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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小记-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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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天,四夫人一直在给自己赶嫁衣和各种女红。眼睛都熬红了。其实很多东西都是用不着的,或者可以让外面的绣娘做,可是,四夫人却说什么也不肯,亲自带了父亲的几个姬妾、丫环婆子们一样样地准备。

    卢八娘本来想制止,但想到这是四夫人的一片慈母心,也就不反对了。

    四夫人的女红特别的好,她也喜欢静静地做针钱,几年前她认识到卢八娘大约一辈子都不会拿起针做活计后,已经开始替她做了所有到了出阁年龄女孩应该做的各种东西。

    可这几天她还是在赶工,女儿成亲只有这一次,怎么也不能随意,而且大夫人也让人送来了京城里最新最好的料子。卢八娘毕竟是作为卢家女嫁到齐王府上,卢家的面子怎么也要顾。四夫人重新替八娘重新做最时尚的衣服。另外还要给八娘未来的婆婆、丈夫准备一些。

    四夫人听了女儿这样说她,马上不停地点头。但卢八娘知道,四夫人的脾气秉性根本改不了。什么拢住丈夫,管理家事,统领姬妾她都做不来,卢八娘能替她算计的不过是保住她,让她过轻松自在富足的生活。

    于是她把魏姨娘和父亲新得的两个姬人找到了一起,对她们说:“我出嫁了,以后家里的事情也管不了太多,但是有一件事是肯定的,无论什么原因,什么时候,只要出了事,若是母亲有意外,你们三个人是一定要给她陪葬,若是我的弟弟有事,你们的孩子也一样要给我的弟弟陪葬!”

    卢相赏的两个姬人来了没几天,听卢八娘这样说,吓得瑟瑟发抖。魏姨娘是老人了,她懂得卢八娘的厉害,也明白如果没人去惹四夫人,卢八娘对她们还是很宽容的,于是她赶紧跪在地上保证,“奴婢会一生侍奉夫人,奴婢的孩子也会奉桂哥儿为主的。”两个姬人也有样学样。

    这里的父亲表面学富五车,其实是个糊涂人,他永远弄不清别人有什么想法,有什么目的,甚至谁对他好,谁想害他,他全不清楚。但他是卢相的儿子,外面的人只看在祖父的面子上,也不会将他怎么样。弟弟是个资质一般的少年,听话肯读书,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优点。对于这样的亲人,卢八娘觉得他们就这样过下去就很好。

    如果卢八娘能有个锦绣前程,她会保四房一家人鸡犬升天,如果她失败了,他们靠着卢府也不会被诛连,总能勉强渡日,卢八娘也不用太担心。

    四月初八,齐王府十七郎与卢府八娘的亲事如约进行。

    虽然从订亲到成亲时间过于仓促,可两府的实力也是明摆着的,齐王妃是有名的贤妃,卢大夫人也是精明的世家主母,于是一应的发嫁、迎亲、喜筵都安排非常妥贴。

    卢八娘神色从容地坐上了花轿,然后下轿,行礼,进洞房。在司马十七郎的几首却扇诗后放下了遮挡面部的扇子,听着屋子里的人们没有多少热情地说了些喜庆的陈词滥调,摆出微笑的面容静坐不动。

    洞房里的人们很快就散去了,来的人不过是面子情,齐王府这两年,每年都有好几桩喜事,对于庶子们的亲事,实在没有人能重视起来。

    桃花准备好了洗浴的水,这么长的时间涂着一脸的脂粉、被一群人围着,已经让卢八娘接近崩溃的边缘,她洗了好几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重新穿上大红色的绣花束腰喜服,头发挽好,插上贵重的首饰,卢八娘再次坐回了床边。

    “院子实在太小了,”桃花听卢八娘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就知道她已经放松了下来,马上就开始表示不满,“是原来的一个院子分成了两处,只有东侧有厢房,西侧就是一道篱笆,就是七间正房也被一堵墙隔成了两半,还不如卢府里住得好呢!”

第六章 孟表兄求亲反遭拒十七郎赢得美人归〔二〕() 
卢八娘虽然从卢府被直接抬进了洞房,但新房的情况她知道的还不少,而且还知道隔出去的半个院子是齐王府上十五郎的。本来齐王府十三郎刚成亲,接着应该是十四郎,可十四郎的亲事已经定好,在四月二十,不能再改动了。而十七郎出了这样的事,于是便先给十七郎办了亲事。

    至于好端端的院子一分为二,也怪不得齐王妃。齐王今年四十三岁,可他已经有了五十四个养活下来的儿子,而且都上了玉碟。这些儿子中,最大的今年二十五岁,最小的还不到一岁,到了年龄的都要在齐王府成亲。所以尽管齐王府占地面积不小,可房屋还是很紧张。成了亲的儿子,按有无爵位,分得不同的房子。例如十三郎是嫡子又有郡公的爵位,有一个带着花园的大院子,十四郎是县公,也有单独的三进院子,还有几个儿子,虽然无爵,但也有各种不同的原因,如生母得宠或有了孩子等,也换了单独的小院。司马十七郎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只能分到这种最低级的院子,也就是用最小的院了一分为二后的半个院子。

    说起来,卢八娘勉强算上卢家嫡女,所以迎娶的仪式和院子里的布置比起同是庶出,去年成亲的十二郎还要好一些呢。

    王府里七间规制的正房被从中分开了,变成了三间半,提前来陈铺的奶娘和桃花将最里面的一间布置成净室,卢八娘要是没有一间专门洗浴的地方是没法生存的。然后就是摆了这张大床和各种家具的正屋。外面一间摆了矮塌几案,是为日常起居所用。再外面就是半间的堂屋,挂了几张不错的书画,摆了个架子,上面放着几件富丽堂皇的玩器。卢家嫁女,嫁妆外表看起来很体面。

    当然这些东西并不是特别为卢八娘准备的,卢家的娘子太多了,每年都要嫁出去几个,卢府有近百的匠人,专门制造家具、用品等东西物品,除了供给卢家人使用外,每有卢氏女出嫁时,也会根据不同的情况挑选相应的东西做嫁妆。

    卢八娘也因为要嫁入齐王府,所以她的嫁妆比起她原本应得的还要好一些,当然是卢为了府的面子。只可惜,隔了一半的房屋怎么看着都有些别扭。

    桃花不满地说:“娘子太委屈了,竟然住过这样的破房子!”

    在桃花的心里,八娘子就是天上的仙女,就应该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住豪华的屋子,她可以吃苦,但受不了八娘子吃任何一点的苦。

    其实卢八娘虽然喜欢享受,热衷于享受,可她并不是吃不了苦,也不是没吃过苦的。她看了桃花一眼说:“你和奶妈住的屋子怎么样?”

    “把厢房收拾出来给我们了,听说原来平安在那里住着,现在搬去倒座靠着门那间小屋里,和看门的四喜一起住。”桃花的语气中带着一种算他识相的意思,“奶妈已经收拾出来一间摆上炉子做饭菜用,现在正给娘子做馄饨呢!”

    奶娘到哪里都想着给卢八娘做吃的,不过,她做的饭经过卢八娘的反复提点,现在已经摆脱了这里的一些奇怪口味,而适应了卢八娘的习惯,卢八娘离不了她。

    她这次是嫁入王府,不可能多带下人来,于是,她原来准备好的陪嫁都留在了她的山庄里,只先带来了奶娘和桃花,“唔,我恐怕也吃不下什么。”卢八娘说。

    “娘子,你看看还需要些什么,明天我出府去准备。”

    “不用了,我们不会在这里住太久的。”卢八娘简捷地说。

    “我也想也是,这样的破地方早些离开才对。”桃花笑了,算起了明天要添的东西,“要多弄几蒌炭,送嫁时我就发现这里的炭太差了,已经在带来了一大箱子,但是这种东西我们用得快,有备无患才是好的,还有……”

    卢八娘心不在焉地听着,因为是成亲的第一天,不好到院子里走,她站在窗前向院子里看去,黄昏时分,夕阳在院子里撒下余晖,照得被红色的灯笼和锦缎装饰起来的小院子里透出几分喜气。

    院子里靠着西侧的篱笆旁,有两株并排的柳树,垂下无数条柔软的绿色丝绦,现在被夕阳的光泽渡上了一层金色。三间的东厢房里,已经冒出了缕缕白烟,给院子平添了些生活的气息。对面的倒座里,一个老内侍正向院子里偷看,他很好奇郎君的娘子是什么样子,遇到了卢八娘的目光就赶紧缩回了头。

    齐王府里仆从有上千人,但司马十七郎这样的庶子身边人却不多,除了卢八娘见过一面的平安外,还有就是这个叫四喜的老内侍和一名叫阿春的侍女。四喜年纪大了,只是负责看看门,住在倒座的第一间屋子里。而阿春,伺侯着司马十七郎的日常起居。卢八娘今天并没有看到她,听说因为生了病,暂时被挪出府去。

    卢八娘紧握着双手,在所有的人看来,她都是非常沉着镇静的,但她知道自己的紧张。桃花已经将床上的用品全部重新换了一遍,原来陈铺的虽然也是新的被褥,但已经被人碰过了,卢八娘是绝不会再用。她靠到了床上,努力转移自己的思想。看着站在一旁的桃花问:“嘴撅那么高干什么?”

    桃花对司马十七郎一点好感都没有,赏花会发生的事情她是唯一看得清清楚楚的人,司马十七郎明显就是故意对着卢八娘来的,后来又威胁她们,然后得知是自己与花姨娘说话时让司马十七郎听到了才惹出这一祸端,看着眼前的破院子,她更是又悔又恨。

    卢八娘的紧张不适桃花感觉到了,她不再想明天的安排,而是又嘀咕上了,“我怎么没想到静心阁里会有人呢?要是那天我仔细一些就好了。””她这些天差一点化身祥林嫂,从早到晚常念叨这句话,“

    “桃花,已经告诉你多少次了,是我自己想嫁入齐王府的。”卢八娘说。

    “赏花会时司马十七郎冲过来太突然了,我都没做好准备,才让他将娘子扑倒了。”桃花心里的不快还有,她竟败给了司马十七郎,没能拦住他。

    “你才多大?哪里能拦得住一个练了十多年功夫的青年男子?”卢八娘看着桃花不服气地样子,好笑地说。

    从那天后桃花增加了练功的时间,这个傻丫头,是想把功夫练好打败司马十七郎呢?但男女体力本身就存在着巨大的差异,桃花想打败司马十七郎的难度很大。不过这丫头一根筋,要想让她想通这个事实还真很困难。她什么时候才会懂得体力再好,也不如脑力好呢?

    就在卢八娘想给桃花再讲讲这些道理时,屋门打开,司马十七郎回来了。

    虽然卢八娘洗浴用了不少的时间,但司马十七郎回来的还是太早了。这说明外面的筵席不够盛大,来的客人也不够多,气氛不够热闹。

    卢八娘在司马十七郎进门的瞬间,已经坐直了身子,眼下,她站了起来,司马十七郎温和地扶着她一同坐在了床上。

    “喜娘还要等一会儿再来。”司马十七郎看着卢八娘说,“我们坐着吧。”司马十七郎穿着大红的喜服,神采奕奕,脸上带着掩不去的笑意,他一面说着话,一面侧过头看着卢八娘。

    闻到了这人身上的酒味,加上自己的被褥被别人坐了,卢八娘心里不舒服极了,她刚刚已经把手藏到了袖子里,没有被司马十七郎拉住,现在她不露声色地把袖子从司马十七郎手中抽了出来,点点头,以示赞同。

    他们的婚礼其实还没有结束,还有共牢合卺之礼没有进行。共牢就是新婚夫妇共用一个牢盘进食,而合卺即将一个瓠一分为二,夫妻各用其一饮酒。这种仪式说起来很简单,实际非常繁琐而且奢费。

    按习俗,共牢合卺之时,婢仆陈列,到处点燃精雕饰采的牢烛,用佳酿作为合卺之酒,而所有的牢具,也就是餐具,都是金银所做,极其奢华。然后,王府里派来的两名喜娘会全程观看洞房的过程,回去向长辈们报告,这些程序在世家也中也相差无几。

    卢八娘心里在想,喜娘一直不来才好,喜娘若是来了,也一定要将她们打发走,她已经对桃花说过了,让她按自己的吩咐做。

    她略略抬起了眼,就看到司马十七郎露在衣袖的外面的一双手都握了成了拳,暴出了青筋,卢八娘马上就明白过来,他也很紧张。这种认知让她马上放松下来,“我们坐在桌子旁说话吧。”

    “好,”司马十七郎没反对,坐在哪里都无所谓。他想的是,父王、世子根本没来参加他的婚礼,他的一些朋友还不能露面,所以这场亲事办得实在太简陋了。做为新郎,他心里虽然不好受,也不出乎意料。但时间已经不早了,喜娘竟然还没到,难道王府里成心连面子都不要了吗?

    司马十七郎早就打听到,今天的喜娘是王妃屋里的两个姑姑,他的体面自然不够王妃身边最得宠的姑姑们过来,不过这种事情有赏钱可拿,也总是不乏愿意来的人。在自已大喜的日子,他不想闹得不好看,于是便向平安打了个眼色,平安明白后悄悄地退了出去。

    司马十七郎想着这些,又盼着平安能顺利回来,紧张难奈,但还装出一副笑脸推托道:“幸亏喜娘没有来这么早,要是她们在,我们都不好说话。”

    卢八娘点点头,努力撑着做出一副自然的样子说:“我不大喜欢下人离我太近,身边也不愿意放太多的人。”

    “我也一样。”司马十七郎随口应和后想:“娘子还真奇怪,身边下人多才有排场,够体面呢。”当然这都是内宅小事,无关大局,以后就由娘子做主好了。

第七章 庶子娶亲王府敷衍心病难医贵女服药〔一〕() 
两位喜娘终于到了。看着她们气还没喘匀的样子,就知道她们是怎么赶着过来了。原来王府出了一件事,齐王的一位侍妾突然有了身孕,可齐王已经有半年没进她的屋子里,而查出的结果竟然是齐王妃亲生的十三郎惹的事,齐王妃气得要命,又要想办法瞒住齐王。要做喜娘的两位姑姑虽然与这件事无关,但她们也被拘在正殿里不许出去。

    看在平安许给每人千钱的打赏,她们偷偷地溜出来,一进门,便急忙过来说着吉利话,催促着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行共牢合卺之礼。

    喜娘们的话语使屋子凭添了许多鲜活之气,天气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燃起来的两只红烛闪着跳跃的光,给所有人的脸上笼了一层朦胧。

    一只装在木漆牢盘里的烤猪被端了上来,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共同举箸示意了一下,又用同一只瓠一分为二所得的容器饮了酒,喜娘们将整个步骤简化至极,接着就将他们送进了床上,放下帐子匆忙告退了。

    卢八娘听到喜娘离开的脚步声,马上从床上起来,看到桃花和平安还在屋子没有来得及退出去。

    因为喜娘没像娘子所说的那样站在床前,桃花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娘子明明说让自己把她们弄走的。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按奶娘告诉她的规矩关门退出,现在见卢八娘起来了,马上过来问:“娘子,你一天什么也没吃,我去让奶娘把做好的馄饨端来?”

    卢八娘点了点头,虽然她什么也不想吃,但用吃饭作为借口赢得些准备时间还是蛮不错的。

    司马十七郎也随后过来了,他被安排躺在床里面,自然要落后一步。听到桃花说馄饨,马上就感到饿了,肚子还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桃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馄饨是给娘子准备的,要知道娘子吃东西有多挑剔,今天又一直没吃什么。而司马十七郎的肚子叫什么!

    奶娘当然不这么想。娘子嫁了人,就要以郎君为天,她们这些下人,自然也要敬着郎君。她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将四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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