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卢八娘脑海中出现了那个神情国带了忧怨的仕女,她轻轻地挽起袖子,带着女儿一起画下了她的愁思,“你母亲的画作还有吗?”
“几乎没有了,之前也没认真留过,后来陆家被流放时更是完全丢光了。她最后在孟府时只随意画过几笔,都是零零散散的,那时她的身体就已经不行了,偏又思虑太重,很快就离去了。”
提
到亡母,柴氏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一位才华如此出众的女人就这样过了她的一生,甚至连一张画作都没有留下,还真是可惜呀,卢八娘也跟着柴氏叹了声气,然后又转过了话题,“你与你母亲长得很像,但是性格并不相同。”
“我母亲说我虽然没在柴家住过一天,但毕竟还是柴家的女儿。”柴氏亦道:“听说当年柴氏一族,女子习武者甚众,性子也都坚毅”
柴氏极优秀的绘画水平是她与捷儿结缘的桥梁,但是真正吸引捷儿的,还是她如坚韧的意志,一位空谷幽兰般的女子,表面看起来就如兰草的细茎那般容易折断,其实骨子里却特别坚韧,疾风吹过依然挺立。
当然能让柴氏接受自己,捷儿的信念更加坚韧。
“
柴氏从小便作画习字,日日未曾间断过。”捷儿终于能说话了,“到了画苑,更是心无旁骛,画作水平提高很快。”
柴氏亦道:“我也看过太后的画,听吴王说此种画技乃孟氏秘传,与自汉而来各家门派均截然不同,无论花草人物描绘非常逼真,有很强的质感,色彩又非常鲜艳翔实。”
自柴氏进门后便一直在谈画,司马十七郎与旭儿一直未开口,只静静地打量着柴氏的言谈举止,似乎在评价她是不是能配得上吴王。而皇后更不会多语,只是示意侍女为大家送茶,带了两个女儿坐下静听。
怎
奈两个小公主并不肯老老实实地坐着,一会就跑过来笑闹,卢八娘便笑着提议,“你和捷儿不如一同给两位小公主作一幅画,让我们品评一番,如何?”
“母后这个提议倒好,又新鲜有趣。”皇后笑着将两位小公主叫到身旁,“你们乖乖地坐一会儿,王叔和柴娘子要给你们作画了。”就边太上皇和皇上也好奇地站到了他们身后看画。
画作既成,两幅画上天真可爱的小公主各有不同,大家都纷纷评论,场面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
第百二十九章 孟白离世遗身后事皇帝亲至断家产(一)()
几天后,孟白离世的消息传进了北苑,卢八娘痛哭失声。
孟白活着的时候,并没有觉得他是如此地重要,如此地让她惦念,但是失去了他,却又是这么痛,毕竟他们是来自同一个时代的人啊,“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会就这么突然离开我了,一点也没想到。”
“我了解,我了解,”司马十七郎将卢八娘紧紧地抱在怀里,轻声对她说:“你们虽是表兄妹,但其实比亲兄妹还要亲得多,你一定伤痛极了。”
“他还不到五十岁呢!”
“是的,实在是太令人痛惜了!”司马十七郎小心翼翼地劝说:“不过听说他一点痛苦也没有,对家人交待完事后就离开了。”
“是啊,他说他知道的。”
“可是,就是知道了,也没有办法的,对不对?”
“是的,自己也没有任何办法,除了哭泣。”卢八娘想着,还是不住地哭着,她只能以哭声来怀念孟白了。
听闻噩耗,除了旭儿因为还要安慰孟慧娘两面跑以外,捷儿和柴氏都搬到了北苑,顺儿也从官学里请假回来。司马十七郎更是放下了手中的一切,每天都陪在卢八娘的身边。
哭过了,卢八娘虽然还是难过,但是总能正常面对,“你们不用这样紧张,我没事的。”大家都担心她再次因为受不了失去亲人的打击而神志受损,但这一次她确定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以承受一切的困难了,“我要去孟府祭奠孟白。”
顺儿紧紧依在母后身边,抱住她不肯让母后去,“别去了,母后,我替你去!”
“在北苑祭奠也是一样的,”捷儿也劝道:“我们就在湖边设祭吧,孟表舅肯定也能知道。”
卢八娘温和地拍拍两个儿子,他们不懂得自己与孟白间的渊缘,“不,我一定亲自送他一程,但是母后保证什么事都不会有。”
看着卢八娘坚决的神色,司马十七郎与旭儿相互交换了一下目光,“也好,我们陪你去吧,”
孟白的丧礼办得规模很宏大,整个孟府门前一片白茫茫,冠盖云集,京城中有谁不想来为一代文学大家送别呢?就连太上皇和皇太后的车驾也被阻住了片刻,因为孟府前面的街道已经完全堵塞住了。
在金吾卫的开路下,卢八娘越过众多的车辆,被孟慧娘和崔六娘等人接进了孟府。
崔六娘神情憔悴,不停地用一块帕子擦着流泪的眼睛,“他一直说自己要走了,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真能这样快就走了,只留下我们孤儿寡母,松儿还没娶亲呢。”
孟慧娘看起来还好一些,虽然伤痛,但还能挺得住,让人给父皇母后搬来坐榻,又说道:“何需父皇母后亲来呢?这里人又多又乱。”
卢八娘坐下,命人上前祭奠,祭罢她亲自起身,来到孟白的棺前,以手轻叩棺木,轻声道:“孟白,真希望你还有有一重人生,弥补你的遗憾。”
虽然最后一面孟白一直说他的一生不算虚度,但是卢八娘分明感觉到孟白未尽之意,他那样一个文艺而浪漫的人,并不会在意权势而真心享受闲散的生活,但是怎么能不遗憾感情的荒芜呢?
他评价自己感情的时候,分明是带了深深的羡慕,这让拥有了爱情的卢八娘更为他痛惜。
好在,正如孟白所预料的,记住他的很多,甚至整个京城的人都在谈他的离去,也给他相当高的评价。
可是,孟白离去的悲痛很快被孟府的财产纠纷冲淡了,很多人甚至又将这些传闻做为笑话来听,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这也是人之常情。
卢八娘偶然间听到后心里还是堵得很,命人道:“去打听一下,事情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事情很简单,孟白再离去前写下了遗嘱,将他身后的财物分给各房,虽然考虑到了未婚子女的婚嫁,但是总体上就是平均分配。
以长子孟鹤为首的几个庶子之所以闹了出来,就是因为他们对嫡母办理丧事之浪费很不满意,崔六娘几乎将孟府所存的财物全部拿出大办丧事,甚至孟府内的戏院十二时辰免费唱戏为孟白送行,场面之宏大,比起先前的国丧都毫不逊色,真是花钱如流水啊!
孟鹤等人之所以焦急就是为此,如果再这样花用下去,等到分家产的时候,除了早留下的弟妹们的婚嫁之资,其余真剩不下什么了!
有史以来,国人就有“视死者,如视生。”的理念,汉时通常将三分之一的财产用于陪葬,更有沽名者破家治丧。不过这种方式随着乱世礼崩乐坏已经被动摇了,魏武时就曾公开设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专门盗墓取财补贴军用,从此厚葬之风又有一定收敛。
孟鹤等人的要求其实是符合实情道理的,但是不管怎么样,崔六娘带着嫡子大张旗鼓地为孟白治丧也是寄托哀思,以庶子的身份去反对,情况就有点微妙了。特别这本是一家人关上门的秘密,被外人一一道出,实在很不好看。
卢八娘想了又想,还是按住了自己想出手的心思。孟慧娘身为皇后,孟家的这些事情已经影响到她的声誉了,要管也应该是她去管。
宫中,皇后正向哭泣着的崔六娘道:“母亲,你的心思我懂得,但是孟家经此一事,哪里还能存留点体面?弟弟将来议亲也会大受影响啊!”
“
我是想将家财用尽,反正你弟弟也能承袭侯爵,再者还有我的陪嫁和我这么多年攒下的财物,总是尽够了。但是我怎么能故意把家中的丑闻传出去呢?”崔六娘有了这些天的经历,整个人越发的尖锐,“肯定是那些小杂种们泄露出去的!”
“母亲,你冷静一下,虽然你和弟弟的名声受了影响,但是事情泄露后大哥他们的风评会更差,所以肯定不能是他们泄出的。”
道理正是这样的,但究竟是谁泄出来的呢?但现在已经是满城风雨,再追究也没有用了,崔六娘做为掌家夫人,知道自己实在失职,“皇后,现在该怎么办呢?”
中途将丧仪标准降低,那是傻子才会做的,更会让人不齿,但是这样放着让人败坏自家声誉肯定不行,尤其是皇后,本就是众矢之的,若因为自己的不当举措受了影响,崔六娘越发的后悔,“都怪我。”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用,母亲且不必管,一定保重好身子。”孟慧娘站了起来,“我明日回府。”
第二天,皇后果然移驾孟府,而且还不是她一个人,皇上也陪着她过去了。这对天下至尊的夫妻还带了御史中丞和几位朝中声望颇高的中直之士。
因孟家只孟白一支余嗣,并无宗亲,崔六娘又邀了家里的众多姻亲和孟白的一些挚友,加上孟鹤等人,公开为孟家分家析产。
皇上先是威严地向下扫视了一眼,然后说:“岳父身为江左名士,一生洒脱飘逸,谁想身后竟然还有如此俗事拖累。为此,皇后整日忧虑,夜不能眠,今天朕便请了朝中最为公正最有声望的官员们为孟府分家,希望从此后孟府内再无争端,让岳父安息于九泉。”
孟慧娘感激地看着皇帝,本来以为孟家出了这大的丑事,皇帝就是不迁怒于自己,但也肯定不会太高兴,没想到他不但一直安慰自己,又把孟家的乱事接了过去,以皇帝之尊亲自来孟府。
自己有幸遇到了这样的丈夫,真是命好。孟慧娘本应该借此机会劝谕家人几句,但是她却哽咽了,只能低头垂泪。
御
史中丞等了又等,见皇后用帕子掩着脸止不住哭泣,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知她丧父后伤心,既然受到皇帝嘱托,便上前道:“古人曾云,父母在,不分居,孟夫人如今身子康健,众位子女正应该好好孝敬母亲才对。但孟右军既有遗言在此,便在右军灵前按他之意分家。”
然后他就将孟家所有家财全部列出,先除外崔六娘在官府登记过的嫁妆和孟白遗嘱中给未婚儿女备下的婚嫁之资,再将每个院中所常用之物及贴身下仆直接划为各院所有,然后便将库中所有家财核点后按孟府男丁之数一一平分。
又向在座的官员和姻亲们展示,并问:“诸位以为公否?”
确实非常公平了,所有人都道:“御史中丞析分得公道。”
即使已经非常公平了,但是御史中丞还是又细心地将每一份财产都标记数码,然后一一列在纸上,折成方胜,混在一起,“再起请孟府诸位郎君每人上自取其一,所得数码对应的就为自己应得的,不许再生争纷。”
“孟大郎,你居长,第一个上来取。”
孟鹤站了出来,他向皇上皇后及在场的大臣和亲友们行了一礼,走到屋子中间,并没有去取方胜,却道:“我父先前曾说过孟府也由我们兄弟们平分。”
御史中丞的脸马上就黑了。将家产平分给嫡子和庶子本已经匪夷所思,他受皇上委托才不得已前来,现在孟家大郎君竟然还要平分孟府的家宅,这实在是太过分了!不管在哪一家,祖宅都要由嫡长一支继承的!所以他在分割财产时并没有将孟府计算在内。
现在他觉得自己受了污辱,真想拿起放着方胜的漆盒向孟大郎扔过去,然后摔手走人!
但
是他毕竟是随皇上而来的,皇上在来之前对他说了一句,“息事宁人。”很明显宁肯吃些亏也要保住皇后的声誉,所以只得压下心头怒火,但依旧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其余的人也都大吃了一惊,这样分家产,已经挑战了他们的世界观,但是因为皇上让他们来做证,大家并不好说什么。现在听到孟家的庶长子要分祖宅,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第百二十九章 孟白离世遗身后事皇帝亲至断家产(二)()
不管是道德礼法,还是国家律法,对于祖宅祭田等象征家族传承的东西都有特别的规定,甚至在犯罪抄家时,只要不是诛族的大罪都不会轻动,通常会留下做为传承,以不绝其后嗣。
而祖宅祭田的继承,自然要归于嫡长一系,这是无可争辩的。
不说在座的其他人,就是孟鹤的岳父,其实也是不赞成。当年孟白成亲时,孟家并无嫡子,是以孟鹤的岳家亦为声名显赫的士族之家,又是用将女儿嫁给孟府继承人的期盼将心爱的嫡女嫁过去的,可是就在孟鹤成亲的当年,孟府的嫡子就降生了。
虽然嫡子还小,但是嫡庶之分就是天差地别,孟鹤的岳父心里的悔意一年比一年重,只是如今他亦无可奈何。现在出于自身的立场他当然希望女儿能获得更多的家产,但是却怎么也不可能出言支持,那样自已家族的声誉就全毁了,便一声不吭地向后靠了靠,完全置身事外。
崔六娘的亲兄长原本已经气炸了肺,一直在咬牙忍着,因为崔六娘之前向他说过宁愿舍出钱财也要把事情圆过去,但这时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指着孟鹤骂道:“竖子!你这个不敬嫡母尊长的东西,我今天再能容下你我们崔家人就没脸出门了!”说着上前揪住孟鹤便打。
于理,孟鹤要算崔家的外甥,崔家舅父打他也是正常,孟鹤并不敢当着众人反抗,只是一味地躲,口中却坚持道:“我父亲是这样说过,我不过是遵从父命而已!”又叫了几个弟妹们的名字,“你们也曾听过,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被叫到名字的果然有几个出来为他证实,但是也有人默不作声。
这让人更加怀疑事情的真伪了。
在场年纪最大的许大人气得浑身哆嗦,也指了孟鹤向周围人道:“这样的孽子!谎言连篇,只为了些许财物,竟然敢谎称先父遗言,就该逐出孟家!”
孟右军是一代名士,他身后要将所有财物平分给诸子本已经让很多人并不相信,即使看了孟右军的亲笔遗书,大家也认为不过是他临终前的乱命而已。如果孟松年纪大些能够掌住孟府,直接就可以把孟白的遗命否定了。
孝子从治命,不从乱命。
最有名的例子就是春秋时晋将魏颗,他的父亲有一爱妾,平时常嘱魏颗待自己死后将她好好嫁人,但是魏父临死前却又要爱妾陪葬。魏颗治丧后将父妾嫁了,并在他人责问时解释道:“父平日吩咐必嫁此女,临终乃昏乱之言。”后来他征战时得一老人结草相报,正是那妾的父亲感念他的恩德。
眼下根本没人肯信孟白还要将祖宅平分给大家的情况下,假使身为嫡子孟松仿魏颗事,完全可以重新将孟府的家产按时下的规则分割,压住孟鹤等人。只是孟松年幼又平庸,无力主持大局,而身为母亲的崔六娘也没有多少见识,只会耍小心思,孟府的事情才闹到了现在的地步。
当然,还有一点,孟白的遗命其实并不是乱命,他确实一直这样想的,很多人都知道。
这更使孟慧娘不知如何是好,让出孟府不只是钱财上的损失,也会失了嫡系的尊荣,可是不让,眼下的情况也很难办,孟鹤显然不会退让,他是看准了这是最后一欠机会,索性撕开面子,只求实惠。
孟慧娘这时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