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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的时间都是崔六娘在教导女儿了,比起父亲又要与士人们集会,又要养家,还要顾众多的姨娘子女,母亲的心思只放在了她们四姐弟身上,所以她先是详细追问了慧娘这两天的情况,然后又将她已经重复了千遍的话又说了三五遍才放她与家人一起谈笑。
用过了午宴,崔六娘虽然不舍女儿,但是还是要早早将他们送走,“明天你们就要回淮北了,今天总要有很多的事,你回去帮王妃打打下手也好。做媳妇了总归与做女儿时不同的,一定要勤快懂事,不能如过去般的闲散。”
“我的嫁妆大部分都没打开,直接运走就行了,而王府内一切的准备都做好了,”孟慧娘笑着与母亲道别,“母亲只管放心,母妃很宽厚,待女儿特别好。而且,父王对女儿也好,还给了我封邑呢。”
“你在淮北过得好,母亲就开心了,还有你的姐姐和弟弟也都会过得更好。”崔六娘狠了狠心,“你赶紧回吧,明天母亲再去送你。”
将女儿送到前院的路上,崔六娘最后一次叮嘱,“记住,你父亲的话不能全信,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男人哪个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一心人,其实都是哄女人的,母亲就被他骗了。你的这门亲事,也因为他差一点与淮北王府失之交臂。你进了王府后,千万要想办法讨王妃和世子和欢心!再早日生下儿子!”
孟慧娘带了父母的叮咛回了淮北王府。倒底是父亲说得对还是母亲说得对呢?她总也想不明白。进府门时她还在想这个问题,就听得世子对她说:“明天我们就回淮北,我去与父王和母妃商量一些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的。”孟慧娘顺从地转过身,但她又不甘心地转了回来,恰好世子正看着她还没离开,便低声问:“王府的事我不可以听吗?”
旭儿犹豫了一下,“其实不是想瞒你,是怕你害怕。”
“我不怕,”孟慧娘上前几步,跟到了世子身边,“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的。”
但是世子对王爷和王妃说出第一句话后,孟慧娘就不禁颤抖起来了。
“皇上和太子这一回难得的一致,他们打算先把母妃和慧娘困在内宫,然后把我们父王也胁迫进去,囚禁起来。”旭儿已经发现孟慧娘的不适了,将手移了过去,在宽大的袖子掩饰下握了她的手道:“想得倒挺美,就他们这些蠢材!”
感觉到父王和母妃都在看自己,孟慧娘反握住世子的手,鼓起了勇气说:“如果父王和世子被困在京城,那么淮北还会乱,胡人还会南下。困住父王和世子的人就成了全天下的罪人。”
孟白在府中时常也会有对朝廷不敬的言辞,所以孟慧娘并至于太过愚忠,再说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立刻得出了结论,“皇上和太子错了!”
“成了淮北王世子妃,早晚都会遇到类似的事,明天我就带你一起进内宫吧。”卢八娘满意地点点头,原本她是不打算带着孟慧娘的。
“我当然要陪着母妃。”孟慧娘赶紧说,她虽然怕,但是做为世子妃,一定要面对应该面对的,就像自己的婆婆淮北王妃一样,深明大义,为世人所景仰。
“不,你们都不用去了,”司马十七郎道:“中宫无主,淮北王妃和世子妃不去拜别并不违礼法。明早大家先一起去齐王府,见过母妃后你们就出城,随后我和旭儿赶过去就行了
“这样最好,”年少气盛的旭儿极力赞成,“几个宫妃当不起母妃世子妃亲自拜别。”
卢八娘本待反对,她拜别宫妃后再离开京城肯定会看起来更守礼,但是想到司马十七郎和旭儿的担心,便只是点头同意,丈夫和儿子真心护着自己,就没有必要争强好盛了,安全返回淮北才是最重要的。
一家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将安排好的事情吩咐下去,孟慧娘随着世子回了房,见世子依旧与自己嘻笑,不由得问:“你就不担心?”
“有什么可担心的?”世子笑道:“我八岁时就与母妃一起斩了陶耀光,十四岁就跟着父王出征,京城里这些小人,要想灭他们还不容易!只是父王想全了君臣之义罢了。”
比起在孟府里时常出入的士人,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孟慧娘原本就非常爱慕丈夫,但经由此事,更感觉到了淮北王世子的英武不凡,从此将夫君视为天人一般。
第二天一早,淮北王先携妻儿拜别了齐王太妃,然后又与世子进宫见驾,一个多时辰后与淮北王府的车队汇合,在长亭与亲友们话别。送行的亲友虽然不少,但细细一看,并没有多少宗室高官,这些人刚刚都在皇宫里为淮北王送行,恰好目睹了淮北王与皇上的冲突,然后根本来不及到长亭。
登车前,旭儿低声向母妃讲了刚刚宫中的闹剧,“皇上和太子先是百般挽留,然后就叫出甲士守住殿门,不放父王和我出殿。父王便将面前的案几掀了,在众宗室面前将皇上骂了一顿,然后向甲士们喝道:‘你们谁敢拦我!’我们就径直出来了。”
“连我们在宫中的暗棋都没有暴露?”
“是的,什么都没用,我们就自己出来了。”旭儿轻松地说,好像他刚去花园里玩了一回似的。
但是他随后还是叹道:“母妃,我总觉得自己很英雄了得,但是比起父王还是差得远呢吧?”
“我相信你终究会超越你父王的,”卢八娘一笑,“带慧娘去你们的车驾吧。”
孟慧娘原本已经听呆了,闻言赶紧道:“我还是留下服伺母妃。”
“不必了,你和旭儿同行,也让他给你讲讲淮北的事。”司马十七郎也走了过来,扶了卢八娘上车,然后也自己坐了上来,“要是儿媳妇在车上,我还怎么过来?”
“你也不怕让儿媳妇听到了?”
“不会的,”司怪十七郎笑道:“再说,只许他们小夫妻甜蜜蜜,就不许我们缱绻情深?”
卢八娘一笑,与司马十七郎一同下棋看风景,根本不提朝廷的事,皇上这一次撕破脸想囚住司马十七郎,已经暴露在宗室也大臣之间了,是非曲直自有人评说,而淮北只要安心等待就行了。
回
到淮北后,尽管朝廷和淮北两方面都三缄其口,但是京城中的事情还是渐渐传了过来,淮北众人无不义愤填膺,但是淮北王却完全不为所动。毕竟他一朝曾是皇上的臣子,便终身都是他的臣子,不可能以臣犯君,那日痛骂皇上也是以先皇的遗诏为因,属于劝谏,而且也是臣子对皇上所能做的最极限了。
王
府内宅的事情慢慢都转到了孟慧娘身上,经历了几次大型的宴会,卢八娘彻底放了心,只有很少的事需要她最终决断,她便专心于为捷儿相看亲事。
也许是因为对淮北的情况了如指掌,卢八娘觉得适合捷儿的小娘子实在太多了,带了鲜卑血统的混血美女热情开朗活泼;淮北武将家的女儿英武飒爽;一干世家的小娘子温文淑雅……当然,卢八娘没有忘记挑些喜欢丹青的姑娘与捷儿见面谈画。
第百二十五章 细叮咛父母意不同共明月作画传深情〔二〕()
但是卢八娘的办法用尽了,却统统没用,捷儿温和地接受了母妃的相亲安排,但是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他从来都是礼貌周全而疏离。
“捷儿,柴小娘子甚至根本不知道你的心意,你就这样一直等下去吗?”
“母妃,她其实知道的,虽然我们什么也没说过,但是我知道她懂得的。”捷儿将一幅图画拿给卢八娘看,上面是栩栩如生的和合二仙图。
和合二仙主婚姻和合,因此和合二仙图一般挂于新婚夫妻居所,正是恭贺新婚之喜常用之物。眼前这幅和合二仙图显然为陈画师所作,二仙面若孩童,满面笑容,一人捧手持荷花,一人手捧圆盒,圆盒中还飞出五只蝙蝠,寓意和谐有福。画中流露出满满的祝福之意,盼望捷儿早日成亲,幸福美满。
“她知道我们不可能,所以祝福我。”捷儿道:“而我呢,心里只有一个她,别的人怎么也容不下了。”
卢八娘怎么也不可能逼着儿子娶个他不喜欢的女子,于是就这样过了一年,捷儿又长了一岁还是孑然一身,她不得不将陈画师的事情告诉了司马十七郎。
“什么!是柴氏女?还是个寡妇?”司马十七郎震惊了,“你还一直瞒着我,早该让我来管了。”
然后他立刻将捷儿叫来,循循善诱生气发火,一连教导了好几日,最后叹了一口气对卢八娘说:“你往捷儿屋里安排几个美貌的侍女吧。”
“你也没劝动?”卢八娘摇摇头说:“没用的,要是捷儿是喜欢美色,他也不至于喜欢陈画师了。”
“试试吧,我年轻时看到美女也难免心动,”司马十七郎看着卢八娘又有些羞愧地说:“那时候真糊涂,你不会生气吧?”
男人看到美女心生喜欢,其实是很自然的反应,但是只有控制不住自己才不可原谅,卢八娘想想司马十七郎这么多年拒绝了不知多少美女,心里不但不气,反笑道:“就听你的吧,但是我可以肯定不过是徒劳。”
捷儿收到了美女,并没有将她们赶出去,而是让她们做模特儿专门练起了仕女图,然后他还将新画好的作品送到了清荷画苑。
画中的侍女或坐或立,或谈笑或做些杂事,但都是神态娇憨,天真可人,丝毫没有一点亵玩之意,反倒成了回应陈画师和合二仙最生动的情绪表达。
司马十七郎见他的提议也没能成功,竟然对卢八娘说:“我觉得捷儿实在是太像我了,对一个人能如此用心。”
卢八娘惊讶道:“怎么是像你呢?应该是像我才对。”
两人争论了一会儿,最后司马十七郎总结道:“其实他比我们都好,你说是不是?”
“嗯,是。”卢八娘终于也承认了,捷儿这种纯真、不掺杂任何俗物的感情确实超过他的父母亲。
也正是他这种执着,竟然让一向对儿子的亲事条件要求很苛刻的司马十七郎都让步了,真情毕竟最是动人。
“我来想想办法,把陈画师接到淮北来吧。”司马十七郎终于下了决心。
没想到反对的竟然是捷儿。他很坚决地说:“眼下淮北王府正处在最紧要的关头,天下的人眼睛都看着呢,我不想自己的事影响到王府。再者,我更不想没名没份地将她接到淮北,我会等到合适的机会堂堂正正地向她提亲。”
“如果你不同意父王想办法将陈画师接过来,那么说不上还要等多久呢。”司马十七郎拍了拍二儿子的肩,不禁心疼万分,“儿子,你何苦如此委屈自己呢?”
眼下京城乱成了一团,淮北王府的境地确实很微妙,捷儿虽然深爱陈画师,但也不想累及家人,又不想置陈画师于尴尬的境地,所以他便选择了让自己受苦,“父王母妃,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虽然我们不在一起,但是想到我们能同观一轮明月,共享一袭清风,就已经很好了。”
于是捷儿的亲事就暂且放了下来,对外只是宣布他的命格不适合早婚。
而司马十七郎与记八娘把更多的目光放在了朝中,先是太子死了,朝廷的说法当然是久病无医,但是到处都有传闻太子因为“父子相忌,惊惧而亡。”
皇上与太子间除了想除掉淮北王时意见是一致的,其余的时候几乎没有相同的时候。老年的皇帝与成年的太子,两个利益集团的矛盾本就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在这对父子间又因陆氏之案,变得更加不可调和起来。
过去,太子以养病韬光养晦尚能自保,可是皇上生病后他不得不出来暂执朝政,问题就一一出现了。两方相对的结果呢,太子一系输了,就连同为陆氏所出的楚王也受到牵连,被皇上赶回了他的藩地,而赵王随即被立为太子,当然与此同时他的生母尹妃也成了皇上的第三位皇后。
淮北王依礼上贺书,其余便不置一辞。只是更用心治理淮北上,唯有淮北强盛再强盛,才是解决淮南问题的根本。
就像去年他在皇宫内,就是皇帝最亲信的甲士也不敢阻拦他,满朝的文武有一半要站在淮北一面。现在这个比例还在不断增加,什么时候完全压倒了另一面,也就是完全胜利的时候。
同时,淮北王府内却有喜信传出,世子妃成亲一载后终于在众人的盼望中有了身孕。
“母妃,”孟慧娘满脸的喜色,她曾无数次担心过自己会不孕,但是每次母妃都很镇静地说不急,现在的她感激万分,“还是母妃说的对,该来的总要来的。”
卢八娘也高兴,“怀孕期间不要太累了,府里的事你若是忙不过来,可以交还于我。”
“些许小事还不用惊动母妃,”孟慧娘笑道:“我是想与母妃商量给世子纳侧妃的事,不知从哪一家选好便来求助母妃。”
“哦,不必了。”卢八娘一口替旭儿回绝了,孟慧娘虽然是受正统教育长大的,但肯定也不会情愿给旭儿纳侧妃,毕竟是人之常情。
“那怎么好?王府内也不是没有现成的规矩,”孟慧娘恳切地说:“我早已经与世子商量过想在朱家挑个小娘子,世子只说母妃不许。现在我有了身子,再不为世子纳侧妃进门岂不是太不贤了?”
原来在孟慧娘的眼中,淮北王也是有侧妃的,而且还是出身高门的士族嫡女,又一向有美貌和多才的名声。她做儿媳妇的,当然不知道公公根本不进薜侧妃的院子,而卢八娘也不好解释一些陈年旧事,反正旭儿心里是明白的。
于是她便搪塞道:“太子刚刚薨逝,虽然朝廷没有发布国丧,但他怎么也要算你们的堂叔辈,你们几个月的孝还是要守的。”
其实太子薨逝在淮南就是一条花边新闻,没有人太当一回事,孟慧娘也是一样,但母妃说的确实有道理,她赶紧承认错误,“儿媳疏忽了。”
“没关系,你们还年轻,一时想不到也不要紧,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胎,为王府添丁进口。”
卢八娘以为这样就打发了孟慧娘,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有一天桃花悄悄告诉她,旭儿院子里添了一个侍妾。
“人是世子妃从孟府带来的,长得很好看,也很老实,我也是那次去世子院子里无意间看到她梳着妇人发式。”桃花看看卢八娘的脸色,用她最温和的声音劝道:“其实真没什么,我家田郎君要纳妾我肯定不许,但是小虎要纳妾,我就不管了,只要不闹出什么家宅不宁的事就行,王妃,你说对不对?”
“桃花,你说的都对。”卢八娘一笑,她自己也说过,人心从来都是偏的,每个女人对丈夫和儿子的要求肯定不一样,但是她并不想如此。而且旭儿也曾经向自己说过,他完全想通了不会纳侧妃。
可是,卢八娘虽然不赞成,但也不会因此去批评旭儿,这种很微妙的感觉她能体会到,但也很难描述。就是旭儿,也很快有了感觉,每次见到母妃时总带了些郝然之色。
有一天,他在陪着母妃散步时终于坦白了,“母妃,我违背了向你的保证,收了一个侍妾。
感觉到儿子的头更低了一些,卢八娘转头看向他,见旭儿低着头怎么也不肯抬起来,便温和地说:“你也知道我不会赞同,但是也不会反对,毕竟其间的道理你自己已经非常清楚了。”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没忍住。”旭儿羞愧地承认了。
“你也不必觉得对不起母妃,”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