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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就到了娶亲的正日子,整个仪式盛大而隆重,淮北王府前的一条街都用大红锦缎装饰起来,到处都被洋洋喜气充满,一排排铠甲外罩着红锦袍的淮北军更是将喜事衬托得雄浑威武。
孟府里那边的情形也相差无几,听说崔六娘仅设置锦障一项就买了上千匹的红锦,并且给慧娘办的嫁妆也相当丰厚,比她的嫡长姐还要多。
总之孟慧娘成亲一事差不多掏空了孟府,孟白的任何反对都是无效的,他背地里告诉卢八娘,不论他说什么,崔六娘就是一句话,女儿即将成为淮北王世妃了,陪嫁就是要多。
“要么我给你补回去一些吧,”卢八娘听他抱怨,也能理解,孟白有近三十个孩子,不说每一个男孩都要分些家产,就是女孩子们的嫁妆差距太大总归让当父亲的为难,“慧娘回门时让她带回去。”
“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孟白摆手说:“我刚到这里时全靠着你才撑起了孟氏,不过后来朝廷封锁淮北时,石炭生意全停了,我不也想出办法开了剧院,养活了一大家人?相信我,孟府不会缺钱的,我就是觉得崔六娘太偏心了。”
是的,孟白现在是一代名士,他自然有办法生财,可是卢八娘却又叹道:“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啊!”
“我觉得我们间的思想观念越发的不合,”有过最简单的生理知识的人都知道人的心本来在一侧,孟白被噎得顿了一下,只得叹了一口气,“不过呢,等慧娘嫁了,我真要好好想些办法赚钱攒钱了,要给下面几个小的准备婚嫁之资。慧娘嫁得这样好,而想同淮北王世子做连襟的人太多了,最近时常有人向我提亲。”
“这些人可真能钻营,不过,你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别再错许了人家。”慧娘嫁后,崔六娘一定不再关心庶女们的亲事,她只剩下一个亲儿子了,那么给女儿相看人家的事就落到了孟白身上,而卢八娘还真信不过他的眼光。
“你可要知道,慧娘嫁到淮北王府,谁家还敢对淮北王世子妃的姐妹苛刻吗?”孟白带了些狡黠的目光看向卢八娘,“慧娘的同胞二姐现在日子好过多了,二女婿一家人都老实了。”
道理是不错,但卢八娘只无语地摇摇头。
孟白又一笑说:“不管怎么样,我们的孩子结亲,我特别的高兴。”
早已经预见孟府会给旭儿带来麻烦的卢八娘现在更加确定了这一点,所以她怎么也说不出很高兴的话,只是无奈地回了一句,“你开心就好。”
到了迎亲那天,从下午起,卢八娘就几乎没坐下,实在来的客人太多,而她第一次娶儿媳也有几分紧张。
司马十七郎自然也在前面招呼贺喜的客人,虽然忙得厉害,但是他还是瞧了一个机会将旭儿叫到了一间偏房,把一个小荷包递给儿子,“一会儿圆房前卷好塞进两个鼻孔里。”
旭儿打开荷包,见里面是两条裁成细条的帛布,一头雾水,关于圆房,池伯伯已经很仔细地提醒自己了,还送了画册,都没提到要塞住鼻孔啊!“父王,这是做什么用的?”
司马十七郎当然不肯细说,当年池师兄为他指导的洞房花烛夜,虽然很圆满,却差了这一项,恐怕梁师兄也不太懂,虽然不足为外人道,但是总要告诉自己儿子的,免得他也如自己一般出丑,“你只管听父王的就是了。”
“是。”父王一向英明神武,旭儿最是信服的,于是他重新将帛条放入荷包中,塞进怀里,认真地答应了一声,准备到时候按父王的吩咐做。
第百二十四章 母子二人共守秘密祖孙三代亲传手镯(二)()
入夜后,喜宴结束,新人入了洞房,卢八娘躺在床上由着司马十七郎帮她揉腿,“行了,已经好多了。你呢,是不是喝多了?”
“多是多了点,不过没事儿,就是高兴。”司马十七郎的话中充满了憧憬,“明年这个时候,我们就可以抱孙子了!”
司马十七郎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天天盼着儿子,现在过了四十,又开始盼孙子了,还真不容易呢!
卢八娘一笑,“儿子娶亲了,孙子还用着急吗?”
“捷儿怎么没有一眼就喜欢的小娘子呢,要是也象旭儿这样多好,我们年前就给他办亲事,明年又多了个孙子了。”司马十七郎含笑说道:“不过,捷儿的亲事回淮北再相看也行,他喜欢什么样的都由他,就是鲜卑贵女我也不反对。”
司马十七郎对捷儿还真宽松,但是,卢八娘知道虽然他说什么样的都由捷儿,但其实还是会有一个最基本的要求,而陆画师,也就是已经嫁过一次的柴氏女是怎么也不可能达到他的要求。
“我回淮北后就帮捷儿相看。”卢八娘即是回答十七郎也是回答自己。
“说起捷儿我又想笑,”司马十七郎笑了两声才道:“一大群宗室士家子弟都抢着灌旭儿酒,其实那酒已经被掺了水,不过捷儿不知道,硬是上前替旭儿喝,结果喝这种只加了一点的酒还是喝醉了!”
“大约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卢八娘这样想,又赶紧问:“我还不知道,也没派个人过去,捷儿没事吧?”
“没事,真没喝多少,我已经让平安过去看了,你只管放心睡吧。”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姑舅。”卢八娘也是从这个时候走过来的,当年的一切还历历在目,现在却坐在高堂之上等待儿子儿媳的拜见了。她抬手抚了抚鬃角,心里还有些紧张呢。
“是不是我们起得太早了?”司马十七郎正了正冠,低声问王妃。
原来他也紧张呢,卢八娘笑道:“我们早起点总比让他们堵在内室好得多吧。”
正说话间,旭儿扶着一脸娇羞的孟慧娘进了正殿,见父王和母妃已经坐在堂上便笑道:“怎么都起这么早,慧娘还说要来服伺母妃梳妆呢。”
“我们府里可不要那样的规矩,”卢八娘赶紧反对,她可不想每天在起床时就见到儿媳妇,还是有点距离好,免得生出了婆媳矛盾,“今天特别,以后吃过早饭过来一次就行了,如果有事不过来也行。”
孟慧娘离家前父亲就告诉她淮北王妃不会为难她的,但是她还是更相信母亲的话,不管怎么样,做为儿媳,总要服伺好婆婆,特别这个婆婆还是淮北王妃,“母妃,儿媳还需要母妃多指导呢。”
“指导,嗯,当然行,”卢八娘看着认真的孟慧娘,想到了十七郎曾经说让自己享福的话,便笑道:“回了淮北,母妃指点你一个月,然后王府的事就交给你吧。”
婆母还真信任自己,刚嫁过来就要把王府的管家权交给自己,孟慧娘又是激动又是担心,“只怕儿媳妇才疏学浅……”
旭儿接了话笑道:“没关系的,你跟着母妃好好学就行了,再说有什么事也可以再来问母妃。我和弟弟们有事都喜欢请母妃帮忙出主意的,就是父王也一向特别重视母妃的意见。”
见旭儿一心维护自己,又不忘关照媳妇,神情非常愉悦的样子,卢八娘不禁露出了笑意。
旭儿今天果然是志得意满,分外活泼,又笑着说:“这些话回淮北说也来得及,现在应该是行礼的时候了。”然后便扶了慧娘上前一步拜了下去,行了大礼,“儿子儿媳祝父王母妃长寿安康!”
孟慧娘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后,从侍女手中接过托盘,献上了亲手做的两双鞋,一青一红两双素面缎子上用同色的丝线各绣了一百个福字,从任何一个侧面看都能折出不同的光泽,低调又十分耐看,用了十分的心思。算来从定亲到成亲这短暂的时间,她一定很辛苦才能赶出来。
卢八娘不由得再次笑着点了点头,儿媳妇还真有几分聪明,金镶银绣的东西十七郎和自己已经看惯了,反倒是这种别出心裁的还能吸引住目光,“果然用心,我很喜欢。”
司马十七郎也轻轻地点了点头,却又严肃地教导道:“启明,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以后你也要负起更大的责任了!”又转向慧娘,“孟氏,你如今是王府的长媳,孝敬长辈,辅佐丈夫,爱护弟弟,责任也一样重大,知道了吗?”
“是,谨尊父王教导。”旭儿与孟慧娘一齐应道。
见十七郎接着把目光转向自己,卢八娘明白是该自己说话的时候了,她其实事先想过好几回,也打了几个腹稿,但到了现在,却只是简单地说:“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相互包容和理解,你们一定要像我和你们父王一样和美幸福。”
“是,谨尊母妃教导。”
“别跪了,都起来吧,”卢八娘说着从案上拿起一个锦盒递给了孟慧娘,“这只镯子是何太妃留给儿媳的,在我这里已经二十几年了,现在传给你。镯子倒不算什么,但却是太妃的一片心意。”
慧娘恭敬地拜了一拜,将手镯接了过来,“谢母妃,儿媳一定将手镯传下去。”回话时却听到王妃身旁似有一声轻微的笑声,便略侧了侧身偷眼看去。只见声音是从站在王妃旁一位又高又胖的妇人口中发出的,而那位妇人被淮北王身后的一位太监模样的人狠狠盯了一眼后,马上伸出手掩住口,重新摆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一动不动。
“这位应该就是世子所说的桃花姑姑了,那个应该是平安大总管。”慧娘心想,明白手中的玛瑙镯子肯定有一段故事,她在家中就曾听父亲对自己说了很多淮北王夫妻有趣的事,当然母亲是从来不信的,也告诉自己千万别信不靠谱的父亲,可如今的情景还真有些可疑呢。
司马十七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用来警告桃花和平安,当年他的糗事没有必要让小辈们知道,然后又宣布,“孟氏,你既然已经是我们家的人了,父王也给你一处食邑,补贴你们小两口日常所用。”说着让人拿出一张图册,正是西北部的一个郡的地图。
孟慧娘接过册子,手已经有点抖,她知道婆婆是有自己的食邑的,但是怎么也没想到公公也会给自己一份。当然自己不可能像婆婆一样亲自执掌封地,而且还有军队,但是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也让她万分感激,一时间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个郡虽在西北,但正处于通往波斯大食的商路上,税收很是丰厚。卢八娘含笑点点头,她懂得十七郎的打算。孟氏自然不可能掌握住食邑的政权,不过是得些收益而已,而这些收益其实还不是补贴旭儿的!
随着顺儿的长大,司马十七郎很快就会将吴郡和义郡分封给两个儿子,但是旭儿做为长子,因为要继承整个淮北,反倒没有封地,而他的世子俸禄又实在太少,于是十七郎就借着给孟氏食邑补贴长子了。
旭儿想来也明白,见慧娘捧着册子眼圈都红了,便故做委屈状道:“母妃,父王太偏心,都给了慧娘,将来儿子用钱还要求媳妇么!”
司马十七郎笑答:“儿媳妇帮你掌家,正是应该的,你要把心思都放在淮北的大事上。”
卢八娘亦笑道:“不给你也好,免得你太大手大脚都用光了。”
恰好顺儿拉着捷儿的手也走了进来,见大家都笑着说话便道:“你们怎么样都这么早,有什么好玩的事我不知道?”
“你就知道玩,赶紧给哥哥和嫂子行礼。”司马十七郎和卢八娘异口同声地说他。
“祝大哥和大嫂百年合好,白头到老!”捷儿和顺儿一起行礼贺道,礼毕顺儿马上就跳了起来,窜到孟慧娘身前得意地说:“表姐,我大哥见到你第一次就一直在看你,眼睛都不眨一下,那时我就知道你要当我的大嫂了!”
孟慧娘更窘了,赶紧低下头,让侍女将早已经准备好的荷包给捷儿送去,又亲手拿过另一个精美的荷包替顺儿挂到了腰间,“小叔子拿着玩吧。”
一家人已经全到了,桃花便带人摆了早饭。卢八娘笑道:“今天都在这里吃,明天你们小两口就不必一早过来了,只晚上全家在一起就可以了。”
孟慧娘答应着,并不坐下,只管帮着桃花摆饭,卢八娘向旭儿笑道:“自己的媳妇还要自己心疼才对。”
“服伺母妃是应该的,”旭儿亦笑道:“但是母妃既然心疼儿媳,那儿子就却之不恭了。”说着亲自将孟慧娘拉到自己的席上,“我们只管坐下好好吃饭。”
吃过早饭,淮北王夫妻又带着新婚夫妻去拜见齐王太妃。齐王府上与淮北王府人口简单正相反,大大小小几百口人,又有鲁王、端睿公主等各府的亲眷们一起到来,齐王太妃的正殿都站不下了,有些人只好站在殿外。
孟慧娘从小在京城长大,自然与其中一些人见过,但也不可能一一认识。只好跟在王妃身后,听着通报的排行和姓名行礼,又给小辈们发了见面礼。因为人数太多,中午就留在了齐王府,下午又用了一个多时辰才真正完成了会亲。
回去的路上,慧娘坐在卢八娘下手的小凳子上轻声问:“父亲说嫡祖母当年对公公不慈,是真的吗?”
第百二十五章 细叮咛父母意不同共明月作画传深情〔一〕()
今天一见面,齐王太妃就拉了司马十七郎的手嘘寒问暖,对卢八娘亲切又热情,又将旭儿捷儿和顺儿搂在怀里心肝宝贝儿地叫着,还不忘赞不绝口地夸赞慧娘,确实很难让人想像她过去曾做过的事。
若是别人,卢八娘也许不会说什么,但是孟慧娘是必须要知道的,于是她点了点头,“是的,当年王爷差一点留下残疾,终身不能出仕。”
淮北王对嫡母的孝敬是世人皆知的,于是孟慧娘迟疑地说了半句,“可是?”
“世人都知道齐王太妃与淮北王母慈子孝,这其间一则是齐王太妃确实是养大了王爷,另一则就是因为我们身在皇家。”
孟慧娘一路思考着婆婆的话,回到自己的院子,发现早有人送来了几大箱东西,淮北的金银币、棉布、玻璃和各色小物件,每箱东西上面都有单子清清楚楚地列着各样物品的数目,原来是婆婆让人给她预备赠送亲友的东西。
因为远嫁淮北,孟慧娘离家前自然要与过去的故旧互需送些礼物道别,她原本也准备了一些,但是用淮北的特产送人当然要比别的东西好,也能彰显出她淮北世子妃的身份,更表明了她在淮北王府很受重视。
淮北王府一家人对自己太好了,孟慧娘在心里下了决心要做最好的儿媳妇,不辜负所有人的希望。
新婚三朝回门,淮北王世子夫妻一早向父王和母妃行过礼就回了孟府,男女虽然有别,按说孟白并没有机会与女儿独处,但他还是将女儿叫到了一旁再次叮嘱,“淮北王府与其他王府不同,你千万别听你母亲的给世子安排侍女什么的,就让他守着你一个,将来也免得有庶子庶女拖累。”
“是。”孟慧娘答应道,但心里却无比地为难,就在她出嫁前母亲为她准备了两个美貌的侍女,并告诉她怎么将侍女握在手中,什么时候把她们送到世子身边,而父亲知道后坚决反对,然后为此他们吵了好几架。
父亲和母亲永远这样,什么想法都相反,不只是关于自己,两个姐姐出嫁时他们打得更凶,当然还有教导弟弟的事等等,就没有观念相同的时候。孟慧娘知道他们都是真心为自己好,又习惯性地选择了不管哪一方说什么她都会点头答应,“我会在淮北过好的,父亲就放心吧。”
接着的时间都是崔六娘在教导女儿了,比起父亲又要与士人们集会,又要养家,还要顾众多的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