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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十七郎见过朱老相国,接着便要见自家亲戚。
谁能想得到呢?尚喆去了京城,回来后竟然成了淮北王的姐夫,他新续弦的妻子是湖阳郡主!
原来杨太常恰好在两个月前酒醉后坠马摔死了,尚喆前去吊唁,湖阳郡主出面接待,二人不知怎么便惺惺相惜起来,又因尚喆公事在身,不能久留,只得在热孝里结了亲,一同北上。
而且尚喆和湖阳郡主成亲后先来了淮北军大营,打算见了淮北王后再回徐州。因此此时尚喆在外院等司马十七郎的接见,而湖阳郡主已经进了后院见淮北王妃了。
于是卢八娘便在司马十七郎见朱相国时在门前接到了湖阳郡主,湖阳郡主穿着一身喜气洋洋的大红衣服,身后是三个孩子,跟着她的还有两个妇人,几个孩子,一同给卢八娘行礼。
卢八娘赶紧让人上前搀扶,湖阳郡主的三个孩子分别是大儿子郑嘉,今年十二岁,大女儿郑妙,今年十岁,这两个是湖阳郡主与第一个夫君生的,二女儿杨萍,刚刚四岁,是与杨太常的女儿。
其余的两个妇人,一个是司马八娘的娘子,一个是司马十九郎的娘子,她们各自带着她们的孩子,最大的已经十四五岁了,最小的还抱在怀里。
一时间,加上跟在后面的奶妈下人,几十个人将内院门前站得满满的,衣香鬓影,挨挨挤挤,玉佩金环相击之响,小童稚声细语,嘈嘈杂杂,卢八娘面上微微笑着,心里却想:“该来的总要来的。”
司马十七郎拿下了淮北青徐之地,从朝廷大局上看,皇上派了两个刺史来抢权,从家庭宗族角度看,亲友们前来借势也是不可避免。
湖阳郡主站在这群人的最前面,偷眼打量卢八娘的神色,她在京城实在是没有活路了,齐王府的郡主还不如普通人家的女儿的名声好呢,就是一向软弱的郑家都想欺负她,传话要把孩子带回去。而杨家呢,只为自己没生儿子,就把杨太常这一支的家产全划给了他的嫡长子。就在这时尚
喆一头撞上来,她想了三个晚上决定抓住了这个机会跑到淮北。
司马十七郎在淮北闯出了一片天地,她这个做姐姐的来前借点光也不算什么。不管怎么说,自己和十七郎夫妻面子上一直过得去,而且当年十七郎离京时她是送了程仪的。湖阳郡主现在无比庆
幸当年的决定。
卢八娘在心里从来没有看得起过齐王府的大多数人,但是她对湖阳郡主还是不一样的。不管湖阳郡主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一力维护了齐王府与英郡王府的合谐相处,间接为司马十七郎和自己的奋斗的路上减少了很多障碍。
在他们离开京城时,又是湖阳郡主全了齐王府的面子,其实也是全了司马十七郎的面子。虽然齐王因为司马十七郎不肯拥立他当皇上而对这个儿子恨之入骨,但齐王可以不要脸了,不想认自己的儿子,司马十七郎却不能不顾一切,是以湖阳郡主送了些旧铠甲等旧麻布等东西,淮北王是非常领情的。
而且从卢八娘的角度,任何人任何事只要不挡司马十七郎和自己前进的路,她统统不放在心上。甚至从她的内心,她对于湖阳郡主这样一个为了自己为了孩子努力拼搏的女人还很同情,毕竟谁不努力活得更好呢?
只是,不知湖阳郡主是不是知道尚喆的真实情况?若不是尚喆走投无路,恐怕也不会娶她的吧。
尚喆虽然是尚家的嫡长子,本应该继尚爽后接过尚家家主的位置,然后再上表朝廷,继续请封徐州刺史,可是悲催的是他处于一个无法四平八稳按部就班地接管家业的乱世,又有个太能干的异母弟,无论是父亲还是淮北王似乎都更重视弟弟,于是他便想到京城活动一二,结果发现皇帝更靠不上。
当尚喆认清皇上除了给自己一个“左军将军”的虚衔外,不可能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后,他失望极了,认清现实的他只能回去抱淮北王的大腿了。
于是尚喆四处打探,听说淮北王的姐姐家里有丧事便去吊唁,无意中发现湖阳郡主一点也不为死去的夫君伤心,马上觉得机会来了。继母不是想与淮北王联姻吗?自己先与淮北王联上姻有多好!现在他可是淮北王的姐夫了!
是以湖阳郡主心里惴惴不安,陪着笑脸与淮北王妃谈笑时,尚喆也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自己论战功是争不过异母弟了,但是好歹是淮北王的姐夫,在京城时他急着成了亲,就是想
淮北王还能逼着他们和离不成!
司马十七郎见了尚喆,微微皱了一下眉,对湖阳郡主和尚喆的亲事他实在喜不起来,姐夫死了还不到一百天姐姐就又嫁了,至于这么急吗?一定是尚喆的主意!
尚喆恐怕是担心他的尚家家主的地位不保,才会想方设法娶了自己的寡姐,其实他并不懂自己的想法。
嫡长的地位是不可替代的,向来坚守礼法的司马十七郎从不否认这一点,他从没有想夺去尚喆的这一权力。尚家的家主可以是尚喆,但是他不可能让尚家家主再继续把持徐州了。
尚爽之后,徐州一定要完全收归已有,这是司马十七郎早已经定好的原则。在这个原则之下,尚喆也好,尚颉也好,只要忠心于他,他都不会亏待,若是能立下大功,他自以功臣待之。
这么简单的道理,十几岁的尚颉都能明白,三十多岁的尚喆反倒悟不透,司马十七郎不愿意再对他费口舌,便笑着指了指自己下手的位子让他坐下,“我们已经是姻亲了,不必多礼。”
然后便转向跟在尚喆后面的一群人,司马八郎、十九郎、二十三郎、二十五郎、二十七郎、二十八郎、二十九郎和三十二郎一同到了淮北,也被请了进来。
当年司马十七郎在京城位高权重时,也曾有十来个兄弟跟着他混,后来他被两任皇帝猜忌,兄弟们也就慢慢散了,直到他出兵淮北时,只有十兄和二十四弟还跟着。
司马八郎、十九郎、二十三郎就是这样离开司马十七郎的,现在形势变了又想回来,再下面的几个,自然是跟着找出路的。
司马十七郎一向讲究兄友弟恭,除了十三郎那样实在太过份无法容忍,他对兄弟们都不错,便笑着招呼让座,真心想帮他的兄弟们一把。
“十七兄,我以为你当了淮北王,一定住得比齐王府好呢,怎么竟然是这样的土房子,!齐王府有脸面的下人都住得比这好!”司马二十五郎等在外面已经等烦了,一进门赶紧大声说。
“可不是,我看着淮北王府的牌匾都忍不住笑了。”偏偏有人还没有一点眼色应和着。
“二十五弟和三十二弟可不能这样说,”陪着兄弟们一起进来的司马十郎赶紧解释说:“淮北正是百废待兴,十七弟做为淮北王自然要力行节俭!”
“什么节俭,节俭也不能连面子都不顾了,这样寒酸的王府实在是太丢人!”二十四郎自然也过来了,因为生活条件艰苦,他一直都不满意,“我住的地方比起王府又差得多了,家里不过三五个下人。”
自从过淮河后,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和京城时一样了,司马十七郎一直想的是怎么能让大家吃饱饭,然后就是练兵。过去的一年多时间,收获了两季粮食,又拿下了大片的土地,他的心里其实是很自豪的,没想到他的兄弟们会有这样的想法。
淮北王府确实简陋,王妃和两个儿子身边也不过十几个人侍候,自已身边除了护卫也不过两个小厮,但这些重要吗?
眼下王妃手里钱并不充足,新收复的土地在胡人的铁蹄下贫瘠破败,急需投入农具、牲畜、种子等等,王妃还派了人去开矿、建盐场。而淮北军,经历战争后,伤亡的等着抚恤,新入伍的需要练兵,这时候谁还会在意什么面子呢?
再说,只有像过去在京城时装扮出一片锦绣来就是有面子了吗?胡人就在身边窥伺,如果不努力强大自己,淮北能不能保住尚不可知呢?
司马十七郎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慢慢收了起来,他瞪了一眼二十四郎暗想,“弟弟们刚刚从京城来,不清楚淮北的情况也是自然,只是二十四弟有些不应该了。”
毕竟分开半年多时间再见面,司马十七郎见二十四郎他们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眼色,正兴致勃勃地与大家说着话,也好不斥责他。
二十三郎急切地问:“二十四弟,听说你娶了薛氏女?”
“正是,”二十三郎还没成亲,而自己的娘子已经有了身孕了,二十四郎对此也是极得意的,他虽然有所不满,但也认为自己跟着十七兄到淮北是正确的,于是笑答:“是薛表叔家九娘,现在有了身孕,刚刚进内院见姐姐和八嫂她们了。”
“薛家是楚州世家,陪嫁一定不少吧?”
“还算可以了。”二十四郎得意中带站着些矜持地说,可他却没有说出嫁妆大部分是淮北王妃准
备的,以免自己的面子受损。
司马十七郎突然醒悟了,为什么这么多弟弟来了,原来他们除了想谋条出路外,还都想来淮北娶亲。二十四郎娶了薛表叔家的女儿,出身好,长得好,嫁妆也挺多,肯定在齐王府里到处传,于是大家便一起过来了。而适龄的二十六郎没来,那是因为他个病秧子,受不了长途跋涉,否则也会跟来的,另一处空缺司马三十已经早逝,还有司马三十一的生母是侧妃,家世好一些,还不至于要他管。
第八十章 谋出路湖阳嫁尚喆打秋风诸弟至淮北(二)()
得知这样一长串的弟弟们过来打秋风,也就是卢八娘这样非常会装贤良的人能面不改色吧,若是寻常的夫人,哪里能受得了呢!
卢八娘与湖阳郡主、八嫂等人在一起谈笑了一会儿,听说朱相国离开了,便让人摆酒席给大家接风,自己带了人亲自到前院对司马十七郎说:“都是一家人,我把酒席摆到了一处,不如一边吃酒一边说话吧。”又笑问大家一路辛苦了。
司马十七郎面对着吵吵嚷嚷的一大群人,正觉得有一种无力感,见卢八娘亲自过来请大家入席,便赶紧站了起来,扶了卢八娘的手带头向摆酒的厅里走去,虽然兄弟们急需需教导,但今天还是给他们留些面子吧。
“姐姐再嫁,我们送的添妆要厚一些才好。”司马十七郎低声说,“还有八兄、十九兄和几位弟弟们都要安排住的地方,就比着十兄和二十四郎来吧。”
“这些琐事哪里要王爷分心?”卢八娘斜睨了他一眼,“郡主待我们不同,添妆我自然会加厚,至于弟弟们,都安排在王府西边的那片宅子里,那里原是客院,一应东西都是全的,我又让范姑姑过去再看一遍,缺什么只管从府里拿过去。”
“是本王多嘴了,多谢王妃!”司马十七郎见卢八娘面带笑容,事情也安排得周到,虽说是应该的,但齐王府是怎么一回事别人不知道自己还是清楚的,对于自家的乱事,王妃从来都非常贤良,他悄悄地用手在卢八娘的手心里暧昧地捏了两下。
卢八娘笑容不变,却提脚踩在了司马十七郎的脚上,然后丢下他快步进了屋子,笑着向湖阳郡主道:“一家人,只述家礼,还是请郡主坐主位才好。”
湖阳郡主自然不傻,她站在一旁略躬了躬身子,“国家体制岂可轻慢,还是十七郎和弟妹坐主位。”
司马十七郎走了过来,拉了卢八娘的手,与她径直一起坐了主位说:“自家人不必客气,开宴吧。”
卢八娘就势坐了下来,司马十七郎一贯遵守父慈母孝,兄友弟恭,但从不会忽视自己,也肯站在自己一边,唯恐自己被齐王府的人欺负了,这一点卢八娘还是领情的。
当然,卢八娘成亲这么多年,对齐王府的人也一直礼貌周全,无论是谁也挑不出她一点的错来。因为她完全懂得,世人对女子不公平,对女人的要求太高,只要做了人家的妻子,什么孝敬父母、亲和叔妹就都是应该的,她心里虽然不以为然,但面子总要顾的。
其实女人从小在娘家长大,受到娘家的关爱,她从心里真正当做一家人的自然是娘家人。可是,男人就是想当然地认为妻子应该喜欢他们的父母兄弟姐妹和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就是在现代社会,很多人也是这样想,也因此产生了很多的夫妻矛盾,甚至离婚。
卢八娘是理智的人,她明白想管理好婚姻,处理好与马十七郎的亲人的关系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当然她从没想过与齐王府的人友好相处,亲如一家人,但是她要让司马十七郎认为自己对他的亲人都非常好。
即使有的时候,不避免地出现一些矛盾时,卢八娘也不会做坏人,她会把责任推到司马十七郎身上,而保持自己永远是高贵善良的。
就像现在,卢八娘拿出了淮北最高的水平招待司马十七郎的亲人。大家面前摆的酒是孟白送的,案几上的菜肴包括了淮北当地的山珍海味,虽然做得不够精致,但已经是淮北这里的最好的了。卢八娘还把府里的女乐叫出来弹琴助兴,一时间颇有几分京城里歌舞升平的意思。
酒宴的气氛越来越高涨了,司马十七郎的也忘了刚刚小小的不快,与兄弟们说笑谈天,毕竟在一起长大,血又总会浓于水,兄弟间感情再淡,也能有一些。而且以司马十七郎的理念,他是肯照顾自家兄弟的,就是对于当年迫不得已离开他的兄弟也不会记恨。
酒过几巡,大家都带了几分醉意,就听有人说:“十七兄,怎么不让我们的小嫂子出来给大家敬一杯酒呢?”
原来还是二十五郎,他有些醉了,端着酒杯晃着,“听说薛家小嫂子貌美无比,见到她的人都无不惊为天人呢!”
“是啊,我听娘子说,薛家表姐体态娇弱,精美无双!”司马二十四郎也充满好奇之心,“有时在院子外面听到薛家表妹的琴声,还是才女呢。”
其实薛九娘根本没见过薛祺娘,她听到的也不过是传闻,而这传闻是董夫人和卢八娘一起打造出来的。二十四郎的消息自然从她那里听来,而琴声确实能传出府外,淮北王府实在太小,卢八娘又不禁止薛侧妃弹琴。
幽雅的琴声就这样传了出去,甚至在卢八娘的默许下,淮北军中不少人都听过薛侧妃是个世上少有的病弱美人,淮北王颇有艳福的传言呢。
“薛家表妹从小就体弱不能见外人。”司马十郎看出弟弟们醉了,而十七郎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赶紧出来打圆场。
“我们又不是外人。”二十五郎醉熏熏地反驳。
司马十七郎理也不理他。
二十四郎则又想起来一件,带着些委屈地说:“十七兄,前些天俘到的漂亮白奴都送到京城了,我和十兄都没有得。”
“是啊,十七兄送到府里的四个白奴,啧啧,可真漂亮!那皮肤白得像雪一样,眼睛还是绿的!”
“那次我去叔祖家,听叔祖也说十七兄送的白奴要比他家以前的要好得多,可是他太小气,说什么也没让她们出来宴客。”
白奴送回来时,司马二十四郎已经回了大营,他那时虽然还在养伤中,但还是带着伤过去看了几回,他原来想得还挺好,以为淮北王妃会送给他一个,但是很快人就都送到了京城,等他养好了伤,退而求其次想要个女乐,又被王妃拒绝了。
酒精慢慢地让二十四郎激动起来,他早就有些不满了,薛九娘嫁过来时的嫁妆中只有一些财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