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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趁年华-第2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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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间派又说:“恐事有不谐,颜二必在推三阻四。益州难下,殿下需要昂州之地,凡事先礼后兵,事到如今,必得令他归顺才好。”

    河间王这才拿定了主意,决定让京城的暗桩配合着散播流言。

    荆州、昂州的使者都在路上,拼谁先到京。

    ————————————————————————————————

    颜肃之这里,根本就不知道河间王已经将贱招付诸实施了。

    他打霍亥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与自己的猜测相印证,便以自己的使者已经上路,不必担心河间王耍贱招了。专心召集了以颜神佑为首的一干人等来研究程妙源带过来的资料,程妙源带来的资源很多、也比较翔实,然而消化吸收还是需要时间的。留给昂州的时间并不多,至少秋收之后半个月内,他们就得集结部队,开始动手了。

    在这一群人里,有丰富的战争经验的人,数目为零。颜肃之父女虽然也带过兵,也打了几场绝对优势的胜仗,但那都不是战争,顶多算是围剿。无论是海贼还是山匪,再强,也不过是乌合之众。河间王则不同,再弱,他的势力也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一个有机整体。剿匪只能算是练兵,进军荆州,才是真的对阵。有组织有纪律,有后勤有战略。为政治目标服务,而不只是抢点东西就算完。

    又有,打下地盘之后,如何安抚民众,站稳脚跟。如何与当地著姓相处,既能用他们治民之长,又不令他们坐大,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这些都要事先商议好了。

    颜肃之心里明白,这样的军事行动,昂州方面必得他亲自带队——昂州方面,还没有什么能让人有安全感的、能独当一面搞这么大军事行动的将领,比人才凋零的朝廷,可用的人还少。唯颜肃之能够节制诸军,颜神佑也能——但是颜中二不舍得闺女去拼命。除了他俩,就再没一个人在军队系统有这么个威望了。

    还是他去拼命,闺女看家得了。可这家,也不是好看的,颜肃之出兵,不能自己一个主帅,底下全是兵,还得有各级的将领、还得有些文书。留下来给颜神佑用的人,那就少之又少了。

    这个时候就显出昂州的根基确实浅来了,底子薄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将领就那么几个,能临民的官儿也就那么一点儿。与这些相比,粮饷反而不那么愁人了。

    颜神佑被分了留守的任务,她又动起了点歪心思。颜肃之能想明白的事情,这一屋子的人都想明白了,颜神佑也不例外——事实摆在那里呢,不用脑子,光用眼睛都能看得出来。

    谁都知道,颜肃之要亲领大军去收拾算计他闺女的王八蛋,必然带很多人去。打仗其实打的是后勤,以前小打小闹的还行,现在大军出动,后方比前线还要忙。必然缺人。

    而信不过的人,现在州府上下一致的意见就是:不能用。

    颜神佑听众人讨论许多日“某处可屯兵”、“某处有水源”、“某处可征粮”、“某处的门阀特别坏,不效忠朝廷,要打一打”。负责解说工作的是程妙源,资料是他献上的,解说的工作自然非他莫数。与舆部传来的消息一验证,程妙源说的倒都是真的。

    颜神佑也不时插一两句:“这二年干旱,不知道地形地貌是否有变?原本有人烟的村庄,会不会因为干旱逃亡了?到时候兴冲冲过去又寻不到补给,岂不麻烦?又有,前番大旱之后却是大雨,今年秋后是否会如此?冲坏了道路怎么办?”

    程妙源开始看到她的时候,是十分不开心的。他自认也是个开明的人,倒并不是说女人就得蠢才显得可爱。他也喜欢明理的妇人,觉得唯有慧黠的女子才值得敬爱。但是,凡事须有个度,一个妇道人家,跑到男人堆里来论政,也管得太宽了吧?

    程妙源倒是个学问不错的人,这个学问不只是死读书,他还通晓些风俗,知道荆州旁边的这个昂州,骨骼清奇,女人悍勇,以为颜神佑这是受了昂州风俗的影响。当面不好说,要给颜肃之留点面子,只要颜肃之不反朝廷,其他的,都是小节。

    决定背后劝颜肃之一劝:纵容女儿不是这么个纵容法的。你也是个头面人物,说出去了,不好。有这么个念头,看到颜神佑在侧,他也忍了。只是行止间避免与颜神佑有什么直接接触而已——这也算是礼教大妨。

    让他想不到的是,颜肃之一摆手:“他们那是没有遇见过这么能干的闺女。”

    程妙源:“……”正常人跟中二病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看在他没选反的份儿上,程妙源忍了。

    这回颜神佑又旧事重提,说起:“这样人手是真的不够用了,你们真不把闺女妹子给我?不给我也行,我要招女官了啊。”

    古工曹一听,四圈儿的头发都要支起来了:“啥?”您老怎么还没忘这一出啊?你行你上,这没关系,咱们听你的。可你不能……不能这么干啊!万一有个闪失,你的政治前途就完蛋了你造吗?你的政治前途一完蛋,这大后方还有谁能够坐镇?你说!咱能别一拍脑袋就想一出是一出吗?女人里是有能干的,我承认,比如我老婆,我就不敢惹她。可是让女人全面上手政务,真的大丈夫?

    还有,你上次搞的什么招募,不是我拦着,我老婆孩子都没敢应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太蠢的,头脑发热想弄权的女人,你看不上。有脑子的,人家有自知之明,不去干!

    还没等他提出反对的意见,程妙源已经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什么?这简直是胡闹!”程先生气得直打哆嗦,“这怎么可以?!”要不是这丫头她爹还在跟前,不好当着人家家长教训人家孩子,他一准儿开骂了。

    颜神佑不慌不忙地道:“程先生尽知荆州事,却不如昂州内情。昂州建制不过数年光景,设立州府之时,人口堪堪达标而已。纵有这二年招徕流亡,其数目也不足与他州抗衡。时至今日,哪怕扬州战乱离丧,昂州户口也不到扬州二分之一,荆州尚且太平,流亡又少,户口数当在昂州三倍。”

    程妙源道:“昂州岂无丈夫?”

    颜神佑道:“这只是明面儿上的账。”

    “?”

    颜神佑上次未能说服州府同意,这些日子也没闲着,战乱是政治洗牌的好机会,又何尝不是天赐的追求男女平等的良机?她一直坚信,这世上绝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凡事还是自己争取来的踏实。哪怕这样的争取,一定要付出血泪乃至生命的代价。有战争,男性的不敷用,必然导致女性走上前台。【1】

    战争从来不可能让女人走开,相反,男人战死了,后果都压到女人头上了。既付出了辛劳,颜神佑就要为这份辛劳多讨些报酬。

    依旧是用数据说话,虽然有程妙源这个外人在,不好说得太过详细,大致的意思,颜神佑还是说明白了:“越是繁华之地,根基深厚之所,门阀著姓越是多,隐田隐户越是多。扬州、荆州之人口,绝不止账面上这些,昂州,却是真的只有这么多。虽说兵不在多在于精,却也不能少别人太多!还要分兵驻防!现在现生,也得十五年后才能顶用。我没听说过哪一次似这般平定天下的大仗,最后不拉女丁的。”

    颜肃之、丁号、卢慎这些接受能力强的,已经在思索了。没错,眼下是真的没有人可用了。

    颜肃之只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昂州乱不得,不拘男女,我都不能让生手在这个时候拿昂州试手。你能让她们不出错?”

    颜神佑道:“现在招人,无论男女,都是生手。若是诸君家眷,倒比旁人可信些。”

    程妙源见颜肃之似乎是真的在考虑这种可能了,不由大急:“这……这……这是阴阳颠倒!”

    颜神佑正色道:“昼夜交替,也未见太阴太阳有甚混乱。或者,程先生有何良策?可有可信之人?”

    程妙源语塞,他不是书呆子,自然也知道曾经发生过的刺杀事件。“可信”二字,确是比较微妙的,他便又提出了一个难题:“男女混杂,岂不有伤风化?”

    这一点颜肃之倒先为女儿开脱了:“昂州民风纯朴,一向如此,也未见有甚不妥之事。”

    颜神佑上一次提议被打回,知道此事之艰难,也不是没想过对策:“丁先生爱女便是来帮过我的忙的,也未见有不妥的地方。我的意思,又不是让她们现在就领印主事,文书还坐得罢?又有,三军未动,粮草先行,管一管这些,总是使得的罢?谁家的家务不是娘子们在管?”

    程妙源还是在摇头:“终是有男女混杂之时。”

    颜神佑见他委实难缠,便再次问他:“您有旁的办法么?”

    程妙源答不上来,办法当然是有的,比如说,广招贤能。问题是,利益集团总体上是有排外倾向的,昂州的利益集团已经初步形成了,再不是刚创业的时候见人都想拉来入股了。创业股在颜肃之手里,原始股已经入完了,再来想抢原始股,那必须是敌人。

    颜神佑说对了,昂州缺人,这就意味着原来的集团再开明,再愿意接纳外来者,也不能让外来者的比例过高。米多,放些水,做出来的是米饭,加点水也行,再添得多了,就得变成粥了。再多,米都看不见了,米反而成了“哎呀,水里落了几粒杂质”。

    米粒肯定不乐意。

    颜神佑看程妙源这个样子就乐了,因为程妙源是个忠于朝廷的人,便没有“打下扬州、荆州,那都是颜公治下的子公,何必分地域,是男子都可以用”这个说法。不过,等程妙源走了,想要进一步说服丁号他们,就得来点干货了。

    程妙源果然无奈地走掉了。介绍完情况,颜肃之也给了他一张镇南将军幕府的聘书,请他做向导。他就可以去收拾行李,等待随军出征了。

    留下来的,才是重头戏。

    颜肃之就说了一句话:“昂州须稳。”

    颜神佑道:“咱们不是为了作嫁的,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我便将话说开了罢。自朝廷明令,士绅可自募兵起,门阀便将再兴。纵得天下,又是另一个当今朝廷。到那时再动手,就晚了,也难!不止门阀,便是乡野村夫,为自保,宗族之势也会强,看看流亡的百姓就知道了,往往是宗族长者带领。乡间自保,也当如是。到时候遍地坞堡,嘿嘿。

    诸位难道想在那样的天下里施展报复?施展得开?昂州之强,在于戮力同心,不政出多门,百姓的田产,州府保证是他们自己的。出了昂州,可就不是这样了。大乱大灾之年,正是兼并的好时候!”

    丁号道:“则与妇人何干?”

    颜神佑冷冷地道:“我还想让女童识字,丁女可自立门户谋生不被歧视哩。一个家,没有女人,是团不到一起来的。如果女人不被强拘在后宅……哼哼,拆大族而为小家,正是时候!小门小户,难御天灾,丁女更是如此,他们就会依附朝廷。事成矣。我就是要先做出例子来,呵呵,现在就要埋下钉子。我没想着一步就能做成,可总要试上一试,越着现在昂州还稳,越着事情还少。早犯错早改,才能早早走上正道。”

    妇女解放,要破除夫权、族权,反过来,又何尝不是如此?万幸的是,哪怕是封建政权,也是讨厌族权的。引皇权而抗族权,这一步棋走得好了,是可以省力许多的。

    颜肃之惊呆了,一屋子的男人惊呆了,万万没想到,颜神佑的脑洞开得这么大!

    半晌,卢慎方道:“还真是可行的。”他是世家出身,却又是昂州的政治上层,自然是不想自己参与治理的地盘是个空壳子、政令不通,无法管到宗族之下的百姓。

    颜肃之下了个结语:“悄悄地做,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众人肃手称是。

    作者有话要说:【1】战争时期,尤其是最近的这一次大战,女性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做出了很多的牺牲,才有了立足之地。兔朝的妇女牺牲尤大,有现在的地位,绝不是哪个男人一时的怜悯给的。当然,这与兔太祖的开明也不无关系。但是,兔朝妇女真的很拼命,军兔就不说了。兔朝建立之后的生产运动里也是,真顶半边天啊。

    上学的时候,一位研究方向是偏向女性的女教授啦,上课给我们发下一份调查材料,讲的是陕西及附近推广棉花的时候,女劳力的情况。采访了很多当事人。拼命拼得惨到什么程度呢?月子没坐好就去摘棉桃,子…宫脱垂……不明白的亲可以百度这是什么病。

    因为女人这么拼,太祖兔说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女同工同酬,男女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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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颜肃之话一出口;众人都认了;面色都十分地凝重。

    程妙源走后;州府的会议才算是讲到了核心。颜神佑抹了一把汗,得亏州府属员的出身都不是那么正宗;几乎没什么大世家的人;一个卢慎;还是在昂州这等风气开放的地方长大的。

    颜神佑已经是第二次拿出自己的主张来游说诸人了;是的,她“自己的”主张。在此之前,她也提过许多意见,但那些内容;在大方向上都是已经达成了共识的。别人没有提出来,或许是疏忽了;也或许是没有她那么系统的关于社会形态的知识而已。都不能称为她“自己的”主张。

    让颜神佑比较欣慰的是,这一回她的主张虽然受到了来自于保守人士如程妙源的更激烈的反对,州府诸人的态度却是松动了不少。上一回虽然她也跟这些人讨要人手,但是关于提高妇女受教育水平和社会地位这样比较鲜明的问题上,连颜肃之,都是对她进行了冷处理。

    这一回,颜肃之给了个实话“悄悄地做”,这让颜神佑觉得看到了一点希望。虽然这点希望是以“中央集权”作为诱饵给骗来的,但也不能说不是进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间屋子里的这些人,将会是未来二十年后主导国家政策方向的那一群人。得到他们的默许,可比喊多少口号都有用。

    不可否认的,作为一支政治力量,一个利益集团的代表,颜神佑的力量是强大的。但是,一旦她想站在集团之外,发表与集团利益无关、甚至是有破坏嫌疑的论点的时候,她的力量又是极弱的。男尊女卑,在这个时代也是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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