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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在此时,后面姜氏遣阿方过来传话。阿方先对颜肃之与颜神佑施礼,同情地瞥了何大一眼,只管对颜肃之道:“娘子说,此事何二女不是主谋,只是不够机灵,做事不过脑子。既做下这等事来,也是忠诚之心不纯,家里是再不敢留她了。虽是无心,毕竟犯了过错,打了十板子。何大为人忠诚,着他领回去好生教导。”
颜肃之心里是嫌轻的,但是姜氏已经判了,他便问颜神佑:“你看呢?”
颜神佑道:“便依阿娘。阿娘既已罚过了,此事在这里便打住了。毕竟相识一场,与她些尺头带走罢。受了刑,怕不好走动,给她套辆车。”
颜肃之心下叹气,这闺女什么都好,对外人也下得去手,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会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心软。还好,何二女这个祸患如今滚蛋了,自己闺女会莫名其妙发善心的机率大大降低了。
颜肃之又对何大道:“你……且降为百户,依旧在我这里侍奉罢。放你出去,你的日子又要难过了。”
何大一直流泪,听到这里,终于哭出声来:“是我对不起郎君呀!”
颜肃之也有些感慨,对他道:“回去好生教导儿女吧。”
何大一个劲儿地磕头。室内是铺了席子的,只听得一阵阵的钝响。颜神佑命人将他架起:“看你这样子,也不要马了,一块儿坐车走罢。阿方去领二女出来吧。”
阿方答应一声,对何大道:“我领她到西边角门儿上,你去接着罢。”心道,这个何二女,打小了就不肯用功去学。不过看她爹面子上,对她宽容些,没想到蹬鼻子上脸,自以为特殊,一点做奴婢的自觉都没有,让她滚蛋算是便宜她了!又有点同情何大,有这么个闺女,真是把亲爹都坑了。
何大道了一声谢,又给颜肃之父女磕了头,才往角门那里去了。
不一时,领了何二女到西边角门,交付给了何大。何二女没经过什么事儿,已经吓坏了,见了何大,张开嘴就想哭。何大待她扑过来,扬手便是一巴掌,将她打翻在地,揪着领子就扔到了车上。对阿方一拱手:“有劳了。”
阿方使个眼色,命小丫环将两匹布递了过去:“这是小娘子赏的。”求情的话一字不提。
何大走后,阿方便想,自己的儿子是跟着六郎的,可得好生耳提面命一番,以何二女为戒才好!
那一厢,颜氏父女已经到了姜氏那里。姜氏不想再提何二女,只是厉声道:“以后不中用的奴婢,一个也不许留。”又说了饮食上的事儿,从此,家里上下吃饭都得用银筷子。吃食也只吃自家厨房拿来的,每餐都要心腹的侍人去领。厨房也要搜检。
因为是耗子药出的事儿,家里不再用砒霜药老鼠了,改用捕鼠夹……
一条一条,都说了出来。
颜肃之父女俩唯唯答应了。一家三口,谁都没有再提何二女。
让这一家人意想不到的是,何二女并没有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何大带她回家,让她见过了母亲、兄姐等,她的母亲还要问她:“脸怎么了?”
何大虎着脸,问何二女:“府里究竟怎么了?”
何二女被打得惨,声音有些含糊地道:“三娘好坏,拿毒饼与小娘子吃……”
何大厉声道:“那又与你何二?为何要打你?”
何二女哭道:“我不知道饼子有毒……就拿给小娘子……”
咔喇一声,一个炸雷在一家人头上响起。何大原以为女儿只是犯了个大错,撵出来,他揍这丫头一顿,让她长点儿记性,快点发嫁了算完。没想到这不是犯错的问题,这简直是有罪了。
一家人都不说话。
何大对妻子道:“她刚回来,给她吃顿饱的吧。”
何大娘子一看丈夫的脸色,就觉得不对,颤抖着答应了。哭着跑去做了一顿饭,夏天的饭食,熟得快,何二女肿着脸,还吃得挺开心。何大娘子见丈夫手里拿着根草绳,再看女儿吃得欢快,硬拉着何大出门儿:“我跟你说件事儿。”
到了隔壁去,就问何大要怎么办:“郎君娘子可说了什么?”
何大道:“撵她回家,小娘子还给了两匹尺头。可她做下这等事来,我是不能让她活了的。”
何大娘子道:“小娘子赏的尺头,我看了,很好的料子。你缓两天,容我给她做身发送衣裳,行不?”
何大咬牙道:“若非郎君唤回了小娘子,现在在发送的就是小娘子了!府里将此事隐下了,并不宣扬,已是大度。府里大度,我们不能不知好歹!事情揭发出去,我们一家还有什么脸面做人?拖过今日,我怕咱们都要心软,还想让她过年哩。你自家说,她做下这等事体来,可还有活路?”
何大娘子道:“那……那……”
“没甚好说的了,待她睡了,我……便亲自动手。你要心疼她,现在就跟老大媳妇连夜去缝衣裳吧。将我的寿器与她用吧。”
何大娘子不敢违逆丈夫,拉着长子媳妇去做衣裳去了。何大在院子里发呆,直到月上中天,才悄悄推开何二女的房门,一根绳子,将何二女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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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肃之父女尚不知晓此事,父女俩正开心——程妙源又来了,这一回是好事,他将荆州地理形势图献上了。他原说的给颜神佑的新婚礼物,就是这个了。现在见颜肃之准备跟河间王干仗,也顾不上时间了,先跑了来,将地图一捧:“某性急,先将与小娘子大婚贺礼奉上,且占一席之地。”
原来,程妙源世居荆州,他哥哥原也是荆州上层,可惜去年死了。不过因为掌管文案,有许多荆州的档案,这个……都悄悄地复制了一份带回了家。在没有复印机的年代,这是一项大工程,也只有这样的地头蛇,又有官府门路,才能做得出这样的样来。
程妙源奔昂州,除了家眷细软,这部分资料也都带了来——包括土地人口籍册。不过那些过于笨重,还有一些是竹木简,此次会面,他带的就是一轴地图当引子。
这是颜肃之父女梦寐以求的东西!颜神佑知道,萧何入咸阳,只搬取秦之档案,便知天下户口地理,为刘邦抢占了先机。颜家据昂州,这一项做得很好,但是昂州之外,知之甚少,资料也不全。她一直愁的就是这个,拼命地发展舆部,没想到程妙源这么地及时雨。有了这些档案材料,颜神佑甚至觉得,她已经伸开五指,将荆州罩在掌内了。剩下的,就是收一收手指的功夫了。
程妙源这里,是看颜肃之不与河间王合作,觉得他是个正直的人,为了方便颜肃之搞死河间王,这才献的资料。
颜肃之大喜过望,对程妙源深深一拜:“我得程公,如鱼得水。”
程妙源道:“我非为明公,是为荆州百姓,是为朝廷、为天下。还望明公早起义师,解民于水火之中。”
颜肃之满口答应了:“秋收之后,某便整军。”
此时开心的三人都没想到,在荆州通往京城的路上,也有一队人马在拼命赶路,一直担心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程先生也是有底牌的人呀。
神兽同学收到的结婚礼物真是够份量啊!
山璞:婚礼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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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人生在世;并不是在刷一个单机游戏;颜家这一路走来算是顺风顺水;却也不能杜绝没有人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暗搓搓玩点阴的。说来颜家在昂州做的不少事情,也是暗搓搓地瞒着朝廷;一定程度上说;大家的做法倒有相似之处。
所不同的是;谋划之时的心理而已。
却说;河间越家也是一方著姓,族人做官的也不在少数,譬如那位太常,又譬如河间王那位原本的亲家。
这位仁兄原本是在青州做郡守的;管着一个大郡,平日为官倒也不错了;本事也有些,还扛住了最初的义军。吃亏在世道不好,这天下就像晒透了的干草,点火就着。他那点本事,在农民起义的熊熊烈火之下,就是杯水车薪。
传承了许多年的世家,积累是有的,本事也是有的,却往往带一点保守色彩。这让这位越兄台面对如火如荼的形势,缺了些果决。于是不得不卷起包袱、带着自己在青州如今来的人马,一溜烟儿往河间跑。半道上遇上了五王起兵,他干脆就跟着河间王混了。
当然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以明着说的,说出来了,就要做好承受“从逆”罪名的准备。越家在河间也是大姓,河间王为拖人下水,许下了重诺,为世子定下了越峰的女儿。越家也不敢高调宣布,盖因这是河间王起事之后定的亲,是实打实的“我就是瞧朝廷不顺眼,想让皇帝下台”的态度。
河间王妃也是世家出身,河间王岳父还在京里呢。可他只要表示画清界限,那就没太大问题。虽然是夷三族的大罪过,到底还有那么个回旋的余地。五王的岳家,可都是全国数得上字号的人家,也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混过去了——真要认真来个“夷三族”,朝廷该空了,这仗也就不用打了。所以朝廷不得不将此事一笔带过,来了一个“概往不咎”。
政治这玩艺儿,有时候就是这么扯淡。
虽然是心领神会秘而不宣的事情,灵醒点儿的人是都明白的,不过是瞒着朝廷而已。
有了这门亲事,越峰自己是要为河间王张目。他虽然对付这样的大乱独木难支,然而若做个附庸,倒是有些眼光的。南下荆州,也是他一力主张支持的,到了荆州之后,果然得到了一州之地,越峰在河间王系的声望大涨。
本以为一切都会继续顺利下去,比如,五王里,颖川王已死,东海王被方会围了起来,阮梅这个脑抽,他居然奔冀州去,对东海王袖手旁观,东海王眼瞅就死定了。能跟河间王竞争的也就只剩下汝南、济阳二王了,这二王的地盘也没河间王大,势力也没河间王强。朝廷里也是人心浮动,快要撑不下去了。
河间王将是最大的赢家,连带的越家也要跟着鸡犬升天,或可跻身一流世家之列。
谁知道演员没一个听越编剧安排的,他们一个比一个大牌,不但不照着剧本演,还擅自发挥改剧本!
先是,郁陶命部将拖着济阳、汝南二王,自己死咬着河间王不放。一听说河间王入荆州,立即调头追了过来。
再是,河间王也扛不住了,同意了荆州士人的建议——联合昂州。代价就是,越峰他闺女已经到手的大老婆名额飞了,变成小老婆了!
【那我tm这是为谁辛苦为谁忙啊?!】越峰出离愤怒了。
可大家都知道,玩政治就是在耍流氓。越峰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他的家族已经在河间王这里投资得太多了。就像银行,已经给一个企业放了太多的贷款了,看着企业也不像是撑不下去的样子,那必须继续贷给它,让它盘活了资产好盈利。这样才能把利息收回来。在此期间,再生气也不能翻脸啊!
翻了就血本无归了。
越峰对河间王,只能忍了。不但要忍,还要忍得漂亮,还得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还得装得特别为河间王考虑,他得赢得河间王的愧疚,让颜肃之哪怕出了牛马力,最后河间王还得觉得对他越家不起。
然而忍也不能就这么平白地忍了,那岂不是太窝囊了?越峰觉得,自己受了窝囊气,那必须不能让颜肃之好过了。是以在河间王的使者出发之前,越峰就开始琢磨,要怎么给颜肃之添堵。
这个添堵,还不能是明着的叫板,那样之前的委屈功就白做了,还是得暗暗的来、从河间王的角度上来做。
越峰平乱治民水平不够,琢磨这些事情的技能树居然点亮了。还真让他琢磨出了一个相当阴毒的法子来——将颜肃之投了河间王的消息传到京城,颜肃之父、母、妻三族俱在京中,这下子乐子可就大了。
有些人便是如此,自己抱着堆破烂儿觉得稀罕了,便觉得人人都要跟他抢垃圾。越峰就是钻进这个死胡同里出不来了,虽是心里不想颜肃之占这个位置,却潜意识里觉得欲成大事,需要昂州这个没有乱起来的根据地,以及——颜肃之肯定会屁颠屁颠地答应。
前提条件就假设错了,越峰的脑洞就越开越大,思绪如同脱缰的野狗一样越跑越偏。在此基础上,他便寻了一个河间同乡,将他的意思传给河间王——必须不能是自己出面。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虽是句电影台词,却是句不作伪的大实话。昂州这里,卢慎、丁号等“从龙派”在缺人才的时候尚且要排斥文化水平比较高的南下士人。河间王面前,也是派系林立,从京城就跟随的藩邸派、河间派、荆州派,至少三派,此外还有河间王收容的前颖川王那里逃出来的一小撮腿长的。眼瞅着又要来个昂州派。
相互之前的争斗那是相当厉害的。这样大的矛盾之下,各派系内部的争斗就显得无足轻重了。河间老乡们愿意帮越峰这个忙。
于是,使者在昂州拼了老命地游说颜肃之,河间派在河间王面前也是拼了命地游说河间王。一个中心思想——逼颜肃之就范。
“颜氏与水氏本有夙愿,消息传中,再有推手,若今上夷颜氏三族,则颜肃之必与朝廷成死仇!届时不须殿下如何许诺,他也是要反的。如今颖川已薨,东海避走一隅,济阳、汝南如丧家之犬,舍殿下,他还能投谁?”
“颜二之父是国之元勋,世忠朝廷,非如此,不能令其下定决心呐!”
“颜二少年时桀骜不驯,如今游说,是颜二居上风,日后恐难辖制。朝廷夷他三族,他无路可走,来投殿下,方可灭灭他的威风。他有求于殿下了,才肯俯首帖耳。”
凡此种种,轮番轰炸。河间王原是有些犹豫的,不想过了大半个月,还没有收到使者的回信。
河间派又说:“恐事有不谐,颜二必在推三阻四。益州难下,殿下需要昂州之地,凡事先礼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