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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沉急道:“大哥,我就跟他说两句话,就两句话,行吗?”
就算今日必须要离开,她也要搅得上歌讨不来好去。就因为上歌是公主,所以她的爱情,就必须要输给上歌吗?就因为上歌是公主,她就注定了不能去爱公主爱着的人吗?
她真不甘心!
她用力掰开哥哥的手,眼中充满了祈求。她好不容易接近了离止殿下,他也终于心里眼里都有她,两人婚约都定了下来,如果上歌不出现,他们一定会幸福的成亲、生子!而这些,现在都不可能了!
祝言瞧着她,见她眼中焦灼,神情留恋地看着院中的男人,他心头一软,手就松了一些。
李沉立即挣脱他,跑向了宋城。
宋城也皱着眉头看着她,瞧见她跑得呼吸凌乱,心中也大是不忍。
她定在他面前,眼中惴惴不安地凝视,透露出许多情思。半晌,她定声问:“城哥,咱们订婚了十二年,你对我……可是真心的?”
宋城给她问住了。
真心吗?真不真心,他不大知道的。此生从未动情,平生对一个人有了牵挂,也只在今日。但他对李沉到底是怎么样的,他自己也已经想了很多年了。她像是自己的小妹妹,有时候哭泣他会心疼,但男女之情,似乎从未有过。她是很美,但她……缺少那么一点点他说不清楚的东西,于是也自然而然有了距离。
他沉默的时间越久,李沉的脸色越白。
难道宋城对她,一点爱也没有吗?
“一点……都没有吗?”期待已经落空,她不甘心地想要知道原因:“既然没有,你当初为什么又要跟我订婚?”
她想不明白!
宋城一愣,眼前又浮现起第一次见到李沉的情景来。
一字并肩王府在洛阳首屈一指,他十五岁那年,结束了太子伴读的生涯,回到了王府。隔了不久,李丞相带着千金,前来拜访他爹。
当时,李沉躲在李夫人身后,一起进了王府。
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丫头,她怯怯地从李夫人身后冒出头来,怯怯地瞧着他,但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光,却是兴奋而幸福的。他一眼瞧见她,彼时她是个五六岁的小孩子,梳着两条小辫子,黑黢黢的大眼睛天真极了。
那场景,他觉得熟悉。似乎曾经在梦里,也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孩子,用这样天真的眼睛这样瞧着他,就连躲在亲人身后的姿态,都那么相似。
他心中蓦然被什么东西波动,平生冷淡的一个人,却不知道怎么的,很想对她笑。
不久,他爹也要去李府走动,带着他去了。
没想到李丞相府花径幽深,他一不小心,就走错了路,走到了后院。
李沉站在秋千上,笑意盈盈地对他伸出手:“宋城哥哥,抱!”
他又恍惚起来,耳朵里幻听了,有个完全不一样的声音喊:“……哥哥,抱!”软软糯糯的语调,跟这人一模一样。
宋城就当真走过去,将她从秋千上抱了下来。
刚刚将她抱起,还未放在地上,啪地一声,从她怀中掉落了个东西。宋城捡起来,原来是个小巧的玉瓶子。他摩挲着那玉瓶子,手感很好,做工也精巧,似乎不是当代的东西。只是……很面熟!
他将瓶子放在面前闻了闻,里面有股药香,是个药瓶子,他扬了扬手,问李沉:“你的?”
“嗯!”话音未落,李沉就充满期待的看向他。
他一愣,这东西看着很眼熟,只是想不起来在nǎ里见过。
他正欲把东西还给李沉,就听到院外他爹骂道:“城儿,你在干什么?”
第20章 像个正常人一样()
宋城回头,他爹跟李丞相都站在门口,正皱着眉头看着他们。
那天,他是被他爹拎回了王府的。
回家后,他爹这样跟他说:“李小姐乃是名门闺秀,你这般擅自闯入后院,唐突了李小姐,以后在李府跟前,你叫爹如何立足?你如今只有一十五岁,到及冠之年也尚且不早了,做事情如何这般不知轻重?”
“爹,你要我怎么办?”宋城说。
他爹道:“还能怎么办?你都抱了人家小姐,自然是要定下终身。”
他想起那个小女孩在李夫人身后的探头一笑,想起她在秋千上对他依赖地伸出手,以及那一声软软糯糯地“哥哥,抱”,想起那个玉瓶子在手中温润而熟悉的感觉,他心中忽然就有一块儿,空了。
“好。”他听见自己说。
此后十二年,他便经常去瞧她。每当看着她一点点长大,就好像看着心中一个秘密,也在一点点的成长。那种感觉,很奇怪,他有些惊恐地喜欢着。
李沉在等着他的回答,他并不想骗人,好半天,才说:“那个瓶子。”
是那个瓶子,让他最后答应了这个婚事。
李沉脸色一白,不敢置信地跌出去一步。她从怀中拿出那个瓶子,放在手掌心的玉瓶毫无重量,可她觉得重若千斤,根本拿捏不住。
那瓶子从她手中跌落,宋城的眼睛一缩,整个人都有些不对。
他在紧张,心随着那瓶子,一路跌落。
一只手伸出来,在瓶子即将落地之前,捞起了它。
宋城随着那只手蠕动,祝言诧异地表情落入了他的眼睛,祝言皱着眉头,十分不解的样子:“咦,这不是上歌用来装筑基丹的药瓶子么?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这瓶子……是上歌的?”宋城的瞳孔一缩。
祝言拿在手里认真看了看,点头:“确切说来,是上歌的。上一回在凡间,她为了延续茱萸的命,把筑基丹连同这个瓶子赠予了我。后来听青丘地仙说,这个瓶子是离止殿下你,为了帮上歌保证那些药丸仙气不外漏引来妖怪,特意给上歌锻造的。”
他把瓶子放在宋城的手中,静静说:“这本来就是你们所有,我替茱萸还给你。”
他深深地凝视宋城,那眼光中的恳切,有种宋城看不懂的决然。
他……对上歌应该是很好很好的!
祝言强自拉着茱萸离开,她脸色如同死灰一般苍白,在瞧着宋城看那瓶子的眼神,她就早该明白,他是忘记了上歌,可心里的痕迹,早已经刻入骨髓。
宋城的手渐渐收紧,他瞧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不知怎么的,反而松了口气。
也许,从一开始,他看中的就是不是茱萸转生的李沉,而是那个瓶子。
这是上歌的东西……他暗自握紧,或许,他该拿去还给她。
缓步走在去桂花楼的街上,宋城的心思很恍惚,他有些分不清,这样急切地要去桂花楼,是真的要去送瓶子,还是想见她。她该是不肯跟他走的,她已经说了,除非他肯娶她,她就会随着他去。
如今……可以娶她了吗?
宋城抬头,凝视桂花楼的方向,那么乌云滚滚,是要下雨了吗?
乌云?
他一下子皱起了眉头,抬头看了看自己这边的天空。夜色很浓,星空就更加耀眼,月亮是没有的,但繁星闪烁更加美丽。
nǎ里来的乌云,独独笼罩在桂花楼?
他心中涌起一股浓烈的不安,不由自主加紧了脚步,往桂花楼跑去。
上歌自打宋城离开,心思就特别不安定。她是想等着他来,可他来了,事情似乎又给自己弄砸了,她躺在小榻上,瞧着那边渐渐浓郁的夜色,有些懊恼,更多的是害怕。如果离止哥哥的性情变了,不会再来管她,她又该怎么办呢?
这一发呆,就再没心情等着了,忍不住想去王府找他。
刚刚走到门口,上歌就觉得不对劲。
她伸手去开门,一股黑色的气泽扑面而来,摊开了她的手掌。那浓黑色蕴含的血色,让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这种气泽,这样带着血腥气息的结界,很熟悉!
她豁然回身,连忙去看窗外。果然,乌云已经笼罩了整个桂花楼,黑得看不见底的云层中,一个男人穿着盔甲,正冷冰冰地瞧着她。那眼神充满了杀意!
上歌一抖,已经认出了来人。
那是修罗王烛元。
他站在云头上微微眯着安静,打量站在楼里的女人。本来长得就不好看,这一下简直是凶相毕露,吃人一般地目光让上歌四肢发寒。她不是第一次跟修罗王烛元打交道了,但最近的一次也是两百多年前,他比当年认识她的时候,还要更慑人。
烛元的修为,似乎上了不止一个台阶。周身露出的气泽,让人无端感到畏惧。
实力相差太多,上歌自己很清楚,她不能硬碰硬地跟烛元拼。
她不知道烛元用力什么诡异的法子,将修为在短短的两百年内,提高了不止一个台阶。当年他就能够跟崇恩打个平手,如今……只怕是崇恩遇到他,也够呛!
她心中胆怯,脚步却硬生生地站住了。
离止哥哥不在,她便要靠自己,击退了这个强敌。不管怎么样,要至少要活着等离止哥哥回天界,否则在人间一旦失去庇护,他本身的神气就会吸引妖怪,久而久之,神魂散了,必将灰飞烟灭。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感激茱萸,她在离止哥哥身边,一定是守护了离止哥哥,将他的神魂禁锢以免引来了妖怪。
她暗自捏了把冷汗,将自己的兵器羽翎拿在手中,眼睛警惕地瞧着烛元。
他一步步从云头上下来,从窗口走近了屋子里,就站在她面前,似乎在回忆。
好半天,才听到他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属下的修罗说,人间有神祇到来,我原先还不信,不过瞧着你的画卷想,才知道是个熟人。大荒公主上歌,别来无恙,这两百年,我可是想你想得狠呢!”
第21章 患难见证真情意()
上歌听着他话音里森森的杀意,不由挺直了腰板。
对方来者不善,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怯弱,因为自己不如人,就失了大荒的气魄。
她站得笔直,瞧着对方也冷冷说:“烛元,我瞧着你比两百年前,倒是精神了一些。怎么,伤已经养好了吗?”
她惯常会戳别人的软肋,这一句话,立即踩了烛元的痛脚。
他冷笑一声:“我倒没怎么伤,不过听说公主你,倒是伤了几百年还没有好。”
上歌有些意外。
她本来以为,这一句刺痛了烛元,依照他喜怒无常的火爆脾气,立即就要发作。只需要他一攻击,她就有法子将他的攻击转化成力量,冲开结界逃了出去。可惜,他似乎早已经料到她会跑路,居然能够耐住了性子,并不立即动手。
上歌微微眯了眯眼睛,不是烛元不动手,而是他早已经料定自己孤立无援,杀自己如探囊取物。
他势在必得,如今按兵不动,反而是……别有计划!
难道……烛元是想捉住了自己,逼迫大荒就范吗?如果是这样,那她就一定不能让他得逞!
她心中暗暗提防,眼睛已经在寻找去路。似乎……要离开桂花楼,唯一的出路,就是烛元刚刚进来的窗口。
她不动声色地说:“些许小伤,也劳烦你记挂,看来上一回,我的确是伤你很深。”
烛元一步步走过来,却不上当地接她的话头,脸色难看极了。
他还未走到上歌跟前,已经伸出手来,要去捉她的肩膀。上歌往前一缩,一个闪身,勉强离开了他的掌风范围。实力太过悬殊,她仓促后退,身体不知道撞在nǎ里,痛得不能自已,用手捂着腰,脸色已经苍白。
烛元缓缓收手,一个屋子自上歌的身后飞出,是一柄尖锐的三棘叉,叉口上沾染了血迹。
上歌眼中一凝,已经明白过来。刚刚他这么放心地抓自己,原来是算准了她的躲闪方位,早就将兵器档在了她的身后。
腰窝子剧痛,那三棘叉叉进肉里并不是很深,还是因为她修为不够,没有闪避到他意料的方位。
也幸好如此,她勉强捡回了一条命。
上歌不敢多做停留,身体已经离窗户很近,她瞧了一眼,夜色很重,没人注视到这边。她一个闪身,立即从窗口跃出。
“想走?”烛元冷笑:“nǎ里那么容易!”
上歌已经纵身而出,他口中念念有词,只见暗黑色的华光闪烁,她的身体在半空被一道光华击中,惨叫了一声,落下地来。
烛元慢悠悠地走到窗户边,探头去看。
外面街道空空,上歌人却已经不见了。
“搞什么?”他一愣,连忙追了出去。他坚信她落地来,带着伤一定走不远,只要追得及时,很快就能够找到人。
桂花楼上的乌云散去,躲在乌云中的人若隐若现。满身的杀气,让夜空越发的渗人。他在乌云笼罩下远去,桂花楼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外面的人声鼎沸,好多人的笑骂声传入街道,只是上歌的房间里,更安静了。
“走了吗?”上歌躲在屋子里,小声问身后的人。
宋城凝视远去的人,淡淡应了一声:“嗯。”
“放我下来。”上歌说。
宋城闻言,立即将她放了下去。
刚刚上歌从窗口跳了下来,宋城正瞧见这边的诡异情景,匆忙跑过来。他来得很及时,正堪堪接住了上歌下坠的身体,匆忙带着她闪入了旁边的民居。
幸好烛元一向没有什么脑子,也不曾怀疑上歌只是躲了起来,反而向远处追了出去。
她瞧着烛元跑去的背影,心中又开始忧愁起来。只怕他去了找不到,会折身返回桂花楼来找人。她不敢呆在这里,纷乱情思,带着些许不安,皱着眉头难以释怀。
“不要回去,他会回来。”她想离开,忽听宋城说。
上歌一愣,笑道:“我知道啊,我没打算回去。”她眼珠子一转,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桂花楼不能回去,但她可以去别的地方。一字并肩王府也是不能去的,如果去了,他要是找来,岂不是让宋城和宋鑫遭殃?尤其是宋城,他本来就是离止哥哥的转世,要是让烛元知道,大事不妙。
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恳求大荒能来人,帮一帮她!
她幻化了白纸,折了个纸鹤,让纸鹤帮忙带信前往大荒,求助她五叔澜桢。澜桢虽然并不十分靠谱,但法力却是大荒最强的,只要他来了,至少她能够保证宋城的安全。
纸鹤飞远,她也渐渐感到筋疲力尽。刚刚被烛元弄出的伤势,也似乎发作起来。她痛得背转了身体,胸口很闷,有些直不起腰来。她扶着墙面大口大口地喘气,没留神身边宋城越发惊恐的表情。
等她反应过来,宋城已经整个人都僵直了。他呆呆地看着她,记忆里好像是有一页,正在被缓缓掀开。
曾经李沉的容颜,就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可眼前这张脸,分明是刻在骨头里的,不用想就能够唤起。幼稚的孩子,小巧的五官,带着一点狡黠和一贯的沾沾自喜的表情,明明是个笨蛋却佯装得特别聪慧,这是……上歌?
上歌伸出手,想拉一拉他,然而手指伸出来,她愣住了。
很短,很小,细细的,白白的,不是成人的手掌。
她一愣,伸手去摸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的脸也小了。不,不只是脸和手,还有身体,腿,都小了!
她扑到旁边的水井边,向下看去。
星光璀璨,水井里映出了一个迷迷糊糊的影子,却分明是孩童般大小,正从水里呆滞地瞧着她。
“啊!”上歌一声尖叫,被自己吓得跌倒在地。
宋城从她身后捂住她的嘴巴,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