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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再无话,我终于穿戴整齐后却听他在道:“你这整装待发了要去哪?需要把外套都裹得这么紧吗?”我噎了噎没作声,但也没多此一举地再把外套脱下。看他套了衬衣就躺倒而下,与我隔开了一点距离,忍不住提醒:“头发还湿着最好别睡觉。”
他看过来星眸若灿,“你是不是睡不着?”
我略一迟疑点了头,索性他起了身,“那出去走走,要不呆这容易起杂念。”没有异议地跟着他走至洞口,他突然蹲下:“上来。”微愕地瞪着他宽厚的肩背,他又催促:“上来啊。”我怔愣地问:“为什么啊?我的脚伤不要紧的,自己能走。”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想背你,上来。”
176。为什么哭()
趴伏而上时我的心跳又以比正常速度略快了一倍的频率在跳动了,他很轻松地就背负起我,还低令我用手缠绕住他脖子。走了一小段,我迟疑地开口:“你的伤”
“没大碍。”简单的三字将我的话堵在了喉间。也讶异他这伤的复原速度,昨夜我都几乎以为两人走到了绝境,一天之后却能这样安然地被他背在身上呼吸交融,是上天垂怜吗?
一声嗤笑从他嘴里溢出,“这世上最冷酷者莫非我们头顶那天,它是不会垂怜你的。昨晚我之所以气弱差点窒息,是因为吸入太多瘴气的缘故。后来凭借意志醒过来,就已先通过吐息排出大部分的有毒气体,白天你我又都喝了一碗药汤,自然就根除了。”
原来是这样,我趴在他肩膀上轻声说:“你没事就好。”
高城背着我在湖边的岩石上走了一圈,又走了一圈,眼见他还没停时我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放我下来?”
他说:“以后,只会是我背着你走。”
心中触动,这才明白他为何执意要背我走,是因为昨天我拼死将他从瘴气迷林里背回了人间,是因为他即使沉默地覆在我肩背上其实也在心中介意。所以执拗地不顾身上有伤,也要背着我走过一圈又一圈。
我把脸趴在了他肩膀上,身体与他后背紧贴。这世上没有一种拥抱要比这样背负着对方,更让心靠近,也只有此时才是心脏与心脏离得最近的时候。
闭上眼,感受他的气息,酝酿缔造一个思维空间,然后低低的声音在心口荡漾而开:我喜欢你,楚高城,在所有时候。
欣悦总是要比感触来得晚一些,意念在空间中滋生,他能听到。不用睁开眼,也能想象得出他牵起唇角,眉眼生动,笑意明媚的样子,一定是好看极了。我将揽着他脖颈的手紧了紧,手指轻抓他衣襟,带着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终于,沉遁,入梦。
梦中并不像现实这般宁和,甚至,带了暴力。
我莫名又在山林树杆间迂回环绕,终于得见林木渐疏,前方有片空旷地。黑衣窄身颀长身影立于那旷处,几乎第一眼就认出是高城,但好像他的头发削短了。只迈前一步,他就猛然转头,我被吓得顿在原处,因为他双眼通红,满目尽是戾气。
无意识地伸手进袋,等摸出一把匕首时我愣了,这是要干什么?
这时高城冷冷地抛过来一字:“滚!”说完把什么丢掷于地,还狠狠踩了两下。仔细一看,发现是烟蒂,刚才并没留意他手上还夹着烟。
我沉默地走近,他将双手插进兜里,好似连给个眼神都不屑地就缓缓走过来。到得近处时,突然听到轻细的女声在问:“你是谁?”我连忙环转寻找,可四下除了我跟他外并没见到别人,而那女声听着还显稚嫩。
高城停下脚步,歪过头看向我,眼神锐利如刀,神色间带着三分挑衅七分的不怀好意。
女孩的声音又出来了:“这个地方不允许外人进来的,你快点离开吧。”
高城冷笑:“什么鬼地方有这许多破规矩?老子就想来了,怎么的?”
我蹙起了眉,这样子的高城怎么感觉很不同,多了粗俗,而且眉眼间始终带着阴戾。
女孩似很是生气地道:“你这人怎么这样的?既然不听就在这呆着吧,等下出了什么岔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视角从高城脸上偏移而开,到这时我已然明白为何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因为我就是以女孩的视角在看待这周遭。
可就在当我背转身要离去时,突然背后劲风袭来,一个矮身手上匕首突袭向后。视线又再回到正面,只见高城警觉地躲开我这一横劈,并顺势一个转身就出手来夺匕首。我此时已无多余心思思考为何明明只是女孩的视界,却如身临其境般在与他过招。
而且收刀之后,更以让我心惧的狠意屈肘捣向他左胸,目标心脏,是杀招!由于我的个头比他矮了一大截,只能利用体型优势去钻他空子放狠招。每一拳每一脚出去都是打向他的要害,哪怕我自己胆颤心惊,也控制不住出去的拳脚。
高城自然不是省油的灯,角度再刁钻的攻击都被避过,仍然想抢我的匕首。他出手也是不留情念,招招狠辣往我关节处打,拳脚迅猛刚强,既有速度又有力量,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一个不慎被他一拳击打在手腕,疼得我揪心,手差点松脱了匕首。
高城退开了些,眼睛仍然通红。我也终于意识到他除去脾气与习性异样,连外貌也有出入。不是说长得不像他,而是这张脸显得稚嫩青涩,略短的头发像板寸竖起在头顶,更显得他桀骛不驯。想着这些时,浮躁之气抑制不住,就像在女孩的身体里拥有两种思维。一种是我沉静地在分析,一种是她恼怒烦躁的情绪。
揪着这一空档,我突然冲上去朝他脖子处抹,他微向后仰,要的就是他这一仰,匕首下移推向他小腹。心神震动,脑中喊着不要,手却控制不住地将匕首送进。高城退得极快,又避开了腹下这一刺,我又一刀横划而过,这次嘶啦一声将他的黑衣给划破,并见他手臂上多处一条血痕。他瞬间黑沉了脸,怒斥:“找死!”
空手入白刃,竟然不顾刀锋就抓住了我匕首,我死不撒手,只觉匕首一夺就定吃亏。却不想被他整个人就着匕首硬拖了过去,直直撞进他怀中。只听他低喝:“等着。”腹部一记直拳,实打实地被击中,我疼得不但松了手,更弯了腰翻滚在地。
这一拳简直是要我的命,只觉腹内如被翻搅了一般,疼到视线都模糊,想要强撑起来都无力,只能蜷缩着身体滚在地上颤栗。
女孩的心念在骂:王八蛋,之前就没认真跟我打!
而这时我也是无语了,原因不外乎那疼感同身受,更认可了女孩的心念。之前看似在伯仲间的过招,根本就是高城在故意耍猴玩,现在他见血了,也就发狠了。
掉落在地的匕首被高城拣了起来,拿在掌间盘转了玩,红色的眸子浮潋妖艳的光,半蹲着拿匕首在我脸上比了比道:“小丫头,别跟我横,老子横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我恼怒得只想一爪子挠他头上,这死样!而女孩也在咬牙切齿却断断续续地问:“有种把你名字报出来!”说完就是嘴里一阵腥甜,哇的一口吐出了一大摊血。
他啧啧两声,半边唇角勾出上扬的弧度,笑得冷硬,眉眼冷酷,一字一句:“楚高城,楚国的楚,高山远水的高,永恒之城的城。想找我打回去就来楚城,我等着你。”话落以匕首为柄狠敲我耳后软穴,瞬间眼前发黑,失去了意识。
梦到此处,外界的声音才侵入进来,是高城:“醒过来。”简单的就三个字,却如一句咒语般,瞬间瓦解我那梦中影像,意识回笼。眼睫颤了下,张开眼就以仰视的角度与绿暗的眸子触碰,凝目良久,我的注意力才被他头顶昏暗中呈露的一丝红光吸引。
微一侧转头,就见暗湖尽头白光铺就,艳红铺天盖地蔓延而来,我惊呼出声:“是日出!”
湖面犹如一面镜子,压在嫣红底下相互辉映,美得不像是人间。当红日从那天际一点点冒出头时,莫名地激动,以及,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心酸,眼眶难抑湿润。
好像此情此景并非第一次所见,但我的记忆里是空白。
我是半坐起依偎在他怀中的,整个过程里余光都能感觉到他始终目光紧凝我,日出似乎并不能吸引他,即便是这么的美。我还沉浸在那捉摸不定的情绪里,也不去管他,只紧紧凝着那红了半边天的朝霞以及夺目的红火球。
别人都说落日会有凄美沧桑感,日出承载了人的希望和期待,但我却渐渐的体味出了一种凄美感。不明白这念从何而起。眼下被指拂过,我一低眼,就见那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指上,疑似潮湿,耳后听来低问:“为什么哭?”
怔住,一眨眼睫,有泪再落下。喃喃而回:“我不知道。”
他俯身过来轻啄我眼下,将泪珠吮去,但出口的语调却不像他行为这般温柔,淡冷低回的嗓音带着浅讥:“是因为日出之后就是舍弃,所以你才满眶泪湿吗?”
我不懂他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只见他肃了脸色,将我从他腿上推坐到地上,然后起身,背转而离时抛来一句:“没有所谓的别人的视界,那就是你。”直等他身影远去,我才缓过神来沉思,然后惊疑一点一点侵占思维,沉愕在原地。
177。只记住结果()
梦是思维空间的一种表现形式,已有先例他只要是在清醒状态就能遁入我的思维空间看到一切,所以刚才那个梦被他窥去了,然后他临走前的那句话是在指我。
意思是我就是那个女孩?
我在梦中画影,其实是走入自己曾经的视界看过去一段影像。可是顿了又顿,我可是不下去,在那第一次沉昏时就已梦到自己儿时的场景,谁能保证这次不是?而那次还是以别人的视界看自己,我与女孩有一双相同的眼;这次却是直接代入进自己视界,却有两种不同思维:过去的,与现在的。
梦中画影里的高城是一副青涩模样,脾性都与现在完全不同,而现实中他的神智被损毁后,是回到了十七岁时,会否现实与梦境接轨,我画的是他十六岁到十八岁沉暗心理阴影下的那两年的影?
再联系他刚才离开前的话,某个念从心底冒出。
假如女孩是我,他曾说的当年引他走出弥彰两年的人会不会就是我?记得那时问过他,为什么那人离开了,他眼神淡漠,气息沉冷,并没有回答。
可假如是我,那他在见到我之后,怎么会没有认出来?
手轻摸自己脸颊,暗自臆测:是这十来年间我的容貌改变太多吗?不对,假如梦中的高城是十六七岁时,他的身高看着起码有一米七几了,那我能与他对打,绝不可能还是个孩童,年龄相当至少得有十三四岁了,到这个年龄人的容貌几乎已经长开,即使随着年龄增长外形与轮廓不会改变太多,改变的只会是气质。
以高城的敏锐观察力,怎可能会辨认不出我是那个人?
难道我被易容过?可徐江伦亲口告诉我身上并没有动过刀,他甚至让我摸过他整形过的脸,外表看着没什么区别,但摸在指下就能感觉弹性不如正常的皮肤。
既然易容整形可以排除,还有什么原因会让高城认不出我呢?他之前在伪装,其实早就认出我来了?不像。即使我被他骗过,可依然认为他在提及那人,是唯一表露真实情绪的时候,若早知是我,绝然不会是那种反应。
这个可能又排除了,那就只剩下一种:我并不是她。
但狐疑仍在心头,既然我不是她,刚才高城又说我会伤感落泪,是因为日出之后就是舍弃,这话意指性太强了。
我凝眼而看山洞,不想与他心生疙瘩,要解除疑惑,唯有主动找他。
也是被他宠着习惯了,单独往回走时隐隐生疼的左腿,让我感觉委屈。走回山洞内无需寻找,一眼就看到他躺在那,右手手背搭在眼睛上。沉默地坐在他身旁,还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出来的冷冽。过了片刻,见他没有开口之意,只得我主动相询:“我是那年你遇上的人吗?”
他上移右手到额看过来,却问:“哪年?”
我看着他,“你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具体哪一年我哪里知道?不,应该是哪里记得。
“十七岁。”他轻吐三字,承认了这个事实。
我迟疑了下,又问:“除了我,你还遇见过别人吗?”
他危险地眯起眼,“什么意思?”这个表情的他有点令人心慑,我硬着头皮解释:“你曾说过有个人带你走出了心理阴暗期,但后来离开了。我想确认”
话没说完,就被他截断:“不就是你吗?”
一下就把我后面的话给堵住了,真的是我?可是,“你为什么会认不出我?”
他转开视线,胸口起伏,语气认真而疑似委屈:“不知道。在刚才之前,我不记得这段往事,从你梦境空间看到后,很多画面就回到脑中来了。”
心漏跳了一拍,他全记起来了吗?我潜意识里对这样的可能存在惧怕,不想回到从前,宁可他半是清醒半是糊涂。隐隐中觉得,一旦他变回了原来,这刻的宁静平和会打破,有些事就回不去了。
心念短暂晃过立即敛神,怕他沉默不语又来窥我思维空间。反观他好似正若有所思,并没来看我,沉滞片刻才听他开口:“看来真是我错乱了时空,你那影像里的人嚣张、跋扈、浮躁,一点都不懂得收敛,实在是不像我,却又真的是我。因为自被你领着温故那一段后,脑容意识中十六七岁时的偏激都有了记忆,那时候没有外界烦扰,过得肆意而为,直到”
他顿住,冷凉的目光凝过来,直直盯着我:“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我改掉那些的吗?”
我有些不敢直视他,其意分明。只见他唇角扬起孤凉的弧度:“是自从有个人说希望我能永远只做自己,不管他人俗世眼光,嚣张也好,跋扈也好,都是她喜欢的楚高城,隔天却在相靠着看日出时乘我不备按下耳后神经穴位令我致昏,从此人间蒸发。那之后,我对自己下一道心理暗示:只记住结果,忘记过程,然后改掉所有她喜欢的。”
心头剧震,缘由居然在这里!
难怪成年后的高城再见我时并没认出来,是因为他给自己下了心理暗示。等于是说他那两年心理阴暗期的记忆被他尘封了,只留存了最后结果在脑中,为的不是惦念,而是提醒他牢记这份被欺骗的伤痛。
明知结果,还是听到自己在问:“那个人是我吗?”
“相同的眼,相同的口鼻,相同的脸,你说还有谁?除了以前是短发,现在是长发。”
我懵懂又不安地喃喃:“我不记得了。”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既然应该有过很长一段相处的时光,后面也不再如初见时那般剑拔弩张,甚至可能那时我就对他起了爱慕之心,又为何要用那样的方式不告而别去伤他?
高城一整天都在生闷气没有理会我,也不走动,就窝在洞里躺着。我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去哄他开心,只能独自去林边寻找昨天他采回来的蘑菇。
收获是颇丰,但我分辨不出哪种蘑菇能吃,哪种是有毒的。不过也给了我借口去烦某人。走进洞内看高城仍然躺在原位没动过,也不知是真睡着还是假寐,放轻脚步刚靠近,就听他语气不好地开口:“离我远点,别烦我。”
我咬了咬嘴唇转身,却没迈步,示弱地小声:“刚去采了一堆蘑菇也不知道有毒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