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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冲刷去上面的污物,凹凸显现,是一幅易经中的卦象,看几处特征细节,都与被陈教授所复原的那部分玉像吻合。
第十六章 底舱
古人认为万事万物,都会呈现出“象”,“象”是包罗万象的象,这就是所谓的“物生有象,象生有数”,椁盖上的古卦像很是繁杂艰深,但大体上,与我们今时今日所研读的卦象基本一致,只不过在细节上推演得更为驳奥,我看后半晌无语,直到Shirley杨等人问我,我才回过神来,告诉众人这椁内所刻的内容是:“震上震下,震惊百里。”
石椁内侧,用类似虫鱼迹的古老符号,刻着“震”卦的图案,或长或短的鱼骨标记分别代表震卦各驳,《易》云:“亨,震来虩虩,笑言哑哑,震惊百里,不丧匕鬯”。这是“震惊百里”的一卦,其下有推演震卦各驳的验判,与我所知的后天八卦差别太大,就看不明白了。
我们在经历了飓风之后,无意间发现这锁在龟骨上的石椁,这也许是个奇迹般的巧合,可我想未必是那样,在珊瑚庙岛收来的青头古玉,里面同样暗藏玄机,恰好也属照烛演卦生象,以此来看,这片海底埋藏了太多这样的古物,多到随处可见,但大多受到腐蚀,无法辨认原形,所以始终都未得到重视。
Shirley杨等人问我这“震”卦何解?我解释说,在八卦中有顺畅达和惊醒修身之意,难说是凶是吉,震为雷,震上震下,有雷声重叠不断之意,天地间雷鸣地颤,吓得人们全身发抖,过了一会儿便又谈笑自若,巨雷轰鸣,震撼百里,但重要的祭祀活动还要照常进行,震雷的到来不知是福是祸,人们感到恐惧的同时,要谨慎小心。避免灾祸的发生。
明叔和胖子等人闻言,都说这可巧了,刚刚经历了一场龙上水造成的大风暴,天上雷鸣电闪,好不厉害,这不正是应了“震惊百里”吗?
我摇头道:“震卦虽有雷鸣之象,却并不是指什么真正的风雨雷电,也不是指地震天崩。只有江湖骗子算命先生才会这么解释,而且此卦图形古奥繁复,大概与周文王先天十六卦有关,单以存留至今的后天八卦解读,难窥其中深意,这不是咱们这伙凡夫俗子所能随意揣测的。”说完我让Shirley杨为椁盖拍照留存,此物与海底“归墟”之间恐怕大有渊源,若是将来有机会再见张赢川,或许能让他阐述其中奥秘。
话虽如此说,我却隐隐有种预感。此次航海,若不解开“震惊百里”之谜,恐怕就要遇到天大的麻烦,不过这可要大费脑筋了。我对此没有多大把握,不过也不太在乎,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今后不论有什么遭遇,只管推测天道见机行事便了。
我们把椁盖整理好后抬至一边,为开棺清理出一块地方,听陈教授说恨天人的青铜文明非常发达,因为掌握着龙火,可以铸造天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椁盖椁身都凿有鼻环,套着人臂粗细的铜链,隔了这么多的岁月,虽然铜性被海水淘尽,大体被死珊瑚虫包裹,但露出的地方盈澈透骨,仍旧坚韧结实,与寻常青铜迥然有异,是上好的青头,我毫不犹豫地让胖子收了,声称带回去“研究研究”。
众人好奇地围到内棺近前,都想看看棺中有什么东西,Shirley杨大概知道劝我们也没用,而且她的好奇心半点不比我少,只是说海上风大,棺材打开了里面的东西不易保存,如果这些东西确实来自海底的“归墟”,里面也许会是恨天人的尸骨。
我对Shirley杨说:“那就是从海底来的了?岂不是同大西洋海底来客差不多,不知道戴不戴蛤蟆镜。”
胖子说:“也不一定是从海眼里冒出来的,没看它绑在王八盖子上吗,定是这大王八精在海底到处乱爬,死在了这附近的海槽里,才让一股黑潮带了上来,结果就让咱们赶上了,这不是别的,这就是缘分呐。”
胖子说完取出一盒清凉油,我们每人都用指尖挑了药膏,在各自鼻子下边抹了一点,只有船老大阮黑三人不明其意,这是干什么?
胖子说:“你们在海上当蛋民的,自然不懂升官发财的规矩,我们都是专业研究这块的,都知道不戴口罩,必须得抹点这东西防臭,省得让尸气把你们呛个好歹的。”
船老大阮黑也不知胖子所说的专业是指什么,但既然有这规矩就学着照做了,古猜和多玲二人更是又好奇又害怕,想看又不敢看,躲在阮黑身后,不断往石棺这边张望。
见准备停当,我抬头看看天色,这时的天空虽是白天,却密云不雨,阳光都被乌云遮了,海面上风浪平静,黑潮渐退,即是白昼,我想也不用准备什么黑驴蹄子了,当下便由开棺手胖子出马,摸金秘术中升棺发材,虽是百无禁忌,但也有“西开北不开,开左不开右”之说,这个“东南西北上下左右”,都是指以棺椁为参照物,因为古时棺椁在风水位中,大贵之人多取南北纵向放置,北为上首,南为下首,也有脸朝侧面的,信佛的则必是对着西方,有往生西天极乐之意,奉道的则面朝东方,紫气自东而来。
另外“摸金校尉”开西不开北,也是为了避免棺中设有机关害人性命,并有“取生门让死门”之意,这海中石椁造型古朴浑厚,近似西周石椁的风格,胖子混到现在,也算半个撬棺材行家里手了,当下先把石椁顶端的位置推到上风口,里面如有恶气,开棺之后也会被海风吹散。
石椁内的棺材也是石质而非木料,通体乌黑,呈半透明状,是种生在海底的古松化石,名为“地镜”,色黑而润,纹如波浪,其纹为海水所击千年而生,纹越多年代越久,价值也就越高,看这石棺水纹层层密布,价值必然不菲,而且棺体四周封得好生紧密,胖子惟恐毁了这值钱的石棺,硬是耐住性子,动作小心翼翼,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探阴爪拔开起到固定作用的命栓。
我在下首协助,让其余的人退开几步,和胖子二人秉住呼吸掀开棺盖,忽地一阵白气从棺中冲出,随着这阵尸气出现,从棺中“嘭”地一下坐起一个死人,把石盖顶在一边,那死尸似乎是个女子,头发很长,被诲风吹得披头散发,随风悉动,犹如生人一般,可能棺椁密封太严,尸体装入后腐烂发胀,尸气郁积在其中难以消散,借住这股恒定的气体,死者的尸体也保存在散尽尸气后的这一状态,棺盖一起,受到外界空气的作用,棺内产生了剧烈的变化,尸体全身筋肉收缩,也像乍了尸似的,腾一下就坐了起来。
棺中那股白气极臭,我们虽在上风头,鼻端又抹了些薄荷药膏,却仍觉得臭不可闻,又让这突然坐起的尸体吓了一跳,大伙连忙一边后退,一边捂住自己的鼻子,胖子和明叔还连连称奇:“我的天,这大姐怎么这么臭?可能这位靓女……生前便秘,是让屎给活活憋死的?”
在明叔和胖子不修口德的叫骂声中,这阵臭气很快散去,只见棺中坐起的尸体全身肤色发青,身上脸上都是肉鳞,青面獠牙,形同恶鬼,我心中一紧:“这他妈是人吗?”可还没等再仔细看看,一阵海风吹至,尸体的皮肤迅速塌陷萎缩,尸体颜色由青转黑,眼看着在一瞬间化为灰烬,立时从外至内,一层层碎为黑灰,被海风吹散,剩下的零星骨骸都散落在棺内,形骸不复存在了,我们一看就知道完了,这粽子成灰了,连灵魂带肉体,全都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明叔跟粽子打了半辈子交道,什么样的古尸几乎都见过,但身上生有肉鳞的女尸,还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道是南海里的鲛人?那就不是人而是鱼了,那东西死了也就不值什么钱了,他走近想看看棺中剩余的骨头渣子,有没有鱼尾。
可我们凑过去一看,剩下的骨骸又黑又碎,除了几颗牙齿之外,其余再也无法辨认了,胖子对死人不感兴趣,尸体被海风化去才省事,举着探阴爪乱拨棺中剩余的事物,翻找有没有死尸嘴里塞的珠子,那东西肯定不会一过风就化为乌有。
可石镜棺内并没有太多的东西,棺底仅有一弘清水,里面有几条近乎半透明的小虾扑腾着,眼看也是不活了,Shirley杨觉得很是奇怪,石棺密不透风,沉在海底怕是几千年了,怎么里面竟然还有活着的小虾?
我说这在科学上暂时还难以解释,但风水青乌之说却早有提及,棺中生气太盛咸,精气凝结,尸液中便可能产生异化之物,也就是死尸上的某些组织变成了小虾小鱼之类,更有可能是这罕见的石镜棺内自生的。
第十七章 潮汐(上)
明叔也说:“胡仔言之有理,我以前跑船,就见有个泰国人买到一块卵石,把那石头放在空碗里,一夜之间,就能生出一碗清水,那泰国商人以为石中有宝,欲穷究其秘,想不到砸开一看,里面只有一汪清水,和两条透明小鱼,很快就死了,而那石头也就一文不值了,他差点受刺激跳了海,这石中生水,水中生鱼,乃是天然造化,可也没什么希奇,不过是这口石镜古棺,真属绝世奇珍,你们看这上面的水纹有多密集……”
明叔说到这突然有点犯难,这么大一口石棺,船舱里已经填满了各种物资,哪还有地方放置?胖子说这太简单了,我在底舱边上看见有个夹层,把那块木头拆了不就有地方了吗,咱就别耽误时间了,把这青头装好了,就赶紧奔海眼,还有更辉煌的成果在那边恭候着咱呢。
船老大阮黑闻听此言脸色大变,死活拦着就是不让胖子等人把石棺装进底舱,我见他神色有异,知道其中必有缘故,于是问他究竟,让他把话说明白了,底舱里到底有什么名堂?
阮黑都快跪地上央求众人了,可他并不说清缘由:“底船里是有块多出来的木头隔断,不过万万也不敢拆呀,拆了咱们谁也活不了。”说完他又求Shirley杨:“杨小姐是最明事理的好人,你快劝劝他们,这件事可不敢做啊。”
在我们的再三追问下,阮黑仍是不肯吐露半字,不得已之下,才说:“这艘海柳船上死过七个英国人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他们就是死在底舱里的,别的我实在不能再说了,总之那夹层里的东西不能看,看了就会死。”
“三叉戟”本是由一艘古老的海柳船改造而成,虽经英国人改头换面。但船体中的主体部件,仍然皆是采用老船上的海柳,这伙准备船只野心勃勃的英国打捞队,共有七名成员,他们莫名其妙的集体死亡,事发地点就是三叉戟的底舱。
在出海前我也曾多方打探,但珊瑚庙岛的渔民商人,大多不知其中详情。这时忽听船老大阮黑提及此事,告诉我们船舱里确实有个小小的夹层,不过里面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可以看,有人看了便会对此船不利,那批英国人就是这么死的。
我看了看明叔,见他也是一脸茫然,显然从没听说海船上有这般掌故,我便开始怀疑是阮黑危言耸听,更要去底舱查个明白。
阮黑又求Shirley杨帮忙劝说。他认识这艘海柳船的前任船主。前不久英国人改装这条船,他也曾受雇帮忙,所以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他赌咒发誓,这船底舱里确实藏着某种东西,不过看见了那个东西,对船上的成员有百害而无一利,要是当底舱夹层里的东西不存在,则会一切如常,对这船没有任何影响,绝不是危言耸听,这是用许多条人命换来的教训。
我见船老大阮黑发了毒誓,知道这些迷信的海狼如果发了重誓。就必然不会存心相欺,既然他说底舱里有不能惊动的东西,只要不影响我们的航程,也没必要去刻意破坏这些特殊的风俗和禁忌。
阮黑看我终于答应下来,这才松了口气,说:“等采了蛋回去之后,一定把这里面的秘密告诉给你们听,只有不坐这艘船的人才能知道,否则无意中在船上谈起此事。就要惹祸上门了,那时在茫茫大海上想逃都没地方可逃。”
我点头同意,不过转念一想,装神弄鬼这套说辞在我这不灵,等回去之后,我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还有什么用?早晚找个机会我先看明白了再说,被蒙在鼓里的事我可不做。
于是我不动声色,暂时把这件事搁下不提,跟其余的人一起动手,由于船上空间有限,那巨大的石椁,以及棺椁中间填充的木料只好再次沉入海中,只将最内层的石棺保留下来,众人把底舱里的物资装进石棺里,直到把它填满,这样舱内空间就足够容纳石棺了,而且石棺里阴凉如水,把船舱里的许多西瓜放进去,可以起到很好的保鲜作用。
我们在底舱忙活的时候,趁阮黑上去驾船,我特意留心了一下那道夹层板,除了被彻底封死难以活动之外,实是瞧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刚把耳朵贴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就被Shirley杨发现了我的举动,她过来一拍我的肩膀:“你练的什么功?”
我正全神贯注地倾听夹层中有无动静,脑子里想着到底有什么既不能说又不能看的东西?完全没有提防身后,被Shirley杨吓了一跳,赶紧对她指了这道夹层舱板:“我侦察侦察,你也过来听听,这里边好像有东西在动……”
Shirley杨并没有跟我一起进行侦察,她似乎有话要同我说,对我示意换个地方说话,我便跟她上到了后甲板,这时阮黑和明叔重新确认了航向,正在将船全速驶向珊瑚螺旋,“三叉戟”在海上乘风破浪,船后悬挂着的两口“潜水钟”,也随着船身摇摇晃晃。
海底的黑潮过后,大片海域都显得毫无生气,以前不时能在海面上看到的成群飞鱼也都不见了踪影,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海水汹涌,显得浩瀚无极,Shirley杨在甲板上眺望海天尽头,过了半晌才说:“陈教授是我爹父亲生前的好友,他的心愿就是我父亲的心愿,冒再大的风险我都不会在乎,不过南海真辽阔,珊瑚螺旋中的归墟更是诡秘莫测,我有些担心咱们能不能顺利找到秦王照骨镜,毕竟咱们的打捞队人又少船又小。”
我对她说:“这有什么可担心的,人少船小不算问题,咱们人虽少,却个个都有独当一面的本事,这叫兵贵在精而不在多,古代中国陈胜吴广起义,开始的时候才有八九百人,他们向全世界发出了帝王将相宁有种乎的伟大呐喊,登高一呼揭竿而起,一度横扫天下,可是后来这支队伍为什么失败了呢?就因为他们的人越来越多,成了一伙乌合之众,失去了革命的纯洁性和团结的战斗力,咱们应该吸取农民起义失败的经验教训,就连咱们去沙漠时候的向导安力满老爷,都知道胡大的神喻是——世人唯有团结才会获胜,另外在吸收队员的时候也要格外慎重,宁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人少心齐,不怕不能成事。”
第十七章 潮汐(下)
Shirley杨微笑道:“怎么你什么事都要引经据典呢?是不是这样显得特别有说服力?不过你说的确实有道理,同舟共济,就需要团结无间,互相信任是极重要的,你信得过船老大阮黑吗?”
我已料到会被她有这么一问,但还是稍加沉吟,想了想才说:“只听说阮黑是越南籍华人,为了避难才流落海岛,他以往的经历我并不了解,他心里怎么想的我也不清楚,但本质是可以透过现象表现出来,从这些天的接触来看,我觉得他……还算是位可以信赖的蛋民,我在山区插过队,还有在部队和做生意的时候,都接触了无数劳动人民,我相信我的眼力不会看错。”
Shirley杨说:“那就太好了,既然能够信任他,就应该有容人之量,想信船老大也有他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