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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顿片刻，徐徐答道，“不必言谢。”
“实不相瞒，师傅离观云游前，曾算过一卦。”
十里道长薄唇微动，娓娓道来。
“卦象显示，近日屿清镇，疑似有妖邪作『乱』，恐搅得镇子上人心惶惶，夜不能寐。”
“恐怕，确如卦象所示。敢问青一道长卜出此卦后，可曾言明解决之策？”
樗里迦尘深感事态之严重与难以控制，心中尤为担心。
“师傅曾留下一锦囊，嘱咐贫道于有人寻来求救之时打开。”
十里道长言辞间，仍是不急不缓。
“贫道前来此地的路上，便已打开查看，里面确实记有一法子，应能有所作用。”
犹豫片刻，补充道，“但……不能完全保证。”
“道长只管尽力去做便是。若有任何需要，我樗里家与风家，必定全力以赴，助道长一臂之力。”
樗里迦尘身为武林世家传人，向来具有侠义心肠、不忍无辜之人受难。
“如此甚好。贫道定会尽力。”年轻的声音，无比的坚定。
“屿清镇的安宁与镇上众多百姓的安危，就全仰仗道长了。”
樗里迦尘抬手一拜。
“十里道长，我廿家与段家亦如樗里兄所言，愿倾尽全力、助道长妥善解决此事，还屿清镇一个清平，也还……我的囡囡一命……”
廿老爷揽紧怀中的妻子，闭上眼睛。片刻，而后睁开。掩去眼底所有波澜情绪，亦作出承诺。
“如此，便多谢廿老爷。”十里微微俯身。
“我王家也愿为此事，献绵薄之力、效犬马之劳。”
第10章 画皮画骨难画心，知人知面不知情。1．06（）
“我王家也愿为此事，献绵薄之力、效犬马之劳。”
王员外的突然出声，引得十里道长抬眸、往他所在的方位望去。
鹰隼般锐利而敏感的视线扫『射』过去，似能摄人心魄、震人心魂。
那目光在轻掠过跪伏在地、喃喃自语的王家大少爷时，蓦然停顿了一瞬，若有所思。
而后又漫不经心地移开，让人无法察觉其想法。
清冽的嗓音沉沉晕开，如微风拂面，带来春暖花开。
“屿清镇能得众位所护，是为善缘，必得善果。”
十里的话高深莫测、天机难测。
众人虽难窥十里言辞中的深意，却也不加多问。
他们也曾听闻。
很多身有所长的能人异士，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秉『性』、亦或是令人难以捉『摸』的言行。
而且他们大多不喜旁人横加干涉、擅自揣度他们的言行举止。
虽然面前的十里道长，年纪看着不大、面容也稍显稚嫩。
但从他适才展『露』出的、那对抗妖狐魅火的一招，可见其强劲实力。
而且，他身为德高望重的青一道长唯一的亲传弟子，既然能担当观主之大任，必有其过人之处，而非浪得虚名之徒。
……
半盏茶的时间，妖狐魅火渐渐熄灭。
眼前，整个院落化为残垣断壁、一片废墟。
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精巧雅致的水榭回廊，全都成往日云烟。
十里斋，再不复往日静美安详。
而它的主人，此刻……
……
廿夫人被廿老爷挽着，磕磕碰碰、颤颤巍巍地，往女儿的闺房位置移动。
廿家大少爷廿涧之与其未婚妻樗里式微，也激动地抬步，往院落之中移去。
樗里夫妻俩与王员外夫『妇』二人，也随行其后。
而王家大少爷早已从地上迅速爬起，迫不及待冲往廿缱绻房间的方位。
一众仆人也紧跟在后面。
……
十里道长依旧长身玉立，星目微眯、瞧着眼前的一幕幕。
可若你望进他的眼底，便会发现那里好似无波无澜、一片平静，就如没有情绪的提线木偶。
似是喟叹了一声。
而后，提起步伐，跟了上去。
……
王家大少爷率先抵达，“扑通”跪倒在地，双手哆嗦着『摸』索地上辨不清模样的灰烬，目光呆滞……
“绻绻、绻绻……”嘴里不住低喃。
廿夫人随后抵达。
双目下意识地四下扫视，便眼尖地发现了，那滚落在曾经窗台位置的黑灰之中、沾染了污脏的千年白玉脚镯。
猛地甩开廿老爷的手，扑过去，捡起白玉脚镯，轻抬衣袖，不停擦拭着、抚『摸』着……
那是廿缱绻身上唯一佩戴最久的饰物，是大哥廿涧之在她十岁时送给她的生辰礼物。
她，一直都很喜欢。
看着眼前、女儿曾经最爱倚着的窗台位置，望着那一片片灰烬。
廿夫人感觉天都要崩塌了、密密麻麻的疼痛席卷全身、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囡囡……囡囡……我的囡囡啊……”
廿涧之此时也注意到了、母亲手中不停抚『摸』着的脚镯，忆起往昔与妹妹在一起的时光，忍不住嚎啕出声……
“妹妹……我的妹妹……”
第11章 画皮画骨难画心，知人知面不知情。1．07（）
“妹妹……我的妹妹……”
一行人听着看着，心里都万分难受，抽咽声在这片废墟之地、此起彼伏……
廿老爷更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双目深陷、面容苦楚……
十里道长走近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副生离死别、心神俱殇的场景。
并未理会任何人，径自走到窗台位置。
撩起蓝『色』长衫的衣摆、微微倾身蹲下。
修长白皙的手指，来回慢『揉』轻捻着、指尖沾起的点点黑灰粉末。
继而，指尖微微凑近鼻下，闭眼轻嗅、细细感受。
薄唇微抿、稍稍颔首。
片刻。
拂去指尖灰烬、起身。
放下衣摆，抚平长衫上的几丝皱褶。
转身，如利剑般的视线扫向眼前众人。
而后，那如水滴青石、手拨琴弦般悦耳清冽的声音，在这空旷之地晕『荡』开来。
“这……不是廿大小姐。”
只见十里道长纤长的手指、指向窗台位置的灰烬，开口补充道。
“而且……此处虽有廿大小姐留下的痕迹，但并无其尸骨。”
“道长……你刚刚……说什么？！这里没有我的囡囡？！”
廿夫人被这话震惊得有些语无伦次，“那我的囡囡在哪里？她在哪里啊……”
“道长，我们之前曾听到，我女儿发出的微弱且断断续续的哭泣声，还有凄厉尖锐的惨叫声……”
“绻绻她，会不会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带走了……”廿老爷稍整思绪，询问道。
“有这个可能。”十里道长赞同道。
“那……我的绻绻她……有没有可能、还活着？”廿夫人隐隐语含期待。
“这、贫道尚且不能确定。”
“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樗里迦尘询问道。
“对。道长，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王员外也附和道。
“现在不必。贫道要先回云和观一趟。取件需要的东西，再去寻廿大小姐所在。”
“那好，那好。道长，我这就派人随你回云和观。”廿老爷接过话头。
“不必了，廿老爷。”
十里出言婉拒，难得『露』出一丝恻隐之心，“贫道这便先行一步。您……照顾好廿夫人和廿老爷子。”
“这怪火的事与眼前这片废墟、还需您妥善处理。”
话落，十里道长便转身离去。
路过仍然跪在地上的王漠时，脚步微滞，而后步伐依旧。
风中传来其似漫不经心的微沉嗓音。
“王大少爷，近日如无必要，暂止交友以及出行为好。”
“什……什么？！”
王漠似才回过神来，目光仍稍显呆滞不明、甚至有些疯疯癫癫。
“绻绻……绻绻不在这儿，我去找她……去找她……”
樗里迦尘实在看不过去，抬手轻击其后脑勺。
王漠瞬间便晕了过去。
“你……”王员外夫『妇』震惊出声。
“王员外，迦尘出此下策，实属不得已。你们还是快些送王漠回去吧。”
微微顿了顿，补充道，“道长的话，必定不会是空『穴』来风。”
王员外夫妻俩，也并非不通事理之人。稍一细想，便察觉儿子的状态、确实有些异常。
“好。廿兄、嫂子，我们便先回去了。”
王员外提出告辞。
第12章 画皮画骨难画心，知人知面不知情。1．08（）
“好。廿兄、嫂子，我们便先回去了。”
王员外提出告辞。
“绻绻的事，别太担心。道长肯定有办法的。”
“绻绻是个好孩子，我们都很喜欢，也会尽全力帮忙的。”
王夫人忍不住宽慰道。
“好，我让管家送你们出府。”
廿老爷微微点头应声。
……
王员外夫『妇』扶起儿子，转身便由管家领着、往府外走去。
……
此时，『露』水渐散、天光大亮。
晨曦拨开云雾、显得异常耀眼，灼目得令人、甚至生出一丝厌烦。
……
“廿兄，我们夫妻二人商议过了，今日便不走了、留下帮忙。”
樗里迦尘出言、想要留下。
“涧之那孩子、受到的打击也颇大。还有式微，她也是。”
不给廿老爷开口拒绝的机会，樗里迦尘又接着补充道。
“让我们留下，帮帮你。”
“岚戚如今的状态、那么糟糕，云嫣也可以帮你照顾着点。”
风云嫣在一旁听着、忙点头附和着自家相公的话。
“涧之和式微、他们俩待在一起，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
“总好过一个人暗自神伤……你说是不是？”
樗里迦尘一句接着一句，根本不给廿湛开口的间隙。
“如此，那便留下吧。”
廿湛见樗里迦尘与风云嫣话语里、眼神中，皆是执意留下之姿。
考虑到妻子与儿子、如今也确实需要有人陪着、才能让人安心。
便也顺水推舟地同意了。
樗里式微对此没有异议。
在她看来，涧之现在非常需要她；而她，也同样非常需要他。
……
几人商议过后，决定先各自回房歇息个把时辰，再做打算。
毕竟已经折腾整整一夜了，身心俱疲。
不稍作休息、怕是难以支撑下去了。
他们都需要养精蓄锐，为了他们的绻绻，他们需要这样，他们不能倒下。
……
几人在后花园分别。
廿老爷搂着心神不宁、精神恍惚的廿夫人回了主院。
樗里迦尘牵着风云嫣，由丫鬟领着去了段岚戚之前、专门给他们夫妻俩修缮的迦嫣阁。
而廿涧之也挽着樗里式微、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兰因院。
转眼间，曾经的十里斋前，又变得空『荡』『荡』的。
……
王府。
刚刚进到大厅的王员外夫『妇』，连忙吩咐管家差人去请、济世堂的诸葛老大夫过府一趟。
……
廿府。
众人这一歇，便是整整两个时辰。
大家的状态也都、稍稍转好了些。
至少不复原先的死气沉沉一片。
正衣冠、洗漱后，廿老爷和廿夫人率先去了廿老爷子的房间。
探望询问了一番廿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并向廿老爷子说明了其晕过去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以及他们的打算。
廿老爷子表示知晓、并支持他们的做法。
而后三人一起前往大厅。
……
大厅中，樗里迦尘夫妻俩、廿涧之和樗里式微都已落座。
待他们三人到后，便一同开始用饭。
……
饭后，由廿夫人与风云嫣陪着廿老爷子在后院的亭子中休息。
而廿老爷即刻便吩咐管家，带领、安排府中下人，处理十里斋的重建事宜。
然后，他便独自一人、去了妻子的娘家——段府。
……
第13章 画皮画骨难画心，知人知面不知情。1．09（）
然后，他便独自一人、去了妻子的娘家——段府。
段家老爷子得知唯一的宝贝外孙女绻绻出了事，立马坐不住了，嚷着吵着要去廿家。
于是段岚戚的哥哥嫂嫂，就陪着段老爷子、跟着廿湛回了廿府。
并且派人给在外游学的儿子送信，说明家中发生之事、召他赶紧回来。
……
樗里迦尘也径自回了一趟樗里府、并派人通知了风家相关的事情。
……
再次聚首，还是在廿家。
廿老爷子、廿父廿母、廿涧之和樗里式微、段老爷子、廿母的哥哥段岚钦和嫂子隋瑜、还有樗里迦尘和妻子风云嫣。
众人围坐大厅，商议半晌，仍是毫无头绪、无从下手。
大家皆垂目不语、浑身难掩散发出的沮丧、颓唐。
段绥扬自外地游学途中、快马加鞭赶到廿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爷爷、廿老太爷、爹娘、姨父姨母。”
弯腰向长辈问好后，也向其余几人微微俯身抬手示意。
“绻绻妹妹……她现在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顾不上喘口气，即刻就追问道。
众人皆无奈摇头。
见此，段绥扬也闭口不言了。
……
气氛微滞，半晌，还是年老太爷率先开口。
“先都散了吧……该处理修缮事宜的、该去找人的……都去忙吧……在这儿干坐着等消息，也是折磨人。”
皆颔首同意，便都散去了。
……
另一边，十里道长也回到了云和观。
他在自己的房间中，收拾、整理解决妖邪作祟一事，所需要的法器、宝物。
尽管，他竭力平复、自己心中的怪异感觉。
可他的右眼皮、总跳个不停。
大脑里的思绪、也甚是混『乱』，像一摊糨糊、又如一堆杂草似的，剪不清、理还『乱』。
他这常年无波无澜、无喜无忧的心里，也总觉得有些紧张害怕、忐忑不安。
就像是，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受到了伤害时，感觉到的心脏阵阵抽痛。
痛得他、终年难『露』半分情绪的面瘫冰山脸，都有些忍不住皱起眉头。
紧抿薄唇，紧握的修长双手、愈加收紧，白皙的手指更显惨白，手背似有青筋暴起。
而那一双、对一切都看似云淡风轻的瞳孔，此刻里面正溢满了复杂难辨的神『色』。
……
这就是么？是来了么。
十里在心里不停追问。
可无人明白他在疑『惑』什么。
也就没有人、能给他一个答案。
……
观里、专门照顾十里起居生活的小道士寸七，进来之时，发现的便是这样一幕。
他们的修为最高、最年轻的观主，毫无形象地瘫坐地上，眸『色』暗深，面容痛苦，双手紧握泛白。
嘴里还在喃喃低语，“如何能解……我要如何做……”
“观主，您……这是怎么了？”小道士寸七慌忙出声。
打断了、陷在思绪里出不来的十里。
“无事。”十里稍整衣冠，从地上起身，又恢复了那一派、清冷无情的谪仙模样。
明明是个道长，骨子里却赋有谪仙气质，十里道长真是个特别的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