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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地饱满起来,每个人的心里,恐怕都和我一样杂乱吧。
草草吃了早饭,四川就不断地扒门了望,终于喊名字了,叫了三四个人,却没有他。四川急了,跑出去喊韩东林:“韩组,还有我哪!”
“没有你的名字!小黑板上没有你的名字!”
“不对!你快给我查查,肯定你们记差了,我自己绝对记得没错!我12号进来的,11号开放,绝对没错!”四川心急火燎地咋呼。
韩东林也不敢怠慢了,赶紧出去跟张老头核对,最后跑回来骂道:“你他妈诚心捣乱是吧?你档案上就是明天开放!”
我们立刻大笑,记错自己开放日期的人,还真是稀罕物。老四更是不放过攻击的机会,上去就是一脚:“你他妈大老早起来折腾大伙,敢情还是虚的!”
四川脸色通红,激动地说:“我自己的日子还能记错?我把生日忘了也不能把开放日忘了啊!”
最后才闹明白,这小子是12号进的派出所,在狗笼子里关了一宿,13号才转的看守所,那一天没有给他算上。韩东林笑着说:“你赶紧让你家里去派出所开证明,再到法院去补充鉴定,还能给你找回来一天。”
我说:“要不,就等出去了,要求国家赔偿,一天也不少钱呢,比打工划算。”
四川气急败坏地骂天地君亲师,一直骂到污蔑国家政权和全人类前途的高度,最后在一片笑声里,气鼓鼓地重新铺床寤被,躺上去唉声叹气:“日他妈的,今天我哥哥还来接我呢。”
闹了一出洋相,转天上午,我替他拎着背包,送到管教室,进门就看见清瘦和善的张老头,我笑道:“张大爷过年好。”
“普通话说得挺好嘛。”他把我当四川了,四川赶紧挤到前面:“是我开放,昨天就耽误一天了,今天再叫人顶了,我不冤死?”
张老头弄清我的身份后,立刻赶我回来,我心有不甘,还是乖乖地折进栅栏门,我对张老头的感觉不错,也希望能给他一个好印象。
韩东林随手把门锁了。我站在那里不动,隐约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韩东林笑眯眯在旁边守着,也不催我。
一小会儿,四川就出来了,把背包提进去,韩东林解说道:“检查背包。”
“嚯,带这么多破鞋干什么?”我听见张老头咋呼道。
“都是人家不要的,回去还能穿。”四川说。
“行了,打好了吧,身上没东西吧?”
“就几封信。”
“走吧。”
张老头押着四川出了屋,四川灿烂地笑着,回头说:“麦麦,外面见!”我挥挥手:“保重吧哥们儿。”四川一定在庆幸能比我先走一步,不然把他留在老四手里,岂不度日如年?
韩东林我们俩一块往回走,韩东林说:“看着别人走,这心里越来越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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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长出一口气:“明天我也走啦。”
回了屋,我就开始料理后事,把不要的衣服全堆到傻青铺上,叫他挑,老四说:“给我留个电话吧。”
我爽快地给他记了个号码,那是我进来以前用的手机号,早已经停机了。
我又对傻青说:“青哥什么时候到城里了,找我喝酒去。”
傻青笑道:“我长这么大就进过一次城,还是坐的警车。”
老四抱怨道:“奶奶的,出监队就是不好弄酒,要不怎么也得喝喝。”
说着话,我已经穿上了游平他们送来的衣服,皮夹克的毛领子叫我的脖子感觉到某种陌生的温暖,傻青一边急着下铺,说要把我的皮鞋打得亮亮的,我一把把他推了回去,弯腰把双脚塞进新皮鞋里,形象一变,感觉立刻就不同了——墙里墙外差的只是一套皮囊吗?
老四笑道:“人靠衣服马靠鞍,马上就没有劳改味了。奶奶的我就不信了,要给我一身警服套上,不比他妈监狱长精神?”
试了遍新,我又换上了囚服,开放前是不准穿便装混充“社会人”的。
现在就盼天黑。吃了晚饭,又发愁睡不着觉。
揣了两盒烟,到各屋转了转,又跑大郭那里打了个招呼,聊了个把钟头,禁不住我的吹捧,大郭终于把他的日记捧出来给我过目。
翻开日记本,我险些掉铺底下去,这哥们儿也太牛了,开篇就挖掘自己犯罪的思想根源,把罪魁祸首推给人家“金钱”了,他是被纸醉金迷的世界给弄迷糊了,才把罪恶的黑手伸向了国家的钱包。然后又不厌其烦地记录改造道路上点点滴滴的进步,中间还大肆抄袭监狱的种种规章制度,不断地赞扬监管制度的正确性,尤其突出了白主任对他的耐心帮助,感激之情,流露字里行间。我越来越快地往后翻着,嘴里频繁地赞着:“好,好啊,深刻。你算来值了。”
我鼓励他:“以后你可以写一本专著了,就通过监狱系统往下发,管教、罪犯人手一本,你还可以到各监狱去做报告,将来准火!”
大郭兴奋地说:“我倒没想那么长远,这次进来,真是刻骨铭心啊,不给后人留下点教训,我自己都觉得不负责任。这两天听你讲了不少队里的事儿,我又有了一些新的思索,还没有写上去,总的感觉就是:监狱的管理还是太仁慈。”
我说:“是啊,是啊,你要是没留在教育科,肯定感触还深刻。”
傻青跑过来找我:“麦麦,洗澡水弄好了。”我迫不及待地跟聊兴正酣的大郭告辞,跑去洗澡了,出监之前,每个人都要狠狠地洗个澡,谁也不想把一身晦气带出去。
洗澡。
当热气腾腾的洗澡水被我兜头浇下时,我赤裸的身体舒畅地挺拔起来,每个寒毛孔好象都扩张开了,我紧闭双眼,感受着逐渐袭来的凉意,然后舀起一盆水,重新举上头顶,让它缓缓地淋下,温顺的水流,滑过面颊、颈项、肩背和腰腹,最后从腿脚溜开,轻歌着注入下水道,我细致地体验着整个沐浴的过程,一些岁月的痕迹,一些缭乱的声像,似乎也被轻轻地洗刷着。
抚摩着光滑的身体,想到“新生”两个字,突然笑出声来。
我感到了泪水就要从眼里溢出了。
钻进被窝的时候,一种喜悦和混乱的感觉把我包围。
自由,自由!亲人,家。
我想我要失眠了。
尾章 出监队 第十节 拜拜
作者:哥们儿
直到转天早上,我才发现自己真的睡着了,并且没有做梦,看窗外,是个晴天,象我希望的那样。
我把笔记本一一拿出来,把《读书笔记》放到一边,掏出早准备好的细绳,在两个大腿根处各绑了一个笔记本,然后穿上秋裤、太空棉裤,另一个本子平插在肚脐前面,用裤带紧紧勒了。我下地溜了半圈,感觉还可以。
老四也睁开眼,递给我一支烟:“也闹心了吧?还得两多小时叫你哪。”
“一分钟也不想多呆了。”
我看傻青开始穿衣服,就说:“我这床被子你盖吧,走的时候别给我落里面,带出去扔墙外头吧,这里还有几盒烟,你留下抽,跟四哥塌实地再熬几天吧。”
傻青连连答应,脸过春风。
早饭吃得心不在焉,我开始不断地往外探头,心里骂张老头效率太低。老四笑道:“你稳住了吧,今天晚上12点以前放你都不违法,我上次在四监闹杂,那帮傻逼帽花就蹲到我下午四点半,跟他们一块下班,操,那一天熬的,真比一年还急人,都快疯了!”
我说我不会被拖欠。我命好啊,虽然没在家里过上年,可今天出去,明天就是情人节,后天就是元宵节,多牛!
等啊等,当我的名字终于响起时,我第一次感觉到“麦麦”两个字是那样悦耳。我一边忙乱地跟老四他们告别,一边抓起床上的《读书笔记》和一包小恐龙,囫囵塞进兜里,冲了出去。这两样东西,是我准备用来做牺牲品迷惑张老头的。
韩东林打开了栅栏门,我一脚跨出去,心情激动,我知道我现在每向前迈出的一小步,都是永别似的超越。
“是你呀,你叫麦麦?”张老头笑了笑。看来他没忘了昨天我送四川的情节。
张老头对着登记表验明正身后,把帐上余留的几十块钱交给我,我在登记表上签了字,然后掏出两盒红山茶放在桌上。
“干什么?”张老头严肃起来。
“开放了,心里高兴,您也随个喜儿。”
张老头这才恢复了笑容道:“成!我也替你们高兴啊,看档案,以前还当过老师?出去还回得了单位么?”
“没戏了。”
“甭有包袱,条条大路通罗马,出去以后可别干傻事儿了。”张老头一边在一张表格上记录着什么一边说,我连连称是,心里有些打鼓。
他终于问了:“没有行李?”
“没有,都不要了,出去从零开始。”
“身上有什么东西呗?”
我赶紧掏出笔记本和小恐龙:“这个,是读书笔记,都是文摘,名人名言什么的,您看看让不让带走,我听您的……这个是一套小玩意,人家送的,我想带给我女儿,我女儿都两周岁了,我还没见过她呢。”
张老头扒拉着一堆可爱的小恐龙,笑道:“应该,应该啊,好好珍惜吧,唉……按说这是不准带走的,不过今天开一个绿灯。”他又翻了翻那本笔记,赞赏地说:“好啊,在这里还坚持学习,难得啊。行,内容挺健康的,拿着吧。”
我激动地赶紧给他点烟:“谢谢大爷,您看是不是给我签个字啊,到大门是不是还得查?”
“没事儿,我得一直送你到门口呢。”
张老头一开口,我就提前一步跨出管教室,白主任正要进他的办公室,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大方地招呼了一声:“白主任好。”现在我看什么都顺气。
白主任表情麻木地“哦”了一声,进屋了,我立刻在心里骂了一句,觉得这家伙一下子成了监狱里最没素质的一个,郎大乱都比他强。
看一眼栅栏门里面,傻青还在门口站着了望,我冲他扬了扬手,一身轻松地随可爱的张老头下了楼,一眼就看见老三和关之洲正在楼口逡巡,见我出来,马上迎了上来。
张老头见多不怪,让我们说了几句互相珍重的道别话,才催促我开拔。
老三和我一握手的时候,我感到手心里多了一样东西,他顺嘴告诉我:“我明年第一拨减,老朴说啦!”
“那我等着给你接风。”边说,边偷偷把手里的东西塞口袋里了,硬硬的一个小片,象一枚硬币,我没敢看,怕叫张老头没收。
一路走着,突然发觉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和不值得留恋,天很蓝,阳光也明媚柔和。走在路上,感觉一切都那么美好。
呼吸着充满细小尘埃的空气,我知道墙里和墙外不会不同,但人们更愿意相信外面的世界更加美好。我现在就要回到我曾经的美好世界里,一个同样充满尘埃的空间。我只希望我能够把自己身上“多余的尘埃”和晦气留在这里,尘埃多了,连太阳的蓝光也阻隔掉时,就成了不能容忍的罪恶。
出了第一道铁门,张老头骑上一辆破二八车在前面带路,穿过一段荒凉,终于望到半敞的大门了,外面的光线似乎比这里明亮好多。我加快了脚步,张老头回了下头,把车子蹬得也快了些。
张老头在第一道大门外骑上了自行车,慢慢磨蹭着,我不知道从这里到最后一道围墙还有多远,只好信心百倍地在他后面加快了脚步。我想,如果我提出让我骑车带他一程,张老头会不会同意?不过我放弃了这个可笑的想法,也许我该自己走这段路。
这一段路,至少有2000米吧,2000米,近乎荒凉的路,越来越远离监区,越来越接近牢笼的边缘。我的一条小腿开始不舒服起来,一个笔记本已经滑到脚脖子上,幸亏被袜子和秋裤钳制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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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到半敞的大门了,外面的世界果然清新,阳光似乎比这里灿烂好多,或许是外面的尘埃比这里稀薄的缘故?我加快了脚步,张老头回了下头,把车子蹬得也快了些。
大门啊,大门,我终于站在了大门前,我看到弟弟从岗哨旁的小门跑进来,马上被赶出去的片段,心里一阵激动。
张老头支好破车,招呼我跟他过去。一个胖警察跟张老头做了个什么手续,很快从窗口喊;“麦麦。”
我答应一声,上前接过他递出来的《释放证》,我的手好象有些抖,或许没有抖,是我以前以为这个时候应该抖一抖的暗示效应吧。
我迷惘地看一眼张老头,他笑道:“——走吧?”
我掉头就走,一步跨到大门外,忽然想起什么来,回手用力摸了一把冰冷坚硬的大墙,一直以来,我就被它囚禁着,却只能远远地望它,不能触摸甚至不能走近,似乎它的里面还耸立着一堵透明的屏障一般。
张开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啊!
弟弟过来抱住我哭出了声,我鼻子酸了一下,向远处望去,路边停了好多车,还有些卖糖葫芦和早点的小摊位,琳婧正抱着女儿从不远出奔过来,后面缓缓跟着两辆桑塔那,我跟弟弟一起迎过去,一边深深地吸着外面的空气,清新啊。
路边停了好多车,还有些卖糖葫芦和早点的小摊位,琳婧正抱着女儿从不远处奔过来,后面缓缓跟着辆桑塔那,我大步流星迎过去。
旁边一个卖茶叶蛋的胖老太太笑着喊:“傻儿子,出来啦?”
我笑一声,觉得这大娘或者天生豪爽,或者年轻时是一女混混。
几个朋友从车上下来,和我紧紧地拥抱,然后把我塞进车里,琳婧和女儿坐在我旁边。我欢呼道:“回家!”
一直没有熄火的车子立刻冲了出去。
我得意地笑了一下,把手伸进裆里,大腿根上,紧紧绑着两本日记呢。
马上又想起来,赶紧掏出老三给我的东西,展在手里一看,马上心中一暖——那是一个心型项坠,用粘在一起的两枚硬币细细打磨成的,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小鸟。
二龙的那个项缀,还挂在他脖子上吗?想不起来了,也懒得回忆最后一次看见那个项缀儿是什么时候。我不知道老三打磨这个项缀时的心情和辛苦,他能记得曾经的许诺,虽然是小小的,也足够我感动了。他是个怎样的人倒开始变得不重要。
把项坠握在手心里,我顺着后车窗向来路望去,监狱的高墙铁网正逐渐地向后退去,越来越远,越来越矮。阳光在我的眼前晃动着,仿佛明亮的错觉。
我突然有种恍惚的疑问:四面墙,真的出来了吗?
墙里的还在继续,墙外的才刚开始。
尾章 出监队 人物近况
作者:哥们儿
后来……
麦麦……出来后歇了不到一个月,亲来朋往,跟原来的世界挂了挂钩,批发图书的业务已经黄菜,家里的零售店也面临很严酷的竞争,抓紧调整了一下,然后基本就不再管店,除了偶尔的应酬,就是闷在电脑前写作,2003年8月份至转年情人节前后完成《四面墙》得初稿,后来一直在修订,同时写一些所为拓展思路的应酬类的文字,比如半灵异性质的一部小说《樱若若樱》,估计出版不成问题。
施展……刚刚改判不久的18年,在W监狱做杂役。精神状态看上去还不错,已经没有什么冒险心理,只想将来出来好好做些可行的事业,每次麦麦去接见,都能听到他关于创业的一些新想法。
施杰(施展的弟弟,在修订稿里我把他处理为一个叫毛毛的……回来后先结婚,然后和人搭帮开了个文体店,生意不错,主要跑系统,送货到学校,施展以前的不少关系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