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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听到远处传来出乎意料的声响。
是从那边的圆形大厅传来的。一群游客挤在大厅中央。一个小男孩在尖叫。
“他从吊腕带里拽出来的,”有人惊魂未定地喊道,“就扔在那儿!”
兰登越往前凑近,越觉得那只模型手有些不同寻常,有一些斑点和细细的皱纹,看起来像是……真人皮肤。
兰登怔住了。
他看见了血迹。我的天哪!
切断的手腕处似乎插在了带钉的木制底座上,朝上立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冲向他。兰登向前挪了一点点,看到那个食指和拇指指尖细微的刺青时差点窒息,但并不是那刺青引起了兰登的注意。他的目光移向无名指上那个熟悉的金戒指。
兰登连连后退。整个世界开始旋转。他意识到自己看见的是彼得·所罗门被切断的右手。
彼得为什么不接电话?凯瑟琳·所罗门满腹疑惑地挂断了手机。他在哪里?
三年来,在他们每周日晚间七点的约会中,他总是先到。这是他们家族持续已久的惯例,也是为了让彼得了解凯瑟琳实验室的最新进展。
他从没迟到过,她想,更要命的是,今天发现的那件事,我怎么开口对他说呢?
据她所知,他惟一对她保守过的秘密……就藏在这条过道的尽头,那是个绝妙的秘密。三年前,彼得为凯瑟琳建造了一座实验室——第五舱室相当大……摆下一个橄榄球场还绰绰有余,是用空心砖砌成的热绝缘房间,用氢燃料电池,并拥有与大楼其他部分隔离的全频率无线电设施。而且,所有舱室外部封有光阻薄膜,以保护里面的物品不受阳光辐射。实际上,这个舱室是一个能量中性的封闭环境。适合她的实验对精微程度的苛刻要求——甚至不允许来自周围人的“脑电波”或“思想射线”的干扰。只是,进门时要在完全的黑暗中走很长一段路。
现在,凯瑟琳来到同样厚重的金属门前,自第一天晚上来到这儿至今,实验室——外号“立方体”——成了她的家,实验取得了惊人的成果,尤其是在最近的六个月里,这种突破将可能改变整个思维模式。不用很久,她就会发表人类历史上最具革命性的科学新发现。
二〇〇一年,举世震惊的“九一一”事件发生后的几小时内,意念学科领域有了一个相当惊人的飞跃进展。四名科学家发现,当全美惊恐万状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同时沉浸于悲恸中时,全世界设于不同地点的三十七台“随机事件发生器”的输出都突然出现了显着的随机性的衰减,这个发现意味深长。集体合一的心理体验、数以几百万计的人脑合力,影响了机器设备,梳理了随机应变量,令信息输出由紊乱变为有序。这一惊人发现犹如应验了古人“天人感应”的信念。
失落的秘符 第一部分(7)
人的意念可以改变实体世界,这是确凿的。
凯瑟琳还只有十九岁时,彼得就激发了她对于现代科学与古代神秘主义之间关联的兴趣。
“爱因斯坦、玻尔,还有霍金,他们是现代物理学的天才。但你有没有读过更早一些的书呢?”
比牛顿更老吗?凯瑟琳的脑子里此刻充满了遥远时代的名字,像托勒密、毕达哥拉斯,还有赫尔墨斯·特利斯美吉斯忒斯。现在没人再读那些书了。
她哥哥的手指滑过长长书架上一溜皮质封皮开裂且积满尘垢的书卷。“古代的科学智慧正在蹒跚而去……现代物理学对于它的理解,现在才刚刚起步。”
那天晚上,凯瑟琳急切地读起哥哥的古书,她很快明白,他是对的。古人所拥有的是深刻的科学智慧。今天的科学的许多“发现”,其实是“重新发现”。人类似乎曾经领悟过自然宇宙的本质……但后来却丢失了……忘却了。现代物理学可以帮助我们记起来!这成了凯瑟琳毕生追求的目标——使用先进的科学手段去重新发现失落的古代智慧。
警卫队长特伦特·安德森执掌国会大厦建筑群的安保工作足有十年之久。此时,技术员正把一段数码录影转到监控器上。“这是圆形大厅东面楼厅的录像。是二十秒钟之前摄录的。”他开始播放视频。今天的圆形大厅几乎空空荡荡,只有零星的几个游客。安德森训练有素的眼睛很快发现有一个人走动得比其他人快。他剃着光头,受伤的胳膊吊着绑带,正在打手机。光头男子来到圆形大厅入口处,突然停下,结束了手机通话,然后跪下来,佯装系鞋带,其实并不是在系鞋带,而是从吊着的绷带里抽出一个什么东西搁在地板上。然后,他站起身,轻快地跛行走向东面出口。
警卫队长马上转身跑向门口,“通知所有的警卫点!找到那个光头男子,立刻拘捕他!马上!”
安德森冲下台阶绕向走廊时,观察了一下面前安静的厅廊通道。远远的过道尽头有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夫妇挽着手蹒跚而行。近旁,一个身穿鲜蓝运动外套的金发游客一边翻看导游册子,一边端详着众议院大厅外面的马赛克天花板。
“对不起,先生!”安德森叫喊着朝他跑过去。“你看见一个胳膊吊在绷带里的光头男子了吗?”
游客迟疑了一下,然后紧张地指着走廊东面尽头。“噢……是的,”他说,“我想他刚刚从我身边跑过……朝那边楼梯的方向去了。”他指着厅堂的那一头。
三十秒钟后,国会大厦东侧静谧的出口处,身穿鲜蓝运动外套、体格强壮的金发男子走入雾蒙蒙的夜幕。他微笑着,享受着夜晚的凉爽。
变身。易如反掌。
仅仅一分钟之前,他还身穿军服,跛足快步走出圆形大厅。他走进一个暗处的壁龛,脱下外套,露出早已穿在里面的鲜蓝运动外套。他从那件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顶金色假发,然后扔掉外套,把假发套在头上。直起身子后,又从鲜蓝运动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华盛顿导游册子,从容悠然地从壁龛里走了出来。迈拉克甩开长腿走向等在那儿的豪华轿车。
失落的秘符 第一部分(8)
彼得·所罗门被切断的右手就竖在那儿,手腕的截面戳在一个木制小底座的尖叉上。三根手指呈握拳状,伸直的拇指和食指指向穹顶。
兰登现在可以清楚地看见干涸的血迹,是从手腕上流出的,凝结在木制底座上。人死后是不会流血的……这就意味着彼得还活着。兰登不知道是该释然还是该恶心。彼得的手是在他活着时被切下的?苦苦的胆汁涌上喉头。
兰登蹲下去,看着彼得的拇指和食指。刺青?拇指上——一顶王冠,食指上——一颗星。
尽管他还看不见蜷曲的另外三个手指的指尖,但兰登知道那几个手指上也一定各有不同的标记。这是古老的传统。总共有五个符号。数千年来,神秘之手五指指尖上的符号从来没有改变过……所表明的意思也没有变过。
这只手的意思是……一个邀请。
兰登想起把他召到这儿来的那个人的话,顿时不寒而栗。
有个警卫在东出口附近的隐蔽处发现了一个吊腕带和一件军需店的夹克。那该死的家伙大模大样溜走了!
“队长,”一名警卫匆匆跑来,拿着一部手机。“找你的,安全中心总机转过来的。”
“没看见我正在忙吗?”他咆哮道。
警卫的脸刷的白了:“是中央情报局安全部。”
安德森摸不清他们怎么会对国会大厦这一事件发生兴趣,也不明白风声怎么这么快就透到他们那边去了。这只能再一次证明安全部真的是无处不在。
“队长,”警卫把手机递给他,像是抛出一只烫手的山芋。“你得赶快接听这个电话。这是……佐藤。”
安德森的手掌心开始冒汗。佐藤亲自来处理这事儿?
安全部的佐藤井上部长是探员圈里的传奇人物。佐藤出生于珍珠港事件后设在加利福尼亚曼萨纳的日本侨民战时营,是一个熬过了战争的顽强幸存者,如今,佐藤已跻身美国情报机构最机密、也最炙手可热的职位,可谓久经考验的强硬派爱国者,更是让对手吓破胆的厉害角色。虽然这位夫人让人闻风丧胆,却很少抛头露面。
安德森接过电话,凑近嘴边。“佐藤部长,”他尽量用和悦的声音说,“我是安德森队长——”
“现在你们大厦里有一个人,我需要马上和他通话。”安全部部长的声音就像沙砾吱吱嘎嘎地刮在黑板上。喉癌手术在佐藤的脖子上留下了伤疤,也导致声调失常。“我要你马上去给我把他找来。他的名字叫罗伯特·兰登。我相信他现在就在你们大楼里面。”
他放低手机朝那边的人群喊道,“大家注意,你们中间是否有一个叫罗伯特·兰登的人?”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游客中传来。“是的,我就是罗伯特·兰登。”
“让他接听。”佐藤沙哑的声音说。
“兰登先生?”安德森向他迎了过去。“我是安德森警长,负责这里的安全保卫。你有一个电话。”
失落的秘符 第一部分(9)
“找我?”兰登的蓝眼睛里神色不安,忧心忡忡。
兰登接过手机放到耳边。“喂?”
“罗伯特·兰登?”佐藤部长沙哑的声音在电话中响起。
“我就是。”兰登回答。
“我是佐藤井上部长,兰登先生,我正在处理一桩危机事件,我相信你的信息能对我有所帮助。”
兰登现出希望的神色。“是关于彼得·所罗门的事情吗?你知道他在哪儿?”
“仔细听着,”佐藤说,“如我所说,这个国家正面临危机。有人建议我来找你,说你有重要的信息可以帮我化解这场危机。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掌握的信息是什么?”
兰登完全摸不着头脑了。“部长,我一点都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所关心的是找到彼得和——”
“不明白?”佐藤问。
这位教授用咄咄逼人的口气说。“是的,先生。我完全不明白。”
安德森躲了开去。错,错,错,罗伯特·兰登在与佐藤部长的通话中犯了个非常严重的错误。突然,他惊讶地看见佐藤部长出现在圆形大厅的那一头,正快速朝兰登身后走来。佐藤就在这幢大楼里!
“对不起,先生,”兰登简洁地说,“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兰登感到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转过身来,眼睛向下瞄去……一个身材娇小的日裔女子正对着他看。她那张布满斑点的脸上怒气逼人,她头发稀疏,牙齿被烟草熏得黄黄的,脖子上横过一道平直的白色伤疤。这女人粗糙的手里握着的手机还贴在耳边,当她的嘴唇蠕动时,兰登认出来,这就是刚才还在手机里听到的焦躁嗓音。“首先,你应该停止称呼我‘先生’。”
她平静地合上手机,瞪着他。
兰登呆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夫人,我……向你道歉。这儿的信号不太好,所以——”
佐藤井上部长是令人生畏的人物——身高仅四英尺十英寸,却易怒好斗。她骨骼纤细,却生就一副粗糙面相,加之患有名叫白斑症的皮肤病,面部很像是一块青苔斑驳的花岗岩。一身皱巴巴的便服套在瘦削的身上,颇似一只松松垮垮的口袋,敞开的领口袒露着脖子上的疤痕。她的同事们都知道,佐藤部长对自己体貌的惟一保养就是拔去那些过于明显的唇髭。
佐藤这才转向警卫队长。“安德森队长,你们在地板上发现了一只人手,是这样吗?”
安德森走过去,让她看地板中央的东西。“是的,夫人,就在几分钟之前。”
“事实上,我现在就解除你的职责。我来接管。”
安德森点点头硬憋下一口气。“但是,我们至少应该做一下指纹套膜,以确认是不是彼得·所罗门的,不对吗?”
“我能确认。”兰登说着,心里涌上一阵痛苦的确定感。“我认出了他的戒指……还有他的手。”他停了一下。“不过这些刺青是新的。最近才被人文上去的。”
失落的秘符 第一部分(10)
“你说什么?”佐藤来后,这还是第一次面露惊愕。“这只手让人文了刺青?”
兰登点点头。“拇指上文的是王冠,食指上是一颗星。那三个手指上也文有刺青。尽管你看不见,但我可以肯定。”
安德森在那只手边上蹲下来,留意着尽量不去碰它。他的脸颊贴近地板,从下面看那蜷曲的手指。“他说得没错,夫人,所有的手指上都有刺青,尽管我还没法看清那是什——”
“太阳、灯笼、钥匙。”兰登干脆地说。
佐藤转向兰登正视着他,那双小眼睛在掂量他。“你怎么知道得这么确切?”
兰登也正视着她。“以这种形式刺青的人类手形是一个非常古老的图符,被称作‘神秘之手’。这是古代世界最隐秘的图符之一。几个世纪以来,‘神秘之手’被赋予一种召唤之意。简要地说,这是要邀请某人接获秘密知识——只能由少数精英知晓并严守的秘密。”
凯瑟琳·所罗门穿上实验室工作服,开始她每次到达之后的例行事务。氢燃料工作室运行得十分平稳,备用燃料箱也都妥善地安置在各自的支架上。随后,凯瑟琳穿过走廊走到数据储存室。在带有温控的库房内,那两台冗余全息备份装置发出正常运行的嗡嗡声。她心想,这是我所有的研究。这个实验室的全息装置同步运行,保持完全同一——让冗余备份来保护她那些工作的每一份文件。万一出现地震、火灾、失窃等情况,大部分备份协议都能在离站状态下激活第二套备份系统。
翠西·唐纳——惟一被允许进入这儿的外人——是凯瑟琳的元系统的分析员,她很少在周末来这儿工作。这个二十六岁的红发女子在数据建模方面很有天赋,曾处理过一些很有价值的克格勃秘密文档。
“对不起,”翠西说,“我不知道你在。我正想赶在你和你哥哥到来之前做完这个。”
“说实话,我很高兴你今晚来这儿。你也许可以帮帮我,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凯瑟琳似乎已经想到了翠西前面,在一张纸上匆匆写下一些可能的关键词。“好了。”她说着把那张纸递给翠西。
翠西接过那张搜索词表,眼睛猛地睁大了。凯瑟琳要调查的是什么疯狂的传说啊?“你要我搜索所有这些关键词条吗?”里面甚至有个翠西都不认识的词。这是英语吗?“你真的认为我们在一个地方找齐全部东西?逐字逐字?”
“需要多长时间?”凯瑟琳问。
“编写蜘蛛需要一两分钟,然后启动搜索。大概十五分钟后,蜘蛛就会抓得差不多了。”
“这么快?”凯瑟琳看上去颇受鼓舞。
“我会编写一个名为代理者的程序。”翠西解释说,“这不是完整的程序,但用起来很快。原则上,就是命令别人的搜索引擎为我们的工作服务。我们可以驾驭成千上万的搜索引擎共同为我们工作。”
“谢谢你,翠西。”凯瑟琳拍拍她的背,向门口走去。“我在图书室。”
失落的秘符 第一部分(11)
“我的首要任务是找到我的朋友。”兰登气馁地回答。
佐藤深吸了一口气,她的耐心显然受到了考验。“如果想找到彼得·所罗门,那么我们的行动目标是一致的,教授——我们必须尽快答应那个人的要求。”
“怎么做?”兰登怀疑地问,“寻找和打开一个古老的入口?没有入口,佐藤部长。那人是疯子。”
佐藤向他走近一步,“你所说的疯子今天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