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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身上,却丝毫不觉土气,反而给人以出水青莲之感。
作为革命的小将,对于邻居中居住着贺之修这样一个资本家、反动派、大地主的代表,自然第一时间就成为年少热血的红兵的斗争目标,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到二号院门前,一通砸门之后,贺家的管家急忙开门,把这群凶神恶煞请到了院子中,“你们……你们干什么?”
“伟大领袖伟大领袖教导我们说……”韩援朝伸手从口袋中拿出一本《语录》,张口背诵,“人民靠我们去组织。中国的反动分子,靠我们组织起人民把他打倒。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他大声朗诵了一段《语录》,随即说道,“革命无罪,造反有理!把一贯反动,对抗伟大领袖的资产阶级敌人、大地主贺之修带出来!”
身边的造反派轰然应诺,“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冲出去几个年轻人,不由分说的冲进堂屋,把吓得瑟瑟发抖的贺之修和贺太太揪了出来。
“这是谁?”
“这是……这是拙荆。”
“那就是地主婆了?”韩援朝嘿声一笑,低头看看,贺太太是旧时女子,裹着一双小脚,在他看来,这更是受尽了旧社会压迫的象征,用手一指,“我们受伟大领袖伟大领袖委托,要把你从这个封建、落后和反动的家庭中解救出来,你愿意不愿意?”
贺太太都听傻了,痴痴的点点头,“那好,从今天起,你就要和你这个反动派的丈夫划清界限!听见没有?”
这一下贺太太可不干了,反右的时候就有人以这样的话威胁过她,她明白这‘划清界限’是什么意思,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脸色苍白,却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利落。
说话间,贺怜也被从她自己的房间中揪了出来,韩援朝上下看看,“资本家的大小姐!”他手一伸,后面有人递过来一个空酒瓶,一把剪刀,韩援朝蹲下身去,掉转酒瓶,把瓶口塞进贺怜的裤脚,裤子尺寸稍紧,根本塞不进去,他二话不说,用剪刀勾住裤脚,使劲向上一带,“滋啦!”
布帛裂空之声响过,好端端的一条裤子,就像两片破布挂在腿上,一直划到膝盖的位置,韩援朝方始松手,然后又到了另外一边,把右腿的裤子照例划开,这才站起身来,“一切属于四旧的封资修的东西,都要逐一剪除!”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吴爱毛站在人丛中,脸蛋上一片红光,兴奋之极的高声呼喊起来,“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同来的‘战友’们齐声附和的呐喊着。
贺怜刚刚被人揪出房间,还不及分辨出是怎么回事,就遭到了这样的屈辱,微微低着头,不知道是汗是泪的水滴从鼻尖滑落,在双脚之间一片清晰可见的濡湿痕迹。这还不算完,韩援朝距离贺怜很近,可以清晰的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你爷爷是大地主,大资本家,你就是地主家,资本家家的千金小姐,对你这样的人,就要实行无产阶级专政,低头!”
贺怜不敢反抗,乖乖的低下头,由两个红兵抓住她的胳膊,使劲向上举起,给她做了一个深深的‘喷气式’,韩援朝手持剪刀,在女子的头上一通胡铰乱铰,不一会儿的功夫,贺怜一头蛮漂亮的青丝就变成了阴阳头。
紧接着,又对贺之修和贺太太同样行以无产阶级专政,把两个人的头发同样弄得一塌糊涂,韩援朝重重的喘了几口气,掸一掸落了满身的碎头发,“进屋去,把大反动派,大资本家贺之修家中的反动书籍和物品,全部搬到院子里来!”
卢利站在二号院的门口,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狗立、大鑫几个站在他身边,和他一样向内张望着,在他们的身后,是王家胡同前后左右的邻居,都是听见声音,跟着来看热闹的,“看见了吗?原来二号院还住着一个阶级敌人呢!”
“……是啊?原来可不知道,难怪这么多年都不见他们家开门,敢情是怕别人知道呢!”
众人围得密密麻麻,后面的人伸长脖子,向院内张望,前面的给挤得不断挪动,卢利、大鑫、狗立几个孩子几乎都要站到贺之修面前去了!眼见几个红兵冲进屋中,不一会儿的功夫,杯盘器皿、瓷器珍玩、日常用品,书籍纸张、甚至床上的被褥、枕头,都无一例外的从门里、窗口胡乱的给扬到院中,散落得满地都是。“看见了吗?这都是四旧!”围观的人中,有一个人低声说道,“真是想不到,贺之修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家里居然藏了这么多不可见人的东西?”
“是啊,要不是革命小将,还不知道呢?”他旁边的人搭讪着说道,“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贺家人通敌的证据?”
“一定有,你别着急。有这么多革命小将,他就是藏得再深,也能挖得出来。”
韩援朝听着后面人的议论,心中暗暗得意,今天非得从贺家找出点什么来不可?!他随手拿起一件类似浅碟子,但直径大得多的瓷器,瓷器通体呈青绿色,望上去晶莹一片,古意盎然,“这是什么?”
“这是洗子。”
“什么?”
“就是……用来涮毛笔的。”
“那就是四旧了?”韩援朝二话不说,举起洗子,向地上一掼,瓷器当场摔得粉碎!贺之修只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停跳了!这是宋代的珍物啊!洗子底部还有一个未能完全消除的“东”字,原本是清宫东宫的珍藏,是国家一级国宝,当年的时候,来自香港的朋友以100万收购,自己都没舍得出手啊!!
“伟大领袖的书一本顶一万本,伟大领袖的话一句顶一万句,你这些东西都是有毒的,无用的,我给你消消毒,你服不服?赞成不赞成?”
“服,服。”贺之修赶忙点头,“革命小将为我消消毒,我举两只手赞成。”
翻过了主人居住的正屋,红兵又转向西厢房,这是贺怜的住处,这里旁的东西不多,只有满满两个书架的图书;除了各处搜罗来的西方文学、中国五千年积攒而下的经史子集之外,还有一部电唱机,另加一大摞的黑胶唱片。这些东西一个也没躲过去,全都给红兵小将们折腾到了院子中。
韩援朝如获至宝,哈哈,终于找到了!他不知道电唱机是个什么玩意儿,但自己不知道的,就一定不是好东西!“好啊,你通敌卖国的证据终于被革命小将发现了!说,这是不是你用来向敌国发送情报的电报机?”
“不是。”贺怜大声说道,“这是电唱机,用来放唱片,听音乐的。”
韩援朝根本不相信,过去左右搬弄了几下,双手用力,把电唱机的唱针掰断,“这不是你用来发报的吗?”
“不是。”
“还不老实?”韩援朝扬手一记耳光,贺怜嘴角淌血,洁白的面颊上浮出几条掌印,脸上却淡淡的着了一丝冷笑,讷讷的说道,“这是电唱机的唱针,你现在掰断了它,就是我想给你证明也不可能啦。”
韩援朝更加生气,反手又给贺怜一个嘴巴,抓起散落在地上的一张黑胶唱片,双手用力,折为两片,又扔在地上,“这些都是证据!都是你们一家人投敌叛国的证据!”他举起一张唱片的封面,对上面一个外国人指指点点,“这是不是和你有所联系的外国特务?”
“不是的,这是贝多芬,是德国音乐家,早就死了。”贺怜虽然挨了打,脸上的冷笑却越发显得浓厚,“你不会外语,会不会认数?那上面还有贝多芬的生卒年月呢!”
韩援朝认真看看,确实有的,这让他更觉得恼火,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大声呵斥道,“给这反动的一家人带上高帽子,游街示众!”
高帽子是早就有所准备的,呈尖锥形,白纸糊就,戴上这个,看起来像是白无常,又拿来一块木板,上面用铁丝悬挂,套在一家祖孙三人的脖子上,木板上写着‘大地主、大资本家、大反动派贺之修’几个字,名字中的‘之’字故意上下写颠倒,最后用毛笔打一个大大的黑x。除了这些之外,从大门后又拿出一个铁簸箕,由贺之修拿着、敲着,前面有红兵领路,中间是贺家三人,韩援朝走在他们身后,振臂高呼,“打倒大反动派贺之修!他不投降,就让他灭亡!”
“打倒大反动派……”身后的小将们随着他的声音,发出尖锐的呼啸,一路押着着一家三口,在胡同中穿行而过,向着和平路的方向而去。
卢利终究还是孩子,心中不辨善恶,只是异常有趣,贺之修是不是好人他不知道,也管不着,但这种肆无忌惮的破坏之美,却让他觉得有一种痛快淋漓的酣畅!真棒!要是自己也能加入进去,那该多好啊?
第26节 亲见揪斗(2)()
可能有读者看出来了,第25节的内容和第24节在衔接上出现了些许漏洞,这里解释一下——。
按照笔者的存稿,这应该是第29节,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很多内容不能在这里发表,也就造成了故事阅读上的一些偏差,读者诸君知我、谅我,当能原宥笔者的苦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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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6年5月,一场人类文明史上从未有过的风暴降临在17岁的中华大地,把新生的中国拖进了苦痛连连的十年岁月中。
风暴席卷全国!老师无一例外的被打倒,再踏上一万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学校是早早的就‘停课闹革命’了,大一点的高中、初中生都参与到革命的进程中去,更小一点的孩子无所事事,成天在马路上晃荡,看不同年纪,不同模样的男男女女被游街,被揪斗。
这样的情景在最初的时候,对孩子们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但看得多了,就发现没有什么意思,卢利、狗立、梁昕、大鑫和刘杆儿几个唯一的乐趣就是围到批斗会的现场去,看那些无产阶级革命小将们用不同的刑罚惩治大人,简直太有快感了!
拳打脚踢已经成了家常便饭,喷气式,当街跪倒,一个一个的红兵轮流上去抽耳光,也都成为孩子们回家路上欢快的谈资,卢利虽然结巴,说话不方便,但每每回忆起刚才在会场见到的景象,也觉得心潮澎湃,甚至还会想,若是换了自己是红兵,该有多好?
到八月中下旬,揪斗被无限扩大化了,而且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开始揪斗老师、校长,等狗立兴冲冲的跑来告诉卢利这个消息时,很让他楞了一下,“快走!学校打老师了!”
几个孩子一窝蜂般的冲到大兴街小学,学校的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也不顾烈日当头,站在那里翘张望着台阶上的红兵、造反派和教师、员工们。造反派的领正是马文石,站在人丛的前面,嘴里的唾沫到处飞溅,正在振臂高呼,“打倒反动学术权威杨士光!打倒资本主义当权派俞宏!”
“…………”他每喊一声,身边的造反派和红兵便齐声复述一句。卢利站在人丛中,抬头看过去,杨士光、俞宏、李丽、高老师、田老师、赵老师都同样的头戴白色的高帽子,脖子上挂着写有各自名字的木牌,被红兵撅高双臂,正在做喷气式。
他亲眼看见,一个红兵一步窜过来,把腰间的武装带解下来,扬手一掌,先把高老师鼻子上的眼镜打飞,随即抡起皮带,没头没脑的在他后背、肩膀、头上使劲的抽打着。老师满口哀嚎着,站立不稳,瘫倒下去,血从鬓角、额头、鼻尖、嘴唇滴滴滑落,与鲜红色的血相比,他的脸却苍白得如同教室的墙皮一般!
教师尚且如此,两个正副校长更是殴斗的主要目标,有人搬来两把椅子,“站上去!”
俞宏不敢不听,迈起一条腿站到椅子上,第二条腿还不及站稳,身后的红兵忽然用力一推,椅子倾倒,俞宏从台阶上猛撞向地面,嘴角、鼻子、眼眶、额头全抢破了,“革命小将要批斗你,还要以受伤来躲避无产阶级专政吗?”
一声斥骂过后,猛烈的皮带抽击声清晰可闻,金属的环扣打在人身上,一记过后就是一团灿烂的血花!俞宏也是真硬气,被打至此,竟然一声也不肯发出呻吟,一直到对方打累了,才在李丽和赵老师等几个女老师的帮助下,顽强的站起身来,“离开他远点!”
马文石大声嚎叫,“对敌人就要有冬天般的寒冷!”他上前去推开李丽,“你这个搞两面派的破鞋!”说完扬手一个耳光,把李丽打得退在一旁,手甚至不敢向脸颊摸一下,呆呆的站在了那里。
对女性的揪斗在理论上要宽和得多,手法虽没有那么暴烈,实际上的狠毒程度却犹有过之,一个红兵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盒子,一面走一面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手心:是一个一个的图钉,她走到杨士光身边,大声命令:“站好!同志们,给这个美帝国主义派来的特务上喷气式!”
杨士光身后的两个红兵各自撅起她的一支手腕,反向尽量向上,杨士光只得弯下腰,双臂像变形的蝙蝠的翅膀,高高竖立在瘦削的身体的上方,她原本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都给剃了,只剩下比卢利等男孩子长不得多少的发茬,而且不知道操作者是不是有意为之,头发非常的不整齐,这边缺一块,那边少一绺,简直像狗啃的一般,怎么看怎么怪异。
红兵原本清秀稚嫩的脸上浮起狞笑,拈起一支图钉,走到杨士光身前,把图钉一颗颗的按进她的头皮中!血顺着发间洒落,杨士光血流披面,疼得双腿发软,简直都要站不住了,“你说,你是不是资产阶级派来的反动派,你是不是有投递卖国的行为?”
“我……”杨士光根本站不起身体,勉强撩起眼皮,呻吟着说道,“我……我不是……啊!”
“你还不老实?让你不老老实实回答革命小将的问题?”一个女孩子走过来,手中拿一条武装带,重重的一皮带,正抽在杨士光的额头!
这一记无疑极其猛烈!卢利站在前面,看得清清楚楚,杨士光流满了鲜血的脸上,瞬间多出一条紫红色的血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杨士光惨叫一声,身体萎倒,只是手腕还给人抓着,又被对方狠力的拉了起来,“你想装死狗?装死狗,这回我就让你变成真的死狗!”女孩举起皮带,如同雨点般抽打了起来。
八月底依旧炽烈的烈日下,卢利只觉浑身冰冷!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杨老师有没有做坏事他不知道,但每一次在学校见到,妇人都是一派温和的笑容,从不会因为他的顽皮有所责怪,在他的感觉中,这个女子是和李丽一样,让他和她们在一起时,觉得很舒服的,这些话他口中虽然不说,心中却始终挂念!今天……怎么这样的一个好老师也会遭受这样的苦难了?他突然冲上一步,“杨……老……师,是……是……是好……人!不……许……许……”
突然一个孩子清亮的声音响起,让马文石几个陡然一惊,凝神看过去,露出一丝狞笑,“是你这个狗崽子啊?”他回身一指,“革命小将们,看见了吗?这就是大兴街小学上一年批判过的y派的狗崽子!他叫卢利!和他自绝于党和人民的爸爸一样,都是反动派的代表!他爸爸是大代表,他是小代表。”
卢利的叫喊不但让马文石吃惊,也让杨士光无比痛心,她真怕卢利的这一声喊,为他惹来什么麻烦!“卢利……你快点走,这里没你的事!”
卢利根本不听,反而一步踏上台阶,仰脸看着马文石和他身边围成一团的草绿色,“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