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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梁家国五部曲-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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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有些坏人家更气人,明明是地主或资本家,可家里的摆设还不如咱家呢,我见过一家,除了破被子和几件破衣服,就一个大咸菜坛子还算件东西,让我们一怒之下给敲漏了。可他家成分还真是资本家,我很奇怪,怎么还有这么穷的资本家?要不然我们还真把他家当成贫农了。”

    这好比练武的人相互过招,闪电般地一交手再各自闪开,这叫一回合。“文化大革命”第一回合是奔“三家村”去了,“地富反坏右”等“黑五类”是陪衬,死老虎再拿出来打打也无妨。第二个回合就有点儿石破天惊了,刘少奇、*、陶铸的倒台把李云龙惊出一头汗来。刘少奇和陶铸怎么样他不太清楚,可*他还是挺熟的,这个前129师政委是他的老上级。按照军政各负其责的制度,赵刚和*打交道多一些,毕竟是垂直领导。李云龙曾多次听*讲过话,还挨过这位政委的批评。至于这位前129师政委是怎么和刘少奇、陶铸搞到一起去了,李云龙就不太清楚了。

    新中国成立以后,隔三岔五地就搞一次运动,闲着的时候少,有条规律是铁定的,每次运动都要有人从政治上垮台,李云龙早习以为常了。平心而论,像省、部、军这一级干部,中央还是挺拿他们当回事的,所有的重要文件都是首先传达到这一级。虽然对党内历次发生的重大事件,他也有想不通发牢骚甚至骂街的时候,但有一点他是绝不会变的,那就是对*的崇拜。作为一个在*麾下浴血冲杀几十年的老兵来说,那种对领袖的崇敬早已融化在血液中,浸入到骨髓里了。战争年代,无论党和军队处在多么危险的境地,*都能神奇般地化险为夷,他不是凡人,是神,听毛主席的准没错。

    李云龙觉得自己有了一种突然的感悟,明白了,事情是明摆着的,以前他总觉有什么不对劲,心情压抑,爱发牢骚爱骂街,令人不满的事举目皆是,可又说不出来。远的不说,1960年那场大饥馑一直使他铭心刻骨,心中总像堵着什么,饿死这么多老百姓,总要有个负责任的吧?谁知稀里糊涂就过去了。现在想想,事情便有些明白了,党内还真存在着两个司令部,毛主席的无产阶级司令部的指示、决策总是贯彻不下来,原因就是以刘少奇为首的资产阶级司令部在时时干扰和破坏,能不出事吗?看来这场“文化大革命”实在太必要了,不打倒这些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天理难容。想起前129师政委*,李云龙便生出几分惋惜。他咋跟刘少奇他们整到一块儿去了?他可是打过仗的人,不像那些从白区来的人,鬼知道他们在白区都干了些什么。*他不应该呀,官当大了,人就容易变,最后就走到那个资产阶级司令部里去了,人哪,学好难,学坏可是一眨眼就出溜下去了。

    李云龙近来心情很愉快,因为眼前的生活一改以前死气沉沉的状态,每天都生出很多新意。他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的确是个想象力和创造力都比较贫乏的人,只会亦步亦趋地学别人。前些天他的汽车从街上过,见大街小巷到处是手舞足蹈的人,心里好生奇怪,便命令司机老常停车,他要亲自看看。闹了半天才知道,群众是在跳忠字舞,挺简单的,好学,道具只需一本毛主席语录。群众见他是个解放军首长,便热情地邀他共舞,李云龙本不喜欢跳舞,可这关系到对毛主席的思想感情问题,于是也笨手笨脚地舞之蹈之。司机老常和警卫员小吴见一贯严肃的军长今天居然在大街上左臂前屈,身子做弓箭步状,以示勇往直前。这两个家伙觉得很滑稽,便在汽车里捂着嘴乐起来,李云龙发现后便一手拎着一个人的耳朵把他们揪出汽车,命令二人现学现跳。那天才活动了二十分钟,李云龙就有些腰酸腿疼,他不记得这辈子什么时候这么跳过,抗战胜利时扭秧歌他没参加,开国时狂欢他也没跳,那时已是师长了,得端着点儿架子,哪能像个小青年那样蹦来蹦去?可他现在居然在大街上一会儿呈弓箭步作勇往直前状,一会儿身子后倾,右臂高举,似乎是董存瑞在托举*包,居然做得很自然,没有半点儿扭捏,硬是他娘的怪了。这恐怕是气氛造成的,气氛到那儿了,你不跳都不行,跟中了邪似的。对了,部队早上出操反正是活动身子,跳跳忠字舞也不错,一是紧跟了形势,二是突出了政治,三还活动了身子,一举三得。

    第二天早上,根据军长李云龙的命令,野战军数万官兵都手执语录本,在各部队的操场上跳起了极富时代特色的忠字舞。

    李云龙没忘了去梁山分队视察一下,据他所知,这些不安分的捣蛋鬼最烦的就是每天出操练队列,现在改忠字舞了,他倒要看看这些家伙是不是执行了命令。

    还好,命令执行得不错,连段鹏和林汉都跳上了,不过这些腰腿灵活的特种兵不太满意那几个简单的动作,便自作主张地创作了一些高难度动作,作勇往直前状时由几个人搭成一个比较复杂的造型,高低错落有致,然后一声锣响,一个家伙从场外一溜儿空心跟头翻出来,最后一步是踩在一个预先设置好的有弹性的踏板上。于是,一个“旱地拔葱”弹起两米多高,稳稳地落在别人肩上,“唰”地一甩,亮出了一面红旗,一套整体动作算完成了。

    段鹏和林汉面呈得意之色,望着军长,希望得到军长的夸奖。他们昨晚练了一宿,累得够呛,有个家伙翻跟头失误,脑袋先着的地,差点儿把脑袋戳进腔子里,幸亏那小子练过头功,脖子也还结实,只是扭了一下脖子,顶多算轻伤。

    李云龙开始还没觉着什么,看着看着心里就别扭起来,心说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这些浑小子怎么还有点儿表演欲?跳忠字舞你就规规矩矩跳,弄这些花里胡哨的干啥?

    在段鹏和林汉期待的目光下,他终于哼了一句:“跟他娘的耍猴似的,明天给我都别练了。”

    在回去的路上,郑秘书问李云龙:“首长,他们搞得不错呀,全军哪个单位也不如他们,您怎么啦?”

    李云龙道:“这个段鹏,就喜欢搞极端,你让他跳忠字舞,他就给你发挥一下,折跟头打把式的弄得像个戏班子,要是再夸他两句,哼!你信不信?明天他敢改杂技团玩儿空中飞人了。”

    忠字舞跳了不到一个月,政委孙泰安又找李云龙商量:“老李,昨天我出去转了一圈儿,发现群众已经不跳忠字舞了,这股风好像过去了。”

    李云龙诧异道:“一个月还不到,也太快啦!看来咱还真跟不上形势,那现在时兴点儿啥呢?”

    “天天读,早请示晚汇报。”

    “老孙,你说具体点嘛。我咋有点云里雾里的感觉呢?”

    “天天读就是每天早晨起床先学习毛主席著作,然后向毛主席请示自己一天的工作,这叫早请示;晚汇报就是每天临睡前再向毛主席汇报一下一天的工作学习情况,检讨一下有什么不符合*思想的地方。”

    “早上起床就学?先不刷牙洗脸?也是,学习是大事,应该先放在前边。老孙呀,咱们也开始吧,咱解放军总不能老落在群众后面呀,你说是不是?”

    “那咱们就算定下来了,我通知政治部明天就开始。”

    第二天早晨,起床号响过之后,野战军数万官兵开始了天天读,一时书声琅琅,此起彼伏,军营似乎成了校园。李云龙和孙泰安到各部队巡视了一圈,都很满意。李云龙学着报纸上的口吻说:“嗯,一片新气象。”

    孙泰安附和道:“当然,史无前例嘛。”

    天天读和早请示晚汇报制度实行了没几天,就暴露了一些小问题,政治部副主任鲁山来找军长政委汇报:“天天读好办,学习个一刻钟就行了。问题出在早请示上,一个班十来个人要挨着个请示,先请示完的就可以去洗漱、吃早饭了,所以谁都希望排在前面,不希望最后一个,偏偏有人说话啰唆,不注意控制时间,车轱辘话来回说,先回顾昨天,后请示今天,再展望明天,说一刻钟还收不住话,后面的同志就有意见,嫌他说话颠三倒四抓不住要领,前边这位不服气,便指责后面的同志对毛主席的感情有问题,一来二去就吵了起来,这种情况各部队都有。还有,有些单位又擅自增加了饭前请示活动,每顿饭之前再请示一遍,还必须挨个请示,于是又出现上述情况,每顿饭要用一个多小时,炊事员们也有意见。请军长政委考虑。”

    孙泰安心细,马上就考虑到细节:“这倒是个问题,连队用餐以班为单位,就那点儿菜,大家一起吃,相互谦让一下菜也就够了,要是有先有后就容易闹意见,前边的战士要么不好意思吃,要么就多吃,时间长了,后来的战士肯定有意见。”

    李云龙烦了:“怎么搞出这么多事来,政治部是干吗吃的?这也要来汇报?以后早请示限定时间,每人一分钟。饭前请示就免了,一天三顿饭再加上早晚两次,一天请示五次,哪儿这么多说的?还干点儿别的不干?以后这类事由政治部自己解决,别动不动就请示。”

    随着“*”运动的不断深化,李云龙渐渐感到一种隐隐的不安,他嗅到一丝不祥气息,事情似乎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简单。这场运动愈演愈烈,已成燎原之势,政府部门的一切工作都停止了,各部门主要负责干部都成了“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遭到批斗,连公安局都垮了,根本无法维持治安。野战军和省军区部队只好派出“值勤小分队”,充当起警察的角色来。

〔第三十三章〕() 
地方上的运动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处于前线的野战军倒显得风平浪静。李云龙的1号首长当得稳稳的,一时还没人敢向他军长的地位提出挑战。但李云龙的心情变得很恶劣,北京和各省都传来不少坏消息,他的不少老战友都被挂上大牌子遭到侮辱性的批斗,尤其是在北京各总部、各军兵种工作的将军,相比之下在各野战军的老战友们倒还相安无事。李云龙最担心的是他的老搭档赵刚,赵刚在总参工作,听说总参闹得挺凶,虽然中央有明确规定,军队系统暂时不开展“文化大革命”运动,但大量的军事院校的学生已经成立了红卫兵组织,这些受过军事训练、穿着军装的半军半民的红卫兵的破坏力显然要大于一般的红卫兵。赵刚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估计凶多吉少。李云龙把电话挂到赵刚家,也总是没人接。李云龙急了,又把电话打到一个在三座门军委办公厅工作的老战友那里,那老战友压低声音告诉李云龙:老赵也出事了。

    在位于北京厂桥总参大楼的小礼堂里,赵刚正坐在台下接受批判。1965年年底,总参谋长罗瑞卿被撤职逮捕后,赵刚便被算作罗瑞卿黑线上的人,也被停职作检查。本来在总参工作过的将军哪个不是在罗瑞卿领导下,岂能没点儿瓜葛?聪明点儿的人都及时转舵,先划清界限,再揭发一下老上级,就可以过关了。党内斗争历来如此,大家都是久经政治斗争考验,已经见怪不怪了。可赵刚却有自己的看法,他对这种无休止的党内斗争已经厌倦了,他看到一些同僚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纷纷落井下石,甚至搜肠刮肚地寻找材料来证实前总长的反党行为和自己的政治预见性,他感到深深的悲哀。从本质上说,赵刚还是个知识分子,大半辈子的戎马生涯,并没有消磨掉他身上的书生气,对是非曲直绝不能含糊。最使他不能容忍的是,多年来党内斗争的现实告诉他,从政治上陷害别人,打击异己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种卑鄙小人的行为在这个党内已经养成风气,这已经违反了他当初投身革命的初衷。难道自己以毕生精力投身的这场革命到头来就是为了进行这种无聊的倾轧?

    主持会议的一位领导正恨铁不成钢地训斥着:“赵刚,你也算老资格了,‘一二·九’运动的领导人之一,转入八路军后就没有离开过军队,没有被俘过,历史绝对清白,打过仗,流过血,功劳苦劳都有。可你为什么就这么死心眼儿?这么多总参的老同志都作了检讨,和罗瑞卿划清了界限,不是都过关了吗?你为什么就这么顽固?罗瑞卿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就这样坚持错误,党籍还要不要?职务还要不要?赵刚,你听着,你现在必须表态,不说话是不行的。”

    赵刚站了起来,默默地解开军装上衣的纽扣脱下军装,然后摘下军帽连同军装一起扔在桌子上,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既然这个党这个军队如此忠奸不分,这党籍和职务不要也罢了。”赵刚话一出口,语惊四座,整个会场竟然沉默了两分钟。

    主持会议的那位领导还以为赵刚的神经有些不正常,在说胡话,他还没见过这么不识时务的人。他用手指着赵刚,气得手直哆嗦:“赵刚,你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

    赵刚平静地说:“好,我再说一遍,大家听好,我赵刚1932年参加革命,从那时起,我就没有想过将来要做官,我痛恨国民党政府的专制和腐败,追求建立一种平等、公正、自由的社会制度。如果我以毕生精力投身的这场革命到头来不符合我的初衷,那么这党籍和职务还有什么意义呢?同志们,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在这种高级别的会议上讲话,以后恐怕没这种机会了,请同志们给我些时间说几句心里话,可以不可以?”会场上鸦雀无声,坐在台上的那位领导点点头。

    赵刚凛然说道:“同志们,近来我常常失眠,夜深人静时经常扪心自问:赵刚啊,你参加革命时的那个党、那支军队现在到哪儿去了?我想起战争时期在我们这支军队中战友之间的关系,同志们,咱们都是过来人,想想吧,好不容易弄到一口吃的,战友们你推我让,谁也不肯多吃一点儿。打仗时,你根本不用担心负伤,因为战友们绝不会扔下你。我赵刚能活到今天,是因为曾经不止一个战友为我挡过子弹,他们牺牲了,我却活下来。同志们,这就是我们这支军队,这就是战争年代战友之间的生死情谊。可是这种传统现在哪儿去了呢?我们的党和军队到底是怎么了?打击陷害,落井下石,这太危险了,这会毁了我们的党和军队。同志们,大家都摸摸自己的良心想想吧,难道你们真的认为罗总长是反党分子?难道认为只有落井下石才能保住自己?你们错了,如果对这种邪恶的风气不加以制止的话,那么将来我们每一个人都会成为受害者。我们正在走苏联的弯路,在这里,我不想过多地评论什么,我只想请同志们听听1936年至1938年苏联肃反运动的一些统计数字。从1919年至1935年,苏共中央先后选出31名政治局委员,他们中有20人死于政治斗争。1922年的苏共十一大是列宁最后一次参加的党的代表大会,共选出26名政治局委员,其中有17人在肃反中被处决和流放。至于苏共十七大代表和十七届中央委员会的命运,请大家注意,苏共十七大代表共1966人,其中1108人因‘反革命罪’遭到逮捕和处决。这些代表中有80%是十月革命前或国内战争时期入党的老党员,60%是工人党员。十七大选出的139名中央委员和中央候补委员中,有83人即将近三分之二被逮捕和处决。下面我再谈谈苏联红军中的肃反情况。第一批授衔的5个元帅中,有3个被处决。他们是屠哈切夫斯基、布柳赫尔和叶戈罗夫。15名集团军司令员中被处决了13名,85名军长中被处决了57名,159名师长中被处决了110名。同志们,这些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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