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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梁家国五部曲-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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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内部传来一阵低沉的、金属摩擦的轰鸣声,一扇扇沉重的、伪装得像岩石一样的电动铁门在缓缓开启,一尊尊大口径的远程火炮黑洞洞的炮口伸出工事,慢慢昂起炮口。一枚枚身躯粗大得像雪茄烟模样的陆基对舰*沿着轨道缓缓伸出工事。沿岸所有制高点上,巨大的网状、抛物线状的雷达天线在作360度转动,捕捉着来自天空中和海面上的信息。

    在军事情报部门的侦听电台中,往日大量喧嚣繁杂的无线电波奇迹般地消失得无影无踪,隔海对峙的两支军队都不约而同地进入无线电静默状态。在大陆一侧的某野战机场的起飞线上,静静地停着四架银色的歼—6型战斗机,飞机处于临战状态,银白色的副油箱悬挂在机腹下,机翼下乳白色热源制导的空对空*显得非常醒目。透过密封的有机玻璃舱盖,能看见身穿橘红色抗荷服、头戴天蓝色飞行头盔的飞行员。这是由四个王牌飞行员组成的第一攻击波,他们静静地坐在座舱里,两眼紧紧盯着跑道的前方。他们身后的停机坪上整齐地排列着近百架银光闪闪的、进入临战状态的歼击机。这是第二梯队。

    在离停机坪不远的指挥塔台上,皮定均和李云龙正在专心致志地下军棋。军区空军副司令充当裁判员。这次行动牵涉到不同部门和军兵种,由军区司令员亲自指挥,空军歼击机负责主攻,各有关部门配合组成临时指挥部。塔台里的参谋军官们都在紧张忙碌地工作着,电话铃声此起彼伏,情报军官们在汇总着不断传来的敌情动态,作战参谋们正伏案用比例尺在地图上测算着各种数据……角屿岛前沿观察哨报告,金门的西村机场和沙头机场敌机起落频繁,两个小时之内,各类飞机起降二十多架次,起降是平时的五倍……两艘大型运输舰在护卫舰的护航下,进入金门南侧的料罗湾港口,前沿炮指来电请示开火……

    马祖机场敌机起落频繁,上午10时,从台湾方向飞来两架HU…16型海上救护机在马祖机场上降落,一小时后,其中一架返航……李云龙的警卫员小吴提起暖瓶给正在下棋的将军们茶杯里续水,他心里挺纳闷,那边又是飞机又是舰艇,来来往往地不停,那几个叛徒这会儿没准早到台湾了,可这几位首长还在不慌不忙地下棋。正想着,司令员“哗啦”一下把棋盘掀翻了,怒气冲冲地吼道:“没法下啦,你们净他妈的串起来作弊,老张,你是他妈的什么裁判?分明是李云龙派出的特务,刚才那盘棋你们就是靠作弊赢的……”

    李云龙下军棋擅用*搞行刺,第一局时他本想用两枚*干掉对方的司令和军长,谁知对方用兵很老到,高级将领都躲进了行营,用两个排长做了替死鬼,报销了李云龙的两枚*。于是他和当裁判的张副司令串通作弊,用*当作*把对方的司令干掉了。按军棋规则,*是不能移动的,除非对方主动踩上去。头一局皮定均没看出来,输得稀里糊涂。李云龙和张副司令在肚子里偷偷地乐,两人第二局又故技重演。皮定均是什么人?他硬是从裁判手里把棋子抢过来,一看追着自己司令的竟是枚*,不禁勃然大怒。李云龙狡辩道:“谁规定的*只能埋进土里?老子拿它当*用,怎么啦?”

    皮定均怒道:“妈的,老子抗战那会儿又不是没玩过*,沉甸甸的像个铁西瓜,你小子不是要拿它当*扔吗?好,老子给你一个,你小子不扔出10米远,老子就……”

    话音没落,放在旁边的一台大功率对讲机中传来短促的叩击声,这是有人用手指叩击话筒发出的信号,三声一组,循环往复。三位将军猛地站起来,刚才嬉笑怒骂的表情一扫而光,面部充满了果决和冷酷,司令员的手掌像把锋利的大砍刀,向下一劈,命令道:“第一攻击波,出击!”起飞线上的四架歼击机同时轰鸣起来,尾部喷出强大的气流,迅速驶入跑道。“啪!”跑道前方升起一发红色信号弹,四架歼击机分为两组,在跑道尽头轻轻一跃,钻入云层……

    是日,新华社发布新闻:我空军部队今天在华东地区上空击落窜入我沿海骚扰破坏的美制蒋机一架。新闻很简短,才32个字。此次空战的情况被国防部列入高度机密,知情者甚少。不过那天晚上,参加指挥的三位将军喝光了一瓶茅台酒。酒过三巡,司令员拍着李云龙的肩膀说:“你那个特种分队还算有两下子,让给我怎么样?”

    有三天没合眼的李云龙三杯酒下肚就有些找不着东南西北了,但他心里可不糊涂,他口齿不清地回答道:“不给……坚决不给,你少来这套……酒桌上不谈正事……你别想趁老子喝多了就……趁火打劫,老子心里比谁都明白,笑话,想抢老子的梁山分队,你……你还不如把老子的老婆……抢走。”

    张副司令也喝多了,他嘟囔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就是可以当*用……”

    情报部门送来一份绝密情报:现查明,击落美HU…16型海上救护机一架,吴连生等人及台湾负责接送的政工处长全部毙命。

    时间悄悄进入了1966年,刚刚从饥饿中恢复过来的中国人哪里料到,巨大的灾难要降临了。

    位于北京海淀区圆明园旧址的东侧,有一所中学,是清华大学的附属中学。这所中学是北京市的重点中学,考生录取分数很高。因此,在校学生大多来自三类家庭:党政军高级干部、各*人士、高级知识分子。不管什么出身,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能进入这所学校读书的学生都是凭过硬的高分数被录取的,他们是高智商的未来精英。后来,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

    1966年6月的一天,几个少年闲来无事,结伴来到圆明园,单调平静的校园生活常常使他们感到一种不安的躁动,他们胸中时时涌动着的革命激情使他们无法自抑。他们渴望干点儿大事,因为他们的父辈在他们这个年龄已经干出不少惊天动地的大事了,而他们却被关在学校里当乖孩子。此时,他们自己不会想到,他们马上就要干出一件震惊世界的大事,这件事足以使中国历史的走向发生变化。

    他们来到被英法联军焚毁的大水法遗址上,历尽沧桑的残碑断碣倒卧在萋萋荒草中,一百多年前的国耻触发了少年们的历史感和社会责任感,他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巨大的残石上,开始讨论中国的命运和中国的前途。少年们书生气十足地背诵着伟人的词句:“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此时一种神圣的使命感便油然而生,父辈们金戈铁马、叱咤疆场的伟业和雄风通过遗传基因在他们的血液中沸腾起来,而且迅速转化成为难以自抑的激情和冲动:天下者,我们的天下;国家者,我们的国家。我们不说谁说?我们不干谁干?领袖说过,“你们这一代青年,要亲自参加埋葬帝国主义的战斗”。猪圈里岂能养出千里马?花盆里能栽出万年松吗?少年们越说越激动,他们深切地认识到,自己毫无疑问是这个国家未来的栋梁。使他们愤愤不平的是:对于济国安邦的栋梁之材,怎么能用那浑蛋的考分把他们束缚在学校里当乖孩子呢?他们天生是干大事的呀。于是他们作出了一个历史性的决定,大家一致同意成立一个组织,这组织的名称叫作“红卫兵”,意思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红色卫兵。

    少年们做梦也没想到,两个多月后,*穿上脱下十七年的军装,戴上红卫兵袖章站在天安门城楼上喊出“我支持你们”的震惊世界的声音。整个世界在伟人响彻天宇的声音下震颤。一场席卷中国的红色风暴从伟人的舌底喷涌而出,成千上万的青年学生加入了红卫兵,红卫兵运动已成燎原之势。整个中国沸腾了,六亿五千万国民的激情一旦被释放出来,产生的巨大能量和巨大的破坏力令整个世界目瞪口呆。大批身居高位的党内元老猝不及防地纷纷中箭落马,落入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万劫不复的炼狱之中。刚刚从饥饿中恢复过来的中国人,一霎间都像中了邪,发起了高烧。红色成了最时髦的颜色,红色的袖章,红色的语录本,红色油漆刷成的标语,还有受难者红色的鲜血……整个中国沉浸在红色的海洋中。

    李云龙的大儿子李健在中学里也参加了红卫兵,好像还是个头头。原先儿子见了他这当爹的,总像耗子见了猫。可自打戴上了那三寸宽的红箍,李健便有了些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总在李云龙眼前晃来晃去比较放肆,大有要和他平起平坐的意思。这要放在以前,李云龙早揍这小兔崽子了,他不能容忍这么没规矩的孩子。可眼下他却有些底气不足,未敢轻举妄动,因为他还没闹明白,这个红卫兵组织是咋回事。看样子这些浑小子不像在胡闹,不然毛主席他老人家怎么也戴上这红箍啦,还八次接见这些毛孩子?李云龙可太了解李健这类小浑蛋了,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也许毛主席有自己的想法,把这些无法无天调皮捣蛋的浑小子组织起来干点儿正事,省得他们无所事事,到处胡闹。所以李云龙一时还没考虑好,是否该管教管教李健。

    其实和那些当了红卫兵的半大小子一样,李云龙的骨子里也不大安分,这种枯燥乏味的生活早让他厌倦了。他喜欢有刺激的生活,譬如战争,就总能给他带来难以言述的快感,问题是,战争不可能总有。和平环境也许对所有人都合适,唯独对李云龙不合适。

    他看见那些半大小子穿着父辈们穿旧的黄军装,腰扎武装带,戴着红袖章,表情严肃地排着队,嘴里唱着不知是哪位快手创作的“造反”歌曲:

    拿起笔做刀枪,

    集中火力打黑帮

    …………

    谁要敢说党不好,

    马上叫他见阎王

    …………

    这些半大小子哼着这类歌去抄家,“破四旧”。站在大街上拦截自行车,用改锥卸下被认为是“四旧”的商标牌。除“飞鸽”因代表和平,“永久”比较中性外,其余牌子都是“四旧”,需要扫除。红卫兵一言九鼎,一开口就成了评判是非曲直的标准,连警察们见了他们都点头哈腰,邻里间出现纠纷也要找红卫兵去评理,红卫兵的声望简直如日中天。

    看到这些,李云龙的心里便有些莫名其妙的躁动,既有几分羡慕又有几分失落感,觉得如今连堂堂解放军都靠边站了,偌大的中国成了这些浑小子的天下,让他们撒着欢、打着滚、由着性子折腾,还落个“革命”?世上哪儿找这等好事去?

    当红卫兵要有行头,那天李健理直气壮地向李云龙要军装穿,这小子对新换发的国防绿军装不屑一顾,专找1955年发的人字呢黄军装,肩膀上还必须要有佩肩章的扣眼儿,衣服不能太新,最好是洗得发白。武装带也不能含糊,要那种厚牛皮做的,三寸宽,黄铜扣上有八一五星图案的苏式武装带。李云龙见儿子在他衣橱里肆无忌惮地乱翻,心里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敢揍他。

    儿子最近常常哼着这样一支歌:

    老子英雄儿好汉,

    老子反动儿浑蛋,

    要是革命的你就站出来,

    要是不革命的就滚他妈的蛋

    …………

    李云龙虽说平时嘴里日爹操娘惯了,可将“滚他妈的蛋”之类的糙话也名正言顺地写进歌词还是头一次听说。不过他对“老子英雄儿好汉”这种说法心里还是挺受用的,有时还觉得儿子挺给自己长脸。

    田雨和李云龙想的可不一样,当他听到李健哼到“滚他妈的蛋”时,脸都气白了,她怒斥道:“谁编的这首歌?野蛮、粗俗,以后再不许唱了,‘文化大革命’总不能把文明都革掉,只留下野蛮吧?”

    李云龙倒不以为然:“嗨,男孩子嘛,来几句国骂也不算什么。他老子我不是也经常来上几句吗?”

    “是呀,你我可管不了,可儿子是我的,我就有权利管他,我就不允许他学得这么粗俗。这么小就学得满嘴脏话,长大了还不当流氓去?你呀,就是这样,平时不高兴就拿孩子出气,该管的你倒不管,有你这么教育孩子的吗?”

    “你看你看,怎么朝我来啦?得,我不和你吵,男不和女斗。哼!女人嘛,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天下发生这么多大事你都看不到,只关心眼前的鸡毛蒜皮。你知道吗?这场‘文化大革命’是史无前例的,史无前例你明白吗?就是自打盘古开天、三皇五帝到现在几千年从没有过的翻天覆地的一场大革命,以前的一切规矩都不作数啦,从新中国成立到现在有多少年了?嗯……十七年了,毛主席说了,这十七年都是被坏人掌了权,他老人家被架空了。娘的,我这才明白过来,我说怎么越来越不对劲儿呢,1960年饿死这么多人,原来都是那些黑帮闹的。我看,枪毙他们都不多。”李云龙很是义愤填膺。

    这一说,田雨就再不吭声了。所以李云龙认为自己的话很有说服力,硬是怪了,自己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理论水平?

    形势变化太快了,这场“文化大革命”可真是个万花筒,轻轻一晃,新的图案就出来了,根本就没有重样的,真令人眼花缭乱。李云龙有些反应不过来了。红卫兵抄家那阵子,李云龙处于兴奋状态,眼前的情景常常勾起他对往事的回忆,当年打土豪分田地,给地主糊个高帽子戴上,再找根绳套在地主脖子上,牵狗似的。地主在后面颠颠地一溜儿小跑,手执小铜锣边敲边喊:“我是土豪劣绅……”庄稼汉、泥腿子、大姑娘、小媳妇都分站在道两侧,你一拳我一脚,鹅卵石、臭牛粪劈头盖脸砸去……真他娘的痛快,主席那句诗是怎么说的?“红旗卷起农奴戟”呀。往事历历在目,当初李云龙对“革命”这个字眼的认识就是从抄家开始的,如此说来,在沉寂了十七年以后,新一轮革命又开始了?

    李云龙很严肃地问过李健:“你们打土豪得的‘浮财’是怎么处理的?”

    李健懵头懵脑地问:“爸,什么叫浮财?”

    “嘁,连这都不懂?还他娘的打土豪呢?要说干这个,你爹我可是老资格了。‘浮财’就是除了房产田地以外的财物,像什么袁大头、金银首饰、绫罗绸缎、樟木箱子什么的。哼!你小子,还‘六月的冬瓜——毛儿嫩’呢。”

    “噢,明白了。我们是这么办的:只要是纸做的,像字画书籍之类的就点把火烧了;要是易碎的东西,比如瓷器什么的,就索性让它碎了。这样比较省事,当然,要是金银衣服类的就不能毁了,那是劳动人民的血汗,我们就上交了。”

    李云龙搔搔头皮疑惑道:“过去打土豪不是这样,浮财都集中起来,按村里穷人的人头份平分。当然,有的东西不可能分匀,比如一头牛你咋分?总不能一人砍条牛腿吧?所以几户人家分一头牛,算大家的,共同使用。现在抄家可能是老规矩不作数了,浮财不分了,那上交给谁呢?”

    儿子回答:“当然上交给国家了,国家专门办了抄家物资上交点儿。”

    李云龙有点儿明白了,当年打土豪抄得的财物一部分用于红军的军费,剩下的就给本村穷人分了,土改时抄得的财物也是本村穷人均分,政府并不伸手。现在可能是规矩变了,浮财不许分了,政府要用。

    抄家风很快就过去了。据儿子李健解释:“是因为实在没啥可抄的了,该抄的哪家都是被抄过两三遍了,屁也没有了。有些坏人家更气人,明明是地主或资本家,可家里的摆设还不如咱家呢,我见过一家,除了破被子和几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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