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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堂安慰道:“莫事,这狗日的死不了,喘气跟他娘的拉风箱似的,离死还远着嘞。柱子,今天你小子还挺有种,没给你哥丢脸!”
满堂和铁柱因为目无长官,殴打班长,被分别打了20军棍,关了一周的禁闭。别小看这20军棍,打起来还真难扛,满堂脱裤子的时候还很有点英雄气概,他大义凛然地向执法官提出建议,俺兄弟铁柱的20军棍由俺顶了。
执法官只当他说话是放屁,一丝不苟地执行了判决。
第一棍子下去,满堂就觉得不对劲,他感到屁股上像被烧红的烙铁烙了一下,一股钻心的疼痛。他咬了咬牙,没吭声。接下来屁股上又挨了五六下,满堂的意志终于崩溃了,他声嘶力竭地哀号起来,倒把执法者吓了一跳。
无论满堂如何哭爹叫娘,反正20军棍一棍没少,行刑结束后,满堂是被抬回来的。
谁也没想到的是,铁柱挨了20军棍,居然一声没吭,这让行刑者大为诧异。铁柱被抬走的时候,他充满仇恨地盯着行刑者一字一句地说:“俺记着你,等哪天发了枪,俺一枪干了你个狗日的!”
这下把行刑者吓得够呛,心说别看这小兔崽子不起眼,还真是个硬茬子,让他恨上可是件麻烦事。
麻老五终于为自己的偷窃行为付出了代价,铁柱这一板凳给他留下了比较严重的后遗症,他把以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既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也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更要命的是他见谁都敬礼,拿谁都当长官,对满堂兄弟俩也是如此。不过,麻老五唯独对自己受过的政治教育倒是一点没忘,譬如国家与民族的问题,蒋委员长对抗日问题的阐述,个人与国家的关系,等等。他牢牢地记住一句话:国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自家的事,再大也是小事。这句话麻老五逢人便讲,有一次居然给新兵营的曹营长上起了政治课。
曹营长这两天气儿正不顺,他的家乡刚刚遭到敌机轰炸,老婆被炸断了一条腿,正在恼火之际,碰上这位神神叨叨的麻老五,他语重心长地给曹营长讲:“自家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国家的事……”
曹营长顿时大怒,老子老婆断了一条腿,还他娘的小事?曹营长抡圆了一记耳光搧过去,麻老五的身子原地转了360度,中止了他关于国家与个人的论述。
满堂和铁柱也大惑不解,咋就一板凳砸出个政训教官'1'
来?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这小子居然是搞政工的料。铁柱坚持认为,当初他要是多砸一板凳,闹不好能为190师砸出个政训处主任来。
照理说,麻老五现在的状态已经不适合服兵役了,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各部队都急需补充兵员,麻老五又不缺胳膊少腿,不过是傻了点,并不耽误射击投弹,这样的人虽然不能当战斗骨干,充个数还是可以的。
曹营长查到麻老五的入伍记录,他不是自愿入伍,而是在某地被抓壮丁抓来的,也没有任何战斗经验。麻老五之所以能当上班长,完全是因为他深谙人情世故,能说会道的缘故。不过,现在麻老五的优点已经消失,当班长就不太合适了。曹营长决定撤销麻老五的职务,等新兵训练结束后,和其他新兵一起搭着分配到作战部队。
满堂和铁柱到底是年轻,屁股上的伤不到一周便恢复了六七成,而新兵营的训练业已结束。按照惯例,以往新兵训练需要两至三个月时间,但现在可来不及了,日军已逼近衡阳,战事一触即发,满堂所在的新兵营只用了15天就完成了新兵训练。
就这样,满堂、铁柱和麻老五被分配到190师的570团1营。
去1营报到的那天,满堂和铁柱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在前边,麻老五扛着三个人的行李跟在后面。他自从丧失记忆后,脾气变得极为温顺,谁都能支使他干活,而他也表现出一副无怨无悔的样子,越发勤勤恳恳。看来麻老五真是变了,变得招人喜欢了。
570团是一支严重缺员的部队,全团加上刚刚补充的新兵也才一千多号人。团长贺光耀是黄埔三期生,他是个运气不太好的人,黄埔三期的同学们此时大部分都进入将官行列,而贺光耀还很委屈地挂着上校的牌子,这真是件很无奈的事。
570团的防区是衡阳以北一个叫作五马归槽的地方,属城市的外围阵地。6月初以来,全团官兵都在加班加点拼命修筑工事,新兵们一到,立刻被轰到了工地上参加施工。
第10军是以擅守成名的部队,因此对防御工事的要求甚高。新兵们惊讶地发现,防御阵地已经初见规模,纵横交错的交通壕把机枪掩体、明碉暗堡、掩蔽部、指挥所、观察站等设施连接起来,尤其是阵地外壕很讲究。这条外壕宽五米,深五米,外墙稍斜,这是为了引诱敌人进入壕沟。而内墙却几乎九十度陡立,这样敌人即无处攀登。宽大的壕沟中还设置了隐蔽火力点,火力点射孔的角度非常刁钻,射向与笔直的壕沟相同,也就是说,敌人一旦进入外壕,就会撞在秘密火力点的枪口上,笔直的壕沟无遮无挡,使敌人无处藏身,轻机枪的抵近射击,可以利用子弹的贯穿力击穿多人身体,把火力效应发挥到极致。
这种外壕作为防御工事是相当完美的,但作为施工人员可就倒了大霉,如此巨大的土方量全部由人工挖掘,其艰巨程度可想而知。
满堂、铁柱和麻老五等新兵理所当然地被分配到挖掘外壕的工地上,这应该是最苦的活儿。
一天下来,外伤未愈的满堂兄弟几乎累断了气,而麻老五却越战越勇。他在抬土筐时总嫌土量装得少,每次都是抢过铁锹补上几锹,再把土拍实了,害得班里的弟兄们都拒绝与麻老五搭档。满堂认为,麻老五这小子肯定是撞见鬼了,被什么鬼魂附了体,不然他哪来这么大劲头?
今天团长又打算加夜班了,晚饭被送到工地上,1营的三个连队被集中在一起吃饭。满堂和铁柱浑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军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了。兄弟俩趴在沟沿上像狗似的吐着舌头大口喘气,哪还有心思吃饭?于是麻老五自告奋勇地承担起排队领饭的任务。
谁知一会儿麻老五端着自己的饭回来了,满堂很不高兴,他踹了麻老五一脚:“老五,你个鳖孙咋只管自己?又找捶了吧?”
麻老五朝远处一指说:“有个长官说了,吃饭不许代领,让你们自己去。”
满堂和铁柱一听就骂了起来,这是啥狗屁长官?咋啥事都管?
满堂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麻老五说的长官未必是长官,这小子平时见谁都敬礼,看谁都是长官,他的话咋能当真?满堂决定自己去领饭,他倒要看看这位管闲事的长官是谁。
满堂和铁柱端着搪瓷碗来到饭车前,见分饭的是两个炊事兵,饭车旁站着个身材瘦高的上士,满堂突然发现这人有些眼熟,这时那上士正好转过脸来,满堂一看,扔下饭碗大叫一声:“俺的娘啊……这不是宝旺大哥吗?”
张宝旺也认出了满堂兄弟,他眼睛一亮:“满堂,铁柱……”
铁柱兴奋地一头撞过去,抱住张宝旺:“张大哥!”
三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热烈拥抱。
满堂眼里泛着泪花,望着张宝旺兴奋得不知说什么好,这时吃饭的人群中又冲出了两人,铁柱惊叫了一声:“哥,新仓和长顺也在这儿……”
满堂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咋回事?战俘营里逃出来的弟兄们都在这儿凑齐了?
还真是孙新仓和李长顺,他们两个也穿着新军装,显然也是新兵。孙新仓一见满堂眼圈就红了:“满堂哥,俺还以为这辈子见不到你和铁柱了呢。”
李长顺激动得一把抱住铁柱,他劲使得大了些,把铁柱勒得直翻白眼。
看样子张宝旺在1营混得不错,在营长董志群那里也很有面子,他和营长打了个招呼,说是遇见原部队的老兄弟了,得叙叙旧,董营长点头同意了。于是五个难兄难弟坐在一个地堡上,各自谈起了分别后的情况。
张宝旺和大家分手后回到了家乡,村子已经在日军的扫荡中成了废墟,他家的房子被烧得只剩下半堵乌黑的残墙,父母也在烈火中丧生。听乡亲们说,鬼子点燃他家房子时,张宝旺的父母死活不肯离开,说是死也要死在自家炕头上。大火就这样烧起来,两位老人居然一声不吭地在火中化为灰烬。日军扫荡过后,张宝旺的老婆带着孩子跟人贩子走了,不知所终。
张宝旺在父母的坟前默默地坐了一夜,他很绝望。多年来在战场上拼命厮杀,九死一生,唯一能支撑他精神世界的,就是家乡和亲人。张宝旺对生活的要求并不高,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战争结束后,自己退伍回到家乡,买上一头牛,耕种几亩地,上要孝敬父母,下要养活老婆孩子,穷也罢,富也罢,只要一家人在一起,那日子就其乐融融。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父母死了,老婆怕是改嫁了,这会儿孩子也不知道姓了谁的姓。在张宝旺的心中,亲人们都不在了,家乡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呆坐了一夜后,第二天清晨就离开了家乡。
当时董营长正在垣曲县一带招兵,说好听点是招兵,实则就是抓壮丁。这是个招人骂的差事,上至40多岁的大叔,下至16岁的少年,见一个抓一个,被抓的壮丁们呼天抢地,拿脑袋撞墙,董营长不为所动,他有自己的原则。董营长认为,老百姓的种种不满都不该由政府负责,要骂也该骂日本人,谁让他们发动了战争?既然国家遭到侵略,政府当然要进行抵抗,要打仗就需要兵员,兵员从哪里出?指望这些愚昧的老百姓自觉报名当兵,那就太理想主义了,也根本不现实。因此,为了国家和民族,为了战争的胜利,只好让老百姓作出一些牺牲,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就在董营长感叹老百姓缺少爱国主义觉悟时,张宝旺撞上门来。他一见董营长就作了自我介绍:原国军27师上士班长,参加过三十多次战斗,在中条山战役中被俘,现在从战俘营里逃出来,自愿返回军队参加战斗。
董营长一听乐得险些背过气去,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么?俺的娘哟,老天爷给老子送来个战斗骨干,在正规军里当过上士班长,参加过三十多次战斗,这种有实战经验的老兵给他娘的十个壮丁都不换。董营长当即收下张宝旺,并委任他为上士班长。
张宝旺就这样来到了第10军。
李长顺和张宝旺的情况差不多,他家所在的村子已经完全消失,只剩残垣断壁和荒草,相邻的几个村也大致如此。他的亲人们有的被杀,有的失踪,听说失踪的人都是被抓到日本国做苦工去了。李长顺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发了疯一样寻找父母和兄弟姐妹们的坟墓,但没有人能告诉他。
李长顺的家乡在洛阳附近,那一带是豫中会战的主战场,他家的村子正处在日军第3坦克师团和大批机械化部队的攻击路线上。日军坦克集群的指挥官不会在意几个村庄,数百辆坦克轰隆隆穿村而过,直接把房屋、树木和人体碾压在履带下,坦克集群过后,村子周围方圆几十里都成了无人区。
完全绝望的李长顺不想活了,他找了棵歪脖树就上了吊。当时190师的招兵人员正从那里路过,救下了李长顺。一个国军上尉听了李长顺的哭诉后,不但没有宽慰之言,反而踢了他一脚,恶狠狠地骂道:“熊包,软蛋!你他妈是不是站着撒尿的?宁可自己吊死,也不敢拿起枪来跟鬼子干,你他妈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骂倒把李长顺骂醒了,他站起来只说了一句:“长官,你骂得好,我跟你们走!”
那个国军上尉的脸这才由阴转晴:“小子,你家死了几口人?”
“七口。”
上尉冷冷地说:“好!那就翻它10倍,你杀他70个日本鬼子,给你家人报仇!到那个时候,你再死也不迟!”
李长顺叙述完自己的经历后,又补充了一句:“那天晚上我哭了一宿,把这辈子该流的眼泪都流光了,你们看着,从现在一直到死,我不会再流一滴眼泪!”
满堂也简单叙述了自己和铁柱的经历,弟兄们都唏嘘不已。
铁柱问:“新仓哥,你呢?你家在山沟里,鬼子不会去,你家没事吧?”
孙新仓哭丧着脸说:“俺和你们分手以后,还没到家呢,就碰上抓丁的,又把俺逮住了。俺跑了一回,没跑成,还差点把俺毙了。”
满堂教训道:“新仓,以后再想跑要和弟兄们商量,弟兄们不同意就不许跑,听见没有?再让人家抓回来不是闹着玩的。”
孙新仓老实地点点头:“中,俺听几位大哥的,让俺跑俺就跑,不让俺跑,俺就跟你们一块儿打仗,死了就算毬啦。”
满堂问:“宝旺哥,你昨管起炊事班来啦?”
张宝旺说:“前几天咱营长给派我个美差,叫我监督炊事班分饭菜。你们不知道,炊事班这几个小子都是人精,手里那把勺子能使出花儿来,是老乡就多给,不是老乡就要好处,你给他送盒烟,他就多给你,你要是不尿他,他勺子一抖,你连半勺菜都吃不上。弟兄们都对炊事班有气,有人还放出话,要揍这几个小子,营长怕出事,就派我先管一下。”
铁柱忽然想起什么,他问张宝旺:“宝旺大哥,刚才麻老五给俺领饭,你咋不让领呢?”
张宝旺笑了:“噢,那个新兵叫麻老五?我看他人不错嘛,干活儿不惜力,人也老实,见他一人要领三个人的饭,我心说了,肯定是有人欺负他,所以我才让他去叫你们自己来,谁知道碰上老兄弟了。”
满堂一听就叫了起来:“我日他娘的,他老实?俺说宝旺哥,你可真走了眼啦!这小子和俺是老乡,光屁股的时候就认得,那真是个坏得流油的货!”
张宝旺略感意外:“哦,这我倒没看出来。”
铁柱补充道:“就是这鳖孙弄死了俺家黑妮儿,要不是他跑得快,俺和俺哥非弄死他……”
“等等……黑妮儿是谁?你妹妹?”
“哪儿呀,是俺家的猪,是留着给俺哥娶媳妇的。”铁柱认真地解释道。
张宝旺恍然大悟:“嗨!我说铁柱呀,你说话别大喘气行不?我还以为麻老五有人命案呢。”
满堂笑道:“铁柱倒是差点闹出人命来,他照麻老五脑袋上砸了一板凳,一下子把这小子脾气全砸没啦,怪不得你看他老实。”
弟兄们都大笑起来。
张宝旺站起身来:“弟兄们,聊的时间不短了,咱们该去干活儿了,这活儿是苦,可咱们非干好不可,仗一打起来,工事就是个保命的地方,你糊弄它,它就会糊弄你,这活儿可凑合不得。”
满堂说:“宝旺哥,咱们几个弟兄能在一起吗?打起仗来,也好有个照应。”
张宝旺想了想:“我去想想办法,现在我还没有分配到连队,暂时在营部帮帮忙,估计早晚要下连队当个班长。董营长和我关系不错,我想请他帮忙,把咱们几个调到一个班里。”
李长顺一听便喜上眉梢:“那太好了,大哥,我当过迫击炮手的事和谁也没说过,现在更不能说了,要不然团里会调我去团属炮连,我一个人上那儿干啥?还是和弟兄们在一块当步兵好。”
这时董营长在远处喊起来:“张宝旺,你他妈有完没完?赶快带上你那几个弟兄,给老子干活儿去!”
1944年,对中国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