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个老叫花子一脚,嫌他躺得不是地方,不声不响躺在黑乎乎的墙根儿底下,差点儿绊倒了文爷,不给这老东西提个醒还行?
文三儿脚下绊蒜地走到虎坊桥,又碰到一个老盲人在路边拉胡琴卖唱,这时已是深夜,旁边一个听众也没有,文三儿冒着满嘴的酒气坐在老盲人的对面,还一个劲儿地打酒嗝儿。老盲人哪知道文三儿正想撒酒疯,他还以为来了知音,不然谁深更半夜跑到这儿来听唱?除非这人有病。于是老盲人又把嗓子提高了八度,自拉自唱地来了段《孟姜女寻夫》。文三儿悄悄拿过老盲人的乞钱罐儿看了看,发现里面一个钱也没有,便气恼地将钱罐儿扔回去,铁皮罐儿被摔得当啷乱响,老盲人被吓了一跳,连忙住了声……这时文三儿越看老盲人越不顺眼,尤其是孟姜女千里寻夫的唱词使他不痛快,千里寻夫?寻什么寻?再找个男人不就完了吗?像文爷这样没老婆的爷们儿有的是,干吗非他妈的一棵树上吊死?想到这儿文三儿又吼了一声:“号他妈什么丧呢?给文爷我唱段《十八摸》,把文爷唱舒坦了有赏……”
老盲人吓得一哆嗦,连忙收起二胡,用棍子探索着路面,顺着墙根儿逃走了。文三儿酒劲儿向上涌,心中有股急于宣泄的欲望,他歪歪斜斜地走着,旁若无人地哼起了《十八摸》,歌声在深夜空寂无人的大街上显得格外嘹亮……
伸手摸妹屁股边,
好似扬扬大白绵。
伸手摸姐大腿儿,
好像冬瓜白丝丝。
伸手摸姐白膝弯,
好似犁牛挽泥尘。
……
突然,文三儿的歌声戛然而止,酒也醒了一半,他看见马路对面有两个日本宪兵正在溜达。
那天夜里,文三儿在寿长街的一个*那里过的夜,可能是酒喝多了,文三儿忙乎了半天却什么事儿也没干成。第二天早上醒来,文三儿想接着忙乎,可那*却不干了,说再干还得掏钱,昨夜是昨夜,今儿个是今儿个,一码说一码。文三儿一怒便提上裤子走了,并发誓以后再不照顾这*的生意。不管怎么说,昨天这一宿赔大发啦,花了五毛钱落个住大车店,文三儿悲愤难平。
徐金戈能清醒地回忆起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时,已经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这次行动很不顺利,本来徐金戈有个助手,两人一直配合得很默契,谁知动手之前的当天下午,他的助手突然在旅店被日本宪兵逮捕了,行动迫在眉睫,临时再找帮手是不可能了,徐金戈决定自己干。从他掌握的情报来看,犬养平斋还是个柔道和剑道高手,但徐金戈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刺杀行动不会靠拳脚取胜,他多次执行过刺杀任务,每次都是将目标一枪毙命,纵然是有一身武艺也根本用不上。
在徐金戈的记忆中,只有一次行动失了手,那是1939年3月21日在河内刺杀汪精卫。那天运气实在不好,汪精卫临时和秘书曾仲鸣调换了卧室,徐金戈和三个弟兄踢开卧室门,兜头一阵乱枪将床上的一男一女打死,然后就迅速撤离了现场。本以为汪精卫必死无疑,谁知第二天才从报纸上看到,汪精卫安然无恙,他们打错了人,为此徐金戈受到戴老板的严厉训斥。
在这次行动之前,徐金戈把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都考虑到了。犬养平斋是个老牌特工,他的智力绝不在徐金戈之下,如果带武器进入41号,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犬养平斋的手下肯定要例行搜身,这是问题的关键。徐金戈对此也做了准备,他搞到一支特种手枪,这是一支英国制造的,伪装成雪茄烟的7。62毫米口径单发枪,子弹为钢芯弹头,穿透力极强。这支枪和其他几支真正的雪茄烟放在一个盒子里,外形上足以乱真。这是一招险棋,万一被犬养平斋识破了,只好随机应变了。
徐金戈记得,那天可把文三儿给吓惨了,在去砖塔胡同的路上,文三儿的状态就很不稳定,他像往常一样,拉着车小跑,却总也跑不成直线,车把也在扭来扭去的。徐金戈发现文三儿的两条腿在剧烈地颤抖,他笑着拍拍文三儿的后背说:“文三儿啊,你小子走路怎么像鬼画符一样?”
文三儿说:“徐爷,不怕您笑话,我这会儿裤裆都湿了,两条腿也有点儿不听使唤。”
这次行动徐金戈的运气不太好,他几乎失手了。
当他走进犬养平斋的客厅时,他的目标却没有出现,只有两个穿黑色和服的日本人。那两个日本人向徐金戈鞠了一躬,其中一个脖子短粗的家伙汉语说得很流利:“徐先生,犬养平斋先生马上就到,请您稍等一下。对不起,我们能对您进行例行检查吗?”
徐金戈装出一副受到侮辱的表情大声抗议:“难道你们日本人就这样对待客人?连一点起码的礼貌都不讲?”
那两个日本人毫不理会徐金戈的抗议,只管蛮横地动手搜身,徐金戈的雪茄烟盒子被搜了出来。那脖子短粗的日本人打开盒子看了看,突然抽出一支雪茄从中间折断,徐金戈的心猛地一沉,马上意识到今天的行动有些棘手,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那日本人又折断了第二支雪茄,心里迅速做出判断,看样子对方打算把所有的雪茄烟都折断,若是这样,尽管目标还没有现身,他却不得不动手了。
当那支伪装成雪茄的特种手枪被那日本人拿起来时,徐金戈果断出手了。他闪电般地一掌击中日本人的后脑,那家伙的头骨发出一声闷响,徐金戈凭手感就知道,对方的颅骨在他铁砂掌凌厉的打击下被打得粉碎,那支特种手枪已被徐金戈夺回手中。此时,另一个日本人已经以极快的手法掏出一支“南部”式手枪,还没来得及打开保险,徐金戈双臂一合,一个“双风贯耳”击中对方头部,随即双手一错,那个日本人的颈椎骨发出一声轻微的断裂声便无声地倒下……
徐金戈不到一分钟时间,徒手连毙两人,但他心里清楚,此时他已处在极大的危险之中,既然日本人已有防备,就绝不止眼前这两个杀手,说不定第三个杀手已经占据了有利位置。他正待转身之际,突然感到脑后起了一股微风,徐金戈心知不妙,这是有人在他身后进行偷袭,然而他想做出反应已经迟了……一根细细的钢丝勒住了他的喉咙,钢丝猛地抽紧,像刀子一样切进了皮肤,鲜血从切开皮肤的创口里迸溅出来,徐金戈徒劳地挣扎了一下,钢丝勒得更紧了,徐金戈绝望地感到,再有个十几秒钟,锋利的钢丝就会切断他的气管和颈动脉……钢丝突然松了一下,徐金戈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徐先生,鄙人犬养平斋向你请安啦……”
徐金戈呼出一口气回答:“犬养平斋先生……久仰了……你就这样招待客人?”
徐金戈抓住这个机会已经从口袋里摸出那支“雪茄烟”,他的手指也按在了发射钮上,但他绝望地发现,自己所处的角度根本无法向目标开枪,犬养平斋双手勒住钢丝,膝盖屈起顶住了徐金戈的后背,使用的手段是典型的“印度绞杀法”,使对手无论有多强武功也毫无还击余地。
徐金戈耳畔传来犬养平斋的声音:“徐先生,在你临死之前,我还有点儿问题想核实一下。我的问题是,你这个刺客是受哪方面指派的?另一个问题是,你们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徐金戈勉强吸了一口气:“犬养平斋,你下手吧,有人会替我报仇……”
“嗯,拒绝回答?真遗憾,像徐先生这样的高手要是能为我们日本帝国服务该多好,可你拒绝合作,这我就没办法了……”
钢丝又勒紧了,徐金戈感到一阵窒息,他的思维渐渐模糊,在失去知觉的一刹那,一个念头在徐金戈脑子里如电光石火般地闪过,鱼死网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徐金戈毫不迟疑地将“雪茄烟”抵住自己的胸口,猛地按动了发射钮,“砰!”枪声响了,一颗7。62毫米口径的钢芯弹头以极大的能量冲出枪管,迎面碰上一堵柔软的肉墙,弹头欢快轻松地洞穿肉墙,谁知穿出肉墙的钢芯弹头又撞上另一堵肉墙,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它还有足够的能量穿进另一堵肉墙,于是,钢芯弹头又义无反顾地撞进肉墙中……徐金戈和犬养平斋在子弹强大的冲击力下同时仰身跌倒,他们身后的*墙上溅满了鲜血,就像一幅“野兽派”的绘画……
方景林那天夜里也被卷入这个事件中。那几天夜里日本人全城搜捕抗日分子,警察局当然也不能闲着,方景林被派往珠市口一带进行夜巡。本来是两个人一组巡查,但他的临时搭档孟凡才晚饭不知吃了什么,走了没多远就蹲下捂住肚子喊起疼来,方景林一不耐烦就把他打发回家了。他一个人顺着西珠市口大街向东巡视,当他走到和前门大街交会的十字路口时,发现这里被设了路卡,一道蛇腹形铁丝网将路口拦住,两个日本兵和一个中国警察在铁丝网后面站岗。
那警察老远就和方景林打招呼,他走近了才看清,这是局里的同事王怀保,这家伙日语很好,正和两个日本兵聊得很热乎。方景林向他们点点头准备继续巡视,他实在厌恶王怀保,这是个死心塌地的汉奸,不光是积极协助日本人迫害自己的同胞,就是对警局里的同事也经常打小报告,干些落井下石的事儿。方景林早想好了,一旦有机会就收拾了这家伙。
王怀保偏偏不识趣,见方景林要走开便热情地邀请他参加讨论:“老方,别走啊,一块儿聊聊,我正和两位太君讨论女人问题呢。”
方景林淡淡地说:“哟,这我可没经验,我还没结婚呢,你们聊吧。”
王怀保用日语对一个日本兵说:“老方的日语也不错,他也可以参加我们的讨论,反正现在也没事,离我们下岗还早着呢。”
那日本兵说:“方桑,你不要走,我和王桑讨论的问题是,中国女人和日本女人在床上的表现有什么不同,是这样吧,王桑?”
“是这样,老方,你有什么看法?”王怀保向方景林猥亵地眨眨眼睛。
“老王,我说过了,我还要去巡逻,再说我对这种无聊的话题也不感兴趣。”方景林冷淡地说。
“哟嗬,老方你可是个正人君子,你是真没沾过女人?这我不大相信……”王怀保还在继续纠缠。
远处有汽车的灯光和引擎声,另一个日本兵警惕地端起步枪喊道:“准备检查!有汽车过来。”
王怀保也掏出了手枪,举起左手示意汽车停下。
一辆黑色的1938年款的“菲亚特”轿车停在路卡前,司机是个中年男人,他摇下车窗说:“太君、老总,我家里人得了急病,要去医院看病。”
王怀保瞪起了眼:“有这么跟太君说话的吗?都给我下车接受检查。”
一个日本兵用手电向汽车后座照照,方景林看见一个穿长衫的人斜靠在后座上,头上的礼帽压得低低的,遮住了脸面。
两个日本兵立刻用步枪对准后座上的人哇啦哇啦叫起来,王怀保也举起手枪命令司机:“你!把他的帽子拿开。”
司机在枪口的逼迫下无奈地将那人的礼帽拿下,方景林的心猛地一沉,他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竟然是徐金戈……
徐金戈浑身是血,人已经昏迷不醒,他的头无力地耷拉下来。
日本兵和王怀保兴奋地大叫起来,他们没想到一条大鱼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撞到自己的网上,这个浑身是血的人肯定是个要犯。王怀保晃动着手枪对司机大声喊道:“快!给我下车,举起手来!”
司机沮丧地举着手钻出车门……方景林的脑子里此时飞快地运转起来,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徐金戈被捕?杨秋萍在刑车上的惨状又浮现在方景林的眼前……一个中国特工落在日本人手里会是什么结果,方景林是非常清楚的。按照地下工作的纪律,他无权擅自采取行动,至少要向上级请示,但现在哪还来得及?如果错过这个机会,方景林会悔恨终生,不管徐金戈是不是自己同志,只要是抗日战士就没有不救的道理。
方景林来不及多想,他迅速观察了一下自己所站的位置,王怀保和两个日本兵都站在自己的前面,这是一个多好的射击位置,干掉他们!方景林迅速下了决心,他悄悄解开警服胸前的纽扣,将右手插进左腋下,那里藏着一支*,弹容只有五发,足够了。他考虑得很周全,警局所发的佩枪绝对不能使用,日本人的弹道专家不是傻子,他们会根据弹头找到发射它的那支枪,方景林才不会留下这种破绽。
王怀保已经拿出了手铐,准备扣上司机的双手。方景林能看出来,司机的身上可能藏有武器,不过是面对两个日本兵的枪口未敢轻易出手。看眼前的情景他稍有异动就会被击毙,日本兵的警惕性高得很。方景林的右手已经轻轻拨开了手枪的保险,不能再等了,出手!方景林猛地拔出手枪向前面的日本兵扣动了扳机……“砰!砰!”枪声在深夜的街道上显得格外震耳,子弹打进两个日本兵的后脑。方景林迅速掉转枪口,还没来得及开枪,“砰!”又是一声枪响,王怀保的脑门上中了一枪,三个敌人倒下后,方景林看见司机的枪口里冒出了一缕青烟……
“兄弟,好身手,谢啦!”那司机赞赏道。
“你出手也很快嘛,是军统的人?”方景林将手枪插回腋下枪套。
“没错,你是哪部分的?”
“中国人!快走吧!你们这伙计快不行了。”方景林环顾四周催促道。
司机蹿上汽车发动引擎,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说:“前面不远有我们的藏身点,你要不要去避避?”
“不用,我有办法脱身,你们的据点里有医生吗?”方景林惦记着徐金戈的伤势。
“放心吧,什么都有,毕竟在这儿混了八年啦,兄弟,后会有期!”汽车像箭一样蹿出去,红色尾灯闪过路口消失在黑暗中。
远处响起了急促的警笛声,方景林迅速闪进煤市街南口,在黑暗中奔跑起来……
第十五章()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没给文三儿留下什么印象,他没几天就把徐金戈这个人给忘了。文三儿属于那种生活在混沌中的人,车行里的老伙计们都说文三儿是属耗子的,撂爪就忘。
文三儿只是在一个月后遇见了陆中庸,从陆中庸的嘴里才知道,那天晚上砖塔胡同41号出了大事,两个日本人被杀,犬养平斋受了重伤。事后日本宪兵把那一带都戒严了,还在全城展开了大搜捕,至少抓了一百多个嫌疑犯。据陆中庸说,犬养平斋是经过抢救才保住的性命,而姓徐的凶手却神秘地失踪了。巧的是那天晚上珠市口也发生枪击事件,日军12联队的两个士兵和一个中国警察中弹身亡,凶手也没有抓到,这两起事件之间有没有联系还不清楚。
陆中庸叹气道:“这姓徐的不仗义呀,我陆中庸拿他当朋友,谁知他却是重庆派来的杀手,差点儿把我也搁进去,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幸亏日本人对我还是比较信任的,不然我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呀。”
文三儿心说,你他妈活该!谁让你给日本人当狗?但表面上,他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徐爷还欠着我的车钱呢,陆爷,这下我找谁要去?”
陆中庸幸灾乐祸地回答:“文三儿,我教你个法子,找日本宪兵队要……”
文三儿再看见徐金戈时,已经是1945年的10月份,那时战争已在8月15日结束了。据那来顺说,本来日本人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