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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芸匆匆推门进来:“晓白,你要干什么?”
周晓白狠命地压着箱子说:“我要去陕北,我要当面去问问他,他不能这样不负责任。”
罗芸说:“你疯了?领导不会批你假。”
周晓白任性地说:“不批假我也要走。”
“你这是开小差,是逃兵,你考虑到后果了吗?”
周晓白猛地把一身军装扔到墙角喊道:“我要求复员总可以吧,这兵我不当了还不行?”
罗芸急了,她不顾一切地抢过衣箱大喊:“晓白,你冷静点儿,为一个钟跃民不值得,你会毁了自己,千万别这样,我求你啦。”
周晓白呆呆地望着罗芸,突然身子软下来,罗芸一把抱住她。
周晓白凄厉地叫着:“罗芸,他为什么这样对我?我第一次爱上一个人,就是这个结果,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啊……”她顷刻间泪飞如雨,失声痛哭。
罗芸把钟跃民的恶劣行径告诉袁军时,袁军却一声不吭,罗芸大为恼火。
那是在一条小河边,河两岸林木掩映,坡岸上绿草如茵,浓荫蔽日,这也是他们经常幽会的地方。
袁军和罗芸身穿便衣斜躺在坡岸上,袁军头枕双手,眼睛望着天空。
罗芸把头倚在袁军的肘弯里说:“你该给钟跃民这浑蛋写封信,好好骂他一顿,太坑人了。”
“我凭什么骂他,我们是哥们儿。”
罗芸坐了起来:“哼,你看看你的哥们儿都是些什么人?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是呀,天下的女人都瞎了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们女人应该联合起来,谁也别搭理男人,这样就没这么多悲欢离合的故事了。”
罗芸怒气冲冲地看着袁军:“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好像无所谓似的?”
袁军若无其事地说:“这算什么大事?天又没塌下来,钟跃民又不是世界上唯一的男人,让周晓白缓缓气儿,过些日子再找一个就是了。”
罗芸一听这话便气得要命:“你说得轻巧,感情是能随便伤害的吗?一个女人要是感情上受到伤害,恐怕一辈子都缓不过来。”
“没那么严重吧,我听说初恋的成功率还不到5%,这很正常,人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袁军,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是你的心里话吧?”
“你看,你看,我说你哪儿来这么大的义愤呀,物伤其类,把自己也搁进去了。要是看电影,你看着看着动了感情,把自己也投入了,这就麻烦了。比如说,看见黄世仁侮辱喜儿,于是你就把自己当成了喜儿……”
罗芸狠狠拧了袁军一把:“少跟我臭贫,以后你要是敢对不起我,看我不杀了你。”
袁军看了罗芸一眼,大发感慨道:“你们女人一到这会儿就露出了狰狞面目,让人不寒而栗。”
“你知道就好。”
袁军问:“周晓白最近怎么样?”
罗芸说:“大病了一场,发烧到40摄氏度,要不是因为病倒了,她真敢开小差跑到陕北去,她心里还是放不下钟跃民。”
袁军由衷地叹道:“谈恋爱真是件累活儿,我算明白了,女人是不能轻易招惹的。”
罗芸说:“你能有这种认识,说明你的头脑还算清醒,世上没有占了便宜就走的事。”
袁军沉默了。
石川村村口的老槐树上挂着一截旧铁轨,每天出工的时候村支书常贵就敲打铁轨,算是吹出工哨。
随着敲打铁轨的声音,村民和知青们慢吞吞地陆续来到村口。
郑桐边走边兴奋地告诉钟跃民:“跃民,你那主意真是高招儿,蒋碧云这些天一见了我,眼神儿都不对了。”
钟跃民问:“什么眼神儿?”
“温柔啊,绝对温柔。哥们儿,实在对不起,为了巩固战果,我只好拿你当牺牲品,在蒋碧云那儿把你数落了一顿。”
钟跃民警惕地问:“你他妈又说我坏话了吧,是不是把我形容成恶贯满盈的流氓?”
“倒没那么严重,不过是说你这个人责任心差了点儿,见一个爱一个,就像狗熊掰棒子,掰一个扔一个,在你不长的掰棒子生涯中,已经扔了七八个了。”
“我操,你诽谤得有点儿过头儿了,我有这本事吗?”
郑桐推心置腹地说:“为了哥们儿的终身大事,你就担点儿恶名吧,我总不能把你夸成一朵花儿似的,那还有我什么事呀?”
钟跃民点点头说:“得,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这流氓的恶名我担了,收工回来你把我的脏衣服洗洗,我明天还等着穿呢。”
郑桐抗议道:“凭什么让我洗?我还要备课呢。”
“狗屁,谁还听你的课,你倒讲上瘾了。我为你担了这么大恶名,你替我洗件衣服算什么?你要是不洗,可要注意后果。”
郑桐立刻软了:“真是*裸的威胁,行,我洗。你还别说,这些天我看《中国通史》还真看上了瘾,我打算再找点儿其他历史书,好好攻读一下,我计划用两年时间通读《二十四史》。”
“我的天,你哪来这么大动力?”
郑桐严肃地说:“爱情呀。”
钟跃民大笑:“哎哟,还跟真的似的,你可别吓着我。”
常贵在村口已经等候多时了,他训斥着众人:“人都来齐了没有?怎么还缺人?一到给队里干活就磨磨蹭蹭,过去给自家自留地干活,不用人催,屁股上像安了马达,停都停不住。跃民来了没有?”
钟跃民答道:“支书,我来了。”
常贵派起活儿来:“小钟,今天我派你个美差,县城里咱村包的那几个厕所该掏了,你带蒋碧云去把粪掏回来,千万别洒了,咱村的菜园子全靠它啦,这可是宝贝。”
钟跃民泄气地说:“支书,我当是什么美差,闹了半天是掏粪,这算什么美差?”
“你这娃真不知好歹,那点儿粪一会儿就掏完,你们还能逛逛县城,这活儿可是记满分,你要是不想去我可换人了。”
钟跃民立刻改变了主意:“那我去,不就是掏粪吗,这脏活儿让别人去多不合适。蒋碧云,你要嫌脏就让郑桐去,别不好意思,谁让我们是男的呢。”
蒋碧云说:“既然你们觉悟都这么高,也别显着我落后,我也去吧。”
郑桐摇摇头说:“看看,这些人里没傻子,一听说能逛县城,比当年在北京逛王府井还高兴,别说掏粪,吃粪都干啦。”
蒋碧云把一个土筐扣在郑桐头上:“郑桐,闭上你的臭嘴。”
钟跃民似乎想起了什么:“支书,让郑桐也去吧,蒋碧云干活儿不行,到时候活儿都让我一人干,我不就亏了吗?”
蒋碧云瞪着他不满地说:“钟跃民,谁干活儿不行?你怎么净跟我们女的斤斤计较。”
钟跃民显得很自私:“这年头儿,谁顾谁呀?支书,让郑桐去吧。”
常贵无奈地说:“你们这些学生娃呀,干点儿活儿也这么多事。郑桐,你也去。”
郑桐就等这句话呢,他马上大声道:“是,支书,保证完成任务。”
蒋碧云哪里知道这两个家伙在算计她,她不依不饶地冲着钟跃民发火:“钟跃民,我算认识你了,你可真够自私的。”
钟跃民不为所动:“那当然,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村里仅有的两头骡子拉着粪车在乡村土路上跑着,郑桐和蒋碧云分坐在两边的车辕上,钟跃民坐在侧面,车轮在土道上卷起漫天黄尘,粪车冲上山峁,四处望去,黄土高原的山川地貌尽收眼底。
钟跃民扯着嗓子吼出信天游:
羊肚肚手巾哟,
三道道蓝。
咱们见个面容易,
拉话话难。
一个在那山上哟,
一个在那沟,
咱们拉不上话话,
就招一招手
…………
郑桐没话找话地说:“蒋碧云,你听跃民唱得挺够味儿吧?”
蒋碧云一撇嘴道:“一般,一听就是城里人唱的,缺点儿黄土味儿。跃民,你是不是跟秦岭学的?”
钟跃民说:“秦岭是谁呀?不认识,我这是跟羊倌杜老汉学的。”
“哟,为了秦岭,把女朋友都甩了,这会儿又装不认识了?”
“我说蒋碧云同志,你不要太关心别人的私生活好不好?今天大家难得出来逛逛,聊点高兴的事成吗?”
蒋碧云说:“鬼才管你的私事,我不过是随便问问。郑桐,你的历史课还在讲吗?”
“嗯,刚讲到两晋南北朝,给他们讲课太费劲,都嫌历史课太枯燥,我只好加一些历史典故活跃一下气氛。比方说到两晋,我就给他们讲讲石崇斗富、绿珠坠楼的故事,平心而论,钟跃民学得还是挺认真的。”
钟跃民附和道:“是啊,我觉得多学点儿知识没坏处,还是郑桐有心眼儿,我们这些人胡打胡闹时,他在家偷偷看书学习,还要和我们划清界限。当时我真想揍他,现在想起来,还是他对。”
郑桐说:“人要有远见,这世道不能总是这样,知识早晚能派上用场。”
钟跃民恭敬地说:“是,你说得有理,我觉得你真能当我老师了。”
郑桐显得很谦虚:“什么老师不老师的,我不过是比你们多看了几本书罢了,咱们还是共同探讨吧。”
蒋碧云疑惑地看着他俩:“我总觉得钟跃民最近有点儿不对头,就凭他会老老实实认别人当老师?他服过谁呀?别是憋什么坏主意呢。”
钟跃民作出真诚状:“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古人云:‘三人行,必有我师。’郑桐当我老师我可没觉着丢份儿,他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也算是家学渊源,我当当学生怎么啦?郑桐,我不怕别人讽刺挖苦,给你当学生我当定了。”
蒋碧云盯着他说:“钟跃民,你这都是真的假的?我怎么老觉得你老谋深算地在攒坏水呢。”
“那是你缺乏真诚,总把生活看得漆黑一团,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好人,这是你的偏见。”
郑桐说:“跃民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浑是浑了一些,但基本还是懂道理的,为人也比较真诚,至少在学习这方面还是挺认真的。”
钟跃民咬牙切齿地说:“郑桐啊,这么多日子了,你总算说了我点儿好话,真他妈感动死我啦。”
蒋碧云批评道:“你看,说着说着嘴里又不干不净了。”
郑桐从不放过诋毁钟跃民的机会:“他就这样,一高兴就爱骂人,都是他爸教的。”
钟跃民欲发作又忍住:“得,是我爸教的,他就没教过我好的。”
郑桐说:“不说他了,咱们唱歌,蒋碧云,你看过电影《花儿朵朵》吗?会唱那首插曲吗?”
“当然会。”
郑桐和蒋碧云大声唱起来:
你看那万里东风浩浩荡荡,
你看那漫山遍野处处春光,
群山点头河水笑,
万紫千红百花齐放
…………
钟跃民掏出烟袋点燃一锅烟恶狠狠地望着郑桐,心里琢磨着到了晚上回宿舍该怎么收拾他。这狗东西,他在心里骂道。他深信,这会儿要是蒋碧云和他同时挂在悬崖边儿上,郑桐这小子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先把蒋碧云拽上来,万一这会儿钟跃民松了手掉下去,那也只好活该了,哥们儿义气一到了这会儿就不灵了。
钟跃民等人在县城里掏完厕所,郑桐这小子连声招呼都没打,就带着蒋碧云逛市场去了。钟跃民想起该去县委知青办看看马贵平,自从上次马贵平去村里看过他以后,钟跃民还没来过县城。
他这样想着就走进了县委大院。
马贵平正在办公室伏在桌上写东西,钟跃民亲热地叫了声“马叔叔”。
马贵平抬头惊喜地说:“是跃民呀。”
钟跃民说:“队里派我来县城干活儿,我顺便来看看您。”
马贵平拍拍钟跃民的肩膀:“好小子,还记得你马叔叔,还算有良心,你来得正好,我正准备派人找你去呢。”
钟跃民问:“有事吗?”
马贵平说:“好事,天大的好事……”
马贵平把钟跃民按坐下,又忙着拿暖瓶倒开水:“没吃饭吧?等一会儿食堂才开门,你先坐一会儿。”
“马叔叔,到底是什么事?”
马贵平说:“今年的征兵工作又开始了,碰巧部队来接兵的副团长是我的老战友,他刚当兵时我是他的班长,多少年没见了,这家伙如今都是副团长了。我把你的事和他说了,他二话没说,一拍胸脯说,‘这事我包了,老师长的儿子要当兵,咱还能不管?’你说,这不是天大的喜事吗?”
“可我爸的问题还没有结论呢,部队政审怎么办?”
马贵平说:“这你不用管,我们自有办法,这是你马叔叔第一次走后门儿。不过,为了我老首长的儿子,这个后门儿我还非走不可。”
钟跃民感到很突然,他根本没有想到好事会从天上掉下来,他猛然想起秦岭,她怎么办?钟跃民感到很踌躇,他试探地问:“可是……马叔叔,我还有个女朋友呢,她能和我一起走吗?”
马贵平说:“嗯,你小子才多大,就交女朋友了?告诉你,你就是碰上个仙女,这会儿也顾不上了,我只能管你一个。”
“那么我也得回去和她商量一下啊。”
“不行,你哪儿也不能去,就住在我家里。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好办?这是走后门儿,是违反原则的事,何况这次是C军招兵,赫赫有名的王牌部队,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机会难得呀。”
钟跃民站了起来:“马叔叔,谢谢您为我的事操心,可我不想当兵了,我还是当农民算了。”
马贵平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吼起来:“你敢!你爸爸英雄了一辈子,怎么养出你这么个熊儿子来,为个女人就放弃前程?你听着,你是个男子汉,不是个娘们儿,军队里是男人建功立业的地方,你应该去当兵,不管你将来要做什么,当几年兵绝对没有坏处。钟山岳的儿子就该是条汉子,就不能给他丢脸,要是为了儿女情长就自毁前程,你就不是钟山岳的儿子,我也没你这个侄子!”
钟跃民浑身一震,慢慢地坐下。
“你给我好好想想,想明白了没有?”
钟跃民低声说:“明白了,我去,可我一定要向她告个别,您一定要答应我。”
马贵平叹了口气:“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情种,好吧,快去快回。记住,对别人说你父亲得了重病,你要赶回北京看望父亲,记住啦。”
钟跃民站起来:“记住啦,我走了,马叔叔。”
钟跃民爬上石川村的后山梁,眼巴巴地望着对面的山梁。
秦岭准时出现在对面的山梁上,她向钟跃民招招手:“跃民,我今天可没有迟到啊。”
钟跃民呆呆地望着秦岭,他不知该怎么开口,嘴唇动动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秦岭关切地问:“跃民,你怎么啦?”
钟跃民还是没有说话。
秦岭平静地看着他说:“你有心事?和我说说好吗?你不是拿我当朋友吗?”
钟跃民艰难地说:“秦岭,我是来向你告别的,我要走了。”
秦岭平静地回答:“我知道你早晚会走,我该向你祝贺呀。”
“我会回来找你的。”
“别这样,跃民,你有你的路要走。”
钟跃民说:“我会给你写信的,你呢,会给我回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