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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没有你自己?”洛神温言道:“你要我们开心,我们自会开心的。你开心,我们会更加开心。”
“哎呀,我忘啦。”长生懊恼道。
“这都能忘,赶紧补上。”我站起来整整她的被角:“睡罢。”
她头侧向我们这边,一直看着我们退出去,就似她少时那般。我朝她竖起食指摇了摇,她赶紧闭上眼睛,我随后轻轻将房门关上了。
穿过院落小径,我洗过手回房更衣,洛神弯腰在铺陈被子,我从后头抱住她准备亲她一口的,谁料到她扭捏将脸偏开了,淡道:“我害羞。”
我搂住她的腰,她顺势轻车熟路解了我的衣带,道:“我不好意思。”
她还真是好意思。
每日我都要去早市采买,洛神得空就会与我同去,我负责挑,她负责拎,这回加了长生,自是负责吃。
我选了一路,洛神拎了一路,长生吃了一路。
结果一日,我们三人又遇见了那位濯川道长。
这回未曾背她那只大箱子,倒让我颇不习惯了。她身姿笔直,不远不近地站在一处摊位前,那摊位卖些自家做的古怪玩意,此时另有一名女子凑近那摊位,抓起一只漂亮的盒子仔细琢磨。
濯川道长望着那女子背影,想来二人是一路的。
背对着瞧不见那女子的脸,但她那模样已足以吸引众人目光。
她有着一头银发,如海浪般轻柔披散。
“这个好。”那银发女子朝摊主一竖大拇指。
我看得有些想笑,只觉得这银发女子言谈举止似乎颇为奇怪,她年纪轻轻竟一头银发,想来也不是汉人罢。
摊主被她这毫不遮掩的大拇指夸得十分羞涩:“姑娘,好你就买。”
濯川道长似有些头疼,默默在后撑了额头。
那银发女子言谈相比寻常人好像颇为磕绊,我看出她似乎是在刻意学习那摊主的言语,她回过头来,笑容纯澈地朝濯川道长望过去:“好,我要买。”
前几次见濯川道长十分冷淡的模样,这回倒是略微低了头,局促道:“鱼,我没有余钱,不能买。”
她应该是唤她鱼罢?
只是我倒是头一次听有人名字单独唤作鱼的,是以这下也不确定是鱼,还是余,或者别的。
如果真是鱼,长生合该喜欢。
那鱼姑娘略有失望,不过还是朝濯川道长一笑,转头向那摊主道:“不买,大叔我们不买。”
摊主:“”
摊主我认得,才不过将近三十岁,只是胡子有点多,我想他定是因着被叫老了而心碎。
鱼姑娘与濯川道长朝我们走来,我们让出一条道,道长目视前方未曾有什么表示,只当陌路人,倒是那鱼姑娘经过我身边时,面有异色,跟着朝我笑了笑。
那笑让我一刹那误以为她是认得我的,跟着我忖到我对她毫无印象,想来她是因着她性子缘由特地同我打招呼,我也不好失礼,点点头,回她一笑。
洛神一路也没什么话,她给长生嘴里差不多快塞完一串团子,长生左手的烤鱼串将将吃了一半。
鱼姑娘又望了我一眼,那濯川道长回头看她,又看看我,鱼姑娘眨眨眼睛,跟在濯川道长身后过去了。
“唔。”她们走远,我回头刚想说那鱼姑娘的奇怪之处,洛神将最后一颗团子塞进我嘴里。
罢了,罢了。
有团子吃,不说了。
我腮帮子鼓起,咬着团子,随洛神和长生轻快往前走去。
第330章 洛师番外明朝篇(九)()
洛师番外明朝篇(九)
及至后面这些日子;我们三人在集市上倒也能瞧见那濯川道长与银发女子多次。
其实集市中人流穿梭,许多都是每日必来采买,我不在意便无甚印象。唯有那鱼姑娘一头银发扎眼得很;每次见了她都会同我打招呼,晓得她名唤鱼浅;虽未有多少直接交流;渐渐的,竟也有种相识颇久之感。
瞧濯川道长那脸色,想来她是不大愿意逛集市,不过鱼浅看起来却很有兴致;大抵是她硬拉着道长过来的。
鱼浅在侧,多数时候濯川道长不再背着她的那只大箱子;即便有时背了,也能看出箱子不再似先前那般重,更没有渗水。
洛神告诉我那箱子是道门的捉妖箱。
世间大多数诡物妖蛊都藏匿在荒无人烟之境,或古老陵墓,或虚渺秘境;但也免不了有些因着各种缘由流窜出来,混迹尘世之中。
过去几百年旅途里,我和洛神便遇过不少。
正是这些诡物入世,这才催生了许多除妖师的存在,除妖师多是佛门和道门中人,他们替寻常人祛除妖邪,祈求福泽,顺便收取部分银钱作为酬劳。
说到酬劳,自然便有许多打着幌子坑蒙拐骗的,越是战乱越多邪气,人们便也越发盲目相信,甚至一些人明明没什么本事,连妖蛊名号约莫都说不上几个,竟也靠这个发了横财。
十个除妖师九个富。
只濯川道长她很穷。
好几次见鱼浅都喜欢在一些摊位旁或铺面里驻足,盯着一些东西爱不释手,大抵是以往未曾接触见过,多有好奇,这便更让我确信她并非汉人,应是来自别处。
鱼浅喜欢说:“这个好,我要买。”
濯川道长只好道:“没有钱,不能买。”
鱼浅想是心性宽,浑不在意,买不起便放下东西,逛过这处,再到那处,优哉游哉似水中摇曳的一尾鱼。
濯川道长默默跟在她身后,我猜大抵是纠得肠子打结了。
不过有一次许是那东西太讨鱼浅喜欢,她拿捏许久,怔怔望着,终究也舍不得搁回原处。
她也未曾像以往那般笑说什么这个好,要买。
濯川道长看着她那副模样,颇为局促地在旁站着,伸手在袖口里摸了摸,又放下了。
瞧了这般久,那店铺掌柜显是不耐,一把将那锦盒夺过来,全然没了最开始的殷勤:“这可是上好的珍珠,前几日才新送来的好货,独独两颗,一般人可是买不起的。这等珍珠最忌浊气,人手浊气最重,瞧来摸去别是将它熏坏了。”
那鱼浅略一垂眸,罕有的没什么话。
濯川道长面有冷色,倒也不吭一声。
不知为何,这些天我对鱼浅颇有好感,只觉得她十分亲和,此番见她这般,竟也有些可惜。
原本是想走过去买下这两颗珍珠,再赠予她,但此举显是不妥的。
珍珠贵重,平白送人不但叫人心中多有猜忌,以为别有所图,且更重要的是会叫那濯川道长难堪。我看出那道长是十分想买下这两颗珍珠,无奈囊中羞涩,倘若我将这两颗珍珠直接赠给她们,在鱼浅面前,道长想必会觉得颜面扫地,这也是人之常情。
那铺子外头摆了书画摊,我们便在那驻足,这个角度她们也瞧不见。
我看看洛神,洛神正漫不经心看一副字画,大抵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她抬起头来,声音略微高了些,淡道:“我瞧你近几日面色比不得先前滋润了,莫不是操劳过度?”
她这么说,我便不高兴了。
明明晨起时分,她替我梳妆,还不忘用手将我脸轻拢慢拈地摩挲了两把。
不高兴归不高兴,我却也晓得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果然她面不改色地领着我走入那间铺子:“听说这家掌柜的新入了上好的珍珠,不若买回去碾磨成粉,给清漪你滋润一二。”
你怎地不说你自个操劳过度,要给你自个滋润滋润。
我被你折腾得已经够滋润了。
那掌柜的听罢,立即两眼放光地向我们推荐起来,他唾沫横飞,我忙扯着洛神不动声色站远了点。
鱼浅瞧见我们,微微一笑,点点头。
我道:“鱼浅和道长竟也在这么?你们瞧上了什么?”
鱼浅目光微黯,笑道:“师姑娘,洛姑娘,我们只是随意看看,这便走了。”
濯川道长一言不发。
洛神付过银钱,将那一双珍珠收了起来。
四人一同走出铺外,洛神顿了顿,突然朝濯川道长道:“道长近日可有闲暇?我那铺子这些天似有些不太平,恐有邪祟,听人说道长擅捉妖驱邪,不知可愿替我看看?此番劳动道长,酬劳自是不会少了你的。”
濯川道长道:“有的。洛姑娘说个时间,我再行登门。”
洛神似是微松一口气:“那多谢道长。我家表妹怕黑怕鬼怕打雷,近日被那些东西折腾得都不敢睡,这不面色都不滋润了,我很是担忧。”
我:“”
鱼浅竟仔细端详起我的脸,片刻之后道:“我觉得十分滋润啊。”
我:“”
承蒙夸赞。
洛神面无表情道:“那是她以前更为滋润许多。”
我:“”
路上双方说了会话,再行别过。
等到濯川道长按照约定时间到了墨砚斋,她背着箱子在后头各个房间转悠了一遭,道:“许是在下学艺不精,倒也未曾瞧见有什么脏东西,很干净。”
“大抵是暂且走了,保不齐隔些日子又会过来。”我给她端了些茶水点心,道:“道长不若替我们备些驱邪之物,免得再叫那些东西缠上了。”
濯川道长只得照办。
结束后,洛神将那两颗珍珠当做酬劳给了她:“表妹认为她已然十分滋润,拒绝服用这珍珠粉,倒让我平白操了这份心。这东西搁在我们这也无甚用处,不若给道长你罢,现下许多铺子收这珍珠,可以卖个好价钱。”
她顿了顿:“不过道长若不想这般费事,我也可给现银。”
濯川道长接过那对珍珠,面有怔色,半晌才躬身道:“两位姑娘大恩,濯川感怀在心,必不敢忘。”
我笑道:“道长哪里话来。你帮我们祛除邪祟,我们感怀在心才是。”
濯川道长揣着珍珠离去。
洛神似笑非笑地在我面上摸了一把:“滋润。”
长生在柜台那边探头过来:“?”
我:“”
说起来新近的确是认识了一些人,墨砚斋相较往常也热闹了些。除了濯川和鱼浅,先前那位买玉的女人也来过好些次,又挑走了些把玩的。
时不时她也会同我们说些话,不过大抵都是我在应答,洛神是不大开口的。
一来二去,日子久了也算相熟,晓得她姓吴,是县里城西柯家三少奶奶。柯家三公子近些日子才从外地做买卖回来,还带回来个媳妇,这吴少奶奶虽才到长洲县不久,名头却响得快,首先自然是她貌美,其次是她能干。
许多大户人家的少奶奶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常年见不着脸面,她却因着帮柯家公子打理自家生意,时常要抛头露面。柯家长辈十分宠她,柯家公子更是将她捧在手心上,从她平日衣装配饰便能窥之一二。且她还有个出名的癖好,就是好古玩配饰,如今那些夫人小姐中时兴的胭脂珠玉钗瞧也不瞧,只要年岁久的。
长洲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眼下还开着的古玩铺子也只有墨砚斋,只因着如今战乱才稍平,做古玩毫无出路,一些铺子早已关门。我们不必顾虑这些问题,墨砚斋不过是过日子的消遣与兴致,这才一直开着。
原本铺子是冷冷清清的,吴少奶奶这一来,倒是出了不少货,更因着她这癖好,竟也引得一些有钱大户的夫人小姐有样学样,虽不识货,也要来我们铺子绕上一遭。有时她们是簇拥着吴少奶奶过来,有时柯家三公子也会陪同在侧。
洛神被她们吵得有些耳朵疼,折腾了几日,我于后院生了篝火,备了些料理好的鲜肉,河鱼来烤。
只因着我时常会做些点心,阿莹他们那群小鬼头自那日得了松子糖,三不五时地便揣了馋虫过来了,他们来得勤,今日也给他们撞上了,扒拉在后院入口嘿嘿傻笑。
我忙招呼他们进到院里。
阿莹的姐姐也来了,给我们带了自家做的香酱,自从阿莹父母晓得阿莹时常从我这带吃的回去,十分过意不去,便也时不时让阿莹或者阿莹的姐姐回礼。其他孩子也是如此,他们父母皆淳朴,都会让他们顺带捎些自家土产。
我在火堆旁翻烤肉片和鱼,阿莹的姐姐也来帮忙刷上她家的香酱,长生最爱吃鱼,直直地盯着我翻动河鱼的动作。
我给她一串烤好的,她忙不迭接过去咬了。
“两位掌柜的。”吴少奶奶从外面进来,裹了裹身上的紫色大氅,笑道:“怎地今日不做生意了,竟烤起肉来。”
她朝洛神望了一眼,洛神并未起身,忙活着自个的事。
我也不好失礼,迎上去道:“天寒地冻的,便请了些朋友过来聚聚。”
这边都开吃了,又怎好将她晾到一旁,便开口请她过去吃些东西烤烤火,她倒也未曾客气,道声谢披着大氅入了座。
我继续烤肉,期间抬了抬眼,瞧见墙头有人探头探脑的。
墙头积着白雪,她的银发散在上头乍一看倒不是很分明。
我失笑:“鱼姑娘,你在那里做什么?”
鱼浅自墙头一跃而下。
“要过来吃点暖暖身子么?”我朝她招了招手,洛神也抬头看她。
鱼浅示意我过去,我只得搁下手中肉串走到她身旁:“怎地不走正门?要从墙头这边来。”
鱼浅每逢说话都并不是很流畅的模样,想来她是外族人,后来才学的汉话。
她道:“别人说有什么秘密事便要走后门,方才我寻了一阵,未曾瞧见师姑娘你家的后门,只好翻上墙了。”
也许她学汉话的确学得有些辛苦罢。
我道:“鱼姑娘有什么秘密事要同我说的?”
她看了看那边人堆,我晓得她的意思,朝洛神做个手势,洛神简单颔首,那吴少奶奶也朝这边看过来,我将鱼浅领入后院书房,关上门来。
“这里没有别人了。”我道:“你大可放心。”
她点点头:“你是青鸟,我自是放心的。”
我浑身骤然一震,心里简直卷过惊涛骇浪。
多少年都过去了,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同我提这两个字眼。倘若有人同我提到神凰,都是不得了的大事,避之唯恐不及,更遑论青鸟?
“鱼姑娘,请等一下,我是什么?”我面上不露声色,做出不解之态。
“你是青鸟。”她目光干净的望着我。
我后背已然沁出冷汗,笑道:“你怎地记错了,我的名字是清漪才是。”
她笑笑,并未再说什么,也未逼我承认,只是道:“她将那对珍珠拿给我了,我晓得是你和洛姑娘给的,多谢你们。别的我都不要,但这珍珠对我意义很不一般,它们身上有我姆娘的气息。”
“你姆娘?”我沉吟。
“姆娘是我养母,是她一手将我带大的。后来她便失踪了,我出来寻她,一直都未曾寻到,不成想那日竟看见了这对珍珠。她是我姆娘的,决计错不了,有这珍珠在,姆娘她定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她下唇咬出一条血痕:“甚至是遭遇不测。”
我宽慰她:“只是随身珍珠罢了,也可能是你姆娘她不慎遗失,或者叫人偷走了,她本人会安然无恙的。”
鱼浅道:“她都哭了,哭得这般痛苦,怎会无恙?”
我心头更是一震。
哭。
眼泪。
珍珠。
我细细看她的肌肤,泛着比寻常人更为水润的光泽,她虽说得隐晦,我却也想到了某个令人不敢置信的猜测。
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