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瑕月含笑道:“魏贵人有孕在身,无需多礼,坐着吧。”
“多谢娘娘。”待得魏静萱重新落座后,瑕月打量了她一眼,讶然道:“今日见魏贵人,怎么瞧着比前些日子更清瘦了一些?精神也不好。”
魏静萱恭敬地道:“回娘娘的话,这次怀有龙胎之后,犯酸呕吐的情况较之前两次严重许多,难以吃下东西,难免有些消瘦。”
瑕月关切地道:“可有请庄太医看过?”
“已经看过了,也开了药,但效果不大;庄太医说让臣妾吃的清淡一些,尽量避免油腻荤腥,待得熬过四月之后,情况就会有所改善。”
瑕月点头道:“怀着身孕是辛苦一些,不过能为皇上诞下皇子,再辛苦也是值得的。”说罢,她对一旁的知春道:“去库房拿两盒血燕给魏贵人带回去。”
魏静萱连忙推辞道:“这些血燕是内务府送来给娘娘用的,臣妾如何能用。”
“你怀的是龙子凤孙,有何不能用的。”说罢,瑕月再次对知春道:“还不快去取来。”
知春虽然满心不愿,却也知道轻重,依言离去,待得她走后,瑕月道:“其实魏贵人身子不适,该在倚梅轩中好生休养才是,无需特意来此请安。”
魏静萱笑笑道:“不瞒娘娘,其实臣妾此来是有事相求,就是不知娘娘肯否答应。”
“哦?”瑕月挑眉道:“不知是何事?”
魏静萱自小元子手中接过画卷,亲自呈上道:“臣妾之前想要习画,寻可临摹之作,皇上得知之后赏下此画,娘娘您看看如何?”
瑕月展开画卷仔细看过后,颔首道:“这画像乍一看很像是来自前明董其昌之手,但细看之下仍是有所区别,而且底下也没有他的印章,应该是后人模仿之作;不过用墨明洁隽朗,温敦淡荡,倒是很合董其昌的画风,也算是不错。”
“是,虽然此画不是太过名贵,但臣妾很喜欢,想在画上题字,可是臣妾之字实在难以入眼,若是题上去,怕是直接毁了这幅画,幸好小元子提醒臣妾,说娘娘精通琴棋书画,所以臣妾斗胆,来请娘娘题字,还望娘娘答应臣妾这个不情之请。”说着,她再次起身行礼,神色极是恳切。
瑕月没想到魏静萱所谓的请求是这个,一时之间倒是难以摸清她的用意,正自思索间,魏静萱已是再次道:“娘娘可是不肯答应臣妾所求?”
瑕月回过神来,温言道:“本宫只怕字拙,坏了魏贵人心爱之物,到时候,本宫可没同样的画赔给贵人。”
“娘娘太过谦虚了,连皇上都对娘娘的字赞赏有加,能得娘娘题字,乃是臣妾莫大的荣幸。”
小元子突然跪下道:“主子对娘娘一直敬佩至极,奴才斗胆恳请娘娘,答应主子所求。”
瑕月眸光微微一闪,道:“既是这样,本宫答应就是了,起来吧。”
听得这话,魏静萱满面欣喜地道:“多谢娘娘。”
在随瑕月去书房的时候,魏静萱趁人不注意,在小元子耳边轻语几句,惊意如鸿鸟在后者眼中一闪而过。
到了书房,在将画卷铺展于案上后,瑕月道:“魏贵人希望本宫题什么字?”
魏静萱陪笑道:“臣妾不太懂这些,娘娘您做主就是了。”
瑕月点点头,在齐宽磨好墨后,提笔在画卷上写下一首七言诗,待其搁下笔后,魏静萱欢喜地道:“多谢娘娘赐墨宝!”
“魏贵人喜欢就好。”如此说着,瑕月将画卷交给躬身上前的小元子,就在这个时候,魏静萱突然发出一声痛呼,身子躬起,双手紧紧捂着腹部,神色甚是痛苦。
瑕月见状,连忙走过来道:“魏贵人这是怎么了?”
魏静萱摇头道:“臣妾也不知道,突然之间就腹疼得很。”
这个时候,匆忙卷起画卷的小元子也走了过来,忧声道:“会否是主子刚才走得太急,以致动了胎气?”
听得这话,瑕月忙道:“齐宽,赶快去传太医过来。”
在齐宽离开后,魏静萱腹痛的情况渐渐有所缓和,待到周明华匆忙赶到的时候,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诊其脉象也是颇为平稳。
瑕月松气道:“还好无事,否则本宫真不知该如何向皇上交待了。”
魏静萱一脸内疚地道:“都是臣妾不好,令娘娘受惊,臣妾罪该万死。”
“本宫并非责怪你,只是担心你与腹中龙胎,往后可千万要小心了,切莫大意,知道吗?”
魏静萱感激地道:“臣妾会小心的,多谢娘娘提醒。”如此又歇了一会儿后,她方才起身离去。
在殿门重新关起后,瑕月笑意瞬间消失无踪,折身回到桌案前,在翻阅了一番后,冷声道:“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齐宽听着不对,凑过来道:“主子,出什么事了?”
瑕月拿起案桌右上角的一叠纸,抽出其中第三张道:“本宫每日皆会习字一张,前日所写的,乃是《荀子》的《劝学篇》,可是你看看这张是什么?”
齐宽仔细看过之后,皱紧了眉头道:“奴才记得主子写这篇的时候,奴才也在,是五天前写的,叫……叫……”他听瑕月提过,无奈对这些文章不熟,一时之间难以记起。
第九百九十五章 来意()
“是《礼记》的《三年问》,四天前,本宫写的是《经解》,如今这两篇分别在第二与第三张,原来的那两张却是不见了,不是这纸长了翅膀,就是有人取走。”
“除了主子之外,这书房就只有奴才与知春进来,而主子习字所写的这些,奴才们从来都是不动的,怎么会被人……”说到此处,他倏然止了话语,眼眸中出现惊色。
瑕月瞥了他一眼道:“如何,想起来了?”
齐宽急声道:“小元子,一定是他取走的,刚才他曾靠近桌案,当时魏贵人突然腹痛,奴才与主子都赶着去看魏贵人,小元子却是在收起卷轴后才过去的,按理来说,那种情况下,他应该顾不得这幅卷轴才是。”
瑕月凉声道:“魏静萱根本不曾腹疼,之所以如此,乃是为了让小元子有机会取走那两张纸,若本宫没有料错,那纸就藏在卷轴之中。”
听得这话,齐宽当即就要往外走,瑕月唤住他道:“你要去哪里?”
“魏贵人刚走没多久,奴才跑快一些,应该能追上,也好将那两张纸要回来。”虽然齐宽不知魏静萱有什么目的,但她费这么大的劲,取走两张根本不值钱的纸,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万不能由着她取去。
瑕月放下手中的澄心堂纸,淡淡道:“你怎么讨要?”
见瑕月这会儿还慢条斯里的询问,齐宽心急不已,连忙道:“只要让她打开卷轴,自然就一清二楚了,奴才得赶紧去,否则就真追不上了。”
瑕月摇头道:“没用的,以魏静萱的心思,是断然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怕是一出延禧宫,就将那两张纸给换了地方藏,到时候你怎么办,搜魏静萱的身吗?你手还没动,她就一状告到皇上面前,诬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万一再来个腹痛,怕是连本宫都保不住你的性命。”
齐宽被她说得一头冷汗,没想到当中竟然藏有这样的风险,平复了一下惊惶的心思之后,他道:“那依主子之见,该如何是好?总不能由着她将主子那两张纸给拿去吧?”
瑕月抚一抚鬓间的珠花,徐声道:“给本宫暗中盯紧倚梅轩的一举一动,另外,告诉颖妃,让她在宫外的那些人盯紧魏家上下,本宫倒要看看,魏静萱究竟在耍什么花样。”
在瑕月吩咐下去的时候,魏静萱与小元子亦快步往倚梅轩赶着,后者不时回头,唯恐有人追上来,在踏进倚梅轩的那一刻,魏静萱听到小元子长舒一口气的声音,侧目道:“很害怕吗?”
小元子扶着她入内坐下后道:“不瞒主子,是有些害怕,您说万一皇贵妃发现了这件事,派人追上来,可如何是好?”
魏静萱接过香菊递来的马奶,轻啜一口道:“我倒希望她追上来,可惜没有。”
小元子愕然道:“主子何出此言?”
魏静萱捧着五彩斗纹瓷碗幽幽一笑,“就算那拉瑕月为皇贵妃,也不敢轻易搜我身,万一因此动了胎气,闹了起来,她也讨不得好。”
小元子恍然之余又有些担心,“主子,您说这件事能瞒过皇贵妃吗?她心思那么深,奴才担心她早晚会发现。”
魏静萱喝尽碗中最后一口羊奶,自袖中取出两张被叠成小块的澄心堂纸,正是瑕月不见的那两张。
正如瑕月所料,小元子就是趁着魏静萱呼痛吸引瑕月与齐宽注意力的那会儿,将这两张纸夹在卷轴之中带出来的,一到了外面,魏静萱便要了过去,藏在自己袖中。
“她知道了也不要紧。”魏静萱展开看了一眼后,并未递给候在一旁的小元子,而是命其取来笔墨,在同样的澄心堂纸上写下同样的话,不过她的字较之瑕月要差了一些。
待得墨迹干了之后,她将自己写的那两张交给小元子,道:“拿去给我大哥,让他找人临摹上面的字,越像越好。”
若说小元子之前还只是稍有些疑惑的话,那么现在真是一头雾水,拿去临摹的不应该是皇贵妃的那两张纸吗,为何变成了魏静萱自己的,这样的临摹有什么意义或是用处吗?
小元子试探地道:“主子,您是不是拿错了?”
魏静萱笑道:“你刚才也说了,皇贵妃那么精明,说不定她现在就发现了,正派人盯着你我呢,这样的监视下,不论咱们做什么都会被她发现,到时候,计划还未进行,就已经先被她识破了。”
小元子道:“奴才还是不明白,主子您之前曾提到和亲王,但奴才看不出此事与和亲王有何关联?”
“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另外,我听说你常会与其他宫里的太监聚在一起赌钱是不是?”
小元子知晓魏静萱不喜底下的人去赌钱,尤其是在出了于六那桩事情后,怕她责怪自己,连忙否认道:“主子误会了,奴才从未去赌过钱,就连……该怎么赌都不知道。”
“是吗?”魏静萱拖长了语调,悠悠道:“我虽不喜欢底下的人赌钱,但更不喜欢他们当着我的面撒谎,小元子,你若是厌了这小小的倚梅轩,想去慎刑司,尽可与我说,我一定如你所愿。”
看似温和的话,却是令小元子双手发抖,下一刻,已是跪下道:“奴才该死,奴才以后都不会再去赌了,求主子饶奴才这一回。”
魏静萱转过身望着惶恐不安地小元子,冷声道:“记住我刚才的话了吗?”
小元子连忙道:“都记住了,奴才不会去赌钱,更不会再瞒骗主子。”
魏静萱垂眸拨弄着小指上点翠梢蓝的护甲,道:“你今儿个去赌钱的时候,跟那些人好生打听,看哪个人能够写得一手好字,回来之后告诉我。
小元子不敢多问,依言答应,是夜,他赌完钱回来,来到魏静萱屋中,后者果然还未歇下,正坐在镜前梳发,望着镜中的小元子道:“如何,打听到了吗?”
第九百九十六章 声东击西()
小元子打了个千儿道:“回主子的话,打听到了,重华宫的刘奇写得一手好字,仪妃若有什么需要抄写的,就交给他去做。”
“刘奇……”魏静萱重复了一句道:“他在重华是何身份,我怎么没听过这个人?”
小元子接过魏静萱手中的沉香木梳,一边梳发一边回答,“是与奴才一样的正八品使监,不过并不常在仪妃身边侍候,所以主子对他较为陌生,不过他很喜欢赌上两把,平日里只要有空就会过来。”
魏静萱点一点头,转而道:“我听闻,宫外那些个赌坊之中,常有人出千,用不正当的手段赢钱,有这回事吗?”
小元子肯定地道:“有,奴才就曾碰到过一回,这种人赢起钱来特别狠,不过要是被赌坊里的人发现,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奴才碰到的那个,就被活活打断了双手;后来又曾遇到过一次,因为无钱医治,虽然骨头长在了一起,却是不齐,双手根本使不上劲,算是彻底废了,如今在京城里以乞讨为生。”
“好!”这般说着,魏静萱突然站起身来,小元子收手不及,将缠在发梳上的两根头发生生扯了下来,他慌忙跪下道:“奴才该死,请主子恕罪!”
魏静萱没有理会自己被扯断的发丝,和颜悦色地道:“无妨,起来吧。”
待得小元子战战兢兢地站起身后,她又道:“你明儿个出宫,除了我之前交待你的事情之外,再去找你刚才所说的那个出千之人。”
小元子惊讶地道:“找他做什么?”
魏静萱浅笑道:“你说呢,自然是找他学千术了。”不等小元子发问,她又道:“无需学得多精通,只需要能够赢刘齐就可以了,宫中应该没什么人精通千术,所以你无需担心会被识破。”
小元子想了一会儿道:“只要那人没死,奴才就应该能找到他,但奴才不太明白主子的意思。”
魏静萱拍一拍手道:“你明儿个将那两张纸交给我大哥,而他就会去寻善于临摹之人仿纸上的字迹,皇贵妃必会以为那就是咱们从她书房里拿来的两张纸,从而派人盯紧我大哥那边;但事实是什么?”
小元子心头一震,道:“事实是那两张纸还在主子手里,未曾交给过任何人?”
魏静萱含笑道:“不错,一直都在我手里,但是除了我与你之外,无人知晓这件事,就连我大哥,也会以为这是皇贵妃的手稿。”
小元子脑海中灵光一闪,脱口道:“奴才明白了,主子这是声东击西,转移皇贵妃的注意,以便咱们在宫中行事。”
魏静萱睨了他一眼道:“总算还有几分脑子,不枉我如此看重你。刘奇是整个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你一定要设法多赢他一些钱,赢的越多,才越能将他牢牢控制在咱们手里。”
“奴才明白。”如此说着,小元子又道:“主子可是想利用他来临摹皇贵妃的字迹?”
魏静萱颔首道:“不错,而且他是重华宫的人,对咱们往后行事大有助益;所以这件事,你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若有半点失误,我唯你是问。”
小元子连连答应,翌日宫门刚开,他便取了腰牌出宫,一直等到天色将暗之时方才回来。事情进行的很是顺利,那个出千之人也已经寻到了,用两只烧鸡换来了一些粗浅的出千手法,虽说是粗浅,但对小元子已经够用了,只需多多练习,避免因为动作生疏而被人看出来即可。
在说完这些事情后,小元子从怀中取出两张银票交给魏静萱道:“老爷说他们银子够用了,让您以后都不必送去了。”
魏静萱惊讶地道:“够用了?他们都谋到差事了吗?”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去的时候,老爷与二位公子都在宅子里,并不像外出谋差的样子,另外,宅子里还多了几个仆从,老爷说前几日刚刚买来的,且衣着打扮也较以前光鲜了许多。”
魏静萱蹙紧了双眉道:“父亲哪里来这么多的银子?你就没有仔细问问?”
小元子低头道:“奴才倒是问了一句,大公子说是别人送来的,但具体是何人,他并没有说。”
“无缘无故怎么会有人送银子给他们?这当中必有问题。”如此说着,魏静萱道:“你明日再去一趟,一定要问清这些银子的来源,半点也不许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