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就也算你都孝敬到了?”
洪氏拍手笑道:“这主意妙哇!鱼肉都是现成的,做粥做丸子可不比旁的都省劲?还是老太太最会打算。快跟我去那边院子,看着他们做,别叫把好东西都给弄坏了。”
吴太君就依言任她拉着走,一边骂旁边地下还跪着的众人道:“也不知道起来让路,存心拦着绊我一跤是不是?”章霈等慌忙让起,躬身看着吴太君与洪氏一起去了。
林如海这才过来搀章霈,又搀章霂、章霑,道:“都是外甥的罪过,倒让舅舅们受责怪。”
章霈扶着他手摇头叹道:“哪里是你的事。原是我们贪心急切,老太太说的再没有一个字不对。你大病才愈不久,正当保养巩固的时候。只是,你现今到底就在这边,有些人推得一时,终归还是不好不见。”
林如海笑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过是跟随会客而已,哪里能有多少劳碌?是老太太偏疼我,这才格外紧张了些。舅舅实在不用把我当个纸灯笼、玻璃人儿,这点吹吹碰碰我还经得起。”
话如此说,结果当天晚上,吴太君在章望、洪氏院里吃了夜饭,自回到澄晖堂,便叫了如海、黛玉到跟前,说道:“你爷女俩一个病才好,一个根底弱,家里人多闹腾,人是高兴了,身体却要吃力受累,这样怎么行?我想好了,你们今晚家去收拾了日常用的衣裳东西,明朝跟我一起去北门外毛家塘的庄子上住几天辰光:一来养病,二来散心,三来也省得这个请那个见,大宴小会的天天介烦人。”又逗黛玉,说:“玉儿跟我去庄子上做一对乡下婆婆和乡下丫头,可肯不肯得?庄子上有毛茸茸的小鸭小鹅、兔仔狗崽顽,又有新鲜摘下的瓜菜果蔬吃。”说得黛玉直笑:“曾外祖母当我小女娃、毛丫头呢。但果然有,我一定是要跟着老太太去吃去顽的。”吴太君果然大喜,当下命传章望、洪氏过来,说定次日往毛家塘丁村自家祖业的小丰庄上去,林如海、黛玉同去,再就是章回也去。吴太君说:“英哥儿明年会试,在家里人来人往吵闹,怎么用得了功?不如带了书本,到他太爷的庄子上读去,又清静又安稳,也省得你老爷多话。”又叫传话告诉章霈等。
章霈忙携了李氏到澄晖堂来,先告罪,又再三劝说吴太君,说:“不是儿子拦着母亲往外头去,实在天气还热,出门多不便。且庄子上的人到底粗鄙,屋舍又大多不堪用,没的教老太太委屈受罪。”
吴太君道:“就是城里头热,才要到城外庄子上歇凉。若说庄子上不好,你老子在时,哪一年不在那边住四五个月?再一个,这些年里,中大跟他媳妇一年不落地去,该改造该整治逐件儿弄,怎么就失修不堪用了?或者你就是觉得我在跟你兄弟几个赌气,必定要带走寿哥儿。倘若真是这个想头,早点家去歇着,我跟你再没可说的话。”
说得章霈承受不住,连忙下跪说:“母亲的心意,我都知道了。母亲愿意往哪里松散,儿子随处侍奉就是。”李氏也跟着告罪。
吴太君道:“你两个都有了年纪,怎地遇事就跪?也不管膝盖头受不受得了。”这边章望、林海赶紧把章霈搀起来,洪氏也忙上前搀了李氏。吴太君便说:“旁的话也没有,我往庄子上的一应事体就按往常的照旧,寿哥儿、玉丫头的用度从我院里出,也不用额外添补。现今家里事情正多,你两个只多帮一帮儿子媳妇才是,大太太分一份心关照由小子娶亲,大老爷看顾好了偃小子、僚小子和伋小子南京应试的事——我在庄子上不必你们每天这一处跑腿,多余出的辰光可一样不许不用心费神。”章霈、李氏连连应承,又再三吩咐章望夫妇,务必将田庄上诸事安排妥帖。如此方散。
章望夫妇领命,既去,不免连夜派人往庄上打点房舍车马、厨灶箱笼、陈设铺盖种种。诸事方定了大概,章望猛然想起来:“既去小丰庄,毛家塘洪庙后的祖茔就在不远。眼看着就是中元,如海虽然姓林,必定也要带玉侄女同祭。于是今年中元当日,还要另外与林姑妈林姑父设一份祭祀。这件事要记着办妥。”洪氏连忙应了,叫白微拿纸笔记下。
章望又说:“现在入了七月,暑热还没散。庄子上虽说开阔清爽,日中间的时候太阳更毒,比城里又不容易防备。家里用的冰还有各种清凉疏散的药都得带齐全了——这一行主要老太太、如海、玉侄女三个人,三个人便是三种形状。万一有点什么,寻常家里汤药婆子哪里顶得上用场?还是要请关老爹来,才能安心。”
洪氏笑道:“这个容易。我这就写个单子,明个儿一早送去他家,只说老太太邀他去小丰庄吃新麦酒、水蜜桃儿,包管他老爹当时就上车子跟去了。”又问还有其他要紧安排的没有。章望想了一圈,一时也想不出其他遗漏,夫妇两个便从头把事体捋过一遍,确定都无误了,方才忙忙地睡下不提。
次日一早,车轿人马齐备。吴太君带林黛玉吃了早饭,待众人澄晖堂里请安拜见,说了往小丰庄上小住之事,便即吩咐行动起身。当时也有章回这一辈的重孙儿重孙女求嚷着要跟随一起到田庄上去的,吴太君只说人多嫌吵,若非要去,便住在四五里开外秦家塘和田舍村的庄子上。众人这才不多言语,安心送吴太君一行出门。此后不过每日各房派一名三代孙并一名四代孙往小丰庄问安,并将各自孝敬物品随行奉上。暂且别无话说。
*注*
痴虎鱼:学名是“沙塘鳢”,生长在多水草、石缝、瓦砾的淡水河塘,游泳力弱,行动相对迟缓,身体淡黄色上布有黑斑,因此苏南这片俗名叫“痴虎鱼”、“呆头鱼”。体长15到20厘米,肉食性鱼类,以小杂鱼和活虾为主食。
痴虎鱼肉质鲜美,清炖红烧煲汤等烹饪方法皆宜,通常在清明节令前后食用,是苏南地区的地方特色名菜。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咳咳,痴虎鱼腮瓣炒青豆瓣,这个菜属于我听说过但是木有吃过的超级功夫菜。
鱼鳃盖上那两块控制鳃盖的瓣状肌肉,通常都是非常鲜美的。用这两块肉做菜,也是由来已久:一者稀少,二者花费的工夫大。特别是痴虎鱼这样的小鱼,取这两瓣肉,真的跟剖麻雀胗、拔鹌鹑舌一样麻烦。而且以前的痴虎鱼一条能长到一虎口长(18到23厘米),如今大部分都只有三四寸长(10到12厘米),假设真要炒一盘来吃……一两百条弄下来简直要了亲命啊!
更悲催的是,痴虎鱼原本是江南最常见的淡水小鱼,但因为环境污染等问题,现在野生的痴虎鱼几乎绝迹,人工饲养的痴虎鱼市价每公斤则在200到300元之间——算算一盘菜光是鱼这一样的成本就得近两千,更别提费劲到姥姥家的人工,普通人家必须吃不起!
不过,弄个三四条小小的痴虎鱼煲个汤什么的,这还能承受……
痴虎鱼是清明前后吃的最多,4月到6月是痴虎鱼的繁殖季,清明前后,鱼已经成熟,个头大肉质又鲜嫩,过了5月鱼肉就会变粗变老。所以痴虎鱼可以算是节令菜。但是,取腮瓣肉来炒豆瓣,这个是无所谓的,因为那两瓣是所谓“活肉”,鲜嫩又别有劲道,没有时令限制。另外,用蛋清菱粉来勾芡,也能增加细腻滑顺。菱粉是水菱角制成的,跟藕粉类似,但用于勾芡效果更佳,偏偏其远不如藕粉普遍(此乃奇怪之事)。
===============以上是吃货忍不住叨叨叨的分割线==================
之前说了,吴太君的个性是非常强势哒。所以,章霈这帮子存有私心的舅舅杯具了。
吴太君把林妹妹和小章相公都带去了田庄,这就是聪明的曾祖母给小辈儿创造机会谈恋爱了。(虽然旁边还有个泰山大人的林老爹虎视眈眈……)
毛家塘、丁村、洪庙、秦家塘、田舍村……这些都是真实的地名。特别毛家塘洪庙后,确实就是我家曾经祖茔所在。然而沧海桑田,事随时迁,天若有情天亦老,何况是区区一姓一家。所谓“珍宝在何处,心亦在何处”,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人在何处,人所继承的血脉、文化、精神便在何处。遥观过去不必为之过分感慨伤怀,因为只要我们在,便总有故事能传给后人看。
第100章 第四十二回中、下()
按说常州章府中一宅人合算起来,乃是三房人口,约有两三百丁;分住两处,一处是顾塘桥的祖宅,一处是茭蒲巷的新宅。顾塘桥宅第又分作东西两爿,在西即澄晖堂所在的这一半家里皆称“西府”,为吴太君和章霈以下长房所居;在东的一半称“东府”,为章霂以下二房所居。茭蒲巷章宅为章霑以下四房所居。因吴太君尚在,各房虽不尽挨近居住,家事族务却都在一处料理;各房人事财物调配开拨,也皆要呈报总揽,然后再分内外酌情处置。在内,先总归到章霈之妻李氏手里,其实不过一转,李氏点头说知道了,便往洪氏那边去发落;在外则直接归到章望处。又有一样,章家历来以诗书传家,家中男子读书治学为第一要义,多是不理会俗务的,止长房一系掌管宗祠、祭祀、族田、家学等事;其各房自得的产业,皆是各房自行打理,但倘要使到公中的资产力量,也是呈报总揽到章望跟前处置——故此阖府上下,每日大小诸事,少时十数件,多时二三十件,都在章望夫妇两个手里决断。只是章望并洪氏两个脾性最是公道稳妥,虽说凡处事必定认真细致无所不当,却都不是那一等癖好弄权揽事之人,大小事务多肯跟人商议,平素又爱拔擢本家后进、带携邻里亲眷,故而合族满意,上下称赞。
如今且说章家资助扶持的义塾学堂。当年文昭公坚辞三公高位,专心治学,其子文华公章荣亦辞官不就,以教书传道为本,圣人赞扬感佩,免了章氏子孙差役,又特赐千顷“助学田”。章家原本就是本地望族,年年修桥补路、救难济贫以报桑梓,既得了赐田,一发好德行善:常州当地重教兴学,不但捐钱纳物,重修了府学、县学,还把城里的义学统统整修一遍,几处人员赀费后续无继的私塾也凑足了教师书本纸墨之类;又有那些贫寒人家、小户子弟中能够读书上进的,只要投书到门下,考查过确有一学之力的皆助给灯火之资,又许诺肯在义塾做蒙师讲学者皆得一份润笔,并给借住学后的房舍,就连日用的笔墨纸张也都一体承担。四十年来常州府开蒙入泮者以千计,进学应举者三百余人,会试登第者一十六人,少说也有七成受过这里头的恩惠。再有,洪氏嫁进章家门后,各处义塾的份例又再添了两桩——洪氏的娘家以药材经营为本业,自她过门之日起,便按月往学里送时用的药材;洪氏又辟出一爿陪嫁的布店,雇了十个裁缝娘子专为正经授课的蒙师做衣衫鞋袜,也是四季按时送到学里。故而府城内外、四村八乡真正有学问的读书人一发肯到到义塾里去:一者可得师长同学广博见识,二者又能得一份安心实在的补贴进项。
只是章家种种用心照应,说到底,还是解一时之困,救一时之急。这小户人家生计多艰难,又最容易受贫病所困。常州城南走线巷便有这么一户人家,靠着章家义塾,原本日子也还能过,不想家中老人幼儿先后重病,顿时落入窘迫之境,叫那一家之主焦头烂额,每日无限烦恼。
却说这家姓常,乃是本地人士,原住在城南兴隆巷。祖上也做过小小一个京官。目今其祖早故,只有一子,名唤常青,不事生产,靠一点家底过活,偏偏科业又不利,至老不过捐了个监生。常青也相继身故,留一个寡妻杨氏,抚养独子常炅。杨氏寡妇失业,别无营生,靠浆洗缝补度日,付不起私塾学费,便把儿子送去走线巷东首的义学即正身学堂。这常炅却是个能读书的,上学后连续数次考试得了上等,于是便得了章家资助,连杨氏一起都搬到了走线巷居住;二十二岁上取中秀才,聘了街坊裁缝刘的长女为妇,三年生了一儿一女。现今正当乡试之年,常炅自年前起便多做温习预备,指望一举得中。不想才出正月,杨氏偶着了风寒,先不过卧床,然而就再不能起。刘氏操持井臼,又要安顿丈夫读书,又要侍奉婆母汤药,一时疏忽,一双小儿女又接连得病。如此几方烦乱,刘氏自己也劳损伤神,不过勉强支撑而已。这常炅原是个孝子,见母亲病不得好,几次请大夫看诊,都只管往贵里用药,一时家里积蓄就花费尽了;及至儿女又病,便只得将原本预备乡试的路费用度先挪出来救急。亏得他自中秀才后,便在南塾教授童子声律一门,这年章望做寿、清明、端午,都有双份的东西节礼送到学里派给塾师,几次解了燃眉。只是眼看乡试日近,家人之病不见好转,而箱橱囊袋已经尽空,连柴米也日渐难继。常炅满心愁烦,实不知钱从何来,又不忍呆在屋中坐看老母幼子病容,或是等妻子刘氏强打了精神宽慰安抚,于是借舀水洗脸避出屋来,却只管杵在院里瞪着翻晒的两件冬衣发呆。
正出神间,突然门外一阵喧哗,就有人拍门进来,嘴里喊他的表字:“寿昆兄!”常炅忙抬头,却是学里的一个秀才,姓苟名山,表字天玉,原是富裕出身,其父早年做绸缎生意,家资颇丰。可惜世事无常,就在这苟天玉十五岁上,苟家遭了祝融,一把火将店铺、库房统烧没了,其父母经不住打击,相继亡故。待他发送了父母,又将店里往来债务账款逐项了清,竟不过剩下数十两碎银,没奈何,将各种古玩桌椅当了两三百两银子,发付遣散了店里的掌柜伙计,家里也止留一个救火时跌折了腿,又无子女亲眷的老苍头做饭看门;因无其他营生,只有房舍宽裕,遂和老苍头搬到角落小院住,其他都腾出来赁给别人。苟家原本的西席姓张,自他家事故后便自己辞馆,到正身学堂教书,因可怜苟天玉遭遇,又爱惜他读书天赋,就让他也到义塾附学,又写了陈情书与章望,极力推荐他给学里童子讲授常识一门——所谓常识,乃是文华公昔日曾言“写算安身,文章立命,经义正源,道德固本”,故教各处义学每旬只三、六、九三日教授蒙学、声律,一、四、七教术数、写算,另约定二、五、八三天讲授天文地理、风物习俗、农谚医方、城镇州郡、行市百工等一般的世理常情,且只粗讲大概,但求无所不包,因此称做“常识”。苟天玉本就聪明灵光,幼时跟着其父天南地北行走玩耍,见识颇多;后虽经变故,不改豪爽本性,三教九流人物都能搭话相共,又积攒了一肚皮杂闻。故而这常识一门,倒似比量着给他定制的一般。常炅在学里教声律,两人都是蒙师,也算相熟,此刻见他来了,不止来,手上还提了个沉甸甸的竹篮,不免问他怎么突然到家里来。
苟天玉只怪他道:“你也见外,明明家里有这样的难处,前些天在学里的时候竟一声不响。我还是昨天听张夫子说起才知道。我这里多的也没有,这些你姑且拿着应急。”一边说,一边就把篮子塞到他手里。
常炅见那竹篮子用一块粗布衬底,装了大半篮子白米,米上面堆七八个鸡蛋,又圈了一串铜钱,钱数总有四五百个。常炅便推辞道:“天玉兄的心意我领受了,这些东西还请拿回去。”
苟天玉道:“送出手的东西,怎么能拿回去?你要不受,我撂下篮子走,以后也没多话。”
常炅没奈何,接了篮子,又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