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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芝沉『吟』片刻,“现下事还未定,不可将他放出去,你去安抚一二,再派人严加看守。”
邢泰领命退下,谢芝转向叶秋嬗,忧心忡忡。“叶姑娘,方才我还没跟你说,府内还有一事需得用到你的读心术,待此事一了,我便立马送你回府休养。”
“谢大人,我无碍的,不过是点风寒罢了。枢密省出了何事?你尽管说便是。”叶秋嬗倚在枕上,眼皮忽跳,油然而生一种不祥之感。
“昨日你与娑老在垛子口被贼人掳走,我却大意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后来我将那引我中计之人抓住,带回枢密省拷问,没想到他只是个被人雇佣的江湖盗贼,对那伙拐子更是一概不知。我正苦闷无从入手之际,有一知情人却自动寻上门来了。”
“谁?”叶秋嬗问。
谢芝顿了顿答道:“这人便是方才刑大人口中所说的金陵知县金德光,他还有一身份乃是靳朝御用皇商,将娆然郡特产的夏布与京城流通。”
这一事叶秋嬗倒是知晓,金陵县地属西北娆然郡,那里紧邻大漠,地广人稀盛产煤矿铁石。娆然郡除了煤矿便是夏布,常有煤都、布都之称。
只是……“金德光为何会知晓贼人窝点?”叶秋嬗问到了关键处。
谢芝眸光一暗,接着道:“金德光本是要上刑部状告他顶头上司的,也就是娆然郡的太守吉良才。告他以权谋私欺下瞒上且草菅人命……正巧被刑大人碰到,觉得可疑遂带了回来……我们从他口中知晓,原来那伙贼人的幕后坐镇的正是那太守吉良才。情况紧急,我只得让金德光出面引出拐子团伙的大当家,将其抓捕,而后『逼』供出了贼窝的位置。”
叶秋嬗恍然大悟,屏息细听。谢芝缓缓道来,从他口中,叶秋嬗知晓了吉良才此人是个贪赃枉法、暴戾昏庸的狗官。占据着皇命职权,私底下却与恶贯满盈的江湖盗贼为伍。
身为朝廷命官竟姑息养『奸』、为虎作伥,叶秋嬗听此不觉心口一紧。
“那这狗官何在?”
“正在京城,”谢芝道,“金德光还向我们说了一事,但却不知是否为真,所以才想请叶姑娘测他一测。”
叶秋嬗哦了一声,十分疑『惑』。
“他告诉我们,靳朝富商每年逢立秋之后,会择一地鸠集相汇,目的无非是为了网络人脉,且探听天下格局形势,以谋划商机。这聚会并非所有富商皆可入幕,他们甚至形成了一个组织,名为宝田会。将每年的宴会拟作‘饕餮宴’”
“饕餮宴?”叶秋嬗听到这,不觉皱眉。
“嗯,”谢芝颔首,“金德光说他原来并无赴宴资格,只是近两年来将夏布生意做得火热,才被吉良才纳入会中。这次他来访京城,并非真心赴宴,而是为了状告吉良才而来。”
“那吉良才此人就在京中?谢大人为何不派人将其抓捕归案,再彻查底细?”
谢芝摇头,“吉良才官级与我同等,且又是皇商,没有确凿的证据和皇令,我无权擅自逮捕。且听那金德光说,这吉良才是个狡诈之徒,行动相当谨慎,一有风吹草动立马便藏身匿迹,为免再遇到一个余亮,届时若真要抓捕,还需得悄然潜入才是。”
叶秋嬗知晓了来龙去脉,释放喉间痒意咳嗽了一阵,才从里间走出来。
“谢大人,我明白了,现在便去金德光所在之处。”
谢芝见她虽则脸『色』稍白,但精神并不萎靡,未施粉黛的娇容依旧秀致夺目,心头的担心又压了下去。
这时,邢泰却去而又返,步履慌张,额上冷汗津津。谢芝一见便知他有要事禀报。
“邢大人,又出了何事?”
“谢大人,有百姓报案,赵家沟子又浮起一具尸体,这次却是个二八少女,仵作验尸,说是一个时辰前刚死的……”
叶秋嬗与谢芝听此俱是大惊,一个时辰前,他们已将太守湖贼众抓捕,这下又多出一具尸体,是何人所为?
他们俩同时想出了答案。
叶秋嬗忽的想起什么,步履蹒跚地走至谢芝身旁,“谢大人,被救出的孩童当中,可有小宝儿?”
“被拐的孩童中能说出姓氏的已被送回了家,还剩下十几个孩子余悸未消,说不出话来。叶姑娘去刑部瞧瞧,小宝儿应是在这群孩子当中。”谢芝不敢前去搀扶她,怕暴『露』心头不好的猜想,只得轻声安慰。
叶秋嬗呐呐称好,不祥之感渐盛。
方才还以为此事已了,没想到却是刚刚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净,烟波琉璃、喜欢+不喜欢、红豆,几位小天使的营养『液』,么么哒づ ̄3 ̄づ╭?~
第36章 饕餮盛宴()
七月初七; 原是民间的乞巧节,牛郎织女在这一日鹊桥相会; 自古以来传为佳话。这一日的街市也十分热闹,晚间; 年轻男女还会在河边投放河灯,祈愿自己将来能遇见真心人。
京城郊外东南方向有一月老庙,与之相邻的还有一座白塔; 每逢七夕; 已订婚的有情人便会相约到月老庙还愿,而后登塔赏景。
有聪明人看准了商机,在塔顶建了一间酒楼,共分三层; 愈是上层愈发奢华; 也愈是昂贵。但天子脚下,最不缺的便是富商官吏,越是稀贵越有贵人愿争先买账。
逐渐; 这白塔酒楼的名声传了出去,使得京城周边大城小城都争先效仿; 因此七夕节与有情人相约去白塔楼赏景品菜已成了靳朝民俗。
然这一年的京城白塔酒楼却是有所不同,三层、二层仍在营业,食客络绎不绝。最为豪华的一层却被一位神秘的富商给包了下来,在楼层的衔接处,由高壮的家丁严格把守,没有请帖者不得进入。
这日巳时; 白塔塔底相当拥挤,金德光等人侯了半日终于挤上了塔顶,他将请帖交给守门家丁,那家丁相当严格,对比着请帖上的人数一一核对。
“您便是金德光金老爷?”家丁瞧瞧帖子上的画像,又瞧瞧他。
金德光长相白胖圆润,十分和善,他笑眯了眼,连道是。
“金老爷,烦劳将您的两个小厮和两名舞姬带上来搜身。”那家丁看了看金德光身后四人如此说道。
在他之后,有一高一矮两名小厮,高的那个虽一身粗衫但面如冠玉,身量修长健朗,一瞧便是习武之人。而矮的那个恰恰相反,身形瘦削,肤『色』黝黑,唇如烟绒紫,五官模糊,只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可看。
这两人正是乔装改扮过的谢芝和叶秋嬗。
刑部那边已快马加鞭赶去娆然郡收集罪证,这边的金德光经过叶秋嬗一测,也发现他所言非虚。总之,吉良才此人的确是个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昏官。
是以,今日他们才暗中派人马埋伏在白塔四周,乔装成金德光小厮混进去,一是为了直接将吉良才擒住,免得再如余亮那般逃之夭夭。二则是为了探一探这宝田会、饕餮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若是其他富商也有不法之举,自当一网打尽。
而叶秋嬗也跟来,除了是身量刚巧与金德光的小厮相似外,更紧要的却是为了那失踪的小宝儿。
那日被救出的孩子中的确没有小宝儿的身影,『逼』问女毒蝎才知晓他已被送到了吉良才那处。吉良才此人泯灭人『性』,叶秋嬗不禁为小宝儿的安危担忧不已,这一路跟过来也是忐忑难安。
除了他们俩,玉非生与湘娘也来了,这两人扮作金德光的舞姬,经玉非生易容之后倒是与画像上的舞姬相差无几。
他们四人走上前来,供那些家丁搜身,谢芝与玉非生会武,赤手空拳擒拿吉良才不是难事。而叶秋嬗与秦湘前来只是刚好身量与金德光的人相似。
白塔四周已埋伏好暗卫,一有动静便会前来支援。是以他们四人都未带武器,即便让那些家丁搜一搜也无妨。
只是……叶秋嬗女扮男装,若是被发现了,那可不太好辩解……
那家丁一手放在她手臂上,捏着软若无骨,心头立即起了疑问。叶秋嬗顺势听到,正不知该如何解释,忽听身旁传来一声惊呼。
“这是何物?”负责搜湘娘的身的家丁搜出一只竹笛,质问道。
湘娘菱纱覆面,一张娇容若隐若现,“这是奴家献舞所用的竹笛,哥哥作何如此凶着奴家。”她娇嗔道,妙语缠绵,一双媚眼眼波流转,直把那几个家丁瞧得浑身一酥……
叶秋嬗见此,机敏地退了下来。谢芝暗自伸手推了推金德光,他愣愣清咳两声,上前呵斥:“怎么?你们搜了身还不够?连我献给吉老爷的舞姬也敢觊觎?”
提起吉良才,几个家丁脸『色』一白忙道不敢,随后便没再为难,将他们几人放行了。
顺着阶梯往上,沿路都是着装统一的貌美丫鬟,走至阶梯尽头,迎上一扇绢布的双推门,有丝丝雾气从门缝中泄『露』出来。叶秋嬗轻轻一嗅,辨出酒味。
门内究竟是怎样的情景?她十分好奇。
这时,有貌美的丫鬟将娟门推开,美酒的醇香化作雾气扑面而来。屋内烟雾缭绕,仿若瑶池仙境。
半响烟雾散去一些,他们才瞧清楚室内的情形……
不论男女皆只着轻纱罩衣,身子若隐若现白花花地一片……几个肠满肚肥的中年男子横躺在温泉之中,或品美酒或食佳肴,有的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对那些衣不蔽体的婢女上下其手……
这、这不就是殷纣在世,所兴那酒池肉林么?!
叶秋嬗哪见过这等龌龊场面,烟雾散去那一瞬便将头埋了下去,眼虽未见,耳边却始终传来那一声声荒『淫』无耻的谈笑。
“吉太守,今朝我陈某做东,效仿了殷纣的酒池肉林,您可满意?”说话之人乃京城皇商陈雪东,专营布匹生意,近来与吉良才往来密切,隐有巴结之意。
刚逢今年饕餮宴设在京城,他便主动揽了下来,原本是为随了吉良才的嗜好才兴了这奢靡的‘酒池肉林’,却没料到并未巴结到点子上,吉良才自来时便兴趣缺缺、不甚惊喜。
“京城的酒不错,菜肴也不错,只是这酒池肉林着实老套了些。”吉良才冷眼看着身边伺候的曼妙婢女这般说道,由此可见其往日是如何的骄奢『淫』逸。
陈雪东怔住,一张老脸忽黑忽白,却见吉良才将他精挑细选的美人冷漠地推开,吉家的清秀小厮见此立即上前给他披上外衣,才从温泉中站起身来。
“吉太守……”陈雪东惶恐欲挽留,吉良才却已走至酒溪旁,此处以酒为溪贯通整个殿内,最后汇入酒池,撞得金银玉树叮当作响。这酒却不是用来喝的,只是供他们观赏而已。
水流潺潺,吉良才抬眼间,看到了门口处呆立的金德光等人。
一张油腻的肥脸上『露』出笑意,“金知县何时来的?为何站在门口处不进来?”
他大步上前,走近了才逐渐『露』出全貌。只见那一双『淫』眼浑浊不清,肥脸上疮痕遍布,嘴边生了一个拇指大的黑痦子,上面长出黑『毛』,说起话来跟着颤。真是令人望之作呕,只有那句‘相由心生’最为准确。
“金知县怎么来的这般晚?”吉良才又问道,『淫』眼却打量着金德光身后的叶秋嬗与谢芝,叶秋嬗所扮的奴仆他是见过的,又瘦又黑觉得丑陋不堪。
但未易容的谢芝却是个新面孔,吉良才一双『淫』眼自他全身上下扫了个遍,问金德光。
“金知县,你这高大的小厮从何处冒出来的?上京时可不是他。”
他俩是一同来京的,吉良才对他的人马一清二楚。
金德光以为他有所怀疑,心头一紧。
“哦、哦……回禀太守,随下官前来的那名老仆因水土不服病了,无奈只得在京中现买了一名仆人,是以今天才耽搁了时间,太守大人莫要怪罪。”
见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吉良才很是受用,大笑一声道:“金知县真是胆小,本官又不是那吃人的野兽,你怕什么?快进来罢,酒池肉林你初次尝试,定然欢喜。”
吉良才往前走了两步,一身肥膘随之晃『荡』,末了又转头回来,颇有深意地瞧着谢芝,喃喃道:“京城当真是人杰地灵,一个奴隶也如此美貌。”道完,『淫』眼扫过谢芝腰间腿下,那目光好比『奸』『淫』猥亵……
叶秋嬗只觉得双耳生垢,污言秽语令人作呕。耳边又传来细微的骨骼脆响,往旁看去,却见谢芝隐在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已是怒火攻心。
好在他并非冲动之人,为了大局着想,半响后才压下怒气。
叶秋嬗三人同样愤慨,在他们来之前便从金德光处了解了此人的荒『淫』奢靡,没想到亲眼所见后还是令他们难以忍耐。
金德光受吉良才邀请,不敢怠慢,刚走两步便有身材曼妙的『裸』身婢女上前给他更衣,几番折腾,让他也『裸』出了身子,只着一件外衣,与众『淫』棍混为一体。
叶秋嬗他们则被请到了宴席之后,此处也有其他富商带来的随侍与美人。叶秋嬗仔仔细细在人群之中辨认着,终于找到了小宝儿的影子。
他此时正与一模样乖巧的女童坐在一起,穿着宝蓝『色』的绸缎衣裳,双手双脚被绸带像礼品一般缠住,神情呆滞,全然没有半点往日的灵气。
好在还安好无恙,叶秋嬗心头大喜,几乎脱口呼出,还好谢芝及时察觉拉住了她。
【时机不对,莫要打草惊蛇。】
“是。”叶秋嬗轻点头,按压住喜悦之情,没再冲动。
此时酒池中的众『淫』棍已全部上座,池子被撤了去,爆发出一阵谈笑声。
“这酒、这菜全数扔掉,别摆在这儿碍了各位贵人的眼!”
“好好好,陈员外好生豪气。”有人鼓掌喝彩,有人还嫌不够糜烂,伸腿一踹,将案上还未动的菜品全数踢翻在地,众人更是大笑。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群人都疯了!叶秋嬗不禁纳罕。
奴仆将地上残渣收拾了去,陈雪东见大家入座,小眼一转道:“今日承蒙吉太守与众位贵人不弃,既然大家不远千里来到京城,陈某也尽尽地主之谊,为各位备好了京城名菜,供贵人们赏玩。”
菜肴哪有供人赏玩的,底下的人一听便懂,皆『淫』笑起来忙叫他快上菜。
陈雪东朝吉良才点头示意后,双手一拍,娟门处打开来,一张长桌被缓缓推入。上面摆放着各『色』瓜果菜品,香味四溢引人垂涎。
只是稍一细看,便会发现瓜果之下卧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以身为皿,以体盛菜……
叶秋嬗捂住口中惊呼,难以置信。
这世间竟有如斯败类,视人如草菅,让一个女子充当器皿供人食用赏玩……
今日太多的冲击令她有些头晕目眩,就连谢芝、湘娘他们都双目紧闭,侧开头去。
与之相反的是堂上众人爆发出的或稀奇或『淫』靡的笑声,陈雪东见吉良才终于表『露』出兴趣,心头大喜,亲自上前取过放在赤/『裸』女子私处的美酒奉上。
“太守大人,陈某这杯‘京城佳酿’,您可笑纳?”
“陈员外有心了。”吉良才大笑接过杯盏,一饮而尽。随后扬了扬手中空杯对众人道:“陈员外如此有心,众位还客气什么?”
其他人一听,纷纷拿起碗箸,个个如饿虎见羊,扑向那座上的‘菜肴’大快朵颐。
滚烫的油落在那女子身上,低微的抽泣与高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