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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过了一会儿,斯杰潘抓过九阿哥的手,他在上面写字,说:“我好不了了。”
“胡说!胡说!”九阿哥嘶声骂道,“没那回事!”
他都骂完了才想起来,斯杰潘是听不见的。于是他又赶紧抓过斯杰潘的手,告诉他,不准他胡思乱想,不管他们花多大的力气,付出多大代价,也得让他好起来。
不再闹腾的斯杰潘,看起来非常安静,安静得像个傀儡,有时候他可以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半天,像是睡着了,但却始终睁着他那双失明的蓝眼睛。
因为不再拼命挣扎,所以也不需要日夜守在他身边防范的家丁。除了偶尔忙不过来,需要援助,斯杰潘日常的琐事,都是九阿哥一个人在负责。
吴十七看不过去,他劝九阿哥不必如此。
“交给奴才几个,一样做得好的。那些丫头闲着也是闲着,让她们来伺候,保证让斯杰潘满意。”
九阿哥却摇头:“不是做不做得好的问题,我一离开,他就会害怕,老吴,你难道没看见?别人伸手碰他他都发抖,昨天两个丫头给他换衣裳,把他吓得额头全是汗,后心都湿透了。所以那又是何苦?”
吴十七喃喃道:“两个小丫头,个子还没他一半高,小雀儿似的,这有什么好怕的呢?主子,斯杰潘到底在怕什么呀?”
“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呀。坐那儿像个木偶,凭空伸过来两双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的,一会儿要他这样一会儿要他那样,他怎么能不害怕呢?”
吴十七愣愣看着九阿哥,看来他还是不明白。
九阿哥叹了口气。
吴十七确实不明白,习惯了主子凡事要人近身伺候、几乎无**可言的清朝奴仆,确实无法理解身体的独立性被破坏所导致的恐惧感。
斯杰潘唯一不害怕的是九阿哥,如果是九阿哥,无论怎么接触他的身体,他都不会排斥。
他甚至记住了九阿哥的味道,有时候九阿哥一进房间来,还没触碰他,他就马上抬起头来,用神情表示:我知道是你来了。
接下来,他就会老老实实呆在九阿哥身边,喂他吃饭,给他换衣裳,都十分配合。
十阿哥有一次看见了这场景,他回来嘀咕着说:“这算什么?我九哥都成老妈子了,吃饭穿衣洗漱梳头,事事都靠他。他这也太过了,斯杰潘不习惯别人伺候,这我明白。可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习惯也得慢慢习惯对不对?那医院的护工还得有个三班倒呢!这倒好,拿我九哥一人当永动机。”
八阿哥却对他说,这些话,最好别当着九阿哥的面说。
“你觉得他辛苦,你看不过去,那你听你九哥抱怨过一句没有?”八阿哥说,“要是能够交给别人,他早交给别人了。他不愿意,也不敢。”
十阿哥不悦道:“斯杰潘中毒,那也不是我九哥的错啊。”
八阿哥苦笑道:“其实我也听你九嫂和我抱怨过,说你九哥这段时间成天围着那个洋人转,亲戚朋友瞧见了,让她难堪。我和她说,也就眼下这一阵子,等斯杰潘慢慢适应,会恢复独立生活的,他那个人,不会完全依赖老九。可是前期,身边的人确实不能松手。老十,你也别觉得碍眼,老九的心情你没法体会,他这是在赎罪呢。”
虽然八阿哥和十阿哥这样解释,他自己也不是很放心。后来他劝九阿哥,偶尔还是得去上朝,不能真把康熙给惹怒了,那样对他、对斯杰潘都没好处。
“如今京城里为了你俩这点子事,风言风语的都传遍天了,越传越走样,也越传越难听。你当皇上真不知道呢?老头子现在睁一眼闭一眼,就是等你自己到他跟前去,认个错,服个软。你非要和他对抗,摆出一副‘要杀要剐随便你’的态度,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九阿哥低头听着,斯杰潘坐在他身边,他当然是听不见这番对话的,不过他知道八阿哥来了,因为八阿哥进屋来以后,在斯杰潘的手里写了个阿拉伯数字8。
看弟弟这样,八阿哥思忖良久,还是狠了狠心,说:“另外,我今天来劝你,也不光是为了紫禁城的那位。老九,你也多少体谅一下你媳妇的心情,毕竟她才是你老婆,是不是?”
他这么一说,果然,九阿哥就抬起眼睛,冷冷道:“八哥,你想说什么?”
八阿哥叹了口气,摇摇头:“我就知道你会是这反应。老九,我知道你心里愧疚,总觉得对不起斯杰潘,就像你自己说的,连同前两个,你都对不起他三回了。可是你媳妇不知道啊!你以为女人是傻子?你以为她无缘无故的,就会那么讨厌斯杰潘?你以为她看不出斯杰潘是同性恋?”
他这样一说,九阿哥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八阿哥却不管,只坚持把话说下去:“放心,你八哥我既不是老古板,也不是真有多热爱当狗仔。你们俩的事,你可以不说,我也可以不问。但是老九,你最好把日常生活维持起来,不然,就是在给你和斯杰潘一块儿树敌。这儿是大清不是现代,你住的是阿哥府不是独立公寓,一旦失去社会支持,往后你俩的日子,会变得很艰难。”
也许是因为八阿哥的语气如此挚诚,九阿哥终于不再反驳。
然后,他点点头:“我明白该怎么做。”(。)
第三百二十九章()
那天晚上,九阿哥犹豫了好半天,才和斯杰潘说,他明天得去上朝,他得去见康熙。,。
他把这几个字写在斯杰潘的掌心,过了一会儿,他看见,斯杰潘轻轻点了点头。
九阿哥这才放下心来,他想了想,又写:“中午12点前,我就回来。”
斯杰潘却说,不用着急回家,他一个人能行的。
然后他慢慢写道:“没关系,我有普/京。”
九阿哥就嗤嗤笑起来。
他从现代社会带回来的那一窝猫,母猫赫敏可能是因为常年生活在街头,已经养成了室外活动的习惯,除了吃饭和睡觉会回来找吴十七以外,大多数时间都在外头撒欢。
赫敏的几个孩子也是如此。
只有一只猫不愿出门,成天呆在屋里,那只猫就是上一个斯杰潘留下的普/京。
公猫普/京在离开现代社会之前,就已经被九阿哥做了节育手术。也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它有些发胖了,体型变得笨重,就不大热衷出门捕鸟、上房上树的,而更喜欢呆在屋子里,趴在床上或者书桌上。尤其喜欢和人腻在一起,你要是摸摸它的头,它就愈发高兴,跟你蹭来蹭去的,毕竟是从小跟着人身边长大的家猫。
斯杰潘到来之后,普/京好像找到了一个钟意的依靠对象,它常常在书房陪着斯杰潘,睡在他身边。斯杰潘也喜欢它,总把它搂在怀里,叽叽咕咕和它讲话。
每次看见这情景,九阿哥就觉得,冥冥中自有天意。
第二天,九阿哥出门之前,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但临走时,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想了想,他索性把儿子弘晸找来。
他和弘晸说,阿玛今天要进宫去见皇爷爷,到中午前后才能回来。
“这期间,你经常过去看看斯杰潘,明白么?”九阿哥说,“也不用刻意做什么,就让他知道你在他身边,这就行了。他一人呆在那屋子里,又听不见又看不见的,心里会害怕。”
弘晸点点头,挺认真地说:“阿玛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揣着一肚子的心事,九阿哥上了轿子,心中暗暗祈祷今天康熙不要发表什么长篇大论,耽误他回家。
到了朝房,胤禛他们见他来,都挺吃惊的,问他,把斯杰潘一个人放在家里,要不要紧。九阿哥说,没关系。
“他这两天多少适应了,不像刚到家那么害怕。我和他说,中午就回去。半天时间,他应该坚持得下来。”
十阿哥就很大声说:“所以我早说,九哥你得撒手,得让他适应一下身边没有人的感觉。不然你越照顾得仔细,他的胆子就越小。真要不行,我把杀生丸给你,你给训练成导盲犬,让它帮着斯杰潘——人要学会坚强!学会独立!”
九阿哥白了他一眼:“现在你又跑来说这种硬气话了!早几年你自己不也赖在沙发上不肯下楼么?那时候你可没眼瞎耳聋吧?!”
十阿哥顿时不好意思了,他郁闷道:“反正你就是偏心斯杰潘。”
八阿哥赶紧戳了一下十阿哥,叫他注意环境。
当天上朝,过程很顺利,康熙见九阿哥终于出现,本来满心的不乐意,此刻只得暂时压抑下来。好在朝堂上,他问九阿哥的一些事情,九阿哥也答得井井有条,这说明他还是把公事放在心上的。
好容易到了退朝,九阿哥匆匆忙忙和八阿哥他们打了个招呼,飞奔着就往宫外头跑。
到了家,朝服都顾不上换,九阿哥先奔着书房去。
吴十七等在书房门口,九阿哥连声问:“怎么样?”
吴十七笑道:“主子放心,一切安好。”
再进来一看,九阿哥自己也笑起来。
只见斯杰潘盘腿坐在床上,猫咪普/京在他身边打着呼噜,床头扔着一本千字文,一个小孩子蜷着身子,趴在他的腿上,睡得正香。
走过去看,是弘晸。
感觉到九阿哥进来,斯杰潘做了个“嘘”的手势。
九阿哥轻手轻脚走过去,坐在斯杰潘的身边。
他看见斯杰潘低着头,像是能看见那样凝视着弘晸,他抚摸着弘晸细软的头发丝,神情里,既没有痛苦也没有绝望,却有着少见的安详与柔和。
再后来,九阿哥就想,也许,可以让斯杰潘就这样慢慢融入自己的家庭,成为家中的一份子。他知道这看起来很怪,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彼此的关系,斯杰潘在他身边都显得非常尴尬,但离开这儿,他又能去哪儿呢?外人怎么看,毕竟无关痛痒。斯杰潘反正听不见看不着,只要九阿哥自己能平衡好这些,那就没问题。
好在福晋那边的怨气因为另外一件事,终于得到平复:九阿哥把盈袖从怡春院赎了出来,将她嫁了出去。
这么一来,九阿哥和这女人长达五年的瓜葛,到此结束,福晋一直担心被娼门出身的女子闯进家来的事情,也不可能发生了。
她很高兴,解除了长久以来的心腹大患,因为按照最初那几年的状况,九阿哥似乎对那个盈袖动了真情——对福晋来说,这比什么都可怕。
相比之下,斯杰潘不管是个什么人,首先,他是个男人。
九阿哥甚至还从别人那儿听到妻子说,反正斯杰潘生不了孩子,她一点都不担心。
“就算他能耐顶了天,真给生出个一男半女的,到底也越不过我去!”
那一瞬,九阿哥突然萌生出写一本理论专著的念头。
书的名字就叫:论孤独鬼的养成。
虽说斯杰潘生不了孩子,但他似乎很有把弘晸当成自己孩子的意图。因着九阿哥那天的嘱咐,再往后,九阿哥出门,弘晸就会来陪着斯杰潘。他也不用做什么,只靠在斯杰潘身边,看书,或者逗猫,或者拆拆九连环,他们一个字都无法交谈,然而气氛却融洽静谧,令人不忍打扰。
但斯杰潘最愿意陪伴的还是九阿哥,他如今,形影不离的跟在九阿哥身边,除非出门,否则,只要在家中,九阿哥到哪儿都带着他。他牵着斯杰潘四处走动,就算有客来访,斯杰潘也会安静地坐在前厅一角,无论九阿哥和客人谈多久,他都耐心等着。
起初这一幕,让不少人都觉得怪异,也有人心里嘀咕这是何必。但是斯杰潘很有礼貌,他看不见也听不见,但却小心注意着,不发出杂音干扰宾主双方的交谈。等到客人告辞,九阿哥牵起他的手,斯杰潘还会微微向客人离去的方向鞠躬致意,显得十分客气懂礼。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习惯了,习惯看见这个金发的又盲又聋的洋人,时刻跟随在九阿哥身边。
夏日的傍晚,九阿哥给斯杰潘沐浴更衣之后,会让他坐在院子里,自己则拿一把玉梳,一点点给斯杰潘梳理头发。
他的金发长长了,纯金的天然卷的头发,一缕缕滑过白玉梳子,在残阳映照下,亮如云母。九阿哥给斯杰潘把头发束起来,那样子看上去,很像大仲马笔下以浪漫为生的骑士。
“好了,梳起来了。”九阿哥放下梳子,又开玩笑道,“该给你换一身衣服,那种白色马蹄袖子的衬衣。然后你就可以拿着一把西洋剑,去黑海畔,在落日之前和别人决斗,为了一个女人,伯爵夫人或者这之类的?哦我忘了,换在你身上,大概得是为了个男人了,那么就为了嗯,为了一个王子。”
他说这些,斯杰潘自然是听不见的,但他靠在九阿哥身边,侧着头,扬着脸,似乎在用全身细胞捕捉空气的微动。
自己这样子,像养了一条温顺又黏人的金毛大狗,九阿哥突然想,只可惜这条金毛狗又聋又瞎,甚至连一声都叫不出。
九阿哥最近这些“怪异”的举止,自然都落在了他母亲宜妃的眼中,再加上外界添油加醋的消息,让宜妃十分不安。虽然让五阿哥过来教训过弟弟,但宜妃仍旧不放心,于是某日,她就叫贴身的宫人带着一些东西过去看九阿哥,名义上,是给他送九阿哥的舅舅从关外带来的参茸之物。
虽然是母亲派人从宫里过来,九阿哥仍旧牵着斯杰潘出场,他也不忌讳,先把斯杰潘安置在旁边椅子里,这才让那些宫女太监进来。
来的就是当天将他们藏在宜妃床上的碧桃,她也是宜妃的心腹。
此刻,她眼见着九阿哥身边坐着的斯杰潘,心中吃惊不小,原来外头传的那些,竟不是虚言。
接了礼物,九阿哥先给宜妃道了谢,又问了宜妃的近况。碧桃说,宜妃近来很好,不久就是宜妃的生辰,宫里正忙碌个不停。
九阿哥笑道:“额娘的好日子,我早记在心上了,寿礼都备好了,到时候,让弘晸他们几个去给额娘磕头。”
碧桃含笑道:“宜主儿就等着那一天。五爷和九爷带着孩子们一同过去,主子不知得有多高兴。”
她说着,眼睛有意无意瞥向斯杰潘,然后慢慢道:“主子还问起,九爷府里这位洋大人”
九阿哥顿时明白了,他看看斯杰潘,一笑:“回去和我额娘说,别听外头那些嚼舌根子的,这人落了难,眼下只能留在我这儿。”
碧桃那样子,欲言又止,想了半晌,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第三百三十章()
送走了太监宫女,九阿哥领着斯杰潘回到书房。
他将刚才来的人,一一写在斯杰潘的手心,说给他听。
他说,还记得那个把咱们藏在床上的宫女么?刚才就是她在旁边,她叫碧桃。
斯杰潘想了想,说,是那个因为你的辫子而哭的姑娘么?她今天是来看你的辫子的么?
九阿哥笑起来:“是她,不过她不是过来看我的辫子的,是来送礼物的。”
“你们好像谈了很久。”斯杰潘说。
谈了很久么?九阿哥倒是没觉得。
他和碧桃自小认识,小时候彼此的话很多,有时候他缩在帐子里,和守在屋里的碧桃整夜说悄悄话,一直说到外头守夜的太监一个劲儿咳嗽,还不愿停下来。
但是后来大了,他又出宫自立门户,再见面,话就变得很少,甚至彼此有那么一种别人无法察觉的微妙感觉。
感觉到他好久没有反应,斯杰潘犹豫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