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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述斐也没指望贾赦和冯唐明白,毕竟他们的父亲不是皇帝。他把东西给祁顺,其实就是在用儿子的身份和自己的亲爹诉委屈呢!而不亲自去,则是表示了他对圣人的信任。至于不遮掩,则是在告诉圣人:我还生气呢!
这行为有些出格,却比一般格子里面规规矩矩的处理方式更能让圣人感觉到愉悦:徒述斐这些年对圣人的心理还是把握得很到位的——缺爱还端着架子,拧巴的让人只想翻白眼。
“那咱们还去马场骑马?”贾赦也是个三分钟就忘事的主儿,看湛金走了,又开始惦记着出门了。
徒述斐也不扫兴,和他俩重新披好了斗篷就出门了。才走了两步,就看见徒述亮顺着墙根底下熟练的溜过来了,身边一个人都没带。
“五哥你这是……”徒述斐一看就明白了,“四哥出去了?你自己出来的?”
徒述亮一开始看到一队人过来,还想背过身去躲一躲呢,一听是徒述斐的声音就立刻松了一口气:“是六儿啊!可吓死我了!”
“五哥你这是上哪儿去啊?”
“去马场转转!”徒述亮看了一眼徒述斐身后跟着的人,“你们也是去马场吧!咱们一起去!”
“五殿下,您这是撒了欢了?四殿下呢?”冯唐和贾赦跟徒述亮的关系也不错,说话就少了一些顾及。
“别提了!这半个月给我憋的啊,一件兵器都摸不着!”徒述亮和徒述斐并肩走着,回了一句,“四哥心太狠了,是一点儿没把我当兄弟啊!”
徒述斐失笑着摇头:“五哥,你要是说这话的时候别这么得瑟,我还稍微信点。”
徒述亮被揭破了也不恼,笑嘻嘻的把揣着的手拿出来撸了一把徒述斐的脑袋:“你也别笑我,忘了自己抄书的时候了?”
徒述亮说的是徒述斐被太子罚抄写的事情。虽然这样的事情不多,不过也是有那么几回的。
徒述斐对破坏了自己发型以至于影响了自己整体对外形象的徒述亮怒目而视,决定暂时对徒述亮冷处理一下——换句话说,就是不理徒述亮了。
可徒述亮是谁?圣人有时候都拿这个儿子没辙的。所以也就到马场的一段路徒述斐还憋住了,到底还是在到了马场之后没绷住,和徒述亮一起玩闹上了。
徒述斐对自己每日里骑马的时间控制的还是很到位的,免得自己会像贾赦和冯唐前段时间一样,走起路来不像样,影响风度。
徒述亮也过了恨不得每天长在马上的阶段,只是因为最近被拘得狠了,才过来过过瘾头。看到徒述斐下马进了小休的暖棚,就也跟着进来了。
“我刚才听说,你的骑具被动手脚了?抓着人没有?”徒述亮也不铺垫,上来就直接问。
徒述斐摇头:“是午休的时候动的手脚。我让人把东西给父皇送去了,我可没这个功夫细细审问。”
“审问什么?”徒述亮满不在乎的说,“但凡是今天进了马场的、在马场附近出现过的,都拉到九宫堂去转悠一圈,哪里还用得着你自己找?就算问不出来,把这些人都处理了不就完了?”
徒述斐有点惊讶的看向徒述亮,嘴角抿得死紧,皱着眉毛。“处理”这个词在这皇宫里头,可不是开除的意思。他自问对徒述亮还是了解的,两人自小长起来,虽不能说是形影不离,可也差不多了!
但他从来不知道,徒述亮竟然会这么轻描淡写的给出一个让几十人、甚至上百人都丧命的解决方案出来,风轻云淡的就像是在说“这衣服破了扔掉算了”一样。
他眯着眼睛看了徒述亮一眼,有点生气。
徒述亮一看徒述斐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对自己不满了。他有点不知所措的停下了往嘴里送茶水的动作,带着点讨好:“嘿嘿,小六儿啊……”
徒述斐忽然就明白一件事,他一直一来纠结着的一些事情,甚至好几个月都气愤不已,让自己活得没精打采的行为,也许在其他人眼里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他的坚持、纠结,完全来自于两辈子交织在一起的价值观。天花疫苗被换的事情是这样,徒述亮毫不在意内侍的生死这件事情也是这样。
徒述亮自小接受的就是皇子的教育,虽然他的母妃只是宫女出身,可他的父亲却是他所见范围内最尊贵的人,中原的国主、帝王!而他是皇子!所以内侍的生命之于他来说,并不比同样是皇子的兄弟的命重要,甚至于是轻贱的、不值得直视的。
反正他们只是伺候自己的人,没了一批,换另外一批就是了。徒述亮是这样想的,因为他从小就是被这样教育的。他身边的所有人,圣人、宁妃、徒述宏、弘文馆的师傅们、他的伴读乃至于那些随时都可能会被“处理”的宫人内侍们,都是这样告诉他的,所以他也是这般想的。
徒述斐难得的文艺了一把,为他此时身处的社会制度悲哀愤慨了一回。不过作为这个制度的得利者,徒述斐后知后觉的想道,他好像没什么资格说这种话。至少,暂时的,现在是这样。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徒述斐的表情就柔和了,看了一眼等着自己反应的徒述亮,也露出一个笑容来:“嘿嘿,没事儿!”
徒述亮不知道徒述斐为什么忽然就变了脸色,然后又好了。不过,既然已经好了,徒述亮眼珠子一转,就开口说:“六儿啊,明天你来我的院子怎么样?”
徒述斐一听,就知道这是徒述亮想拉自己当挡箭牌,好免于受徒述宏看管学习呢!他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五哥,你把四哥当成傻子了不成?”
“我也知道四哥不会看不出来,可我实在是讨厌那些东西啊!一拿笔我就头疼,一拿书我就难受!博士们讲课的时候,我听着他们的声音,就觉得想睡觉!”徒述亮哀号着,带着点可怜兮兮的意味对徒述斐诉苦。
“你当你还四岁呢?”徒述斐也是服了。自己这个五哥,这些年对自己讨饶的方式都没变。一个小孩子对自己瞪着大眼睛撇嘴会让人觉得怜爱,可一个身量相当于成人差不多高、皮肤黝黑身体结实的汉子来做这个动作,只会让人想打人的!
“五殿下!”贾赦骑着马过到跑道的边上来,朝着徒述斐和徒述亮两人的暖棚喊了一声,“我看到四殿下过来了!就在那边呢!”
他正要回头指给两人看,就看到脸上带着点怒气的徒述宏骑着马就过来了。定睛一瞧就能发现,徒述宏骑着的是冯唐的马,明显是看到贾赦过来通风报信,为了防止徒述亮逃走所以夺了马追过来的——至于冯唐,正呼哧带喘的跑过来呢!目测一下,还有一半的路程才能到暖棚这里来。
徒述亮看到马上的徒述宏,吓得汗毛都竖起来了,哭丧着脸转向了徒述斐:“六儿!六儿!我怎么办?”
第119章()
虽然法拉利如今归给徒述斐了,可实际上徒述斐并不骑它。按照马师的话来说,如今法拉利还年幼,只慢慢习惯马鞍等物的束缚。
徒述亮因为法拉利没少笑话徒述斐:“当初让你选一匹成年马,你不愿意。如今只能骑那些温吞吞的母马了吧!”
他说的“温吞吞的母马”,其实是马场给刚开始学会骑马的皇子预备的过渡马匹。如今别人都换了自己的专属马匹上课,偏徒述斐只能继续用过渡的练习马,也就只有徒述亮会时不时的拿这件事挤兑挤兑徒述斐。
冬日里不好跑马,骑射课也停了。可刚开始学会骑马的贾赦和冯唐哪里抵挡得了骑马的诱惑?
京中街道不许策马,自家的院子里又找不来似宫中马场这般宽阔的场所去,也没有哪个傻子会趁着休沐会大冬天出城奔马。越是压抑就越是渴望,徒述斐看着贾赦和冯唐每到下午就兴奋的奔往马场,只能摇着头感叹这两个人的青春热血。
再一次看到贾赦和冯唐两个人叉着腿如同鸭子一样摇晃着回了撷芳殿,徒述斐捧着手炉站在廊檐底下说道:“还有两刻就掌灯了,我该谢谢你们还记得早些回来?”
“殿下,嘿嘿。”贾赦心虚的干笑了两声,也不管自己之前跑马倒把自己跑出一身汗来,如今衣服里凉飕飕的,只想赶紧回去换衣服。
“行了行了!”徒述斐挥挥手,就有四个内监过来,架住了两人往屋里走,“看你们我就来气。非要大冬日里出去跑马,也不怕伤风!”
四个内监两人一组分左右架着贾赦和冯唐就往两人的屋子里去了。进了屋里,也不管其他,先扒了这两个人的裤子。
昨日里就已经磨破皮的大腿内侧,一个个的如今都见了嫩肉。皮下头渗出来的淡黄色组织液差不多干透了,被皮肉和亵裤都沾在了一起。
“哎呦呦!”这回不是贾赦,是冯唐按住了要继续动作的内监的手,可怜巴巴的看向站着看戏的徒述斐,“殿下殿下!这……让他们下去吧!又不是看不见的伤口,我自己就能上药!”
贾赦拽紧了自己亵裤的裤腰,赶紧附和着冯唐的话点点头。可紧接着贾赦就发出了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惊得隔壁院子的人都有些心惊胆颤。
冒着热气的湿布巾被按在了两人的大腿内侧,贾赦还有叫的力气,冯唐已经叫都叫不出来了。
徒述斐冷笑着站在榻前,俯视这两个要骑马不要命的人:“全班一共二十四个人,出了你们俩我也没见谁天天恨不得睡在马厩里的样子?才学会骑马多久?就天天得了巴瑟的骑两个多时辰?这还是大冬日里头!天不擦黑绝对不回来!哪来的这么大的瘾?”
贾赦和冯唐刚从疼痛感中稍微缓和过来一些,正要说话呢,另一条大腿的内侧再一次被热乎乎的湿布巾给按住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一声闷哼。
“瞅瞅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儿!”徒述斐看着两个疼得满头大汗、呼哧带喘的人,语气全是讽刺,“知道疼了?该!”
奉砚让小宫女扯了装热水的铜盆,听到徒述斐的话就笑着道:“殿下说的倒是不在意,是谁让灵宝巴巴的去了太医院要方子的?”
“指望这两个人自己知道稍微爱惜点身体,猴年马月吧!”徒述斐继续对着贾赦和冯唐冷笑。
说话的功夫,贾赦的冯唐大腿内侧和皮肉粘连在一起的亵裤已经被晕开了,徒述斐挥手让内监们下去,另有捧墨送过来二人换洗的衣物。
这边宫女们结束手里的活计退了出去,留下的内监把已经无力反抗的贾赦冯唐二人裤子剪开,给二人的腿内上药。
贾赦张张嘴,有心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能低着头拎着还挂在自己腰上的上半截亵裤,不言不语。
冯唐虽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可这几天来确实有些忘形了。还连累得院子里的其他人一起不消停,也有些心虚的不说话。
徒述斐看这两人底气都虚的样子,也是心累:“马场就那么好,让你们都伤了还要继续去?”
冯唐腆着脸笑笑:“嘿嘿,这不是新鲜吗?”现在他和贾赦都只能拎着自己的半截亵裤叉着腿坐着,大腿内侧都被糊上了一层厚厚的药膏。
徒述斐挤兑了贾赦和冯唐二人几句,之后就没了兴致一般坐到了一边,只看着灵宝指挥着内监们给这两人换药更衣。
贾赦被打理利索之后,看到呆坐着的徒述斐,心里就活泛开了,眼珠子转悠了几圈,嬉皮笑脸的岔着腿走到徒述斐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殿下,您也别大哥笑二哥!你说我和冯唐瘾头大,你也没强到哪里去!”
徒述斐转头大量了贾赦几眼:“那你说说,我怎么和你俩差不多了?”
冯唐一看贾赦要胡咧咧了,倒手给了贾赦一脚,扯动了大腿内侧的伤,龇牙咧嘴的说道:“殿下你别听他胡说!”
“我可没胡说!”贾赦被冯唐蹬了一脚也不恼,看到冯唐疼得变了表情更得意了,“殿下咱们好好想想啊,你也别觉得我和老冯的瘾头大,你自己不也脾气挺大的吗?自从八月之后,你连太子那里都不怎么去了,只闷在咱们这院子里。”
冯唐原本还因为贾赦叫自己“老冯”想发作一下,可一听贾赦的话,也忍不住认同的点点头:“老贾说的对,殿下。您这精气神自从那次之后就好像没了一样。”
徒述斐看了坐姿怪异的二人一眼,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如此。他有点没脸:白活了两辈子,还要两个十一岁的少年来点破自己!
只是到底他心里还是有些难受:“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觉得烦。只只和小猫才多大,就碍眼到要死去才能解了别人的恨意了?还是说有人想借此打击母妃和我,或者是太子哥哥?父皇……果然是我迷了眼了!他的确是我们的父亲,可他首先是一个皇帝!”
徒述斐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贾赦和冯唐。这两个人似乎早就猜到徒述斐到底因为什么才这样消沉,听到徒述斐嘴里算得上是宫内秘辛的话也不诚惶诚恐,特别从容的听着
。偏偏徒述斐就是能看出来,这两个人明显表现出来的敷衍来。
徒述斐本来还特别难过的心情被冯唐和贾赦一搅和,也难过不起来了,气得他一巴掌拍在了贾赦还伤着的大腿内侧。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贾赦本来正伸手去拿詹桌上的茶盏呢,被徒述斐这一拍,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缓过来之后还岔着腿在原地喊疼。
徒述斐看到贾赦皱着脸喊疼,开了口:“难怪俗语说,快乐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古人诚不欺我!”说完就笑呵呵的走了。
“殿下你别走!”贾赦想追出去,可他腿脚正是不利落的时候,追上去明显是不可能了。只能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拿起詹桌上的茶喝了几口,“什么快乐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是哪门子的俗语啊?是哪个古人说的啊?别让小爷知道,不然小爷要弄死他!”
……
贾赦和冯唐因为腿伤而老实了,徒述斐倒是对骑术有了兴趣,每日里固定要去看看自己的法拉利,顺便骑上小半个时辰的马来。
进了腊月,贾赦和冯唐的腿伤终于好了,一起骑马的人就变成了他们三个。
徒述亮本来也想来的,只是最近他的文课成绩不好,被自己的亲哥徒述宏拘在院子里苦读呢!看起来不到腊八是不会放他出门了。
“殿下——”三个小伙伴换好了骑装正打算出门,湛金的声音就在门外头响了起来,“咱有些事要禀告。”
“进来说!”徒述斐把斗篷的带子解开,不打算在暖和的屋子里积了汗。只贾赦和冯唐嫌麻烦,不愿意来回脱脱穿穿的,仍旧裹着厚重的毛皮斗篷站着。
湛金进来,扫了一眼四周。他和捧墨奉砚的默契可不是一两天的,不用徒述斐多说,奉砚就领着小宫女们出去了。到了门口便住了脚,自己在廊檐底下站着,一打眼就能看清整条廊檐下有没有人靠近窗户去。
捧墨也退到了门口的屏风处,只随时等着徒述斐要是有需要,使唤人的时候自己能听到。
湛金看屋里没人了,这才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叠着的干猪皮来。掀开猪皮,就看到猪皮中间放着根带着点异色的针来。
贾赦也没多想,只是因为离湛金站的近些,就想上手看看,“这不是针吗?有什么稀奇的?”
湛金赶紧后退一步,躲过贾赦的手,心脏都快被吓停了:“可不敢碰啊!我的好大爷!”
徒述斐也吓了一跳,一看湛金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