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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侠自认为是个很普通的学生,但自从大一那次特殊的一对一授课后,黄有光对他非常照顾,各种实践课,柳侠总能得到更多动手的机会,虽然谈心的机会并不多,但每次和黄有光谈话后,柳侠都觉得受益匪浅,他能感觉到黄有光对他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关怀。
对这样的老师,如果要怀疑他的动机和目的,柳侠会觉得自己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账玩意。
星期二早饭时,学校通过广播宣布:暂时停课,学生除了吃饭,其他时间全部呆在自己的寝室,不准互相串门。
学校几乎所有老师都出动,分成小组,二十四小时在寝室楼值班。
这一天,柳侠和寝室其他几个人都开始变得躁动不安,柳侠想,反正也不让出去,看英语书不是正好吗?
他拿出黄有光借给他的英文原著书籍看,但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没办法把精神集中在书上。
晚上,收音机里的消息让他们越来越激动,可以说是群情激奋,所以当星期三学校继续拒绝他们走出校园的要求时,学生们都有点出离愤怒了。
但学校依然没有做出任何妥协的表示。
张福生和柳侠他们商量,想联合其他寝室,只管往外冲,如果老师们正面拦截,他们只管想办法跑掉,不还手就是了。
柳侠听了收音机里的消息,对学校领导也生出了很大的不满,但让他直接冲撞自己发自内心尊重的老师们,他真做不来。
黑德清、沙永和也表示自己不会和韩彤以及其他教授们正面发生冲突,别的不说,就冲他们跑出去会给老师们招致处分这一条,他们就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
张福生说着说着其实自己先就没劲了,凭他那副软心肠,估计只要看到韩彤被蚊子叮得满是红包的胳膊,他自己就退回来了。
凌晨,天下起了雨,天亮时,雨越下越大。
吃过早饭回到寝室,柳侠坐在自己的床上横竖都不是滋味,看书看不进去,云健喊他下去跳舞他也提不起精神,正烦躁的想大吼几声的时候,戚老师进来把一封信交给了他。
柳侠一拿到信所有毛病都自动痊愈,乐呵呵的盘腿坐在枕头上看信。
信很厚,是家里来的,现在,猫儿写信的厚度超过柳魁很多,他的信内容增加的倒不算太多,不过他一直都是用毛笔写的,肯定比用钢笔写费纸。
柳魁说,家里的麦子已经收割完了,收成还不错,一亩地平均大概有近一百一十斤,玉米在麦子收割前已经套种进去了,希望接下来的日子风调雨顺,今年秋天能有个好收成,这样他们去申请救济粮的时候就没那么难堪了。
因为猫儿自己会给柳侠写信,柳魁每次的信里都只是概括性的给柳侠说两句猫儿的情况,无一例外都是猫儿很好,能吃能喝能玩能睡。
这次依旧,只是最后多了一句:孩儿每天都在挂历上写个数,刚开始我跟咱伯咱妈都不明白是啥意思,问他他也不肯说,现在我们都看明白了,那是你放假回家日子的倒计时。
猫儿的信也证实了柳魁的话,他说:
小叔,今天离你回来还有整三十天,我起床后看日历的时候,奶奶说:“猫儿,不敢再笑了孩儿,再笑嘴就咧到耳朵后回不来啦。”
我觉得自己没有笑啊,可全家人都说我一直咧着嘴在笑,不过,我心里真的可高兴可高兴,小叔你终于快回来了。
我天天都可想可想你,知道你快回来就更想了,小叔,你也要天天都可想我,你要早点回来呀!
柳侠翻来覆去把猫儿的信看了好几遍,云健在对面床上终于忍无可忍了:“七儿,不敢再笑了哦,再笑你那嘴可就开到耳朵后回不来了,那就可怜了你那一口洁白的牙齿了,以后得天天接受大自然的风吹雨打,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柳侠把这封信收起来,把猫儿以前的信和一沓子照片拿出来:“切,嫉妒了吧你?没有我家猫儿这样可爱的小侄儿,了无生趣吧你?”
黑德清说:“七儿啊,不能这么炫耀幸福,说的好像我们这些没侄子的人都应该剖腹以谢天下似的。”
柳侠翘起高高的二郎腿,看着一张猫儿在国殇园站在白色石柱边的照片说:“至少,没有小侄儿的人生是不完美的。”
沙永和慢慢悠悠的说:“不一定哦,幸福的人生多种多样啊!”
柳侠说:“比如呢?”
沙永和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毛建勇说:“比如,在我们老大心里,为我们乔嫂子当牛做马的人生,就是最幸福美满的人生。”
张福生嘿嘿地笑,不说话,他今天吃早饭时找到了乔艳芳,知道她今天不打算出去,所以心情非常好。
学校对即将毕业的四年级限制没那么严,如果真请假,写了假条就可以出去,但晚上十一点前必须返校,乔艳芳他们一大群四年级的学生天天出去和江城大学的人一起**,今天下雨,休战一天。
因为家里的来信,柳侠渡过了愉快的一天,下午他干脆什么也不想,专心的开始学习英语,但晚上詹伟问黄有光的一句话,让柳侠的心凉了半截:“黄老师,现在这种情况,英语考级还能按时进行吗?”
黄有光摇摇头:“不知道,我觉得可能不行,这几天几乎所有高校的正常教学秩序都被打破了,你们也听到了,京都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这种情况下,还有谁想的起考级的事来?”
几天来一直表现的相对平静的沙永和突然说:“我怎么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头呢,你们想想黄老师星期六晚上跟我们说的话,他们这样坐着抗议,到底想坐到什么时候?达到什么目的?他们要求的,哪个领导人会当场答应啊?退一万步说,领导人答应了,那,那说明了什么?”
黄有光赞许的看着沙永和:“你能自己看出这些问题,耽误这几天的课也值得了。”
经沙永和这么一提醒,柳侠也慢慢琢磨出了其中的意思:
“我们这次行动的目的,其实要求的是依法治国,而不是以人治国,如果出于对现在这种特殊情况的考虑,领导人当场拍板逮捕那些贪官污吏,而不是通过正当的法律程序来制裁那些人,那他的行为不正好就是我们这次要求彻底废除和严厉惩治的行为吗?
那,我们现在要求他们所做的、所承诺的,和我们举行这次活动原本的目的,不就成了一个悖论了吗?”
黑德清挠挠头:“对啊,如果上面答应了,那我们是不是更应该抗议了啊?可上面如果不答应,”他指指正在报告相关新闻的毛建勇的收录机:“那,那。。。。。。。。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几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黄有光拍了几下巴掌:“小伙子们,我为你们感到高兴,你们终于学会了自己思考,而不是被那些表面正义华丽,实则经不起轻轻一击的言论蒙蔽了所有的理智。”
也许是雨天让人冷静,也许是过长的时间和反复播放的、相同的新闻把年轻的大学生们的热情消磨光了,也许是很多人和219的几个人一样自己想通了,星期四,测绘学院恢复了正常的教学,
当这场震惊全世界的学生运*动彻底结束的时候,规定的英语考级时间已过,学校写了一个正式的公告:本次的英语考级将推迟到暑假后,具体时间等上级部门通知。
柳侠和詹伟看到公告的时候,整齐的说了声:“我靠,这个暑假怎么过啊?”
等学校教学秩序全面复原,课程进度追上了计划进度的时候,也该准备期末考试了,紧张的备考之余,暑假去海都游玩的话题被毛建勇重新被提了出来。
第72章 海都之行()
对于去海都游玩;态度最积极的是毛建勇、云健和黑德清;最不积极的是柳侠和张福生。
除毛建勇以外的六个人都觉得海都人傲慢冷漠歧视外地人。
柳侠承认自己从没见过海都人;更不用说交往了,他纯粹就是听别人说的;先入为主有了这个概念,所以对海都人没一点好感;对于那个充满传奇的绮丽之地他也很好奇,不过真让他去他就不那么热心了。
张福生不积极的原因只有一个:去了就不能和乔艳芳同路回家了,失去了一个在乔艳芳面前表现的大好机会。
态度最淡定的要数沙永和;娃娃脸一副世外高人的沧桑神情:“我随意,你们不去,我就打包袱回家陪——父母共享天伦之乐,你们去;我就陪着你们领略一番冒险家乐园的迷人风光,我年纪大了,以后出门的机会不多了,全当陪年轻人疯一回。”
柳侠权衡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去海都。
其实他一直都很想像其他寝室的人那样,几个人结伴出去玩几天,无忧无虑痛痛快快。
219这几年结伴出去最远的也都在江城市区内,这几乎全都是因为他的原因,他们好几次计划‘五一’或‘十一’结伴出去玩,刚开始是因为他怕花钱,不肯出去,后来是他要给车杰补课,不能出去,那几个人觉得他们结伙出去逍遥快活,把他一个人撇下不仗义,所以计划屡屡流产。
柳侠觉得对不起寝室里几个兄弟。
可是,他只要想想猫儿好不容易巴到自己要放假了、却又收到自己的信说要晚回去好几天时失望不安的样子,他就又犹豫了。
他安慰自己:这几个家伙都是大人了,完全能够自我调节,我不去他们一样能玩的很高兴,可如果我晚回家,猫儿该多难受啊!
做出了决定的柳侠心里轻松了,他开始坐下来安心的写信。
家里有收音机,大学生停课上街**的事他们能从广播新闻里听到,家里也可以,家里人肯定会担心他现在的情况。
柳侠先给家里和猫儿、柳川写信,告诉他们自己一切都好,现在已经正常上课,准备考试。
他给猫儿的信最后写到:乖乖在家等着小叔,小叔会买考试完后最早的一趟车回去,那时候你还没放假呢,小叔还会到望宁小学去找你,咱们一起回家。
想想很快就能看到我的宝贝猫儿了,小叔高兴的也是忍不住直想笑,小叔想你的,一点也不比你想小叔的少。
写完了给家里的信,接下来给柳海写。
他这几天一直特别挂念柳海,柳海五月上旬给他的信里说,他们马上就要跟着老师去陕北采风,可能要去二十天左右,那封信后,柳侠就没再收到过柳海的信,他估计柳海应该是还没有回来,但又害怕柳海已经回来了,是因为参加了这次活动出了什么事所以没办法给他写信。
从新闻里可以知道,京都的活动还没结束,这两天各种谣言铺天盖地而来,他特别害怕柳海像别人说的那样被抓捕,然后永远失去消息。
四月份曾广同应邀出国讲学同时举办画展,说是要半年左右才能回来,没有他的约束,柳侠真的怕柳海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柳侠自己想参加的时候觉得那是应该的、必须的,可到了柳海,他就觉得还是不要参加的好,他一点也没发现自己这种矛盾的心理。
对柳凌,他很放心,军校的管理比部队还严格,柳凌不可能参加这种运动,柳侠给柳凌的这封信,主要是问他最近几天去看过柳海没有,他还跟柳凌说了自己寝室的人打算去海都的事,把自己的决定和想法都跟柳凌说了。
柳凌是最了解他的人,他觉得柳凌一定会支持自己的想法。
学校禁足令解除的当天晚上,柳侠就去给车杰和顾小婷补课了,他必须提起精神,督促自己把这件事善始善终地做好。
因为三天没去补课,柳侠感觉非常轻松,他知道这和在地里干农活以及每天早上的跑步一样,你一直干,会乐在其中,至少不会有什么想法,可一旦停下,那种紧绷后的放松,很容易让人上瘾,再也提不起劲继续。
他怕自己会给自己找借口,所以他在老师宣布可以自由出入校园的时候,马上告诉詹伟,他晚上就去给车杰补课。
这等于他把自己的鞋子先扔进了篱笆里,逼着自己不得不跳进篱笆里去捡。
柳侠重新回来给车杰和顾小婷补课,两家人都没什么抱怨,车杰和顾小婷还非常兴奋的问柳侠他们游*行的情况,听说柳侠根本没参加,俩人替他好一顿遗憾。
车爸爸已经知道柳侠暂时不考级了,就谨慎的向柳侠提出能不能每天晚上过来给车杰补课。
柳侠痛快的答应了,原因很简单,他前天偶尔听张福生说了一句,他一个同学师范毕业后分到县城,已经工作三年了,还是住的四人一间的集体宿舍。
柳侠当时就想到,如果他毕业了也要住集体宿舍,那猫儿怎么办?
他想了一天的结果是:努力多挣钱,自己租房子住。
车杰现在的数理化成绩都很稳定,数学和化学保持在八十五分以上,物理基本都在九十分以上,柳侠觉得,车杰对他的需要纯粹是心理上的依赖,但车家人不管这些,他们觉得只要柳侠教,车杰就会一直进步。
顾小婷的数学从期中考试突破六十五分后,就再也没有不及格过,顾平山高兴的摩拳擦掌,说如果高考顾小婷数学成绩也能在七十分以上,暑假后他就把柳侠介绍给他弟弟顾云山。
顾云山的儿子顾钊今年暑假后上高二,也是理科比较差,至于补课费,顾平山说:“我跟他说,一节课至少得比我现在给你的多一块。”
柳侠对顾平山的提议没有太上心,因为韩彤也给他介绍了一个暑假后该上高三的学生,家离他们学校比较近,不用每天来回坐轮渡,柳侠更倾向于那个。
乘坐轮渡一天两天还挺有意思,时间长了,就成了一种负担,尤其是现在这种酷暑天和寒冬腊月,跑来跑去挺遭罪的,如果可能,柳侠还是很愿意善待自己的。
柳侠不知道,在他去给车杰补课、张福生去找乔艳芳献殷勤的时候,寝室里另外那五个人已经密谋好了一个计划。
十天后,柳侠先收到了家里的来信,知道他现在平安无事,家里都很欣慰,至于他没能参加那次活动,家里人一点也不介意,他们介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柳魁说:高考不是别的事,一点不能儿戏,你少给车杰和顾小婷补了两次课,没准就正好耽误人家高考时候少得几分呢,咱答应了给人家补课的,就不能让人家吃这个亏,你再忙,也得把这两节课给人家补回来。
猫儿的回信只有傻高兴一种情绪,他一样一样跟柳侠说着他为迎接柳侠回去都做了哪些准备:
我现在在新炕上睡,奶奶说,新屋子新床得有人气暖着才好,娘说我是小孩儿,阳气壮,暖新地方最好,我把咱的新炕暖好了,你回来睡着才舒服。
我还叫哥哥和弟弟他们来咱炕上打了几个滚,他们也是小孩儿,阳气也可壮,给咱暖暖炕肯定会更好,小雲和小雷光尿床,我不敢让他们在上面睡,翻几个滚我就把他们抱下去了。
还有咱的秋千,上面的板凳有点小,我让大伯换了个大的,你回来试试,坐上去肯定可美。
。。。。。。。。。
柳侠喃喃地说:“小傻猫儿,那么大的炕,你那么小个人,一个人睡上边多可怜。
又过了两天,柳凌的信也到了,他说,柳海还没从陕北回来,他给柳凌的最近的一封信也是三天前刚到,给柳侠的估计还在路上,带柳海他们去采风的老师是曾广同早年的学生,对柳海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