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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侠帮小家伙托着奶瓶问:“对了,我们说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呢?怎么会给他喂奶粉?他妈没奶吗?”
“思危,居安思危,”陈忆西说,“我弟弟起的。”
“这名字不错,一听就特有水平。”柳侠发自内心地说,“姓什么?名字很多时候要和姓搭配着起,尤其是一些比较特殊的姓,否则会……适得其反。”
“嗯——”陈忆西的嘴巴抿成了一条线,沉吟了好几秒钟才说,“还没决定到底姓什么。”
“啊?!”柳侠惊讶,“姓什么……还要决定?”
陈忆西摊了一下手:“我弟弟……情况有点特殊,他想让孩子姓他爱人的姓。”
“哦——,我知道了,”柳侠恍然大悟,“现在计划生育,就一个孩子,如果女方是独生子女,姓谁的姓确实有点为难。”
“我弟弟……不是,”陈忆西说,“他爱人和我们家一样,兄弟姐妹好几个,他们是……”陈忆西垂下眼帘,在想合适的措辞。
柳侠探究地看着她。
陈忆西却摇摇头,不说话了。
柳侠试探着说:“你们家里人不愿意?”
陈忆西想了一下才说:“也可以这么说吧,主要是,我爸爸不愿意;不,也不对,我爸爸是……是压根儿……就不愿意我弟弟和他爱人在一起。”
柳侠觉得不可思议:“还有做爸爸的想让儿子离婚的?”
“呃,不是,”面对思维方式比较直线条的柳侠,陈忆西觉得有点表述困难,“我弟弟现在的妻子,不是……他爱的人……”
柳侠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了,所以他不顾礼貌打断了陈忆西:“不爱他当初为什么会结婚?离婚对女人的影响很大的。”柳侠不知道,他的语气中满是控诉。
“他不想结,他现在的妻子也不想,他妻子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他们俩都是被逼的。”陈忆西几乎是有点急切地解释道。
“我次……咳咳,”柳侠尴尬地假咳了一声,他觉得难以置信,“京都也有这样的事?”他以为逼婚的这种事现在只会发生在柳家岭那样贫穷落后的地方。
“有,而且还不少,”陈忆西说,“尤其是……某个……某个比较特殊点的阶层。”
“比较特殊点的阶层?”柳侠疑惑。
“对,”陈忆西说,“某个……把所谓体面看得比天都大的阶层。”
柳侠看着陈忆西,他想不出她所说的这个阶层,苦思冥想中,柳侠脑子里忽然一点火星闪过,他看着怀里吃饱了昏昏欲睡的小孩儿:“不对啊,你弟弟要让他和他不喜欢的妻子生的这个孩子,姓他爱的那个人的姓,这,这……他到底是爱他那个爱人啊,还是恨他那个爱人啊?”
“思危不是我弟弟的妻子生的。”
“……?!”柳侠睁大了眼睛,“不是他妻子生的?他和他喜欢的那个人偷,偷……”偷情这个词他说不出来。
“思危是试管婴儿,我在美国找的人代孕生下来的。”陈忆西说。
“试管婴儿?”柳侠觉得自己听到了天方夜谭,他看看怀里的小婴儿,再看看陈忆西,没办法把小婴儿和陈忆西说的话联系起来。
这孩子白白嫩嫩,和正常妈妈生的孩子一模一样。
“对,试管婴儿。”陈忆西平静地说,“我弟弟非常非常爱他的爱人,他坚持要让我先为他爱人培养个孩子,我和我丈夫答应了他,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爱人的精/子活性很好,我们顺利地得到了受精卵,但代孕的人两次都是在四十天的时候流产……”
“啊……”柳侠不知不觉地被陈忆西的话打动,为那个从未露面的爱人揪心,“那他,他是谁的?”他看看小婴儿。
“思危是……我弟弟的。”陈忆西突然觉得有点心虚气短,觉得很对不起面前的年轻人,这莫名其妙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想解释一下,“我弟弟和他爱人之间最大的阻力来自我爸爸,我和我埃文斯都觉得,我弟弟如果有了孩子,我爸爸会改变态度。我们都觉得,他们俩能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柳侠受到的冲击有点大,脑子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觉得陈忆西的话好像有哪里不大对,但一时又找不到那个不对的点。
他正看着那个蓝色的包思考,陈忆西的电话响了。
“喂,罗樱。”
“忆西姐,你在哪儿?”
“在外面,和一个朋友一起喝茶。”陈忆西说着站起来,对柳侠做了个“抱歉”的口型,走出了房间。
柳侠看着陈忆西出去,背对着他站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他摸了摸那个蓝色的包,打开包口,看里面的东西。
是几个整齐的档案袋,每个档案袋都装得很饱,柳侠想到里面的内容,嘴角翘了起来。
他把包重新放好,收回手,点了一下小婴儿的鼻尖:“没想到,你居然是高科技的产物呢。”
小婴儿脑袋晃了两下,继续睡。
陈忆西推门进来:“柳侠,我得先走一步,我几个朋友在等我,我们好几年没见了。”
柳侠说:“没关系,是我耽误您时间了。”
“说什么呢?”陈忆西弯腰接过小婴儿,“和你聊天我觉得非常高兴,如果不是他们几个喊,我打算晚上继续让你请我吃饭呢。”
“那,改天吧,”柳侠说,“我的手机号您不是有吗?您有时间就给我打电话,我从不关机,而且,我随时都有时间。”
“成。”陈忆西非常干脆地说,“那我走了,等我电话。”
送走陈忆西,柳侠回来腾干净了茶几,刚把档案袋拿出来一个,还没打开,冬燕就跑了进来:“怎么样怎么样?猫儿在那边怎么样?”
柳侠把档案袋的封口打开,看了一下,确实是照片,推到她面前:“你看看照片。”
冬燕哗啦一声把照片倒在茶几上:“让我看看咱们小帅哥变洋气了没有?”
柳侠把蓝色的尼龙包拉到自己跟前,把档案袋全部拿出来,一个一个拆开看。
拆完最后一个,他把蓝色的包又拿过来,里面确实什么都没有了。
他站起来,把房间挨着看了一遍,确认屋子里真的没有戴女士留下的任何东西了,他又回去坐下,把几个档案袋挨着又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他要找的东西。
他拿起了电话。
“戴姐,我是柳侠。”
“我听出来了,什么事?是我什么东西落在你那里了吗?”
“不是,是……,您不是说,猫儿在m省总医院的检查复印单也拿回来了吗?我怎么找不到?”
“找不到?不会吧,你再看看,一个透明的塑料袋,和别的都不一样。”
“我找了两遍,房间也挨着看了一遍,确实没有,只有档案袋,我挨着把档案袋打开,全部都是照片,没有病历之类的东西。”
“那……,你先挂了,我到前边停车,看看是不是掉在后备箱了,再给你打过去。”
柳侠挂了电话,从冬燕面前拿过几张照片,不安地坐在那里看。
第一章照片,猫儿站在一片青草地上,两旁是高大葱茏的树,背后是一个白色的、有着高大廊柱的建筑物,建筑物有一个像飞碟似的圆形顶。
草地很宽阔,树和建筑物很高大,站在中央的猫儿在柳侠眼里很又瘦又小。
柳侠的眼睛热的发烫。
他没有换第二张照片,就一直盯着这章看。
好在,戴女士的电话很快就过来了,让柳侠不用担心自己会在冬燕面前失态。
“柳侠,那个袋子滑出来了,在我车上,我已经和朋友碰上头了,怎么办?是我们明天再见一次,还是我现在找人把东西给你送过去?”
柳侠想看照片,但他更想看到能证明猫儿真的痊愈的那些材料,可是,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三点三十七:“明天吧,明天中午我请您吃烤鸭,还是今天咱们约的这个时间见面。”
陈忆西笑了起来:“我回来这几天净吃烤鸭了,这样,我听柳岸说,你做的炸酱面特别好吃,和京都的做法不太一样,明天,我去你们家,你请我吃你的特色炸酱面吧。”
“我们家?”
“怎么,不欢迎?”
“不,不是,我们家在将军路这边,很偏的。”
“偏什么?我上学时还和同学一起骑着自行车去过将军驿和报国寺呢,那边虽然远了点,但风景好空气好,我正好想带着思危找个干净的地方去,京都市区的空气质量太差了,我担心思危受不了。”
“那好,那明天您来之前打电话,我去将军路和仁义路交叉口在接您。”
作者有话要说: “不用,我在京都生活了二十多年,丢不了,老杨树胡同52号,咱们明天见。”
“那好,明天见。”
放下电话,柳侠楞了一会儿,然后拿起那张照片继续看。
第358章 款待()
第二天柳侠起了个特别大的大早。
柳凌和柳葳他们起床时,餐桌上琳琅满目,鸡蛋甜汤、茶鸡蛋、油条、包子、馅儿饼、煎饼果子、醋溜豆芽、蒜蓉小白菜、榨菜……
案板上则放着一堆择好的菜,葱、小芹菜、芫荽、韭菜……,土灶上还炖着什么东西,热气缭绕。
柳葳先捞个馅儿饼咬了一大口:“小叔,那个戴阿姨就一个人,再加一个吃奶孩儿,你这咋弄哩跟过年咧样?”
柳侠笑着看看他,不说话,继续洗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当然得多准备点,”柳凌说,“人家对咱孩儿恁好,来咱家一趟,咱不能真就光杆儿请人家吃个炸酱面吧?”
柳葳说:“也对唦。”
“小葳哥你傻么?”小蕤剥着茶鸡蛋说:“咱对人家好,人家才会对咱猫儿好,小叔当然是恨不得把拿手菜都搬出来给那个戴阿姨吃,好叫人家回去后对咱猫儿更好。”
柳侠仰起脸对小蕤笑:“孩儿,是人家先对咱猫儿好哩,我这是投桃报李。”
柳葳喝了口甜汤,摇头晃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琚……”
“报你个头,”柳凌屈指在他脑门儿上来了一下,“你作文也进修得跟您小叔和猫儿一样了?”
“嘿嘿嘿,”柳葳捂着脑门儿笑,“虽然永以为好的意思差了点,但小叔投桃报李的心是一样一样的呀,是不是小叔?”
柳侠顺手把一个正好洗干净的胡萝卜往柳葳脸上招呼:“是!”
柳葳一抬手接着,“咔嚓”咬了一口:“谢谢小叔!”
……
七点钟,柳凌、小葳、小蕤准时出发,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小莘和小萱今天跟着柳侠在家。
小萱昨天跟着柳凌去律所,柳凌忙得一塌糊涂,除了中午跟着出去吃了一趟饭,小萱一整天都坐在办公室里看图画书,小家伙虽然一下子被这么拘着不太习惯,但一直能看到爸爸,总的来说还是很高兴的。
可柳凌心疼,小萱只是软乎懂事,骨子里并不是安静的性子,在天大地大的地方尽情地撒欢才是他最喜欢的,所以昨晚上听说柳侠今天在家里招待戴女士,他就说服了小萱,让他今天在家里陪一个小宝宝。
小莘是主动要求留在家里的,他很想跟大哥去学校,但他更想知道柳岸哥现在的生活。
说好的十点半到,不过因为京都那让神仙都发愁的交通状况,戴女士出城就花了快一个半小时,到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柳侠和小萱听到汽车喇叭声,赶紧往外跑,没到大门口,就听到小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声。
两个人跑出来,看到戴女士在靠边停车。
驾驶座这边的车窗已经降下来,柳侠隔着她看到副驾驶座上一个蓝灰相间的布篮子,篮子里的孩子正小脸通红地在嚎。
“睡了一路,刚醒,睁开眼发现是躺着的就开始哭。”陈忆西解着安全带,无奈地说。
柳侠伸出手:“把他给我吧。”
陈忆西把扣着篮子的安全带解开,连篮子一起提出来递给柳侠。
可能因为搬动的过程比干躺着有意思,小家伙忽然就不哭了。
小萱看到篮子十分惊奇:“呀?给小孩儿搁篮儿里着?”
陈忆西关上车门,摸着小萱的头问:“你是小萱吧?”
小萱虽然对篮子里的小孩儿好奇万分,却还是很懂礼貌地转过身,对着陈忆西点点头:“嗯。阿姨好。”
陈忆西笑起来:“小萱好,真乖。你没见过把小孩儿放在篮子里的?”
“没有,我们那儿,我们那儿,都是薅草才使篮儿咧。”小萱一点不怕生地回答,前半截普通话,后半截柳家岭话。
“薅草?”陈忆西楞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你是说,篮子只能装草用,我把弟弟放在篮子里,是把他当喂猪的草了?”
“嗯,俺那儿哩篮儿都是薅草,或者,掰蜀黍才使咧,”小萱点头,然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篮子里的小孩儿,“不过,你这样搁篮儿里装着他,也可美。”
“美吗?”陈忆西挑眉。
“嗯,美。”小萱说,“跟装小猪娃儿咧样。”
陈忆西忍不住又大笑了起来:“小猪娃呀!”
柳侠哭笑不得地解释:“偶尔,我们那里逢集的时候,有些卖猪娃的也会用大篮子着。”
陈忆西弯腰点了点小婴儿的脸蛋儿:“嘿,思危,听到哥哥的话了吗?哥哥说你像个小猪娃呢。”
小猪娃抓住了她一根手指往嘴里塞。
小萱看到了,十分羡慕,跃跃欲试也想去摸摸小婴儿的脸。
柳侠一下把篮子提溜开高:“等一下,回到家再摸。”
小萱高兴了,带头往家跑:“哥哥,小莘哥,姨姨跟弟弟来了,你快来看,弟弟搁篮儿里着咧。”
柳侠提着篮子走在前面,陈忆西提着两个包走在他侧后方,她一进院子,就被小竹林吸引住了。
在北方,竹子是相对特殊的植物,种在庭院中,有种独特的韵味。
柳侠他们把整个家都拾掇的很干净,竹林里只有一层薄薄的落叶,靠边的地方有几朵不知名的小野花,一条蓝砖小路蜿蜒而过,通向那个杂物间,只是小小的一片林子,却有曲径通幽的感觉。
过了小竹林,古朴的矮花墙下,烧饼花和指甲草肥油油的,却还没到开花的季节,月亮门两侧的月季正当时,绯红粉白一簇簇开的煞是艳丽。
陈忆西正想伸手拉过一支月季花闻一下,提篮里的小家伙忽然“咿咿呀呀”叫起来。
柳侠回头问:“他是不是饿了?”
陈忆西说:“嗯,十点半就该喝了,路上耽搁的时间有点长。”
柳侠说:“那先去后边吧,我们把暖水瓶和晾好的白开水都端后院去了。”
陈忆西说:“好啊,喂完他奶,再回来参观你们的家。”
后花园里,一切早已准备就绪。
楝树下。
一张小餐桌,上面放着为小思危沏奶准备的一应物品。
一张钢丝床,上面铺了个部队的草绿色大褥子,大褥子上是席子,席子上面又铺了个碎花小褥子——虽然婴儿车很漂亮,但长时间躺着的话,还是大床更舒服些。
一张竹躺椅,这是为戴女士准备的,虽然海棠、樱花、木瓜树的花都凋谢了,楝树和柿树却正好满树的花苞,躺在下面的树荫里休息再舒服不过。
陈忆西说:“和柳岸说的一模一样,真漂亮,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