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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异国的惶恐不安、连走路都觉得踩不实在的感觉已经慢慢过去,压在他心上最大的那块石头今天也被搬开,虽然医生说他有过那样的病史,以后也要格外小心,最好每半年左右就要进行一次身体检查,但他已经不再惶惶不可终日了。
是的,惶惶不可终日,之前的很多很多天,当他决定到美国后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身体的那天开始,他的每一天真的都是在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的担忧中度过的。
他申请了美国的大学,因为他除了这个,想不出还有其他能够来美国看病而不让小叔担忧的办法。
他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如果在这里的检查结果预后不好,他不会长期留在这里治疗,他会在这里经过简短的治疗后尽快回国,守着小叔,过一天是一天。
这世界,有什么能比在小叔身边多过一天更好的呢!
现在,结果出来了,他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可能和其他健康的人一样,还会有七八十年的生命,那么……
他吹了声口哨,对着那只在草地上悠闲地溜达的松鼠说:“' of pi of dollars。(嗨,伙计,咱们一起努力,你多多的找松子,我多多的挣美金)”
松鼠眨巴眨巴眼,不慌不忙地跑向旁边的大松树,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
猫儿站起身走到路边,抓起一辆自行车跨上,沿着林荫大道一路口哨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更的慢,依然是腰的问题,坐不了。
第345章 柳侠的快乐()
那辆福特皮卡真被陆光明买下了。
王德邻拿着三十五万来找柳侠,柳侠只肯收十五万,也就是猫儿提前支付的部分。
王德邻说:“柳岸我们俩有约定,柳侠你这样不是让哥哥我为难吗?”
柳侠想了一会儿,拿过一个本子撕下一张纸,工工整整地写了一张借条推到王德邻面前:“那多出的二十五万算我借你的吧,正好我最近急需钱,以后我跟我们柳岸一起还。”
王德邻说:“柳岸也给我写的有条子,你就不怕到时候我讹你们两次钱?”
“不怕,”柳侠端详在手里的卡说,“现在欠债的都是大爷,您尽管来。”
王敬延回到隔壁,把借条放在陈震北面前:“喏,你小叔子属柳下惠的,油盐不进,后续事宜你自己解决。”
陈震北拿过那张纸,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柳家兄弟们读书写字都是由柳长青启蒙,而且他们从小到大都临摹一样的帖子,所以随手拈来的时候,因为个人习惯和心性的缘故,他们的字体可能还会有些微的差别,比如,柳凌的偏瘦削刚劲一点,柳侠的偏自由飞扬一点,但如果是规规矩矩写正楷,他们的字几乎无法区别。
陈震北看到借条时,柳凌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身后的柜子里就有好几张这样的借条,只是归还柳海出国时借的一千美元,柳凌先后就更换过六张这样的条子。
“别难受了震北,”王敬延看着陈震北片刻的失神之后,十分小心地把借条夹进一个日记本里,无声地叹了口气,“你们不是一直在努力吗,总会好的。”
陈震北笑了笑:“嗯。”
他每天都在祈祷着明天会更好,可每当他想起自己和爱人在一起的美好时光,那几款他几乎可以倒背如流的法律条文就会挤进他的脑子里。
陈震北不能把那些恶心肮脏的词汇和自己干净纯粹的爱人联系在一起,只是想想可能有一天,会有人在背后指着柳凌的背影说,“看见没有,就是那个人,看着多帅气正派,其实,那是个恶心的……”,他就想炸裂开来,想挥刀杀人,想一把火烧了这个冷漠残忍的世界。
他们的感情和其他真诚相爱的人们一样热烈而美好,他们只是正好性别相同,仅此而已。
“正正在卓峰哥那里还好吗?”王敬延拿起桌子上的一本杂志翻着。
卓峰是卓雅最小的哥哥,他是周家唯一一个支持卓雅和程立峰的人。
知道陈震北和柳凌的感情后,王敬延偷偷查阅过有关的法律条文,对于两个人的未来,他看不到一点希望,所以,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只好扯点其他,转移话题。
“白天好一些,”陈震北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又关上,“幼儿园里同龄的孩子多,有人玩;晚上还是哭得厉害。”
“你和程立峰联系上了吗?”王敬延忽然想起什么,放下杂志,“我今儿早上在医院碰到阳子和老西儿,阳子说他要找人宰了程立峰。”
卓雅是和陈震北他们一个大院长大的,在被迫和陈震北结婚以前,她和陈震北、罗阳几个人关系都很好,哥儿们的那种。
“让他别胡闹,程立峰的处境远比我们艰难,”陈震北变了脸色说道,他指了指自己的脚下,“在这里,在这样除了我们自己的亲戚朋友、出了门就没人认识你的超级大都市里,我们的父母尚且因为畏惧舆论不惜葬送孩子的幸福,程立峰他所面对的是什么?”
陈震北看向窗外:“曾经是一个村子的骄傲,待遇优越的飞行员,被推荐上军校,提干,人人艳羡,却在风华正茂的年龄、最春风得意的时候,突然被发配回原籍,成为一个破烂不堪的小县城的一道风景……一个笑料……”
他转向王敬延:“同一件事,因为我们的地位不同,我和卓雅唯一的损失就是不能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而他们,却要失去他们十多年拼了命地努力才争取到的一切,……,人言可畏,对外人来说只是平平常常几个字,对于置身其中的人,你无法想象……”
春天的时候,他趁一个周末带着陈墨去了东海,因为没办法提前联系,他还担心到了地方找不到人。
到了汽修厂,一提程立峰的名字,马上有人帮忙去喊,那人还随口说了句,程立峰啥时候都在,三四年了,就没见他休息过,逢年过节都是他值班。
汽修厂是个效益不佳的小单位,没有职工宿舍,程立峰在说城不城说乡不乡的小城边缘租了一间房子,里面的陈设像部队的宿舍。
陈震北问:“你家里人不会经常来看你吗?”
仲春时节,阳光灿烂,那间小小的屋子却一室清寒,即便墙角摆着一只电炉一个小锅和两只碗,也感觉不到一点人间烟火的温暖气息。
同样的单身,他还记得柳凌说过的柳侠和猫儿的房间:有小狗和猴子图案的高粱篾帷席,海蓝色带荷叶边的窗帘,同色的被褥铺盖,被猫儿塞在柜子里据不肯拿出去用的花枕头,墙壁上色彩艳丽的画……
只是想象一下,他都能感觉到那个房间浓厚得化不开的家的温馨。
程立峰抚摸着坐在膝头的小女孩耳边的头发,淡淡地笑着说:“开始来过两次,现在,他们大约希望我从来不曾存在过吧。”
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
陈震北可以想象,在那个家家户户都相熟的村子里,程立峰当初有多风光多让人羡慕,现在就有多难堪多让人幸灾乐祸。
程立峰做为那只凤凰本身,坚强地承受了从凤凰到落汤鸡的转变,可曾经沐浴在他凤羽光华中享受别人仰慕的亲人,却忍受不了这种巨大的落差。
他们改变不了世界,改变不了别人的看法,所以把自己所有的怨气都放在了曾经为他们带来荣耀的亲人身上。
“他们家的人肯定宁愿程立峰因为啥在部队牺牲了,这样他们最多伤心失落一阵,很快就过去了,现在这样,多没面子啊。”汽修厂一个老家和程立峰家村子离得很近的年轻人不止一次这样说。
“他会不会是被卓家威胁着被迫结的婚?”王敬延问。
程立峰的婚礼仪式是在县城办的,女方按当地风俗三天回门,但回门后就没有再回来,而程立峰一周后辞职离开。
这是让王敬延猜测的依据,因为如果程立峰是迫于家庭的压力结婚,那他肯定会回村办仪式,向乡亲邻居昭告他结婚的消息,给家里一个交代。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没有证据。”陈震北说。
他派去打听情况的人只了解到程立峰娶的那个女人叫钱小桃,是东海一个偏远乡村的寡妇,跟前有个十岁的儿子,还有个双目失明的婆婆。
听那个人的描述,陈震北觉得钱小桃家里贫穷的程度和柳凌小时候柳家岭大部分的家庭差不多。
钱小桃所在的地方,重男轻女严重,钱小桃好像不认字,她淳朴但不木讷,除了名字和一张结婚证,她对程立峰一无所知。
虽然钱小桃没有直接承认,陈震北派去的人还是认为,程立峰肯定给钱小桃留下了一些钱,两个人之间形成了某种约定。
“卓伯伯也真够可以的,”王敬延摇摇头,“卓雅都已经到这地步了,他居然还不肯妥协。”
陈震北没有回应这句话,他对卓正山这个人已经无话可说。
卓雅再次提出离婚,不到一星期他们就得到了程立峰结婚的消息;卓雅割腕住院,卓正山命令所有卓家人都不许探病,一直都比较叛逆的卓峰把陈墨接到了自己家,他便下命令以后没有他的允许,卓峰不准进卓家大门。
既然已经如此绝情,他为什么不把卓雅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当做泼出去的水,干脆断绝关系了事呢?
做着比断绝关系还绝情的事情,却还要把卓雅的人生牢牢地操纵在自己手中,陈震北真切地感觉到了权势所带来的人性的悲哀。
王敬延接个电话离开了。
陈震北推开厚重的实木门进了卧室,躺在空空的大床上,虽然满脑子都是事,他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隔壁。
曾广同舒服躺在竹椅上,看着柳侠翻来覆去地看着那张银行/卡,含笑不语。
他虽然是长辈,可是柳家的孩子在没有他帮助的情况下都长得非常好,所以除非这些孩子明确地向他寻求帮助,他是不会随意干预这些孩子的决定的。
柳侠看够了,突然对曾广同说:“大伯,过一段,我有可能需要跟你借钱。”
曾广同说:“好,大伯觉得□□幸。”
柳侠知道曾广同这句话是调侃自己老把他当做外人,也不介意,犟着鼻子说:“大伯,我是不是脸皮可厚、可热粘皮?光叫给身边哩好朋友出难题,跟他们借钱了。”
“没,”曾广同摇摇头,“你能跟我开口我觉得可高兴,总算搁你心里没把大伯排到黑/德清他们后头去。”
柳侠嘿嘿笑:“你说啥呀大伯,老黑他们咋能跟你比,咱是自家人,要不,我会看你一回来就叫你给猫儿画画?你哩画恁贵。”
猫儿电话里给柳侠描述了自己住的地方,柳侠在脑子里幻想出了个空间图,发现猫儿床对面缺一副画。
他本来是让柳海给画的,结果柳海打电话报信说丹秋怀孕了,妊娠反应严重到几乎水米不进,听着柳海担忧的样子,柳侠放弃了让他画画的打算。
他觉得画会带着创作者的情绪,柳海现在的状态,画出来的画肯定不会太美好,他想给猫儿的是一张充满快乐的画。
曾广同这次去东瀛近两个月,据他自己说又豪赚了一笔,心情十分的好,于是柳侠就请他给猫儿画一幅画,能让猫儿一看就高兴的画。
曾广同说:“总算你还知跟大伯是自家人,这画你要是叫小海或者新庭画,那大伯以后来这儿吃饭睡觉都得想想,是不是幺儿嫌弃我了咧。”
柳侠跳起来往厨房跑:“呀,大伯你不说我都忘了,该做饭了。”
柳侠吹着口哨添水、淘米、洗菜、切菜。
接到猫儿彻底痊愈的那个电话后,柳侠一直都是这种亢奋状态。
那天,他打了半夜的电话,第二天早上,又跑去给祁清源老先生磕了三个响头,把当时正让老先生看舌苔的病人唬得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磕完头他就开车回家了,如果不是要加油,他一路上连服务站都不想停。
大半夜的摸回柳家岭,又笑又闹把家里人挨着给祸害了一遍,凌晨两点秀梅和玉芳又给他包了顿饺子庆贺。
他在家比柳小猪还舒服地过了一星期,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去栖浪水库转了一圈。
一周前回到京都,他满怀激情地开始找工程,虽然目前一个都没确定下来,他还是热情不减。
大乖猫好了,身边还有五哥、小葳和小蕤,柳侠觉得人生简直不能更美好。
工程是小事,只要肯找,总会有的。
一首接一首欢乐的口哨声里,饭做好了,菜做好了,柳侠出来,继续坐在海棠树下陪着曾广同聊天,等着柳凌和小蕤回来再一起吃饭。
书房的电话铃欢快地响起,柳侠高兴地跑进屋去接。
柳川说:“幺儿,你要是方便,这两天回来一趟,要是那一万美元暂时没用,带着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防盗会给姑娘们的阅读带来一些困扰,我还是想坚持一下,国家的法律指望不上,晋江管理层指望不上,我们就只能自己来,虽然作用不大,但总比什么都不做的好,盗文网站就是因为一直被纵容,才发展成现在这样越来越嚣张的。
*
后天会有新章节。
第346章 柳侠的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 从原来每天坐着写十来个小时没感觉,到现在坐半个小时就疼得受不了;从开始的仿宋小四号都看得清清楚楚,到现在的宋体小二都不行,不得不换成雅黑二号……
不甘心被秒盗,所以还是放了防盗章。下面是正文,看正版的姑娘们电脑第一时间可以看到。
柳川电话里的语气很轻松,所以柳侠也没着急。
他第二天花了半天时间买东西,又花了好几个小时卤了一锅五花肉和猪蹄,马鹏程和楚昊军训结束后三天两头儿过来蹭饭,两个半大小子都馋的要死。
他又把好几种适合长时间存放的青菜择干净洗好放在冰箱里,第三天早上才出发。
下午四点回到荣泽,给柳川打电话,柳川说自己在外边办事,让他在家好好休息,先不要去看凤河,
柳侠确实有点累,再加上家里就他一个人,他也没什么精神,冲了一把就躺下了。
已经进入九月下旬,前几天又下了场连阴雨,房间里温度适宜;学生们也都开学了,院子里很安静,只有秋蝉偶尔几声有气无力的鸣叫,不仅不聒噪,还让安静里多了几分悠远的味道。,
柳侠闭着眼睛却睡不着,翻了一会儿烧饼后,干脆爬起来,探身拉开写字台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扎着口的塑料袋。
他习惯把收到的信分类收好,猫儿的最多,单独一个袋子;大哥和三哥、四哥的一个袋子;柳凌的和陈震北的一个;六哥和曾广同、黄有光一个;219兄弟们的一个。
现在,他拿着的是猫儿的。
他从中间抽出一个信封比较花哨的,打开一看,是他在中原西部山区为栖浪水库进行前期勘测时猫儿写的。
柳侠把两个枕头垫起来,靠了个舒服的体位,开始看信。
宝贝小叔你好:
今天是星期六,没有晚自习,我写完了作业,现在给你写信。
我有一点点不高兴,我刚才洗完澡去走廊里拿拖把,就穿了个裤头,叫李工看见了,他说我像根排骨。
我肚子上都是肉,屁股也可圆,哪儿像排骨了?
柳侠“嘿嘿”地笑出了声:“臭猫儿,小气包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