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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已经推着柳侠要走了:“快走,要不俺奶奶炖好哩奶就凉了。老师,再见,跟俺关老师说,俺过几天再来看她。伯,俺先走了,你也早点回来哦。”
柳侠被猫儿推着,两人一狗在一街两行人的注视下,一溜小跑穿过了老街。
老街东边的这道岭树木稀疏,太阳晒的人流油,柳小猪在前面撒着欢带路,俩人跑的飞快。
等到了凉快地方,俩人放慢了脚步,柳小猪也消停了,围着俩人转着圈撒欢。
柳侠跑出了一身汗,看到路边有棵枝叶特别茂密的大栎树,他想在这里休息会儿。
猫儿从篮子里拿出个大大的、用花布缝制的袋子铺在地上,又拿出一块花塑料布和袋子连着铺在一起,喊柳侠:“小叔,前几天将下过雨,老潮,你坐这上头。”
柳侠说:“你坐,我坐地上就中。”
猫儿又从柳侠篮子里拿出一块塑料布抖开:“你将摆供品没使这塑料布?”
“嗯?”柳侠眨巴眼,“我以为这是垫篮儿底咧,不知是叫摆供品用哩。”
猫儿铺好,自己坐上去。
柳侠盘腿坐在猫儿给他铺的临时床上:“啊——,青山绿水,柳暗花明,莺歌燕舞,柴门犬吠,凤戏山可真美啊!”
柳小猪卧在柳侠身边:“汪汪。”
猫儿说:“小叔,按你现在这水平,当年你哩作文不应该老是不及格呀。”
柳侠说:“可它就是总不及格。”
柳小猪忽然站起来,跑到路对面一棵老柿树下,抬起后退,对着老柿树根撒了泡尿。
柳侠看着柳小猪嘿嘿地笑,他看到树上的青柿子,想起了偷偷用生柿子换掉柳长青送礼用的懒柿的事,
猫儿问:“小叔你笑啥咧?”
“想起小时候了,那时候啥都不知,老淘力,经常叫您大爷爷打哩屁股肿可高,黄昏只能趴着睡。”
猫儿心里一动,伸手去拉柳侠的汗衫。
柳侠莫名其妙:“干啥孩儿?”他嘴里问着,已经主动把汗衫拉了起来。
柳侠的腰精瘦紧致,没有一丝赘肉,因为长期野外作业,他身上的皮肤呈现出浅淡的铜色,衬得肚脐周围白色的疤痕更刺眼了。
猫儿轻轻摸着最大的那块伤疤:“还疼不疼?”
柳侠低头看了一下,随手挠了挠:“几百年了,一点感觉都没。”
猫儿不信,摸着另外几个小疤:“咋可能没感觉,书上说,伤疤到了阴雨天会可痒。”
柳侠顺手在肚子上搓了一把:“没有啊,一点都不痒啊。”
猫儿拍开他的手:“不敢使这么大劲儿。那肯定是现在不觉得,老了就该痒了,可多病都是老了才显出来咧。”
柳侠忍不住又挠了一下,猫儿的手摸的那地方痒痒的:“可能吧,反正我现在年轻着咧,到老了再说。”
猫儿轻轻搓着那一片疤痕:“老了要是痒,我天天给你挠。”
柳侠笑:“臭猫,我比你大十岁哎。”
猫儿不解:“十岁咋了?”
柳侠说:“十岁,我老哩时候,你还正事业兴旺咧,哪有时间成天给我挠痒啊?”
猫儿说:“有,我事业兴旺不缺钱,就能天天搁家陪着你,当然就有时间给你挠痒。”
柳小猪好奇地伸过脑袋,看猫儿的手在搓摸啥,柳侠把狗头推开:“别捣乱。那中,哎,孩儿,可别到时候你成天满世界乱跑,压根儿就没搁中国啊。”
猫儿把柳小猪拽到自己身后:“你搁哪儿我就搁哪儿。”
柳侠嘿嘿笑,捏了一把猫儿的脸:“孝顺孩儿。”
猫儿说:“小叔,我以后不搁家了,你可不能也成天不着家啊。”
柳侠说:“不会,我再忙,过几天也会回去一趟,给咱哩屋收拾一下,被褥翻翻晒晒。”
猫儿:“我不光指这,我说哩是你不能只顾着工作,不管身体。”
柳侠:“不会,小叔知,身体是革命哩本钱。”
猫儿:“工地上伙食老赖,你能回家哩时候尽量回家,叫俺五叔给你做点好吃哩。”
柳侠:“中,三天一只老母鸡,五天一头猪。”
猫儿:“小叔!”
柳侠笑:“小叔哄你耍咧,小叔知爱惜自己哩身体。”
猫儿一点笑模样都没有:“你给我存哩钱足够使,别再给我存钱了,手上这几个工程哩尾款结清,赶紧买辆新车,就买上回王……徳邻叔叔给你看哩那辆,这辆破吉普卖废铁吧。”
柳侠争辩:“咱这吉普好着咧,报废了可惜。”
猫儿把柳侠的汗衫放下拉好:“开车不同其他,一点险都不能冒,咱这车破成那样,不定啥时候尥蹶子咧,小叔你别犟,赶紧换新哩,听见没?”
柳侠连连点头,一看就是在敷衍:“知了,马上换,换最好哩,中了吧?”
猫儿把柳侠的脸扳得正对着自己:“你别给我哩话当儿戏,我是说真哩,你必须换新车。”
柳侠把脊梁挺得倍直,表示自己很认真:“没儿戏,一定换。”
猫儿看着柳侠眼底的戏谑,气得抓狂:“小、叔、啊——,我是说真哩呀——,你咋长不大咧?”
柳侠看猫儿要生气了,才笑嘻嘻地换上正经脸:“哄你哩孩儿,工程款一到,小叔就买新车,好车,乖你别生气了。”
猫儿气鼓鼓地把企图往柳侠跟前凑的柳小猪拽到一边:“这还差不多。还有,你不能老是熬夜计算制图,你是头儿,不用所有哩工程都自己亲自上阵……”
……
俩人唠叨得忘记了时间,直到小莘背着柳若虹,和小雲、小雷出现在跟前,俩人才发现,都十一点了。
午饭时候,趁着家里人都在,猫儿把柳侠在栖浪水库的工作环境夸张地给大家描绘了一番,又把罗马吉普从里到外批讲了一通,中心思想是那辆罗马吉普现在基本就是堆镀了层光的废铁,柳侠开着它上路十分不安全,逼着柳侠在全家人面前表态,尽快买新车,请全家人监督。
柳侠在猫儿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不得不对着全家人发誓,他肯定会尽快买辆名牌新车。
秀梅看着猫儿严肃的小脸,笑着对孙嫦娥说:“幺儿抱着猫儿跟咱显摆猫儿会喊他哩名儿了才几天,猫儿可就长大,反过来管起他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八点才从老家回来,老家没网。
第323章 爱显摆的柳钰(修改bug)()
山里的夏日清晨,鸟语花香,清风宜人,加上昨夜下了场雨,今天的感觉就更清新舒爽了。
柳侠从梦中醒来,明晃晃的光照得他又闭上了眼,凭着本能随手摸了一下身边,没人,他迷糊着脸,只挂着条裤头就爬过去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大柿树下的矮墙上,柳钰和猫儿面对面坐着。
柳钰身后站着小莘和萌萌,猫儿身后站着小雲和小雷,柳钰苦楚着脸,嘴巴紧闭,眼睛望天,那模样,一看就是在怄包。
而猫儿,满脸陪笑地在对柳钰说着什么,还不时拉一下柳钰的胳膊。
虽然因为猫儿说话的声音太小什么也听不到,但柳侠一看就知道猫儿是在给人赔不是,他身后的小雲和小雷不时插嘴,不用说,这是在给猫儿帮腔。
柳侠抓过一个枕头放在窗台上,摆了个舒服的姿势,手支着下巴,兴致勃勃地等着看笑话。
去年柳凌的研究生考试通过时,柳钰请厂子里所有人及何家梁夫妇一起到望宁最好的饭店大吃了一顿,又在望宁大街放了三场电影,放映前还放了挂一万响的鞭炮、三十只大炮仗和三大箱烟花,比别人家娶媳妇的动静还大。
两个月前柳葳复试通过,柳魁和秀梅好说歹说,柳钰才把大炮仗和烟花给取消,其他几样照旧,酒席还多摆了一桌。
猫儿当时就跟柳侠说,他觉得四叔表达喜悦的方式有点不靠谱。
所以这次猫儿拿到签证后给柳钰打电话,报喜之前先讲规矩:“不准请外人吃饭,不准放电影,不准放鞭炮跟烟花,反正就是不准以任何乱花钱哩形式搞庆祝,敢背着我偷偷干,我一辈子都不喊你四叔。”
柳钰在电话里和猫儿讨价还价十分钟,从传统风俗到现下时尚,各种摆事实讲道理,猫儿就是不答应,最后柳钰都快要哭了,猫儿才十分勉强地恩准他在望宁和柳家岭他们自己家各放一挂两千响的鞭炮,就这猫儿还觉得很心疼。
四块钱呢!
柳钰一直觉得自己是家里最没用的一个,读书读书不行,干活干活不行(当初一个订单赚三万的时候,他原本觉得自己干活还算挺行的,结果柳侠一停薪留职,他马上就又不行了),光耀柳家的事就没有一件是出自他的手,所以为家里几个有出息的兄弟摇旗呐喊成了柳钰最大的爱好。
可这次,出国留学,还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学,这么大的喜事,猫儿居然不允许他大操大办,柳侠不用想就知道四哥这几天得有多郁闷。
猫儿又往柳钰跟前挪了点,拽着柳钰的袖子晃。
柳侠:哼,居然跟四哥撒娇,真是太不了解对手了。
柳钰很跩地翻白眼,把脑袋扭到一边,不看猫儿,如果柳侠估计不错的话,他应该还很牛气地“哼”了一声。
柳侠笑得眯起了眼:啧啧,多少回了,四哥你咋还不知见好就收咧。
柳侠话音没落,就看到那边猫儿小脸一拉,把柳钰的胳膊拍在一边,转身给柳钰来了个后脑勺,白眼翻得比柳钰还狠。
柳钰偷偷回头看,发现猫儿好像真生气了,立马转过身,捅了捅猫儿的后背。
猫儿“哼”的一声往前挪,脑袋仰得更高,白眼翻得更白。
柳钰跟着往前挪,趴在猫儿肩上看猫儿的脸色。
猫儿继续往前挪,然后愤愤地对着面前的空气开始说话。
柳侠无声地大笑,然后等了二分钟,随手拿过件衣服披着:“差不多了。”
就见那边柳钰好像恍然大悟一般,跳起来对着猫儿大叫:“真哩孩儿?哎呀我咋没想起这咧?哎呀我可真是个信球,没事给钱都花到别人身上干啥咧?”
猫儿冲柳钰瞪了一下眼:“小点声,俺小叔还没醒咧。”紧跟着回头看窑洞的方向。
柳侠推开窗户,吹了声口哨,黄鹂鸟似的婉转悠扬:“我起来了,饭做好了没?”
秀梅的声音从堂屋传出来:“早好了,快爬起来吧,就等着你咧。”
昨晚那种程度的雨,不用特别通知,柳家岭的孩子自觉就放假了,小雲和小雷高兴坏了,他们本来今天该考试语文的,这下好了。
俩小阎王的作文水平已经被证明和小叔、柳岸哥出自同一师门——空洞派,三好学生啥的是彻底没指望了,有柳侠和猫儿这两个生动的反面教材在这里杵着,家里人也不逼着俩小阎王看优秀作文选之类的书了,只要按时去学,上课不捣乱就成。
俩小阎王因祸得福。
柳家岭小学需要考试的就两门课,语文、数学,俩小家伙聪明,记性又好,语文的知识部分随便听听就能记住,背诵起课文来总是无比流畅,考试时只要作文所占分数不超过四十,俩家伙怎么都能考个及格分。
数学对俩小阎王更是小菜一碟,随便划拉划拉都是一百分,所以现在平常的日子里,俩小家伙除了一天的六节课之外,随便玩,也因此才会出现今天这种马上就要考试了,俩人还能优哉游哉地跟着猫儿和柳钰斗嘴的场面。
吃饭的时候,柳侠注意到柳钰看猫儿的眼神有点诡异,吃完饭,他又鬼鬼祟祟地拉着猫儿回下面自己家了一趟,柳侠和小雲、小雷想跟着他都不让,这让柳侠心里好奇得跟猫抓似的,四哥可从来没有什么事瞒过他啊。
下雨后的山路根本不敢走人,柳魁、柳钰、秀梅今天都没有去望宁,一整天一家人都待在一起,柳侠也就没机会问猫儿。
晚上九点多,柳钰抱着柳若虹一离开,柳侠就忍不住了:“猫儿,今儿清早你最后跟您四叔说哩啥?他咋一下可不跟你怄气了咧?”
小雲抢着说:“四叔说望宁那儿哩人都看不起咱,他放电影放炮就是想叫他们知,咱家出了可多大学生跟研究生,咱就是生到山里也比他们强。”
小雷补充:“俺柳岸跟四叔说,就算您都考不上大学,只凭俺四叔搁望宁开恁大个厂,生意做恁好,俺大伯哩布店现在也恁有名,望宁也没人敢看不起咱家。”
小小莘接着说:“可俺四叔不听,他就是老想再放几场电影,叫人家都知俺柳岸哥出国留学了,俺四叔最待见哩就是显摆您几个。”
柳魁在旁边笑:“小钰平常一提起您几个就骄傲哩不得了,您几个搁外头有一点好,他就巴不得全世界都知。”
柳侠说:“俺也是啊大哥,京都认识哩朋友要是问咱家哩人都是干啥哩,俺也都会跟他们说,俺大哥开了个布店,生意可好;俺四哥开哩阀门厂,做的阀门质量特别好,只要和他打过一次交道哩客户,都会跟他签长期合同。”
猫儿说:“俺四叔恁能干,只是他自己不知,他还可犟,我咋说他都不信,他总觉得自己可没本事,会给咱丢脸,。”
柳魁说:“咱以前老穷,低人一头哩日子过哩时间太长了,现在有了钱一时半会儿也自信不起来,没事孩儿,凭您四哥那聪明劲跟勤快劲,他哩厂子肯定会越来越好,好日子过稳当了,慢慢他就不会这样了。”
柳侠点头。
他很多时候也会不自信,比如,到现在别人问起他,他一个私人的小测绘队怎么能拿到栖浪水库的工程时,他还会心虚,老觉得是缪杰尔先生给他开了后门。
柳侠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原本的问题:“最后您四叔咋一下拐过来弯哩?”
猫儿说:“我跟他说,俺五叔去王教授那儿帮忙,天天路上来回几十里,腿都给使细了,写材料写哩手光想变形,一个月才挣一千多块钱那一会儿,过后啥都没,一下就抵俺五叔好几个月哩工资,他要是觉得划算,那他以后随便放。”
小雷说:“俺四叔一下就喵了,他觉得自己是可信可信,有那钱,还不胜给俺五叔买点好东西吃咧。”
柳魁扶额笑:“这个小钰啊,真不知该咋说他。”
柳侠一点不意外,只要把柳凌祭出来,柳钰就啥都好商量,猫儿算是抓住柳钰的软肋了。
他接着问:“今儿清早吃了饭,您俩去下边干啥咧?”
猫儿说:“这个——,暂时保密。”
等柳魁带着小莘和小雲小雷回了自己屋,猫儿从被子下边摸出一沓子钱:“俺四叔觉得老丢脸,不叫我说,三箱烟花跟摆酒席和放电影哩钱。”
柳侠莫名其妙:“啥意思?”
“俺四叔说,我觉得放炮烟花放电影老亏,那他就不放,把钱给我,我不要他就跟我恼。
他还说,以后,咱家要是再有值得庆贺哩事,他就搁心里敲锣打鼓大摆筵席庆祝一遍,然后把锣鼓队跟摆酒席哩钱省下来给本人。”
柳侠仰倒:“四哥,你可真是个人才啊!”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bug
第324章 猫儿半仙儿掉坑()
一头毛驴在山道上前行,一条黄狗在它前边各种花样跑,一高一低俩好朋友留下一路叮叮当当二重奏般的铃铛声。
猫儿头戴柳条帽,骑在驴背上,身体随着驴子走路的节奏晃晃悠悠。
他前面的驴背上搭着一个长长的布口袋,布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