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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森以前和柳海是最好的,这次柳海回来还专门找他耍过,对柳侠杀上门直接骂人,他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柳侠费力折腾是他早就知道的,但柳长青家的孩子都管教的严,不像村子里其他人家的孩儿们把骂人的话当凉水喝,如果不是气急了,柳海、柳侠他们很少骂人。
所以柳森开始有点愣,但一听到他哥的话,气也立马上来了,就是啊,他家再不如柳侠家,他兄弟几个再窝囊,也不能让柳侠个小孩儿找上门欺负。
柳福来家院子是乱糟糟的,铁锨、锄头、柴禾都是随便扔,柳森弯腰就拾起了一根胳膊粗的棍子:“柳侠,你再骂俺妈跟俺妹子一句试试!”
柳侠走了几步弯腰抄起一把锄头,对着他家窑洞大声吆喝:“牛三妮儿,大泼妇,裤裆嘴,我日您妈。”
柳森不敢相信柳侠居然真骂,楞了有三秒钟,抡起棍子就往柳侠身上砸了过来:“麻辣*,柳侠你太欺负人。”
柳侠抡起锄头迎着棍子就过去了。
棍子是拾来当柴烧的,不结实,一下就断成了两截,柳森楞了一下,用手里剩下的半截又向柳侠打过来。
柳淼年龄大了,极度的气愤中好歹还保持着理智,他俩打柳侠一个,他不敢拿铁锨,顺手捞过旁边一个断了的锨把儿去打柳侠。
柳侠手里的锄头比较长,他退后几步挥舞着锄头,柳淼赶紧往旁边躲。
窑洞里的牛三妮儿听到声音已经一瘸一拐出来了,看到院子里的情形先是张大了嘴,然后扯着嗓子呼天抢地哭起来:
“啊,都来看看啊,欺负人啦,大队书记家哩孩儿欺负人了,拿着锄打俺孩儿哩呀。。。。。。。。柳兆垚,柳兆垚,你死哪儿去了,快去喊您伯,就说您哥叫柳长青家哩人打死了。。。。。。。哎呀,不能活了呀,欺负死俺了呀。。。。。。。。。”
柳侠看到牛三妮儿出来就恨不得一锄头夯死她。
他又挥舞着锄头抡了几圈,让柳淼和柳森不敢近前,然后跑到牛三妮儿跟前,把她跟前一个装着半盆浑浊的洗脸水的盆子一下打在牛三妮儿脸前。
瓦盆碎成几块,牛三妮儿身上被溅得*的,她愣住了,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用更大的声音哭喊起来。
柳淼顾不得那么多了,抄起铁锨要过去和柳侠拼命,刚跑出两步就被人从后面拽住:“柳淼,柳森,我去把幺儿拉回去,他敢出来惹事,看俺伯不打死他。”
柳海一边说,一边去夺柳淼手里的铁锨,还顺带着把柳淼往回推。
他个子现在跟柳川差不多,比柳淼高,柳淼挣扎着但也被他推得退了好几步。
虽然柳侠年龄小,但单独跟柳森打架肯定吃不了亏。
柳海拉扯着柳淼的工夫,柳侠已经又把院子里的一张石桌给掀翻了,旁边的树疙瘩和石头凳子被柳侠掀的乱七八糟。
柳侠一边砸一边骂:“牛三妮儿,您妈了个逼,你个烂裤裆嘴的臭娘们,你再敢出去造俺猫儿的谣你试试,你再叫您妮儿出去说俺猫儿你试试,看我不把您俩那嘴用屎给糊住。。。。。。。。”
牛三妮儿被滚到她身边的石头凳子和树疙瘩给吓蒙了一会儿,不过他一看到柳侠并不敢把那些东西直接往她身上砸,马上又双手捶地哭喊起来:“都来看看啊。。。。。。。。打死人啦。。。。。。。娘啊,没法活了呀,俺叫欺负死了呀。。。。。。。。。”
柳牡丹穿了个补丁布衫,下面啥也没有,头发乱的鸡窝一样站在窑洞口,吓得抓着门沿一动也不敢动。
柳侠用锄头指着她:“柳牡丹,你是小妮儿家,我今儿不打你,不过我跟你说,你要是敢再欺负俺猫儿,学的跟您妈那裤裆嘴一样胡说八道,我管你是谁,嘴给你抽烂,嗯。。。。。。。日您妈柳森。。。。。。。。”柳侠猛一回头,他背上挨了柳森一棍子。
柳侠抡起锄头照着柳森就过来了,柳森抱着头,左边肩膀被柳侠的锄头把狠狠夯了一下,他趔趄了两步,一站稳马上又冲过去要和柳侠打。
柳侠挥着锄头就迎上了。
“幺儿,你给我住手!”
柳魁一声大喝,柳侠、柳森、和快被柳海给推到坡沿的柳淼都站在了原地。
柳钰跑过来挡在了柳侠和柳森之间。
柳海把手里的铁锨远远的一扔,跑过去拉着柳魁先告状:
“大哥,福来嫂到处说咱猫儿,还教着牡丹说猫儿是丧门星,不让人跟猫儿耍,还跟猫儿说他命不好,光克人,咱伯要把他送给后妈,让后妈打他拧他,猫儿吓的黑了都不敢睡,老怕一睡着就叫寻出去见不着幺儿了。。。。。。。。”
柳侠刚被柳魁吼下去的怒火在听了柳海的话后又‘腾’的一下起来了,拿起身边磨盘上的一个笤帚摔到牛三妮儿身上。
柳魁两步走过去,夺过柳侠手里的锄头扔了,抬脚对着柳侠的屁股就跺了过去:“混账东西,你再给我打一下。”
柳侠不怕柳魁,但却从来不敢跟大哥犟嘴,他几乎都不记得柳魁对自己发过脾气,但大哥的威严却一直都在他心里。
柳侠站着不动让柳魁踹,眼睛却还愤愤的瞪着牛三妮儿:“臭泼妇,烂裤裆嘴,牛老末那臭裤裆都没你那嘴腌臜。。。。。。。”
牛老末是牛家岭的一个老光棍,四十来岁上上山摔断了腰,从此屙尿都管不住,一条补丁摞补丁的裤子就那么被屎尿沤着穿了十来年,一年到头的就坐在两个用玉米衣编的蒲团上用两只手扒着地挪动,臭的迎风晕倒牛,这一带形容谁好说人闲话,制造谣言,挑拨是非,就说那人的嘴是牛老末的裤裆。
“你还跟我犟,你还敢骂嫂子。。。。。。。。”柳魁一只胳膊把柳侠夹在胳肢窝里,巴掌在他屁股上噼里啪啦的打,一边打一边训斥一边夹着他往外走。
柳侠拼命踢腾着还要下去打,嘴也没闲着:“柳牡丹你就学您妈当裤裆嘴吧,长大你也嫁不出去。。。。。。。”
柳海和柳钰跟着柳魁身边拉扯:“大哥,不敢再打了,幺儿瘦,屁股上没肉,打着你手可疼!”
。。。。。。。。。
第38章 教子()
柳家院子里。
柳长青坐在树荫下的石墩上,脸色铁青看着眼前的人。
他左边是孙嫦娥,柳崴,柳钰,柳海,柳蕤,还有抱着柳莘的秀梅。
柳福来和柳森、柳垚站在柳长青另一面,旁边还有几个村子里听到消息跑来看热闹的人。
柳淼在柳侠走后和牛三妮大吵了一通,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柳侠直溜溜地跪在柳长青前面三四米远的地方,抿着唇,眼睛看向远方,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
柳魁站在柳侠身边,光着右脚,右手拿着一只鞋。
猫儿跪在柳侠怀里,抱着他的腰,脸上满是泪痕,却拧着脖子倔强的看着柳魁:“不叫您打小叔,就是不叫您打小叔 。”
柳魁干咳了两声:“猫儿,你先起来,来大伯这儿。”
猫儿把柳侠抱的更紧:“不,我一起来你就该打小叔了,不叫你打小叔。”
刚才他小声辩护说柳牡丹跟她妈是孬孙货,不怨小叔,差点又给小叔招来几脚踹,现在猫儿不敢再说了,但就是护着柳侠不让人来打。
柳魁给秀梅使个眼色:“猫儿该喝奶了。”
秀梅心领神会,走到猫儿跟前去拉他:“猫儿,咱去屋里喝奶去,你不是可听话,小叔叫你一天喝五回奶,你就天天都喝五回吗?”
猫儿抱紧柳侠用力摇头:“不喝,不叫大伯打小叔。”
柳侠收回视线,吐点唾沫在手上,把猫儿脸上的泪道子擦干净:“跟着娘去喝奶吧孩儿,多喝奶你才能快点长大、长高。”
猫儿依然摇头:“不喝奶,我看着你,不叫他们打你。”
秀梅没办法,对猫儿说:“猫儿跟大爷爷说:大爷爷,小叔知道错了,别再打小叔了。”
猫儿看看柳侠的脸,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他松开柳侠,跪着转过身对柳长青说:“大爷爷,以后我听话,我哪儿都不去,就搁咱家院里耍;我不克人,也不当丧门星,小叔就不会去打架了,你别叫大伯打小叔了。”
柳长青和柳魁默然,难受得别过了头,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的孩子。
孙嫦娥拉起衣襟捂着脸哭起来:“猫儿俺养到自己家里头,碍着谁了?满世界造谣,俺孩儿耍俺都不叫去人家坡口,就叫在俺自己家这一片儿,这咋还不中?咋还有人找到跟前吓唬俺孩儿呢?俺猫儿才多大,把俺孩儿吓得黑了都不敢睡,俺去找谁说过理?”
柳侠把猫儿拽回来,搂在怀里给他擦泪:“别哭孩儿,小叔打哩人,都是活该挨打哩人,不怨你,以后要是有人还敢对你满嘴喷粪胡说八道,我照样打。”
他扭头冲着看热闹的人群说:“谁有种就来当着我哩面说俺猫儿一回试试,背后欺负一个小孩儿算个球本事!”
柳长青怒喝了一声:“小畜生,你给我住嘴。”
柳侠不再出声,却也一点没有服软的样子。
站在旁边的柳福来父子三人尴尬的互相看看,都不说话。
柳福来是让他们西边听到打骂声的邻居给叫回来的,他不相信牛三妮儿说的是柳魁领着柳侠他们几个找到家里打架的话,但院子里那一片狼藉,也着实让他心里不舒服,加上柳牡丹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柳森也拿了锄头非要来找柳侠拼命,他决定过来问个明白。
牛三妮儿确实不主贵,但他是牛三妮儿的男人,要是老婆孩子给人找上门打了,他连个屁也不敢放,以后在村子里就得把脑袋扎裤裆里活人了。
不过他一过来,看到的就是柳侠跪在柳长青面前,柳魁正拿了只鞋子准备打柳侠的屁股,柳侠衣服上好几个大脚印子,猫儿伸开了胳膊扑在柳侠身上护着他,不让柳魁打。
柳福来也不知道该说些啥了。
为牛三妮儿那一张嘴,他快给全大队的人赔过不是一遍了。
这几年牛三妮儿成天说猫儿住的离他们家近,克的他家孩儿们都学习不好,克得他家柳牡丹考试总不及格,柳长青家任何一点意外她都能拉扯到猫儿身上,到处宣扬猫儿是丧门星,这柳福来都知道。
柳侠是把猫儿当命疼着的,柳福来早就觉得,柳侠早晚得为这事去他们家闹一通,没想到今儿过去就直接抡了锄头开打。
虽然柳侠和他是平辈,他和柳侠却错了有二十多岁,一直是把柳侠当晚辈看的,柳长青已经在教训柳侠了,他还能再不依不饶吗?
刚才听猫儿那一句话,他自己都想回去把牛三妮儿的嘴给抽烂了,何况柳侠。
柳长青没看孙嫦娥,但话却是对着她说的:“不管咋说,幺儿去打他嫂子都不对,沾沾一点事就动手,这毛病不打就不中。”
他又转向柳侠:“小侠,你觉得自个儿也可委屈,你说您福来嫂跟牡丹出去说猫儿哩不是,你才找上门去的,你去之前,就没想想您福来哥平常对你多好?有啥话你不能等您福来哥回来跟他说,就那么上门就打?
还有牡丹,她才多大,你能不能那么说她?牡丹要是咱家闺女,要是有别人那么说她,你愿意不愿意?”
柳侠嘟囔了一句:“俺妈才不会把闺女教成那样哩!”
柳魁呵斥:“幺儿,不准跟咱伯犟嘴!”
柳侠闭嘴,一脸的不服。
他在决定去修理牛三妮之前就知道过后会有一顿痛打等着他,可别说是一顿打,就是柳长青把他剥皮抽筋,他也得去柳福来家这一趟。
那天猫儿在问他是不是考上了大学,他就不用再去荣泽上学了的时候,他好像才突然意识到,如果自己考上大学,不是从此就能每天和猫儿在一起了,而是可能半年左右才能见猫儿一次,猫儿面临的将是比现在还让他心疼的处境。
今年柳蕤该上学了。
而柳崴该上四年级了,不能再在柳家岭上了。
这意味着猫儿以后在村子里一个玩伴都没有了,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只能孤孤单单一个人在自家院子附近玩泥巴瞎晃悠。
柳侠无论如何不愿意让猫儿这样生活一两年。
他想让猫儿今年就上学,而且非常想让猫儿跟着柳崴一起上。
大嫂秀梅不管心里有多么忌讳猫儿,她从来都没有明确对柳葳和柳蕤说过不许和猫儿一起耍的话,猫儿平时跟两个哥哥还是有比较多的时间一起耍的。
这两年,越来越大的柳葳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他无视秀梅那些无奈的暗示,对猫儿和柳蕤一样、没有一点隔阂的好,柳侠知道这是大哥教导的结果。
如果猫儿能和柳崴一起上学,他相信柳崴在外面会尽量保护猫儿。
可他翻来覆去想了这么多天,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一是会让大嫂担心柳崴。
最主要的是,如果猫儿和柳蕤跟柳崴一起去望宁上学,他俩都还小,不能长时间走山路,大哥就得每天接送他们两个,这样大哥就被栓牢了,哪里都去不了。
当初柳侠他们小的时候,还有柳茂能帮忙,柳长青和柳长春也都还年轻,柳魁有事的时候他们都可以去接送柳侠他们。
可现在,柳茂不用说了,柳长青和柳长春也都年过五十,每天跑几十里山路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可能了。
柳魁从前年去千鹤山给修路队打石头开始,一直找机会在外面打零工挣钱,他想自己挣钱养活家里的老老小小,这样才能让柳川和柳凌喘口气,用自己的工资办点自己的事。
柳川已经二十五了,柳家岭像他这么大的男人,除了娶不起媳妇的,孩子都有两三个了。
一家人都觉得拖累了柳川,柳魁作为大哥更觉得对不起弟弟。
柳侠也不想因为猫儿让几个哥哥都跟着受累。
最后他决定,如果他复读或考上大学,就让猫儿今年和柳蕤一起先去上大队的小学。
七八岁的小孩儿,只要在一起耍的有意思,谁也记不住家长教的那些不许跟谁一起耍的话,猫儿可以在学校里找到一些脾气相投的伙伴。
但昨天柳牡丹对猫儿说的那些话让他想到,村子里的长舌妇不止牛三妮一个,如果她们都敢肆无忌惮的教孩子像柳牡丹这样当着猫儿的面胡说八道,那猫儿在学校面临的恐怕不仅仅是被冷落被孤立,还可能是被集体围攻的嘲笑和作弄。
他刚去望宁上学时一大群同学对着一个女孩子齐声高喊“离婚头,拖油瓶”的场面他至今历历在目。
当时的他作为旁观者只觉得很好玩,现在想起来,那场面对那女孩子何其残忍,而她还只是因为母亲离婚改嫁被诟病。
猫儿的罪名在村人眼里比这个女孩子不知道要严重多少倍。
每个参与嘲笑作弄人的小孩子心里也许并没有多么大的恶意,大多数都只是跟着凑热闹瞎起哄,但那嘲笑作弄叠加在一个人身上,就会成为深深烙刻在心里的屈辱伤痕。
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猫儿的身上。
杀鸡儆猴是他离开前能给猫儿提供的最好的庇护,什么样的后果他都不会在乎。
柳长青说:“小侠,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改不改是你自己的事,我今儿跟你再说一遍,人生到这世上,就没有个十成十称心的。
咱柳家岭才几个人,望宁公社才几个人,天天就这么多事,你以后要是出去,外面的世界大了,啥样的人都有,你要是听谁说一句让你不顺心的,你就要去打人,去找人理论,非要争出个谁对谁错,那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