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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儿坐在小床上,仰头看了看那可怜巴巴的小窗户:“小叔,我怎么有住监狱的感觉,这大伯和五叔怎么住?”
柳侠一打开屋门就有这种感觉了:“不能让大伯和五叔住这里,咱再去买个大床垫,放主卧的床旁边,咱几个都睡大卧室。”
猫儿站起来:“咱现在就去。”
柳侠摁着猫儿:“你乖乖去大卧室睡觉,我一个人去就行,商场会派人送货。”
柳侠还没下楼,就给堵回来了,柳凌和柳魁买东西正好回来。
柳凌不让他瞎折腾
柳魁今天看了小卧室之后也觉得跟禁闭室似的让人难受,他想到自己过几天就要走了,以后家里有谁来看猫儿,最多也就是住个三五天,小卧室里再难受,扛一下也就过去了,可柳凌以后肯定会经常趁周末过来,以前的柳家穷归穷,住的地方却历来都收拾得宽敞妥帖,柳魁可舍不得柳凌每次来都经历一次关禁闭的生活,他的想法也是去买个床垫放主卧,柳凌来的时候和柳侠、猫儿一起住。
可柳凌说什么都不干,他说他晚上喜欢看书,而猫儿需要足够的睡眠,每天都得早睡,他如果经常来,晚上肯定不能和柳侠、猫儿住一块。
而且,柳凌觉得小卧室挺好,紧凑安静,一个人睡觉最合适,于是柳魁只能作罢,就买了一张大席子,这两天他和柳凌都在的时候,他们暂时和柳侠一起睡主卧。
虽然房子不多好,可把冰天雪地关在外面,温暖的屋子里只有自己家几个人的时候,柳侠和猫儿都马上有了家的感觉。
柳魁和柳凌刚又买回来的,除了一套铺盖,还有米面和各种给猫儿熬补血汤的东西以及各种副食调料。
到目前为止,柳侠短期内不用操心猫儿身体之外的任何事了,柳魁和柳凌连牙膏牙刷和手纸都替他置办齐了。
猫儿今天有点兴奋,睡不着,柳侠躺身边搂着他也不行。柳魁和柳凌把东西都安置妥当后,两个人也来到主卧,陪着柳侠和猫儿说话,可能这种一家人在一起的气氛是猫儿从小就特别熟悉舒服的,他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柳侠昨晚上想东想西地也没怎么睡,说着话,枕着柳魁的腿也睡着了,等他四点多和猫儿一起睡醒,柳魁和柳凌都不在,柳侠以为他们两个又出去买东西了,也没多想,让猫儿坐沙发上看着,他开始做饭。
没想到,傍晚时候,柳魁和柳凌两个人回来,除了带回来一只已经剥好的鸭子,还有一张后天晚上京都到原城的火车票。
柳侠看到火车票就蔫了:“大哥,你,你后天就要走?”
柳魁看着柳侠,又愧疚又心疼,可他没办法,他不可能一直留在京都:“嗯,后儿,等孩儿哩化验结果出来,祁老先生再给孩儿看一次,也没啥问题,我就走。”
明天是猫儿在医院这个疗程治疗的最后一天,他后天早上会去医院抽血化验,结果下午就能出来。
同时,后天也是猫儿去祁清源那里复诊的日子。
虽然一开始就知道柳魁肯定不可能一直陪着自己在这里,可柳侠还是觉得心里有点发慌,他眼巴巴地看着柳魁,希望他能改变主意,至少,至少再在这里陪他一个月吧?
有柳侠在,猫儿倒是没觉得慌乱,他对柳魁是舍不得,而不是依赖。
可他知道,柳魁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必须得回去了。
柳长青和柳长春现在都有了年纪,长途走山路都比不得从前,家里有那么多孩子,柳魁出来了,柳钰肯定每天晚上都得回家,要不万一家里发生点啥意外,连个跑腿儿送信的人都没有。
可柳钰现在不是从前那个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无牵无挂的愣小子了,他现在不光是自己的厂长,还是技术上的顶梁柱,柳淼和建宾能替他管着其他人干活,却代替不了柳钰干活,厂子里几种比较复杂的阀门,都是柳钰亲自上阵,如果他一个人赶不出来单子,需要其他人一起做,柳钰也要在旁边随时指导监督,柳魁离开家这大半个月,柳钰肯定是家里厂里两头忙,柳魁必须回去替替他。
其实,柳侠也很清楚这一点,他只是依赖惯了哥哥们,尤其是这次,猫儿正患者这么危险的病,又是在远离家乡的地方,想到以后猫儿如果有什么事,他可能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慌。
柳凌看到柳侠听到大哥要离开时有点六神无主的眼神,心里一阵难受。
他的假期也到了,后天送走大哥,大后天他最多再陪柳侠和猫儿半天,自己也得走了,以后,就是幺儿一个人带着猫儿在这个人地两生的地方度日了,小侠他自己其实也还是个大孩子……
不过,柳侠在猫儿胸有成竹地安慰了他几句,还把他们未来一段时间的情况给描述了一番后,他的情绪很快就缓过来了,吃饭的时候和平时一样狼吞虎咽,几分钟时间,一大碗稀饭、三个馒头和折合起来能有一大盘子的菜就下肚了,这让柳魁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吃完饭柳侠去洗碗了,柳凌擦干净了餐桌后去卫生间漱口,猫儿跟着他也进来了。
卫生间很小,还和厕所在一起,猫儿也不是没眼色的孩子。
柳凌有点疑惑地看着猫儿。
猫儿接了点水准备漱口:“五叔,我这几天已经不觉得总是可使慌了,你别担心,我知道过两天你也该走了,你别提前给小叔说哦,到你走那一天再说。
你以后要是大星期没事,记得来看俺俩就中,搁老家哩时候,俺小叔成天都可想你。”
柳凌点点头:“五叔只要有时间,啥都不干,肯定是紧着来看您孩儿。”
猫儿呼噜噜漱了一大口水吐了:“嗯,要不,咱搁这儿也不认识多少人,我现在这样也不能跟俺小叔出去耍,他只能天天窝这儿守着我,肯定觉得可没意思。
哎,对了五叔,这附近有啥超市或者小卖铺没?小叔俺俩今儿老想快点看房子啥样,回来哩时候一直叫出租车开到大门口,没注意周围都有啥。”
柳凌问:“干啥孩儿?”
猫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今儿也不知道咋了,可想吃火腿肠,将吃饭哩时候就可想吃,我想着吃饱饭就好了,可现在我还可想吃,我想明儿清早去买一根儿吃。”
柳凌漱好了口,放下缸子就往外走:“你等一下,五叔现在就去给你买,对面仁义小学门口有好几个小卖铺。”
猫儿赶忙说:“不用五叔,我今儿吃饱了,明儿再买就中。”
柳魁吃饭的时候觉得自己坐的那个椅子腿有点松动,这会儿正蹲在那里,把椅子翻躺在地上,看能不能修。
柳凌从门口的衣架上拿起羽绒服,说了声“大哥,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打开门就走了。
柳魁扭头看着门正奇怪,猫儿从卫生间跑出来,过去趴在阳台上,对着外面喊:“五叔,五叔外边可冷,你别去买了,我明天再吃,五叔你听见没有?”
过了一会儿,底下传来柳凌的声音:“猫儿,刚才是你在喊我吗?你说什么?”
猫儿又对着外面说了一遍:“我说,外边可冷,你别去买了,我明天再吃,我今儿已经吃饱了。”
柳凌说:“没事,就几步路,很快,猫儿你快回屋里去,别冻着了。”
猫儿看到柳凌只管往外走,没办法了,干脆说:“那,五叔,我喜欢吃王中王,你可别给我买鸡肉和牛肉的哦。”
柳凌冲他摆摆手:“知道了,王中王,快进去吧。”
柳侠洗完碗出来,柳凌正好提着一箱“王中王”回来。
猫儿以前确实爱吃火腿肠和方便面,只不过是后来柳侠从报纸上看到这些方便食品营养不全面,不准他吃,他才给戒了。
今天猫儿忽然心血来潮这么想吃,柳侠也不拦着,他只是不想让猫儿吃凉的。
柳魁想了想,把熬过药后就封起来的小炉子又抽开,下了块煤,几个人围坐了一圈,柳魁把一根筷子削尖了,柳侠用它穿了火腿肠,在炉子上慢慢烘烤。
他们随性惯了,没那么多规矩和讲究,不觉得孩子偶尔刚吃完饭吃一次零食有什么不对的。
柳侠觉得差不多了,让猫儿咬一口尝尝透不透。
猫儿吃了一口后大叫:“真好吃,比凉的跟炒的都好吃,小叔你尝一口试试。”
柳侠早就闻着烤热的火腿肠发出的香味有点垂涎了,听猫儿这么一说,他决定干脆多烤了几根,大家一起吃。
烤得透热的火腿肠确实很好吃,柳魁和柳侠也一人吃了两根,只有柳凌,他现在的食量真的很小,被猫儿硬逼吃了一口,就怎么都吃不下了。
就那一口,他半夜还又难受得给吐出来了。
第235章 柳魁离开()
两天后的早上,柳魁陪着柳侠和猫儿去了祁清源家,老先生说猫儿脉象平稳,又抓了三天的药,依然还有三天的虫草,让猫儿配着营养的食物一起吃。
下午,医院的化验结果也出来了,林培之说,猫儿的红细胞维持着原来的数量,这比他预想的结果还要好,白细胞也下降到了预计的范围,猫儿可以先出院,两周后再来查血,根据情况制定下阶段的治疗方案。
所有人都暂时松了一口气,柳魁也一样,可他随即想到,自己晚上就要离开了,不由得难受起来。
从医院出来,柳侠一路上都翘着嘴角,一直盯着猫儿的脸看,红细胞数没有下降,也就是说猫儿的造血机能没有继续恶化,他这次是真的觉得有了希望。
猫儿能感觉到小叔的雀跃,他靠在柳侠怀里,不时转过头,用额头蹭蹭挨挨柳侠的下巴,他知道,病的是自己,可最受煎熬的却是小叔,对于他可能很快就会死亡这就事,小叔的恐惧一点不比他自己少。
柳魁就坐在柳侠和猫儿的旁边,看着他们俩心有灵犀地只用一些无言的小动作就可以互相安慰体贴,既欣慰心疼,又感到愧疚。
他欣慰柳侠没有白疼猫儿这么多年,猫儿对柳侠的依恋体贴和两个人之间的默契他一直看在眼里;心疼他们两个都还这么小,以后相当长一段日子,他们都要在远离家人的地方独自相守度日;愧疚自己没尽到责任,他是家里的老大,猫儿的大伯,柳侠的大哥,可对猫儿最好,让猫儿可以放心依赖的却不是他,而现在,在柳侠特别需要身边有个人能替他分担忧愁的时候,他却不得撇下他们自己离开。
柳魁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伸出手臂把柳侠和猫儿一起揽过来。
猫儿扭过头,开心地冲柳魁笑,柳侠则像个耍赖的孩子,跟瘫痪了似的地靠着柳魁,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
半下午,忽然起了大风,风大得把前排一楼一户人家擅自搭建的石棉瓦小屋子的房顶都给掀了。
快六点的时候,曾广同、曾怀琛和胖虫儿一起来了,带了两只烤鸭,还有两大包让柳魁带回柳家岭的礼物。
柳魁和柳凌、柳侠都知道,把珠宝玉器店办起来,保守估计,没有三几百万的钱是不可能的,曾广同手里现在肯定不宽裕,所以柳魁红了脸,想把礼物推掉。
曾广同不许柳魁开口:“马上该过年了,这是我给您伯您妈的还有几个孩子的,这个年我打算带着胖虫儿去柳家岭过,提前送点东西给几个小家伙,贿赂贿赂他们,让他们到时候别嫌胖虫儿笨,多带他玩玩,你不要,是不是不想让我去你们家过年?”
曾怀琛拍了拍两个包:“真的,大部分是我跟冬燕挑的,替胖虫儿行贿的,冬燕说要不就胖虫儿这磨叨人的劲儿,到了柳家岭,估计最多两天就得让小雲给拐出去卖了。”
年初柳魁带着柳雲几个小家伙来那几天,胖虫儿请了假,每天跟着柳魁他们一起出去玩,因为他太懒,老让柳魁抱着,还特别任性,说要什么就必须要,要不就撒泼哭闹,让柳雲非常嫌弃,中间有两天,柳雲愣是把他忽悠得自己要求去上了幼儿园,如果不是柳魁不忍心,胖虫儿在连续失望了两天后,最后几天估计还得去幼儿园。
胖虫儿完全不知道自己曾经被柳雲当个二傻子忽悠的事,他美滋滋地晃着脑袋说:“爷爷说了,大伯走的时候我不哭,乖乖跟大伯说再见,过年就带我去找哥哥和胖萱萱玩。”
胖虫儿特别喜欢柳魁,柳魁和柳侠他们一起离开,胖虫儿大哭大闹还拒绝吃饭,曾广同许愿春节带他去柳家岭见柳魁,他才消停下来。
和瓤巴巴的身体相反,胖虫儿还有个特别聪明的脑袋瓜,快一年了,他还对年初柳雲和柳雷、小萱来京都时的快乐日子记忆犹新,记性好的简直不符合小孩子的生长发育规律。
柳魁捏捏胖虫儿的脸,无奈地把东西提进了小卧室。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饯行的饭,八点钟,柳魁准备启程。
柳凌和怀琛提着三个大行李包,站在门口等。
柳侠抱着柳魁,脑袋扎在他的肩上哼哼唧唧:“大哥,嗯哼……”
柳魁拍着比自己还高的柳侠的背:“孩儿,别难受,过了年,布店跟您四哥哩生意都会清淡一歇儿,到时候大哥再来看您。”他伸手把猫儿拉过来:“猫儿,好好看病,你肯定会好孩儿,医生叫吃啥就吃啥,别想着省钱,咱家布店哩生意可好,你吃啥咱家都供得起,知道吧孩儿?”
猫儿点点头:“我知道大伯,俺五叔给我做啥我就吃啥。”猫儿知道租房的价格,柳凌又一天三顿都单独给他炖肉吃,猫儿很清楚一直这样下去,柳侠肯定压力非常大,但他却从来没有拒绝过每天给自己的小灶。
活着,恢复健康,一直陪着小叔,这是猫儿的信念,只要他能健康地活着,总有一天,他会让小叔,让大伯,让全家人都过上比现在还好的生活。
柳侠把猫儿的脑袋搂自己胸前搓巴,他一分钟也舍不得把猫儿单独撇下,可他也真的想多和大哥呆一会儿。
猫儿主动推开柳侠:“小叔,你去送大伯吧,最多就仨钟头,你知道我肯定不会乱跑。”他又对柳凌和曾怀琛说:“叔叔,你们俩先下去吧,你们一直在这儿,小叔就会一直觉得有指望,更不想让大伯走了。”
曾广同拉起胖虫儿:“走,咱先下去,要不你小侠叔把你伯伯蹭掉一层皮也不会让他走。”
柳凌说:“幺儿,猫儿说的对,你也去送大哥吧,最多三个小时咱就回来了,猫儿自己在家没问题。”
猫儿去把柳侠的羽绒服拿了过来,然后把他往门外推:“去送大伯,回来看有卖糖葫芦哩没,给我买一个,我可想吃。”
柳侠看看柳魁,又看看猫儿,拉上了羽绒服的拉链,他决定去送大哥。
柳侠一把入户门关上,猫儿就转身往阳台上跑,他趴在栏杆上对着外面喊:“大伯,大伯你可记住,要是咱家谁再来,一定给小莘跟几个小孬货带来哦,我可想他们。”
柳凌在下面回答:“记住了孩儿,你都跟大伯说好几遍了,等上火车我再跟大伯说一遍。”
猫儿没再接话,为了不让柳侠担心自己会着凉,他关上阳台窗户站在了阴影里,看着载着柳魁的车缓缓拐上通往大门的路,又等了一会儿,他才退回屋子里。
他们住的地方离火车站很远,柳凌和柳侠十一点回到家的时候,猫儿已经睡着了。
不过,客厅灯一亮,猫儿就醒了,他坐在被窝儿里把夹核桃的糖葫芦给吃了,然后跑出去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