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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的是五菱车的拖斗,连个棚子都没有,就一个那种车一跑起来就咣当乱响还摇摆得非常厉害的光秃秃的铁皮挂斗,柳侠得一直用力抓紧了车帮才不会让自己在里面自由滚动,南陈又到处都是煤,他现在浑身上下都是煤灰。
柳川笑着说:“南陈还真是以煤发家的地方,去那里走一趟都得带一身煤灰子回来。”他说着好像想起了什么事,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凝重,想对柳侠说什么,可犹豫了一下又忍住了。
柳侠感觉到了柳川的异样,心里一阵紧张:“哥,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不是猫儿他让人欺负了吧?”
柳川赶紧笑着摇摇头:“不是不是,猫儿那皮猴子孬成那样,他不欺负别人就算是好的了,而且有你三嫂和小葳在这儿,谁会欺负他?就是一点其他的小事,你刚回来,明儿再给你说吧。”
柳侠急了:“哥,你现在就说,到底怎么了?”
柳川往校园里边看了看,看不到猫儿的影子,他试探着说:“幺儿,我想问一下,你觉得特别喜欢那个谭慧玲吗?”
“啊?”柳侠楞了一下:“没有啊,你如果不说,我都把她给忘了,这几天时间赶的有点紧,我,我真的把这事忘了,怎么了三哥?不会是我出去几天,她就跟别人谈上了吧?”
柳川看到柳侠这种反应,完全没有了顾忌:“那我跟你说,这个女的不行,你明天就去找杜涛,找个合适的借口,说你不愿意。”
“哦——,这事啊,”柳侠一下放松了:“你打听出来她有什么恶习或劣迹了?”
柳川摇头:“不是。就是你走那天,晚上猫儿放学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停好了车回来等猫儿,刚好听到杜涛他老婆跟他说的话。
他老婆说,你一回来,就让杜涛想办法从侧面问问你,猫儿什么时候走,说她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侄子成天跟着叔叔的,听她话里的意思,是谭慧玲让她……”
“我操他妈!”柳川的话没说完,柳侠就已经暴跳了起来:“她就是给我说了个媒,她以为她谁啊?他妈的就想对我们猫儿说三道四;
谭慧玲?我说那天接电话那女的怎么会说猫儿是寄住在我那儿的呢,原来史瑞玲那娘儿们就是这么跟她说的,而她只不过跟我见了一次面,就他妈想赶咱们猫儿走?
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啊?不就他妈长得多少漂亮点嘛,以为地球都得围着她转?他妈就算真是地球都得围着她转,老子也不会围着……”
“小叔——,啊哈——小叔你回来了……”
柳侠转过身,看到猫儿飞奔着往这边跑,柳和苏晓慧、看门大叔小跑着跟在后边。
猫儿扑在侧门上,柳侠隔着栏杆捧着他的脸:“哈哈,臭猫儿,想小叔想得快哭了吧?哎,真快哭了?嘿嘿嘿,宝贝猫宝贝猫……”
猫儿急得回头冲看门的大叔叫:“你跑快点呗,快点来开门呗。”
门一打开,猫儿就跳起来挂在柳侠身上:“啊——小叔,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啊?”
柳侠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乖,我身上可脏,都是煤,你你……哦呵呵,好了乖好了乖,嘿嘿嘿,小叔知道你想我,我也想你乖……嘿嘿,煤灰都蹭你脸上了乖……”
柳葳拍着猫儿的屁股:“孩儿,你平常跟个小大人样,咋一见小叔你就成了小月子娃儿了咧?不抱着晃晃就想哭。”
猫儿搂着柳侠的脖子,得意地冲柳葳笑。
柳侠一只胳膊抱着猫儿,一只胳膊揽着柳葳:“孩儿,快一米八了吧?马上就撵上小叔了。”
柳葳回手把柳侠和猫儿一起抱着,使劲搂了一下,随即放开:“小叔,我老想你,出来看一下你,俺还有课咧,我不敢耽误,老冷,你跟孩儿赶紧回去吃饭吧,我回去了。”
柳葳已经到了高考最后的冲刺时刻,柳侠虽然前一段每天来接猫儿,可因为柳葳比猫儿多一节晚自习,所以总也碰不到他,柳侠也惦记他的很。
“南陈有一家酱驴肉特别有名气,我买了几斤,你放学回家多吃点啊孩儿,你学习紧张,这一段又发个儿呢,得增加营养。”
柳葳笑着又在猫儿屁股上来了一巴掌:“中,那小叔,三叔,您赶紧回家吧,我去上课了。
猫儿,小叔回来了,快回家过大年吧,把这几天哩委屈都补回来。”
苏晓慧已经给猫儿和自己请了假,几个人回到柳川那里,柳侠和猫儿高速度吃了饭,柳川就把他们送回了家。
水文队的澡堂一般九点前就关门了,柳侠如果赶不上,那一身的煤灰,都没办法上床睡觉。
猫儿是一秒钟都不肯再离开柳侠,所以洗澡也跟着,两个人互相搓背,洗了个无比快乐舒心的澡,一回家就钻被窝儿。
猫儿洗完澡直接就没给自己穿裤头儿,回到家一进卧室就脱光了跳上床,柳侠用个被子靠在床头上,乐呵呵的半躺着,看着猫儿跟条鱼似的在他身上随便滑溜随便腻,不时用今天忘记了刮胡子的下巴蹭他几下,听他夸张地又笑又叫尽情地表达这快乐,心里熨帖得如五月清风掠过,温暖舒心到无法形容。
猫儿折腾够了,变成一条八爪鱼贴在柳侠身上,絮絮叨叨给他说这几天家里的事:“上星期一煤棚分了,不让自己挑,办公室分好的,说是就近原则,咱们是从南头数第四间,三百块钱,我已经交了。
咱的煤就剩一百多块了,星期天楚昊他爸爸叫了一车,说上次他们家买的就是这个人的煤,可好烧,我就跟他们平分了,一家一千块,以后有煤棚了,咱每次都可以多买一点,不用跟以前一样每次就买三百块了。”
柳侠说:“行,以后咱每次买一车,两千块,大半年不用再买。”
“对了,五叔来信了,不过我现在不给你看,明天再给你,嘿嘿,你现在得看着我。
五叔这回是用包裹寄的相片,咱们照的所有相片都寄了一份,他和震北叔叔两个人的合影也寄了,咱那个相册一下就不够用了。”
柳侠说:“没事,咱再买,多买几个;你五叔信里都说什么了?”
“不跟你说,明儿你自己看。
四叔的营业执照什么的三叔都给办好了,本来觉得万事大吉就等机器调试好开工了,前几天四叔给三叔打电话,说老停电,机器都没办法调。三叔托人找了供电局的人,给望宁供电所的人打了个电话,说给四叔厂子里拉个专线,要不四叔的厂子就得跟大伯原来干活的那家石子厂一样,三天两头停工了。”
柳侠发愁:“你三叔肯定得请人家吃饭,现在荣泽就是这习惯,找人办屁大一点事都得请客,拉专线这事还是大事呢!交房钱那天我把你三叔的钱连底抄了,你三婶儿他们最近肯定紧张的要死,怎么办呢?”
猫儿也跟着发愁:“我也不知道,三叔非说他根本就没请客花钱,就是请了三叔也不会承认的。
小河叔原来的学校给他盖章了,小河叔上星期一来二中报到,教初二数学,他跟凤河叔要请三叔吃饭,三叔不肯去,他俩前天晚上就去三叔家了,买了一大堆东西,三叔差点把凤河叔推出去不让他进屋。”
“那。。。。。。肯定的,三叔收谁的礼物也。。。。。。不能收。。。。。。他们俩的。”
“马鹏程和楚昊都报名参加五科联赛选拔了,马鹏程说他爸说,他就是故意要去给他爸丢脸的,我也不明白马鹏程为什么要报名,他学习又不好,楚昊说他是为了追他们班一个女生,那女生报名了,他也报,跟着给人献殷勤。”
“这个……臭小子,脸皮……真厚。”
“哦,你们单位前两天有人打架了,是万伯伯和丁红亮。
好像是在大门口,丁红亮和袁秀华不知道为什么吵起来了,吵的可厉害,郭阿姨正好和队里几个阿姨一起去买菜回来,她们就过去劝架,丁红亮好像骂袁秀华了一句什么,几个阿姨都说丁红亮是男的,再怎么着也不能骂人,丁红亮不忿,可他不敢说楚昊他妈和欧阿姨,就说郭阿姨,好像是说郭阿姨凭什么说他,说,说郭阿姨有本事管好自己再说。
我是听楚昊和马鹏程说的,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说丁红亮扭头走的时候说郭阿姨是破鞋,郭阿姨把菜砸在他脸上骂他,丁红亮就还嘴骂郭阿姨,然后万伯伯听说了,过来打丁红亮……”
“嗯……”
“马鹏程家弄了个煤气罐,他特高兴,说现在他家做饭可快了,最主要的是他不用再往楼上提煤了,他还说他爸其实是后爹,亲爹都是恨不得把大腿上的肉割给儿子吃的,谁舍得让儿子提煤……小叔?小叔…。。”
柳侠不应声。
猫儿把脸偎在柳侠的脸上,很轻地蹭了蹭,慢慢坐起来,看着柳侠。
柳侠睡着了,微微歪着头,嘴角还往上翘着,好像听得很开心。
猫儿翻身跪在那里,抱着柳侠把他带起来一点,把他靠着的被子小心地拉出来。
柳侠嘟囔了一句什么,翻过身,伸出胳膊来搂人:“嗯……乖猫,盖好……盖好孩儿。”他睡梦里把猫儿搂好,顺手拉了拉他身后的被子。
猫儿顺着他的力道躺下,把他身后的被子掖好,拉灭灯,像平时一样挤在他怀里,把一条腿搭在他腰间,在黑暗中看着柳侠的脸。
小叔从来不会忘记让他喝了奶再睡,也从来没有在他说话的时候睡着过。
“我就知道,你每天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肯定不是躺在旅社的床上,你肯定天天都干到半夜,我知道你一点都不听话,可我没办法你。
我现在什么都不会,光会吃饭,光会花你的钱,光会。。。。。。没事就想你。。。。。。,没一点用的。。。。。。想你!”
猫儿把头扎在柳侠颈窝儿里,听着他均匀绵长的呼吸,心情难过沮丧到了极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先发这么多,明天还有一章。
第169章 重归二人世界()
柳侠睁开眼;眼前一片黑,他动了下左臂;哎?没人?不对啊;原来只是做梦吗?不是已经回家了,还和宝贝猫一起洗澡;他还笑话自己身上搓下来的灰剂剂一个个都跟小擀杖似的粗……
摸过床头的传呼机摁开;5:00,柳侠翻身下床跑了出来;客厅没开灯,只从餐厅关着的门缝里流淌出一线亮光。
猫儿听到动静拿着筷子从餐厅出来,看到柳侠只穿着个裤头,跑过来把他往卧室推:“这么冷你起来干什么了?早着呢,你去睡吧;快回去坐被窝儿里。”
柳侠伸出胳膊把猫儿抱着:“你快去吃饭,小叔穿上衣服送你。”
猫儿急了,连拉带拽硬把他推进卧室:“你先坐被窝儿里,现在天晴了,路上也没雪了,天也长了可多,现在都已经快亮了,我们同学都是自己去学,没让家长送的,我自己骑车子去一会儿就到了,你来回跑太冤枉了。”
柳侠坐在床沿上快速地穿衣服:“听话,快点去吃饭,小叔都已经起来了,再躺下也睡不着,小叔一下出去十来天,特别特别想你,送你就能多抱你一会儿,怎么,不想让小叔送?”
猫儿怎么可能会不想让柳侠送,他其实是不想去学,一直在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撒个娇让柳侠再给他请个假呢。
不过,他想到今天是星期六,请假不太划算,撒娇这个有点丢脸的绝招要用在关键时刻,还是下次特别想小叔的时候请整天假再用吧。
现在,猫儿听了柳侠的话,虽然舍不得他瞌睡成那样还要起大早去送自己,可心里却忍不住的高兴,所以他毫不作假地说:“想。”
一路上猫儿都在抱着柳侠的腰咧着嘴傻笑,柳侠捏着他脸笑他:“还说不让小叔送呢,看看,恨不得长小叔身上。”
十来分钟的路,确实一会儿就到,柳侠停车,在小家伙额头上亲了个响的,把他抱下去,站在那里等着看他进学校。
猫儿很乖地说:“小叔我走了,下午不来学,我趁王辉的车回去,你别接我了。”说完就撒腿跑进了学校。
柳侠看着他转到一排教室后,推了车子转身离开。
他刚一转身,猫儿就又飞快地跑了出来,在大门口差点和一个骑着车子冲进来的学生撞一块,他说了声“对不起”就闪身跑出了大门,站在路中间,一直看着柳侠的身影消失在老城窄窄的街头尽头,才转身又往学校跑。
他坐在位置上,想着柳侠回家后都会干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史瑞玲让他给柳侠带的那个口信他忘了说。
柳侠回到家没敢再睡,他怕自己一觉就又睡到天黑了,他坐在被窝儿里看柳凌的来信和照片。
很平常的一封信,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只是在柳葳报志愿的事情上特别交待柳侠要操点心,柳葳现在有更多的选择,不必像他们当年那样,只是为了跳出农村寻找一条更容易的生存之路而只能做最保守的选择,他希望柳葳顺从自己的爱好和心愿,为此哪怕冒点险也值得。
照片好几十张,柳侠看着猫儿和柳凌拉着手在滑冰的人群中各伸开一条手臂做出飞翔的样子的一张,笑出了声:“你个臭猫儿,看你美的,嘿嘿,以后,你肯定也会生活在这里,和你周围那些人一样。”
看到最后,他发现有几张不是他们那两天玩的时候的相片,应该是柳凌和陈震北在部队驻地附近自己出去玩的时候照的,有五张都是柳凌一个人的,这五张共同的特征就是都是抓拍的,都是在柳凌不经意间照的。
柳侠不得不佩服,陈震北抓拍的感觉非常好,每一张上面的柳凌都让柳侠觉得帅气又舒服,有一张是柳凌在雪地里好像猛然看见了远处有什么特别好玩的东西,那好奇惊喜的笑容,跟个天真无忧的孩子一般明媚。
柳侠觉得他有好长时间没看到过五哥这么轻松快乐的样子了,虽然他从来没听到过柳凌的倾诉和抱怨,也没看到过柳凌的沉重或颓废,但前一段时间的五哥,总是让他有种在扛着一座大山似的感觉。
今天看到这样的柳凌,柳侠觉得自己的心都变得轻松了。
还有两张是陈震北和柳凌站在一起的,背后是白茫茫的雪原,估计是请路人帮忙拍的,上面是大片的空白,下面却连脚都没照上,画面非常不协调。
不过后面陈震北写的几个字,让这张照片有了别样的味道:心在路在,无关脚丫子也。
柳侠觉得,陈镇北有时候心思细腻敏感的,根本就和他平时的形象不相符。
八点钟,柳侠准时来到科室报到,岳德胜告诉他,科室其他几个人组成两个小队,前天已经出发了,为一条原城到开城的直通公路做前期测绘,吴小林参加了这个工程。
现在交给他们科室还有两个工程,一个是荣泽火车站的改扩建,很小的工程,因为有一片麦子地积雪融化后还泥泞着,现在进不去人,所以要再等两天才能动工。
一个是温州人在尚诚县开发的大型商品房工程的前期测绘,这个工程因为付款方式的问题并没有完全确定,马千里却让他们准备好,随时可能出发。
队里的人都知道,如果马千里提前放出了这个话,就等于工程已经在手里了,他只是在争取更大的利益。
柳侠说:“天气还冷着呢,您在家坐镇,我带人去火车站从老票房那里开始先干着,最后再说那块麦地,如果尚诚那个说好了,我带人走,您接着火车站这边继续。”
柳侠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