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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侠发现小家伙无论怎样都找得到让自己快乐的理由,决定不再跟他辩论,束手就擒:“那以后咱们俩如果能在十点之前上床睡觉,小叔就给你读,你喜欢哪本书?”
“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的方式,即便是拍着屁股也没办法把他哄睡着,只会越哄越精神。
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晚,都已经进入阳历十二月了,柳侠他们的野外作业区还残留着深秋的美景,如果不考虑工作的压力,凤戏山也算得是一处休闲养生的好地方。
柳侠他们这个小队和中间加入的由副队长潘留成亲自带领的另一个小队,就在这宜人的景色中干了近两个月,柳侠他们这个小队在凤戏山荣泽往尚诚县延伸的这边作业,潘留成的小队在南陈县那边作业,柳侠他们每天晚上还可以回荣泽基地,潘留成那支小队在离作业区最近的村子里租了三间房子,就地安营扎寨,一直到十二月下旬,所有野外数据采集结束后才回来。
柳侠他们彻底结束凤戏山地矿勘探工程那天是星期一,下午四点多他们回到了单位,柳侠和小队其他人一起上交了仪器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水文队自己有内部澡堂,一年根据季节和气候开放时间不太固定,也就是夏季不开放,其他三季,职工和家属免费洗,不对外。
柳侠洗完澡,身心俱爽,虽然厨房里还有菜,足够做一顿晚饭用的,他还是骑上自行车来到了古渡口路,买了一大堆东西。
小米红薯稀饭,芹菜炒豆干,排骨炖胡萝卜,柳侠对自己今天做饭的质量很满意。
虽然稀饭有点稠了,但红薯今天买着了,又软又甜,煮烂在小米里,一锅饭都是甜的;
芹菜豆干炒的有点咸了,但这两样搭配着炒,翠绿嫩黄,颜色特好看。
排骨炖得相当成功,买的小排很多脆骨,是猫儿最喜欢的,咸淡合适,没放八角,只有花椒的清淡麻香,吃一口想两口,小家伙肯定得来一大碗。
柳侠拿个小盆把炒菜盘子扣上,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穿上外套,一路口哨下了楼,骑上自行车去接猫儿。
他来到校门口的时候,离猫儿下课还有十分钟,他和其他几十个来接孩子的家长一起站在门外,在初冬微寒的夜风中静静等待。
听到下课的钟声响起,他把自行车调了个头,推着车子稍微往边上靠了靠,他估计不消两分钟,第一波自行车流就会冲出来,他可不想挡了那些横冲直撞的中学男生的路。
可他没想到,第一个冲出来的居然不是自行车,而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小豹子一样敏捷灵动的身影。
猫儿虽然跑的飞快,却还是大老远就看到了柳侠,大叫一声‘小叔’冲了过来。
柳侠跨上车子一条腿撑地,同时闪开上半身,猫儿飞身坐在了前面的横梁上,大叫一声:“小叔快走。”
柳侠大笑着叫到:“冲啊——”,用力一蹬,车子窜了出去,同时他也看到了在校园里迅速汇聚而成的自行车队伍正向外猛冲。
柳侠和猫儿笑着叫着冲下了坡,冲过杏花路,把后面一大群不停地怪叫着的小男生彻底甩开了。
等到了宽敞的泽河路中段,学生潮已经分流得很散了,怪叫声也彻底没有了,猫儿才转过脸问:“小叔,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柳侠放慢了车速用正常速度骑着:“这是个秘密,回家后再告诉你。”
猫儿眼睛眨巴了好几下,试探着问:“什么小秘密?”
柳侠摇头:“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哦。”
猫儿又眨巴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慢慢转过身,弄得柳侠都以为其实有秘密的不是他而是小家伙了。
回到家,猫儿一看到餐桌上扣着的盘子就有点怀疑,马上跑进厨房,等他看见了稀饭和炖排骨,马上转身冲出来挂在柳侠身上:“你回来了,三道河的工程结束了,小叔你明天不用再去了,对不对?”
柳侠挑挑眉,用下巴使劲蹭了蹭他的额头。
猫儿马上就明白自己猜对了,搂着柳侠的脖子在他脸上一通乱蹭:“啊哈哈,小叔你可回来了,小叔回来了,我中午也能见着你了,嘿嘿,一天都能见着你了。”
柳侠把他放在小椅子上:“来,开饭,先吃肉肉再喝汤,小孩儿长得白又胖,小叔下决心这个冬天一定要把你喂得白白胖胖。”
猫儿非常给面子地吃了一大碗排骨,对稀饭和炒芹菜也赞不绝口,夸得柳侠心花怒放,以至于多吃了半碗饭。
俩人都吃多了,吃完就坐在那里摸肚子,连站起来都不愿意了。
还是柳侠年龄大,意志力好像也更强些,先站了起来,猫儿也紧跟着站起来准备收拾东西。
柳侠拦着他:“乖,我把桌子擦了,你早点写作业吧,小叔会休息好几天,今天不做计算,你早点写完咱俩坐被窝儿里看书。”
“行!”猫儿答应的特别干脆,平时,他回来早的时候,每次收拾碗筷都和柳侠抢,不想让柳侠动手。
但今天,他特别特别想早点写完作业和小叔坐在暖和的被窝儿里,而且,他知道,洗刷碗筷很简单,只需要花很少的时间。
孙嫦娥和秀梅的锅灶都特别干净,扫灶台的小笤帚经常就在手边,平时基本上都是饭菜做好了,灶台同时也清扫干净了。
柳侠和猫儿虽然在家的时候从来不需要碰锅灶,但俩人从小看着孙嫦娥和秀梅的做法,下意识地也就养成了习惯,都是做饭炒菜的时候有一条固定的抹布就在手边,做完饭,小煤油炉和案板等地方也就收拾干净了。
他们两个的三个锅,用了也几个月了,煮稀饭也溢锅好几次,但因为随即就洗干净了,所以三个锅和开水壶到现在都跟新的一样。
同样,他们的衣服也都习惯了脱下来随即就洗,所以屋子里也一点没有通常单身男生宿舍的凌乱和异味。
天气凉快之后,他们就搬到床上睡了,铺上了大褥子和橙色宽格子床单的床特别温暖舒服,让整个屋子看起来都又增加了几分温馨的感觉,猫儿现在最喜欢的,就是尽可能早上床,和小叔坐在被窝儿里一起看书。
柳侠洗好碗,过来坐在猫儿身边,猫儿正在做语文作业,他就拿着猫儿的数学书翻着看。
猫儿早就被柳侠养成了固定的学习习惯,比如:预习,第一时间完成作业,上课时注意力高度集中,下课时尽情玩耍等等。
柳侠辅导猫儿功课的次数很少,因为一般来说,需要辅导的就是数理化和英语,而这几门,小家伙几乎就不需要辅导,偶尔有过那么几回,也是一点就透。
而政治、历史这一类需要死记硬背的功课,除了自己努力,别人是半点忙也帮不上的。
不过,同样是需要死记硬背的地理课,猫儿却学得非常好,柳侠觉得无法理解,猫儿的解释是:“小叔你就是管测量大地的,我怎么可能会记不住那些简单的地理知识啊!再说了,咱们不是想把全中国好玩的地方都看一遍吗?我当然要把所有的地方都记清才行。”
柳侠被猫儿的神逻辑说的张口无言。
猫儿和全中国无数的中学生一样,都被繁重的作业练出了神速写字的技能,只不过猫儿因为从小练字,所以即便也是运笔如飞,但出来的字依然很漂亮,他已经自动进入行楷模式。
猫儿写完了语文,换数学的时候对柳侠说:“小叔,有点冷了都,你别坐着陪我了,你去坐被窝儿里看着书等我吧!”
柳侠翻着语文书说:“没事,早着呢,现在坐被窝儿有点太早了,你快点写吧,写完了咱们一起坐被窝儿。”
猫儿不肯,头拱着把柳侠给拱到床上去了。
今天只到九点四十九把全部作业做完了,柳侠也已经把被窝儿暖得热乎乎的了。
猫儿洗漱过,飞扑到床上,脱了衣服直接钻进柳侠怀里:“霍霍,真暖和,来,给你冰冰脚。”
柳侠一年到头手心脚心爱发烧,冬天睡觉时候,只要被窝热乎起来以,他就得把脚伸出去点,要不就脚就闷燥的难受。
当然,在江城那几个冬天例外,因为那四年的冬天他几乎都没能暖热过被窝儿。
猫儿在外面呆时间长了,脚冰冰凉,挨着柳侠的脚,俩人都觉得特舒服。
猫儿找了最舒服的位置趴好,柳侠一只胳膊搂着他,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翻到他折了一个角的那一页,开始念:
“下面是一个又大又黑的湖,湖周围的松树摇着他们那高大的头。
这些树就像活人一样,冬妮娅心里想。她躺在花岗石岸边的低洼的草地上,上面,在洼地的后面,是松林。。。。。。。。
。。。。。。。。
不,不常来,有空的时候才来。
那么,您是在什么地方做工吗?冬妮娅。。。。。。。”
“小叔,保尔怎么不吭声呢?”猫儿欠起一点身打断了柳侠问。
柳侠奇怪地反问:“什么不吭声,他不是回答‘有空的时候才来’了吗?”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冬妮娅随便就把保尔的名字改了,虽然保尔本来就叫保尔,不叫保夫卡,可是,如果保尔自己愿意说自己叫保夫卡,冬妮娅凭什么让他改成保尔?保尔也不吭声,就这么过去了。”
柳侠也没办法解释这个问题,他快速地往后面一目十行地浏览,终于看到了‘保尔的眉毛竖了起来,他心里想,我为什么要和这个妖精闲扯呢?瞧她那副神气,一会儿是保夫卡这个名字她不喜欢,一会儿又是不要骂人’这一段,就对猫儿说:“后面肯定会有说明的,咱们慢慢往后读,看看有没有,好不好?”
猫儿说:“好。”又把脑袋枕回柳侠胸前:“如果有人敢胡乱改我的名字,我就揍死他,我的名字最好听了,大名小名都最好听,谁都不让改。”
柳侠说:“那是当然,谁起的呀!只有你小叔我这样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高人才能起出这么意境高远又寓意吉祥的好名字,就连小名儿那也是饱含着中华上下五千年民间文化精髓的智慧结晶啊!”
猫儿得意的把小脑袋在柳侠胸口蹭了几下:“嗯,俺同学都说我哩名儿可好听,我也可待见可待见我哩名儿。”
“小叔想了可长时间才想出来哩名儿,不好听我会给俺孩儿起?”猫儿一激动就会忘记说普通话,自动拐成土话,柳侠历来是无障碍奉陪,猫儿拐成什么他就自然而然地陪着他说什么。
猫儿特别臭美地扬扬眉,把合上的书掀开:“那咱继续看书吧,小叔!”
柳侠重新拿起书开始读。
柳侠完工后可能会在家呆好多天的消息让猫儿过于兴奋,晚上怎么都睡不着,柳侠读书后又陪着他说了好长时间话,两人大概到一点多才睡着,所以第二天黄狗闹钟的响铃声俩人居然都没听到,等柳侠忽然从梦中惊醒时,已经七点十分了。
柳侠赶紧喊猫儿起床,小家伙瞌睡的睁不开眼,柳侠把他拉自己怀里帮他套毛衣,他还东倒西歪地想躺下继续睡。
柳侠心疼的要死,套了半截的毛衣也不穿了,犹豫了大概半分钟后,毅然决然地说:“睡吧孩儿,一会儿小叔去给你请个假,咱今儿歇一天,你不是有课程表嘛,等你起来了自己搁家学习,不会哩小叔给你讲。”
猫儿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亮晶晶地看着柳侠:“真哩小叔?你真哩去给我请假叫我搁家歇一天咧?”
柳侠对小家伙的反应非常疑惑,但心疼仍然占据着绝对优势,所以他还是点了点头:“嗯。”
“喔,老美呀!今儿不用去学喽——,一天都能跟小叔搁一块儿喽——,一整天都能看见小叔喽——”猫儿跳起来,只穿着小裤头,毛衣挂在脖子上就跑进了厨房。
柳侠赶紧撵过去,猫儿已经端了小铝锅出来,把冰箱打开了。
柳侠拉着他问:“你干啥哩孩儿?这么冷,先穿上衣裳,咱出去吃饭。。。。。。。猫儿,你弄这么些鸡蛋干啥咧?”
猫儿继续从冰箱里拿着鸡蛋往锅里放:“你今儿生儿哩呀小叔,我得给你煮点鸡蛋,叫可多人吃,俺小蕤哥他们,还有隔壁万伯伯跟郭阿姨;
我前几天才听荣泽哩几个同学说,过生儿吃鸡蛋是咬灾哩,吃哩人越多越好,灾就都叫咬死了,过生儿哩人这一年都会平平安安。”
柳侠想了想:“好像我真是今儿生儿咧,老子二十了呀!好呀猫儿,你是不是早就打定主意今儿不去学了?”
猫儿嘿嘿笑着,端着锅进厨房了:“我夜儿黑晚自习哩时候就写好请假条给俺小蕤哥了,叫他今儿帮我请假。我不知道你夜儿个工程就结束了,要是早知道,我前儿就请假了。”
柳侠看着猫儿熟练地点着了煤油炉把煮鸡蛋的锅放好,抱着他又回到了床上,虽然心里不忍,但他还是正色对猫儿说:“孩儿,上学是正经事儿,咱不能说请假就请假,要是生病了还是家里发生了啥大事,那是真没法了,像今儿这样,因为小叔过生儿就请假,这可不对。”
猫儿几乎不记得柳侠对他有过如此严肃的时候,所以非常委屈,有点不知所措地说:“你今儿生儿,我,我老想给你包一顿饺子,要是我去学,就没法去买肉馅儿跟萝卜了,白萝卜还得淖,还得剁,我要是去学,等你黄昏回来,我肯定包不成。。。。。。。我,我是想叫你惊喜一下。。。。。。。”
柳侠把猫儿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小叔不是嚷俺孩儿哩,小叔就是老怕你这样随便请假,老师知道了会嚷你,小叔该心疼了。
没事了孩儿,其实,小叔也可不想叫你去上学,小叔也是光想一天都叫俺孩儿搁家,陪着小叔,小叔想啥时候看见俺孩儿,俺宝贝孩儿都搁跟前咧!
来,咱再搁被窝儿里暖和一会儿再起来,起来了咱去古渡口喝胡辣汤买菜,回来咱俩一起包饺子,中不中乖?”
猫儿看着他的脸十分小心地问:“你不生气了小叔?”
柳侠在他额头上使劲亲了一口,又额头抵额头蹭了蹭小家伙的鼻尖:“小叔啥时候生气了?小叔就是怕老师嚷你才给你说那些哩,你天天都不想上学小叔也不会嚷你。
以前小叔也这样,尤其是有了你以后,小叔成天编瞎话想哄您奶奶,想让她答应不让我去学,我就能搁家看着你了。
你今儿也是老想小叔才不去学哩,小叔咋会生气咧?”
猫儿抱着柳侠的脖子,好一会儿才松开:“我上学就会好好学习,以后肯定考上可好哩大学,小叔你别害怕我最后考不上大学。
小叔,咱早点起来吧?我才跟郭阿姨学了两回和面,我怕和不好,得多试两回,要是起来晚了,晌午你就吃不成饺子了。”
俩人起床后一人先吃了两个鸡蛋,才骑车去古渡口路吃饭买菜。
路上,柳侠看着坐在前面的猫儿毛茸茸的头顶,忽然想起猫儿昨晚上看他的眼神。
现在他明白了,小家伙那时候真的怀着一个小秘密,为了给他过生日特地请假、并且坚信一定能带给自己惊喜的小秘密。
小家伙那时候怀着多么一颗喜悦的心为自己准备生日礼物,可今天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他直想抽自己一耳光,心里想:管他娘的,反正我又不是养不住我家宝贝乖,以后宝贝乖别说请一天假了,就是不上学又能怎么样?
唉,什么时候中国能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