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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莫天正这样的老人，自然隐隐约约记起来药王谷谷主年轻时好像和苗疆有些联系，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药王谷的态度肯定和苏灵雨当时在场上说的那句话有关。
想到那个少女看向他时寒凉的目光，莫天正忽略了其余门派掌门询问他的声音，只想起了近二十年前武林中惊才绝艳的那个玄衣身影——苏鼎天。
苏灵雨一身诡异莫测的武功路数让莫天正忍不住怀疑，十六年前，苏鼎天，他，真的死了吗？
和莫天正暗暗怀疑的不一样，其余有些名气的门派首领们哪能允许自己受制于人，而且还是一个来路不正的魔教妖女？
“盟主，魔教死灰复燃是对我们正道的挑衅啊！”
“是啊，还请盟主为我们做主，苏灵雨那妖女不得不除，我们体内这蛊虫，是心腹大患啊！”
“是时候除魔道，正妖邪了，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竟然还拼不过一个魔教？”
“还是等等吧，无妄佛子跟着妖女去了，说不定会为我们带来好消息呢。”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做内应去的？”
听到这儿，就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莫天正，都忍不住分了些心思。
外人可能不了解，莫天正可是和无妄交过手的，那是个让人心服的后背，要不是西佛寺一向不在意功名利禄，也轮不到他的弟子莫竹扬名武林。
转世佛陀之身，同样臻至化境的功力，他们，是不是能期待一下跟在苏灵雨身边的无妄？
***
无妄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了，这个时候，他默默跟随在苏灵雨一行人的身后，来到了魔教总坛神鹰顶之上。
从山脚下开始，就是一路的阵法和暗哨，魔教的防卫不可谓不森严。
但和无妄想象中的不一样，原本以为魔教藏身之地百姓必定凄苦，但跟随苏灵雨上山，一路遇到平民百姓，无妄看着苏灵雨笑着一张小脸和那些平平凡凡的老百姓们打招呼。
就是那些没有任何功力的百姓，见到名声赫赫的魔教圣女时，也都是乐呵呵笑眯眯的，甚至还有那慈祥的老婆婆从叫卖的篓子里掏出两个甜瓜塞在了苏灵雨的怀里。
无妄安静地看着在武林大会中耀眼又嚣张的姑娘微笑着收下那两个瓜，又在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塞了一个银瓜子到她的篓子里，默念佛号的时候也忍不住想，果然佛祖说的有礼，世人有千千面，传言总是不可信的。
从回到魔教总坛起，苏灵雨就忍不住放松了下来，让四个侍女先行离开，她自个儿带着封了穴位的无妄去往了魔教的最高圣地神鹰顶。
魔教等级森严，越是地位高深的，住处就越是在最高层。
说实在的，苏灵雨也没想到无妄这个和尚这么好说话的就跟着她回来了，明明这人虽然武力值和她不相上下，但她其实也没有那个百分百的把握将他擒住。
当时的武林大会上，苏灵雨是没想到无妄也会去的，他是她意料之外见到的人，没想到会在那样的场合中碰面。
苏灵雨悄悄瞥了一眼老实跟在她身后的人，该说不愧是读佛经读傻了吗？看着是聪明绝顶的一个人，性子还是和她记忆中一样老实巴交的。
听到她说只要他跟着她回来了，她就能再给正道宽限半个月，这和尚就念着“阿弥陀佛”地应了下来，轻轻松松地就让苏灵雨封了他的穴位。
“这就是我的住处了。”苏灵雨将无妄带到了自己住的小竹楼处。
无妄抬头，就见到了和看见的魔教巍峨宫宇不同的风景，青青草地，清澈小溪流，朦胧薄雾中有一翠色的竹楼静静伫立着。
忍不住坏笑一下，苏灵雨绕着无妄走了一圈，“你是我的人质，是我收回来的利息，自然我不能就这样便宜你了，看到那棵树没有？那就是你的住处了。”
插着腰，苏灵雨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讨厌，但她更加讨厌无妄这张淡然脸上的出尘笑容，忍不住想见这俊秀面容上露出更多的神情。
用玄铁打造的锁链将无妄的脚踝和那棵参天大树捆在一起，苏灵雨拍了拍手，“我要去见教主了，你就在这儿好好待着吧。”
无妄看了眼苏灵雨，就盘腿坐下开始打坐，闭上眼睛就看着虔诚无比，像是无论身在何方，他的心中都只有那一尊佛祖。
明镜本无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世界万物在他的心中，并不在眼中。
闭上了眼，无妄也就没有看见转身的苏灵雨眼中闪过的深沉怀念与莹莹泪光。
仰着头，苏灵雨同样闭起眼睛，却是飞快地调动起内力，轻飘飘地就从那棵古树前飞走，远离了那个让她心绪不宁的存在。
原本已经做好相逢是路人的准备了，却还是因为见到那一点朱砂而溃不成军。
和尚，真是久违了。
第588章 江湖再见（8）（）
站在神鹰顶洞宫宇前的时候，就是苏灵雨自己都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又见神鹰顶，明明只是几日的功夫，却让她有股恍如隔世之感。
苏灵雨闭上眼睛，遮住了眸中的思绪万千。
“教主，灵雨归来。”带上了点内力，苏灵雨对着殿门喊道。
轰隆隆的声响传来，苏灵雨知道这是魔教教主闭关出门的声音，她没有多言，静立等待了一会儿。
一道瘦削的身影缓缓踏出大殿，身量挺拔消瘦，身着玄色锦袍，面上带着金色的面具，露出一双深沉的眼睛和尖瘦的下巴。
光是那一点点的容貌，就能看出这人的容色鲜明分目，即使不能窥见全貌，也是个十顶十的好样貌。
他开了口，声音十分哑然，像是被火灼烧过一般，带着砂砾一般的粗糙，“这一回武林大会，你做的不错。”
“多谢教主夸奖。”苏灵雨低下了头，即使没有跪拜，还是表现出了十分的温驯。
魔教圣女苏灵雨，乃是魔教教主之女。
苏灵雨的出现在武林中，完全没有遮掩自己身份的打算，并且那副魅惑过人的样貌，也让那些在武林中深有地位的人看出了多年前那惊才绝艳之人的身影。
也是苏灵雨的出现，才让参与过十六年前魔教和正道大战的人忍不住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
苏鼎天，他真的死了吗？
若是他真的死了，那现在的魔教教主又是何人？
苏鼎天之女，只要见过苏灵雨和苏鼎天样貌的人，都不会怀疑苏灵雨的身份。
但在这一刻，这血脉相亲之人却全然没有血缘上的亲和，一字一句的问答就像是头领和下属之间的答话一般。
教主话锋一转，缓和顿消，他回眸望向苏灵雨，“圣女，为何不按我们的计划进行？武林大会上，你明明已经完全控制住了他们！”
审视的目光放在了苏灵雨的身上，苏灵雨垂了垂眼睛，“虽说吸灵蛊可以让他们投鼠忌器，但若是真的废了在场所有人的功力，江湖中所有的门派就真的和我们不死不休了，若是真的开战，正道底蕴深厚，我们还没有准备好。”
魔教教主甩了一下衣袖，放声大笑，声音中带着痛苦和仇恨，“你错了，魔教期待这一战已经等了十余年了，莫天正，万剑山庄，武林盟主，那是好久的故人了。”
阴毒的眼神掠过苏灵雨，“圣女，这回，是你自作主张了，但念在你此行为我们魔教扬名有大功，就不惩罚你了。”
苏灵雨单膝跪下，温顺应道，“是。”
“给正道宽限了一个多月，你是做的什么打算？”
苏灵雨抬起头，“莫天正道貌岸然，定然不会就这样乖乖受制于人，但药王谷已经闭谷不见众人，他们没有解蛊的办法，定会前来总坛。”
“我知道了，让左右护法前来见我，这一个多月时间，也合该是我们好好部署一下，给那些正道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了，十六年前我们魔教流淌的鲜血，该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了！”
见教主目光中流露出的深切恨意，苏灵雨张了张口，心中微微叹气，“教主，还请多多注意身体。”
这一趟出门，苏灵雨就发现教主的身体看上去越发薄弱了。
魔教教主转身甩袖离开，“不用你多言，我听说你带回来一个和尚，那是什么意思？”
“无妄传言百毒不侵，我是准备用他来试蛊的。”苏灵雨眨了眨眼睛，遮住了眸中闪过的流光。
“将他小心看好，佛陀转世之身，哼，正道每一个好东西，行了，你退下吧，将护法叫上来。”
“是。”
“此趟你也辛苦了，自己注意休息。”
听见大门关闭前这一道略带关怀的话语，苏灵雨忍不住偷偷地笑了，然后大声答应了下来，“是！”
回到自己的住处，天色已经转暗了，竹楼前流淌出了一片朦胧的雾色，将一地的奇花异草都包含在了其中。
那身着白色单衣的俊秀和尚就地打坐，即使听见了声响，依旧不动不闻，像是封闭了自己的五感。
苏灵雨的脚步忍不住停顿了下来，无妄那无欲无求的样子就展现在了她的面前，面前闪过许多的画面，让她下意识就走到了那个和尚的面前。
抱着自己的膝盖蹲了下来，她静静地看着无妄光洁又明亮的容颜。
从那眉心的一点朱砂，到他眼尾的轮廓，挺翘的鼻子，厚薄合适的双唇。
明明将他带回魔教后就剥去了他的袈裟，但就是这一袭洁白的单衣，也让他看似坐在佛祖莲前，恍若不闻不问，就能立地飞升。
无妄能感受到身前多了一个人影，那人身上带着淡淡的兰花气息，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但那股香味却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化作了陌生的情愫一直传进了他的心中。
无妄慢慢睁开眼睛，那个搅动了江湖一滩浑水的绝丽少女就抱着膝盖坐在他的身前，一头乌黑的长发散乱披在身后，小巧的脸蛋一半埋在自己的双臂之中，露出来的一对明眸看着雾霭沉沉，像是藏了无数的秘密和心事。
心中像是被蚂蚁轻轻地咬了一口，无妄缓缓吐气。
现在的少女，和那个在武道场上肆意又嚣张的苏灵雨真的看着很是不一样了。
稍微发了一会呆，苏灵雨就见到那独属于无妄的清澈眸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带着怜爱世人的温柔，也带着大彻大悟的淡然。
那是一种神奇的感觉，像是被佛祖关照着，在他的居高临下中期待着那一点小小的不同，期待着那一点小小的独一无二。
神爱世人，但有人却还贪心着神能够只爱自己一人。
就像苏灵雨，她就曾经生出了这样的奢望。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
苏灵雨定定地看了无妄很久，然后歪着脑袋朝他娇娇地笑了，明媚的五官像花朵一般展开，又像是春日的柳条轻轻地舒缓了枝条打落在行人的身上，带着些些的痒。
她依旧抱着自己的膝盖，整张脸却抬了起来，朝着无妄微笑，软糯地撒着娇，“和尚，你答应过我，会回来娶我的，怎么后来，你就失信了呢？”
无妄眸光一闪，静默无言，只望着苏灵雨。
那个少女，明明青春又纯真，明明在笑着，却又像是在哭泣。
第589章 江湖再见（9）（）
可能是风儿安静了，可能是自己肚子饿了，可能是见到教主的状态让自个儿担心了，可能是心里不痛快了……有那么多的可能，也就让苏灵雨在见到了安静打坐的无妄时忍不住将他看成了另一个。
另一个同样守着无台明镜，却不知何时染上了尘埃的人。
明明知道现在的无妄什么都不晓得，什么也都和之前不一样了，苏灵雨还是带着轻轻的娇气忍不住向他询问。
你说要来娶我的，你怎么就不来了呢？
我等了你很久很久啊，神鹰顶上的榭灵花开了又谢，一度一度的春秋在指尖流走，青青草地从朝气转向迟暮，一代一代的轮回，却等不来那个早该到来的人。
苏灵雨重生了，睁开眼就发现了自己重又躺在苗疆的竹楼上，苗疆的巫女们嘻嘻哈哈地养蛊采桑叶，身上银色的配饰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像是在唱一首欢快的歌儿。
苏灵雨迷糊地摸着眼睛，等到自己饲养的蛊虫在铃铛中因为饥饿而跳个不停，身为养蛊人，同样身为蛊虫的主人，和那些蛊虫们一脉相连，苏灵雨才真正的有了真实感。
她是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世外桃源一般的苗疆，回到了疼宠爱她的长老之中。
在成为苗疆的圣女之前，苏灵雨从小就是在苗疆长大，这也是得益于她的母亲是前一任圣女，当她出生之后，母亲就将她送回了苗疆寄养，自己则是回到了中原。
苗疆身处边境，地理环境得天独厚，外有瘴气蛊毒沼泽星罗棋布，内部却是一派祥和安乐的景象。
在十五岁生辰前，苏灵雨一直生活在安逸的苗疆，受各大长老的教导，得到了族里传授的万蛊传承，并且因为特殊的体质，获得了蛊王的垂青，得到了让一众人闻风丧胆的蛊王。
有了蛊王，在毒的蛊虫在苏灵雨的面前都温顺如同胖乎乎又爱吃的桑蚕。
上一世，苏灵雨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学习那么多的蛊虫知识，又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被要求习得一门特殊的功法。
苗疆的少女们都是巫女出身，可以掌控瘴气，认得草药，辨识蛊虫，却不会武艺。
但苏灵雨的武功，即使长老们不说，她自己也能明白，她习得的，是一门上好的功法，并且在成功击退长老后，见到他面上的欣慰，苏灵雨就知道，自己的功力，应该很是不错了。
这一切的疑问，都在十五岁的生辰那日得到了解释。
她的身生父亲，魔教教主苏鼎天派人前来接她前往中原。
带着些激动，又带着些不舍，苏灵雨告别了抚养她长大的苗疆长老们，带着自己饲养的蛊虫们，踏上了前往中原的路。
中原和苗疆很不一样，因为那一点好奇，在中途受到袭击的时候，苏灵雨就和魔教的护法们走散了，不过她也不担心，穿着自己独特的苗疆服饰，就大喇喇地在江湖中游走着。
有人想打劫，有人想劫色，但苏灵雨都将他们打趴了，并且用蛊的下场就是，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都死相凄惨。
很快，她苗族妖女的名声就传了出去。
但苏灵雨不知道，也并不在意，因为那个时候，她才刚刚到了中原，刚接触了江湖，就连交流的语言，她都没有弄得懂。
她见到了一掷千金的豪客，也见到了美貌多情的花魁，见到了比武招亲，也见到了夺财害命的勾当。
在帮一个老汉教训抢他钱财，踢打辱骂他的儿子后，苏灵雨收到的不是感谢，而是痛哭和叫喊。
她疑惑又不解，不就是一个没什么本事只知道欺负老人家的混混吗？她不就是废了他的手腕脚腕，断了他骂人的舌头，让他再也不能欺负人了吗？
为什么，她想要帮助的老人家却视她为仇人，并且还举着砍刀想要砍她呢？
虽然不理解，但苏灵雨还是要自保的，她举起自己的手，手中的蛊虫还停留在她的双指之中，就见到一个穿着橙红色袈裟的光头和尚轻描淡写地制止住了那位老人。
低眉中面露安逸，抬眼间尽是慈悲。
那是苏灵雨第一次见到无妄，一个化名游走在江湖红尘中历劫寻求勘破的和尚。
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