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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1)
布拉耶夫斯基北方的枪炮声与天上纷飞的大雪一般,整夜未息,在正面的战场上,已经近乎筋疲力尽的二十七师,在完成了渡河登陆作战之后,奋起余勇,又赶在黎明之前,一举拿下了德军师依河的一、二号防御阵地,从而彻底为13集后续渡河部队,清理出了一个大大的登陆场。
而在德军师的后方,三十三师呈尖刀状攻势,在德军师同其后卫芬兰军队的衔接地带打通了突破口,一举将德军师包围在了芬兰军主力同斯维里河之间,不到五平方公里的狭长地带上。
从昨天午夜开始,北面的芬兰军为了支援内线德军师的突围作战,已经连续向苏军第三十三、二十九两个师的防御阵地发动了数次冲锋,但是都无一例外的被打退了。这一场战斗一直进行到黎明时分,才因为大雪和气温的骤降而被迫停了下来,从而也给了苏军部队一个喘息的时间。
迎着黎明的微微天光,楚思南带领着一个警卫班离开了集团军临时指挥部,他要到河对岸去看一看。梅列茨科夫在一个小时前离开了指挥部,他要前往二十九师的方位上去视察战地情况,而在离开前,他下达了一个命令,那就是把他手中所控制的第三十师顶上去,接管已经蒙受了巨大损失的二十七师的防御阵地。
三十师已经是梅列茨科夫的13集所直辖的最后一个后备师了,从昨天下四点开始,到今天黎明,整个十三集已经被迫将所有的兵力都动用起来了,由此也可以看出整个战争的残酷性。
寒流的侵袭,在这大战后的第一缕晨光中显现无遗。
楚思南身上穿着厚厚的冬衣,外面还裹着一件军大衣,兀自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头上所戴的苏军制式双垂帘冬季军帽,也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在茸毛覆盖下的双耳,早在离开指挥部不久之后,就被冻的麻木了。呼一口气出来,那惨白色的气团,几乎是在离开口腔的一瞬间,就凝结成了细小的冰晶,密密实实的占挂在唇边的胡须上。
鹅毛般的大雪,仍旧在北风的吹拂中密集的散落着,人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楚思南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这雪停了之后,这该死的天气会冷的怎样一种程度。还好的是,集团军指挥部提前意识到了寒流的到来,因此在昨天晚上,仍未投入战斗的三十师奉命对布拉耶夫斯基实施了军管,征集到了大量的被褥、裘皮,相信这些东西足以令前线的部队熬过这一阶段的严寒了。
踩着一夜之间就没过脚踝的积雪,楚思南在警卫班的护送下,来到了斯维里河的河岸,在他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就宛如是人间地狱般的场景。
只见在绵延数里的河面上,一艘艘小艇正努力的作着破冰工作,与此同时,也把积伏、夹裹在冰层中的尸体,一具一具的搬上船。这些尸体因为浸泡时间过久,而且又经历了超低温的冰冻,因此变得异常脆弱,偶尔一个不小心,就会在破冰抑或是搬挪的时候,被扯断胳膊什么的。这些人在昨天还是活生生的战士,可转眼之间,就成为了这么一幅凄惨而冰冷的尸体。
河岸上,殓尸队的卡车一辆接着一辆,它们空荡荡而来,满载而归,不过这种意义上的满载而归,给不了任何人喜悦,它所带来的,只有无尽的悲伤和创痛。楚思南看着那些一脸麻木,悄无声息的收敛尸体的殓尸队士兵,茫茫然得想起一句话来:在战争中,受到精神创伤最重的,并不是冲锋陷阵的斗士,也不是后方忍受子离夫散的百姓,而是这些负责收敛尸体的殓尸队。没有谁能比他们见识到更多的死亡了。
“将来战争结束了,这里要立一座纪念碑,”楚思南久久地看着眼前一幕,好半晌才对身后的卢科昂基说道,“碑文要著上:你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你们的功绩,永垂不朽!”
身后的卢科昂基默默点头,显然是对楚思南的这一想法深表赞同。
沿着刚刚搭建起来的临时渡桥,楚思南和一众警卫渡过浮满尸体的斯维里河,来到北岸的原德军河防阵地。这里的景象同样是残酷的,在厚厚的积雪掩盖下,一个个姿态各异的人形凸起呈现在苍茫的大地上。
在显然是刚清理出不久的空场上,殓尸队的士兵正在努力的做着尸体分离工作。因为战斗双方曾经进行过残酷的肉搏战,因此为数众多的尸体,都是抱成团的,身穿深色军服的德军士兵尸体同身穿灰褐色军服的苏军士兵尸体,紧紧地扭缠在一起,再经过寒流的急冻,已经根本无法把他们分开了。
楚思南艰难的移开目光,朝北方的阵地前沿看去,在那里,正有一队队疲惫不堪的苏军士兵回撤下来,毫无疑问,那是刚刚移交了防务的二十七师剩余兵士。昨晚的一役,令这个整编师损失惨重,短短的几个小时,数千人就那么永远的留在了这片方圆不到三公里的土地上,全师战斗减员百分之六十,已经基本算是被打残了。不过从另一方面看,这场战斗无疑也对整个二十七师做了一次严峻而残酷的培训,楚思南有理由相信,当这支队伍完成了吸纳新兵以及契合训练之后,他们就将重新成为一支威武不屈的雄狮。有了那些经历残酷生死考验的老兵带头,再也没有什么战斗对他们来说无法经受了。
“楚思南同志,”卢科昂基凑上来,在楚思南身边说道,“看,那是巴季茨基同志,他也负伤了。”
顺着卢科昂基手指的方向,楚思南朝前看去,只见在一队约有上千人的撤退队伍前列,一个身材弱小、吊挂着左臂的军官,正垂头丧气的朝这边走来。
“走,我们过去。”楚思南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严肃起来,他淡淡地说了一声,然后迈开大步朝前迎了过去。
“楚思南同志。”在近前,一脸疲惫的巴季茨基先行了一个军礼,然后说道,“第二十七……”
“好啦,”楚思南挥手打断他的话,劈头说道,“巴季茨基同志,你现在什么都不必说,作为方面军的军事委员,我要在这里对你昨天表现提出严正的批评,同时,还要宣布集团军指挥部对你的处分决定。”
第十一章 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2)
“鉴于你昨天在战役初期指挥上的严重失误,以及后来不顾大局,逞显个人英雄主义的错误行为,经集团军指挥部的研究决定,给予你个人军内记大过的处分。”楚思南面色严肃的说道,“对指挥部的这一项决议,巴季茨基同志,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没有意见,楚思南同志。”巴季茨基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虽然说巴季茨基本人没有意见,但是这并不表示别人没有意见,就在楚思南这番话宣布完了之后,跟在巴季茨基身后的那些二十七师士兵,发出了阵阵不平的议论声。谁都可以看出来,巴季茨基昨天那种类似于个人英雄主义的身先士卒,已经赢得了这些二十七师战士的绝对拥护。
“好,既然你对这项决议没有意见,那么我就宣读第二项处分决议。”楚思南的目光在众多士兵的脸上巡视一圈,然后上前一步,把披在自己背上的军大衣取下来,为巴季茨基紧紧的裹在身上,然后用力的在这位满脸委屈的师长肩膀上拍了拍,才大声说道,“鉴于二十七师官兵在昨夜战斗中英勇表现和顽强作风,我楚思南,以方面军军事委员的身份宣布,我将以此身份向最高统帅部方面发出申请,要求统帅部授予近卫步兵师的光荣称号,以此作为对你们的肯定与嘉奖。”
楚思南的话,先把在他身后的卢科昂基吓了一跳,这近卫军的称号可不是那么容易授予的,楚思南凭借着他的北方面军军事委员的身份,以及其在最高统帅部方面的人望,要想拿下这个称号也许并不困难。但是按照苏军的规定,他楚思南推荐的授衔部队,一旦在荣获了近卫军的称号之后出现问题,那么他本人就要受到牵连,由此看,这件事情也不是开玩笑的。
而同卢科昂基相比,在楚思南对面的巴季茨基,以及他手下的那些二十七师官兵所受到的震撼,也同样不小。“近卫军”对于一支苏军部队来说,绝不仅仅是一个光荣称号那么简单的,这是荣誉的象征,是苏军最高统帅部以及整个苏联国家,对这一支军队的坚决肯定。这一项对所有的苏联军队来说,都是至高无上的荣誉,如果二十七师真的能够获得这个称号,那么从今以后,所有从这支部队中走出来的士兵,都可以对任何人挺胸昂头、理直气壮地说一声:“我是一名士兵,是一名隶属于近卫步兵二十七师的士兵。”
巴季茨基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激动?是自豪?还是感激?这可真不好说,或许,或许这三者兼而有之吧。同授予近卫师称号这个奖励比起来,巴季茨基只感觉那个什么所谓的“军内记大过”处分,竟然是如此的渺小,甚至直至无足轻重。
“怎么,你们对我的这项提议感觉不满意吗?”楚思南把手一挥,大眼一瞪,吼声说道。
“你,巴季茨基同志,你感觉不满意吗?”没有从众多士兵那里得到回答,楚思南伸手拍了拍巴季茨基的肩膀,大声问道。
巴季茨基很想回答说:满意,非常的满意,可是他那已经被冷风撕裂的嘴唇连续抖了几抖,却一个字也未能说出来,最后,只能用几个用力的点头,来做了无声的回答。
“既然满意,那为什么还哭丧着个脸的?”楚思南在巴季茨基的胸口轻轻擂了一拳,放声笑道,“都给我把胸挺起来,把昨天晚上冲锋陷阵时的那股子英武气拿出来,别都跟打了败仗似的,你们要牢牢记住,在已经过去的布拉耶夫斯基强渡战役中,我们的二十七师是胜利者。”
“楚思南同志,我……”巴季茨基下意识的挺了挺胸,想要说两句感激的话,他知道,作为方面军军事委员的楚思南,已经用他的行动和语言,给予自己的部队最高的肯定。
“好啦,什么都不要说了,”楚思南摆手拦住他的话,斩钉截铁的说道,“马上带着你的战士去后方休整,尽早补充兵员、磨合战斗力,今后的大战还有很多,我希望你们能用自己的行动,向最高统帅部,向全苏联人民,向全世界表明,你们这个近卫师的称号,是名副其实的!”
“是!”巴季茨基大声回答,猛地抬起右手,给楚思南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毅然转过身去,大步流星的朝淌满了鲜血的斯维里河走去。
成队的士兵,紧紧跟随巴季茨基而去,当他们走过楚思南的面前时,都无一例外的停下脚步,向这位来自异国的方面军军事委员,送上一个无比标准的军礼。那场面,就如同是楚思南在检阅自己无比忠诚的部队一般。
卢科昂基站在楚思南的身后,亲眼目睹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这令他禁不住心生感慨。且不论楚思南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卢科昂基却能够肯定,如果仅仅是为了收买人心的话,那楚思南刚才所作的,就已经相当到位了。
卢科昂基所作的断定,丝毫没有出现偏差,自布拉耶夫斯基一战之后,巴季茨基这位在整个二战中功勋卓著,领受过无数面奖章、勋章,并最终被授予元帅军衔的将军,就成为了最早,同时也是最忠诚的一名“楚系”统兵元帅。他,包括他所领导的39集团军,无论在多么艰险的政治环境下,都始终如一的站在支持楚思南的一边。在二战结束后,苏联政局的大规模变动中,数个政治集团的政客都力图拉拢这位脾气暴躁但是却兵权在握的元帅,却始终未能成功。对那些为了拉拢自己,而诋毁、构陷楚思南的人,矮个子的巴季茨基只会说相同的一句话:“真希望你能把这些评价楚帅的话,放到我的二十七军中去说一次,如果你能安然无恙的从那里走出来,那我以及我的部队,就会坚决的支持你。”
有人说楚思南之所以能够得到巴季茨基的绝对效忠,就是得益于他在这次布拉耶夫斯基战役之后,所采取的卓有成效的收买人心手段。不过这可是有些冤枉楚思南了,他在这时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要收买谁的人心,他唯一考虑的就是二十七师作战时那种一往无前的军魂。当然,他也考虑了一些别的,那就是他知道巴季茨基这个人不简单,熟知苏联历史的楚思南,知道这位矮个子师长在战后的苏联所处的重要地位。他也许没有把握多么了不起的大权,但是扼守莫斯科北方门户的莫斯科卫戍军区,却是在巴季茨基的一手打理下组建起来的,而他所统帅的三十九集团军,更是战后苏联的一支王牌集团军。
对于这样一个人物,楚思南心中有一种亲近的欲望,而对这算不算是收买人心,楚思南自己无从知晓。
第十二章 历史的大改变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而随着这纷飞的大雪,气温也在急速的下降,楚思南粗略的估算了一下,从昨天午夜到现在,气温至少下降了近十度。
楚思南带着他的警卫班,在刚刚由三十师接防的两号阵地上,做了一次简单的巡视。在那密密分布、深及一人的战壕里,三十师的官兵披着各种各样的毯子,围拢在一堆堆的篝火旁取暖,那些临时由布拉耶夫斯基市民中征集来的取暖物资,想来能够让他们抵挡一段时间的严寒了。
楚思南漫步到阵地的最前沿,站在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射击踏脚上,放眼朝对面的德军阵地望去。雪实在是太大了,虽然双方的阵地相隔不过数百米的距离,但是此事楚思南能够看到的,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了。
在这样的能见度环境下,敌方的航空队根本就没有出动的可能,这样一来,北方面军在东西两线上的进攻,就应该容易开展得多了。不过同样也是在这样的能见度环境下,敌方也很容易实施偷袭式的突围作战,看来有必要提醒三十师的指挥员,不要麻痹大意,被遭受围困的德军师打一个错不及防。
“楚思南同志,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卢科昂基见楚思南辗转在前沿阵地上,久久不退下去,忍不住上来说道,“这里离敌人的阵地太近了。”
“嗯,”楚思南应了一声,然后突然问道,“卢科昂基同志,你说在这种环境下,楚在我们包围中的德国人指挥官会想些什么?面对如此的严寒,他们没有必要的后勤补给,却也不奋力的突围,这可是很不寻常的事情。”
“依我推想,”卢科昂基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德国人抵受不住这样的严寒,所以暂时性的放弃进攻了。毕竟这次的寒流来的太猛烈了,你看看现在的情况,如果没有必要的防护措施,士兵甚至连枪械都没法触摸,会被冻伤的。按照你之前的推断来看,被咱们包围的德国人,显然没有足够的后勤补给,所以他们在这个时候发动攻击,是有很大困难的。”
楚思南点点头,他赞同卢科昂基在这方面的判断,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楚思南又感觉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毕竟他对德国人的战斗意志一直很钦佩,他们或许正在面临困境,但是如果说为了这些困境,他们就会放弃进攻的话,那别说别人,至少楚思南不会相信。
“走,我们回去,”楚思南想了想说道,“我估计方面军指挥部的消息也该传过来了,按照我们的预定计划,现在东西两线的进攻应该已经发起了。”
“是,楚思南同志,”卢科昂基应了一声,然后解下自己身上的军大衣,替楚思南披到了身上。作为警卫员,他不仅要做好楚思南的安全保卫工作,还要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