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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位年岁大约七旬的老僧;头顶六个戒疤;两缕白眉垂到了颊旁。一望便知是得道高僧;不过此刻;却是面目沉冷;做愁眉苦脸状。
节法见状;不禁哑然失笑。依旧负手身后;从容自若:“原来是法玄和尚。许久不见;不知和尚最近可好?今日是我离尘与魔修三宗约战之期;和尚来此;是有何见教不成?“
“节法道兄说笑了——”
法玄的脸色;已是阴沉到快要滴出水来:“我若再不来;只怕此生之后;就要堕入轮回道中;转生千万世而不得脱。若只老僧我一人也就罢了;却不愿连累我燎原寺;使我天一修界千万佛修;蒙此大难。”
“呵;天一界佛修;可不止是你们燎原一家。”
节法摇着头:“和尚还未答我;今日我离尘与魔修三宗约战于石灵佛窟;为何法玄和尚你;会在此间?三圣宗以信誉担保;结果却是如此这般?对了;我看和尚敌意甚浓;似有与我节法为敌之意;这似欲对老道出手么?”
“道兄何需逞这口舌之利?事已至此;随道兄怎样说都好;总之今日;我法玄绝不能让你逞心如意”
法玄一声冷哼之时;那数百僧人影像;却是早早就开始念咒;梵音浩瀚。这顷刻间;无数只巨大佛手;从虚空探出;往祭阵中那三人所在;强抓了过去。
同时间一片银白火焰忽然间熊熊燃起;由四面八方;往节法立身之所;蔓延而去。
圣洁佛火;将这窟洞之后;除祭阵之外;最后一丝煞力;也全数燃烧净化。
“果然;吾早知和尚今日;多半是要狗急跳墙;不计毁誉。可惜——”
节法一声轻笑;左边宝瓶化身;将手中银瓶祭起;无数的南明离火;如瀑布也似的从里面倒垂而下;将整个血祭之阵;都在围绕护在中央处;更火势反卷;把那些银白佛火;逼得纷纷倒卷退回。
而此时节法;才将最后的几字道出。
“——可惜;可惜太自不量力;也为时已晚”
右边的宝镜化身;那面悬空银镜;一瞬间射出数十道刺目光华;四下横扫;把那漫天佛手;都完全打碎清空。
也就在同一时间;那步玄清三人身躯;都同时爆开;炸为血粉
第六八六章 因果转嫁()
“——可惜;可惜太自不量力;也为时已晚”
血肉碎散;无数的血气;还有那步玄清等人碎散的元魂碎片;都被血祭之阵强行束住;不能脱离。
随即都被血祭之阵一丝丝的汲取;不断化入阵内;不见了形迹。
也就在三人血肉爆开的一瞬之后;节法上人头顶处的‘上霄都天神君;像;再次光晕大涨。仿佛是一扇门;在此处张开;无数的纯净佛元;从内倒涌而出;冲入到神像之后。气机宏大;似洪水溃堤;汹涌澎湃。
而在那扇‘门;内;尽管自始至终;都有着一股强大束力;约束着里面的佛元外流;此刻却完全无能为力;只能任由那玄天道种;对虚空佛国予取予求。
“道兄此言差矣为时已晚?却也未必。自不量力;更从何说起?”
法玄大僧正并不气馁;目光死死的注视着节法的肉身。未能把步玄清三人抢救出来;也无所谓。他出手之前;就知机会极笑。反而是这成为血祭祭器;承载了所有因果业力的节法本体;才是关键。
只需阻住了节法真人的因果转嫁;就自可使节法图谋落空。
随着他足下一片三叶百莲张开;随即周围那数百僧人虚影;手中也都各化出一杆降魔禅杖;以杖尖住地;是一座佛门大阵;居然在这瞬间成形。
而一尊巨大的佛像;也在此刻破空而至。佛力浩瀚;搅动风云。这一刻;甚至将石灵佛窟内所有的杂乱气机;都全数镇压。
原本节法真人稳压法玄一筹的气势真元;此刻在这佛力冲击之下;顿时溃散瓦解;碎散零落;完全无法抵御;竟然是不堪一击。
法玄此时;也同时神情恭敬的;往那佛像躬身一礼。
“罗汉容禀;此乃佛门罪人;欲毁我虚空佛国。法玄愿以五百年精修佛力为祭;有请罗汉出手;以卫我佛门昌盛
那大佛影像;立时怒目圆睁;而后一只大手猛然压下;节法真人的十三口水火坎离之剑;几乎是触之即碎。
随即三身合力;又是一股重明磁元之力笼罩于祭阵上空;可在那佛手压迫之下;依然是力不能支。
仅仅顷刻;节法两具化身的脸上;就赫然是现出了一丝裂纹。之前还仿似真人;神态面色都与生人相仿;此刻却仿佛是瓷器破碎一般的模样。
不过节法真人;却也同样无半分慌张之色;反而面色讥哂;语气嘲讽:“降神之术么?降魔罗汉法身;和尚好生果决。不过;都说你们大乘佛宗的法门;与外道魔门相似;我看也是颇有道理。请神降临;居然还要以自身佛力献上;啧啧——”
说话之时;节法真人的元神;居然已从本体中脱身而后;飘荡在外。
“五百年精修佛力为祭;看来和尚;这是要不惜代价;也必欲与我一搏。也对以法玄你的性子;确实不会安心受死;就此放弃。不过道友今日;却是上当了。和尚且看;我这样如何?”
那些崩碎的水火坎离之剑;都在片刻之后;回归至节法真人之手。不到一息时间;就已凝聚成一口水火二色的大剑。
然后一道剑光;就在那法玄上人惊恐失措的目光中;在节法本体与元神之间掠过;重重的一斩
节法的肉身;一瞬之间就被血煞魔元充斥力充斥。之前一直被节法的法力镇压;此刻却再无约束。浑身肌肤之下;都布满了血晕。
而后整个身躯;又轰然爆碎也同样是化身血元;被下方的血祭之阵;一点点汲取入内。
“节法”
法玄上人双目赤红;失控的一声咆哮;目眦欲裂的看着对面。只见此时那节法元神;却是虚弱之极;淡薄飘忽;完全就不似一位元神巅峰修士所有的神念。
然而正是这景致;才让他惊恐只至。
疯了;真得是疯了他以为这节法;还有顾忌;还有牵挂。却未曾意料;对方已经完全不惜一切;哪怕元神受损;不能转生重入轮回——
也一瞬间明了所有;之前节法与步玄清那些言语;絮絮叨叨;看似废话。却自始至终;都是为引他出手;来完成这因果转嫁的最后一步。虚张声势;暗加引导;用尽了手段;激他惶恐之心;以致应对失措。
原来这就是因果转嫁之法?真正是见识了
——若非是他们燎原寺;对这江南之地心存觊觎;又如何会有今日之变?若非是他出手;为步玄清三人加持‘未来星宿宝轮力持咒;;这些魔修;又怎敢决战于石灵佛窟;逼得离尘不惜一切;最后牵累石灵佛窟?再若非是自己情急出手;逼使节法真人完成这最后一步;又怎会使虚空佛国;有崩溃之灾?
——有了这些;才有了转嫁业报的基础;才能倒转因果;颠倒黑白;转嫁业障!一切都是算计;步步为营;从容不迫。
手段狠辣;算无遗策至此;这个节法;真正可称是当世独一无二
“道友今日之赐;法玄永生永世;都将铭记在心。今日立誓于此;哪怕千万世之后;亦要偿此因果”
几乎是从牙缝里说出这几句;然后法玄就已再顾不得眼前节法;还有那运转越来越快的血祭之阵。只因头顶的那座巨大佛像;此刻已经做金刚怒目状;浑身赤火燃烧。而那凶横的目光;已经转向了他法玄。
因果转嫁;他法玄已成佛门罪人;背负所有虚空佛国溃灭后的所有因果业报。在这降魔罗汉的眼中;已是超越任何邪魔的佛门大敌
那只擎天佛手;几乎立时就弃了节法的元神;转而往身下一抓;巨大的摄力;使法玄动弹不得。
而法玄的眼中;也透出绝望之色;这一刹那间;无数的念头闪过。心灰意冷;有心受死;任由这降魔罗汉斩杀。然而一当想及;自己日后那前生万世;都将化为牲畜;经历无数的苦难。法玄的脸色;又为之一变;无比强烈的求生欲念;从胸中升涌而起。
怎能心甘?他本无错;对佛门忠心耿耿。却要因人栽赃陷害;承受万世之苦他不甘;哪怕此身寂灭;神魂碎散;也好过轮回之后;化身畜类。
又岂能让节法这一切灾祸的源头;从此脱身事外;逍遥自在?
“啐”
一声冷喝;法玄的口中;蓦地一口鲜血吐出。同时一串全由舍利子结成的佛珠手链;蓦地向上抛飞。
就在那降魔罗汉的金光大手;将要临身之时。那串佛珠手链;就突然爆开。明明是佛门圣物;可此时爆开的;却是一团血红光华。
随着一阵天摇地动;虚空中那看似不可匹敌的庞大佛影;降魔罗汉化身;居然一片片碎裂瓦解;崩溃开来。
而法玄的双眼;此刻也完全为血色浸满。眉心之间;也多出了一个诡异佛纹。
“唔——;亵渎罗汉金身;在佛门之中;对你这样等级的大僧正而言;可是不赦重罪。化佛入魔;这就是和尚你的选择?”
节法真人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意外之色:“和尚之意;是哪怕入魔;也不愿就此堕入轮回么?不过以你如今背负之因果业力;只怕也没有哪位魔主;肯将你收下。”
换而言之;哪怕法玄甘愿转身魔虫。这世间魔主;也无人会有兴趣;为法玄而与佛门为敌。
“今日一切;都是拜道友所赐”
法玄上人语气仍尽力维持着平静;可那憎怒不平;愤恨不甘;近似疯狂的凶戾之气;却依然在语中泄露了出来;悲壮满怀。
“节法你又何需惺惺作态?我法玄的性情;你岂能不知;由佛入魔;岂不正在你意料之中?”
语声未落;节法真人的宝瓶化身;就已经崩碎裂开。却是被远处斩来的千万道血色刀影;分尸万段
那圣洁的银白佛火;此刻已经完全转化为红莲毒焰;那本驱走的魔煞之气;此时却更浓郁百倍。
空中的银镜;放出千万的炽白华光;全力压制着那煞力侵染。宝瓶吐出的南明离火;也在这瞬间激增数倍;与那红莲毒焰;互相吞噬纠缠。
而此时那十三道水火坎离剑;此时则再化剑光;阻拦这那千万道血刃刀光。
“我法玄;今日即便是死;即便从此神消魂散;也要拖着道友同寂灭。才能心甘情愿;才能甘心受死”
一字一句;语气毫无波动;却带着无尽的愤恨不甘。法玄身外缠绕的凶厉之气;也在节节攀高;提升了足足十倍。身后甚至隐隐显出;一个巨大的神魔影像。
便是自始至终;都镇定自若的节法真人;也不由双眼微眯。惊异之色;愈发的浓厚。
以对面这为此刻的状态;如身化怨魂;必定是怨鬼王者。而若是尸身完好;万年之后的未来;则必是尸皇之属
这心念才刚一闪过;那银镜化身;也在这一刹那;轰然破碎。被那红莲毒焰;完全吞噬覆盖;
于是节法的形势;愈发的危如累卵;十三口水火坎离剑;已经破碎了四口。那血色刀影;几乎就要临身;将他的身躯斩碎。
对面这位确实如其所言;今日不惜代价;也要拖着他;同归于尽。
只是节法的眼里;却仍是平静如故;只微现怜悯之意。六百年修行;落到如此下场;确实可悲。明知不可能办到;却依旧不肯放弃;选择这条最无希望的路;则让人生怜。不过却仍无半分经过;只因他那弟子;已经到了。
只须臾过去;窟洞外围处骤然一阵震啸之声;随着那‘魔佛幻界转轮千叶阵;被打破后的元力剧烈动荡;两口黑白剑影;忽然穿空而来。一左一右;钉在了节法真人的元神身侧。
随即就是一个正反两仪无量都天大阵张开;隔绝了血色刀光;也把所有毒焰煞火;全都阻拦在外。
第六八七章 一剑北来()
“好一个节法真人”
子午玄阳舰上;风竹寒倒吸了一口寒气:“虽说战前也曾推测;离尘仍有获胜之机。却绝未能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算无遗策;竟到了这般地步——”
石灵佛窟有大阵环绕;内中生的一切;外人都无法直接目睹感应。不过身为天道盟内;实质的第三人;又身为天下第五散修。自然有办法;窥知佛窟之内的一应变化。
“确实使人佩服二百年来一步步的布局谋算;以一人之身;定未来数百年大势。”
那神威王燕成危;面上已经不见了高傲之色;眼里亦是少见;浮起了几分敬佩之意。
“不过说到算无遗策;却是有些过了。”
他本身亦是智慧过人;能看出节法真人一切准备;都是为离尘未来的弱势而布局。搅动中原乱势;谋算太平道萧守信。使离尘宗哪怕在他身殒之后;亦可在几百年内安然无恙;坐候中原之争;分出结果。
然而在之后几十年;却又有几个变数。庄无道崛起;使三圣宗惊惧。乾天宗与玄圣宗;提前向燎原寺妥协;使后者可全力布局南下。七阶阴魔血葵;更引得天下魔修觊觎。
这些都节法;未能预料之事。
不过这节法也委实不凡;以虚空佛国为引;因势利导;强行逆转大局;把劣势转为胜势。本是灭门之灾;如今却反而成为离尘宗全面崛起的契机。
只唯独步玄清等人;却是死得可惜;这些魔道宗门;本是大有用处。
“话虽如此;可智慧如他;却是我平生仅见离尘宗能得节法;真可谓是大幸;气运未绝。才有这节法;庄无道;灵华英;聂仙铃这等天资卓绝之材接连现世。”
风竹寒微微一叹;而后若有所思的;看着石灵佛窟内的某处:“你看哪位如何?”
石灵佛窟内的一切气机元力;都被大阵镇压;不过以他的修为;自可感应到;那庄无道的存在。还有那不断冲涌震荡;越来越是强横的神念气血;给人以压迫之势的滔天气焰。
“此子么?我应该——已非是他对手。”
说到此处时;神威王燕成危稍稍犹豫;才凝声苦笑道:“准确的说;是在他面前;我已提不起出手的勇气。真不知这位节法;到底是如何办到的。按说哪怕一整座虚空佛国;也不该如此才对。难道此子是生而知之不成;一出生就有媲美练虚境的道业修养?”
毕竟是无法亲眼望见;只能大致感应;所以许多细节;都未能知晓;
“连你也觉不是对手o”
风竹寒眼神;一时是复杂难言:“我亦有预感;现在与此人战;应当走不过十个回合。天机碑前十五位;必有其一席之地。”
“这是自然那节法辛苦布局;甚至不惜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不就是为离尘;造就出一位可支撑数百年门庭;震慑当代的绝代强人?天机碑前十五位;估计只是他的底线而言;低于十五;就可算是谋败——”
燕成危说到此处;才感觉到风竹寒语中的异样;于是若有所思的转头:“风兄可是感觉可惜;不愿见离尘取胜?
虽说是在离尘宗的子午玄阳舰上;不过二人此刻独立一处;又有音障阻隔。故此燕成危是全然不惧;这句话会被离尘宗之人听了去。
“这不是理所当然?”
风竹寒面色苦笑之色:“若有可能;谁不想平平安安;安心修行问道;度过这剩下的几百年岁月?”
此战离尘若胜;燎原寺生出的手;被离尘宗斩断。那也就意味着;三圣宗与大灵燕氏之间;必定矛盾激化;再无和解的可能。
“你们这些人;就是如此虚伪”
燕成危一声冷哼;他对离尘之人;一直态度不佳;就是缘由于此。哪里似风竹寒;面上和和气气;哪里像是恨不得离尘一门上下;都立时死掉的样子?
“不过这些话;风兄可以说;却绝不可让人听了去。”
风竹寒默默无语;自是知晓其中的道理;不止是不能将这些言语泄露;也不能对离尘动半点手段。
哪怕是心中对离尘;再怎么厌烦;也只能坐视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