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觉得加上‘更何况’这三个字前缀的应该是:这位杨重先生和婉儿的关系显然并非普通师徒,”安星眠感叹着,“尸舞者果然也是人啊。”
他眼看着那个连名字都没有被提起的尸舞者在毒雾中被侵蚀见骨,最终化为一摊脓血。身旁,所有的尸舞者都平静地看着这家常便饭般的一幕,而报复成功的杨重师徒早已消失不见。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终于没有什么骗人的花招存在了,打得也都热闹好看。尸舞者的习练方向各不相同,有的着力于把尸仆培育成武士,有的如雪怀青那样把尸仆变成移动的毒囊,更加高深一点的还能利用阵法放大自己注入的精神力,令尸仆们可以合力释放出强大的秘术,近乎于秘术士。而尸舞者们一旦开打,就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到了中午的时候,又有三名尸舞者在拼斗中死去,还有两个身负重伤。
这本来是难得一见的精彩场面,连雪怀青都不知不觉看得十分专注,安星眠却有点心不在焉。他还在想着之前第一场比试中所发生的一切。仅仅是因为几年前几句言语上的侮辱,杨重就能记上五年的仇,并且和婉儿一起做戏来偷袭对手,可见尸舞者表面上宠辱不惊,恐怕内心多多少少都有许多阴暗的事物存在。他们完全可以为了微不足道的原因而对旁人痛下杀手。
照此推断,当年须弥子对那三十位长门僧下手,也许并不是因为什么大事,而仅仅是出于某些可能让外人看来哭笑不得的理由,他也未必会对长门僧们持守的秘密感兴趣。简而言之,须弥子可能压根就不知道天藏宗的隐秘究竟是什么。这个猜测让他的心情莫名地沉重起来,他甚至有些希望须弥子不要现身,以免亲口听到他给出否定的答案。
傍晚时分,第一天的研习会结束了,一共有七位尸舞者在这个名字听起来和睦友善的大会中丧生,受伤的就更多了。但须弥子始终没有出现。
第二天的拼斗更加激烈,出场的高手越来越多,安星眠甚至见识了一场十八名刀客对战十八名枪手的激战,这三十六个尸仆每一个拿到江湖上都可以算得上一流高手,而他们的这一战也实在是惨烈血腥,到最后只有五个尸仆还算完整,剩下的基本不能再用了。
这些尸舞者,无所顾忌地赔上自己辛苦培育的尸仆,甚至于自己的『性』命,只是为了在研习会上得到片刻胜利的快感,这或许正说明了他们内心的压抑有多深。安星眠甚至有点可怜他们了,但转头一想,像长门僧这样为信仰而不顾一切的群体,和他们又能有多少本质的区别呢?也许尸舞者还在暗中觉得长门僧可怜呢。
安星眠胡思『乱』想着,脸上的表情僵硬,目光呆滞,倒是一副很完美的行尸模样,没『露』任何破绽就熬过了第二天。然而须弥子还是踪影全无。
“他大概不会来了。”雪怀青说,并没有显得太失望,或许这早就在她的预料之中。
第五章王者四()
转眼到了第三天,也是研习会的最后一天,当一位身后带了十九名尸仆的尸舞者以弱胜强战胜了可以『操』纵二十个的对手之后,场中出现了长时间的寂静。没有人敢于轻易现身挑战了,因为到了这个层次的对手,没有一个是好惹的。尸舞者固然是来此寻找热血和刺激并且不惜命的,但也没人愿意白白送命。安星眠也继续摆出呆若木鸡的神态,脑子里不断盘算着,见不到须弥子,下一步应该怎么办。也许只有把希望寄托在白千云身上了,但愿他能直接找到皇帝老子的真实想法,要不然,索『性』找个秘术士去偷取天藏宗门人的记忆?又或者……
一直到一阵响亮的喧哗声传入耳中,他才回过神来,看看周围,尸舞者们的表情都不一样了。那一张张原本僵尸一样麻木不仁、见到有人被杀死都不会皱皱眉头的脸上竟然都『露』出了或多或少的兴奋和期待。
他连忙往土台上看去,发现上面已经站了两位尸舞者,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一个长发长须,但须发都如年轻人一般漆黑,满脸神采飞扬,只是从脸上掩饰不住的皱纹才能看出他是个老者;另一个则衰迈干枯,头顶已经全秃了,站在土台上颤巍巍的,似乎随时可能被风吹倒。但所有尸舞者望向这两人的眼神都包含着某种敬意,或者说,敬畏。
因为他们的背后各自带着超过二十个尸仆。长发老人有二十四个,秃顶老人则有二十五个,这是两个十分骇人的数字,说明他们已经是当代尸舞者中的翘楚之辈。雪怀青叹息了一声:“我师父死的时候能带十七个尸仆,而她这一生的目标也不过是带二十个而已。她连这两个人都不如,还在痴心妄想要打败须弥子。”
“就像你所说的,尸舞者活得那么无聊,总需要找点目标嘛。这两位是什么人?”
“我猜想,他们就是这个时代的尸舞者中仅次于须弥子的二号和三号人物,或者说,并列的第二号,”雪怀青说,“黑头发的那个叫轩辕无心,秃头的那个叫谭笑,他们都是被认为有希望和须弥子抗衡的人,而他们自己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这两人站在台上后,果然从气势上就大不相同,尸舞者们也在短暂的喧闹后重归平静,等待着两人开口。两人对望了一眼,谭笑点点头,轩辕无心向前踏出一步,清了清嗓子:“你们等了三天,估计等的既不是谭老头儿,也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人吧?每一个尸舞者,都想亲眼见到那个人,对么?”
这段开场白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如雪怀青所说,轩辕无心和谭笑一直希望自己能打败须弥子,而正因为如此,平时他们绝少在口头上提及此人的名字。现在轩辕无心开门见山地把须弥子作为话题,这是想要干什么?公开挑战?
没有人搭腔,大家都在等着下文。谭笑也走到了前面,和轩辕无心并肩而立:“一直以来,所有人都在传言,说须弥子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尸舞者,甚至于可能是几百年来最好的尸舞者。这番话别人听了可能会相信,但我们老哥俩偏偏不信。”
人们面面相觑,似乎有点意识到这两人要宣布什么消息了,安星眠更是心头一紧。听着两人的口气,难道须弥子已经折在他们手里,甚至已经丧命了?那样的话,可就太糟糕了。他稍稍侧头看了一眼雪怀青,发现她也略有点脸『色』发白,一定也是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土台上的轩辕无心继续说下去:“所以在这次研习会开始之前,我们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在雷州的万花谷找到了须弥子。”
这句话一说出来,人群顿时哗然。长期以来,须弥子一直是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以至于很多人都在传说此人其实早就死了,眼下听到轩辕无心亲口说出他找到了须弥子,难免有些让人心痒难耐。
等人群安静下来,轩辕无心接着说:“我们劝说须弥子来参加这个研习会,以便和我们切磋切磋,他却明确表达了对研习会的不屑,并且对我们说,‘一群杂碎混在一起,仍然只是一群杂碎,而不可能变成菁华,我又为什么要跑到杂碎堆里去打滚呢?’”
“这倒是最典型的须弥子的说话风格,”雪怀青喃喃地说,“我师父是唯一一个能让他稍微收敛一些的人物。我师父死了,就再也没人能限制他了。”
轩辕无心转述的这些话显然激怒了尸舞者们,但他们并没有像寻常的江湖人物那样开始破口大骂,而是依旧保持着缄默。这或许是由于尸舞者一向崇尚强者,须弥子的强大让他们觉得,仅仅靠言语在须弥子背后说他的坏话是可耻的。
“所以你们和他动手了,对吗?”台下有人问。那是两天前主持了研习会开幕的云孤鹤。他的身份特殊,只是观战,并没有向任何人挑战,也并没有任何人敢去挑战他。
“那当然了,我们不能容许有人这样侮辱我们,”谭笑恨恨地说,“我们老哥俩也早就看不惯须弥子的张狂了,于是趁着话头,向他约战。三天之后,我们在万花谷进行了一场决斗。嘿嘿,真是没有想到啊,须弥子平日里如此狂妄自大,自以为自己是古往今来排行第一的尸舞者,和他一动手,我们才发现……”
说到这里,他故意住口不说,卖个关子,安星眠心里想,你们发现了什么?须弥子其实是外强中干、不堪一击?可雪怀青亲眼见到过须弥子的神通,难道当时只是须弥子在使诈?
人们几乎屏住呼吸,都在等待着谭笑的下文。可恨的是,他偏偏就是磨磨蹭蹭地不继续说下去,轩辕无心和他并肩而立,也是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
“是的,我们和须弥子动手了,”轩辕无心终于开口说道,“然后我们才发现……”
他顿了一顿,猛然间提高了声量:“然后我们才发现,须弥子所言不虚,他果然是古往今来尸舞者中的帝皇!我们输得屁滚『尿』流心服口服!”
“没错,须弥子轻松地打败了我们!”谭笑紧跟着也大声喊道,“我们和他相比,就如同烛火之光去和日月争辉,简直是不自量力!”
这一番话一说出来,所有人都惊呆了,之前两人铺垫了那么多,最后说出来的却不是大家以为的内容,前后过于强烈的反差让他们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安星眠更是差点忍不住要噗哧笑出声来。
“这两个老头疯了吗?”他强忍着笑对雪怀青说,“这简直像是在说相声。”
“他们可能真的发疯了,”雪怀青没有笑,“通过这几天,你也应该能看出来,尸舞者是一个有着极强自尊心的群体。就算他们真的被打败了,也不可能像这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故意折辱自己。”
“也许他们是中了毒之类的,所以『逼』不得已以求保命?”安星眠猜测。
“那他们应该宁可选择被毒死,即便成为死尸,也比这样被羞辱强,”雪怀青的语气很肯定,“更何况轩辕无心和谭笑是多么硬气的两个人,轩辕无心曾经一个人击杀过七名本来受雇去杀死他的天罗杀手,谭笑年轻时在深山被狼群围攻,双腿严重受伤,最后竟然独『自杀』灭群狼,然后靠着两手撑地爬行爬到了山下。这样的两个人,还会害怕什么死亡威胁?”
安星眠不笑了。他抬起头,看着台上一脸谦卑,或者说直白点一脸自轻自贱的两位尸舞者高手,再看看周围的其他尸舞者们茫然不解的脸,突然之间,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他慢吞吞地说,“这两个人,的确已经是死人了。”
雪怀青一愣,随即眉头一皱,明白了安星眠的意思。
“这种事情,也只有这个老混蛋才有本事干出来。”她低声说道。
这句话刚刚说完,土台上就传来了一个声音,既不属于轩辕无心,也不属于谭笑的第三个人的声音。那是一阵笑声,得意而狂傲的笑声,带有一种目中无人的强烈气势,让人一听到这笑声就感觉很不舒服。
人们定睛看去,笑声来自于一名尸仆,那是一个一直站在谭笑身后的尸仆,相貌平凡木讷,就像一个一辈子在土里刨食的穷苦老农。但从他嘴里发出的笑声却并不显得苍老,充其量是一个中年男人,声音霸气十足、震人心魄。突然之间,台下的云孤鹤浑身一震,失声叫道:“是你!是你!你也来了!”
云孤鹤一向红润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整个身子都禁不住有些轻微地颤抖。这个曾经在面对几百名敌人也毫无惧『色』,几乎是用『性』命保护了羽皇的传奇人物,此时此刻却吓得面无人『色』,声音嘶哑地不断重复着:“是你!你也来了!”
“是我。我来了。”“尸仆”轻松地回答着,大步走到土台边缘,轩辕无心和谭笑乖乖地闪到他的身后,就像两个忠诚的跟班。
“尸仆”伸出手,在脸上一抹,刚才那副木讷呆滞的容貌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中年儒生优雅英俊的面庞,尽管左侧脸颊上有一道陈旧的伤疤,仍然难以掩饰他的风采。和这张风度翩翩的脸不相匹配的,是这个人的两只眼睛。那目光锋锐如利剑,充满了冰的冷酷与火的侵略,还有一种俾倪天下的凌人盛气。
“抱歉,和大家开一个玩笑,调剂一下气氛,”这个人嘴里这么说,语气却丝毫不含歉意,“不过我也不算完全骗你们,这两个老头儿的确去找过我,也的确和我交过手,只不过他们都败了。所以我杀了他们,把他们俩都做成了尸仆,带到这里来让你们看看。”
“没错,我就是须弥子,”他以一种招呼朋友喝茶的亲切口吻说道,“大家好。”
第六章宿敌重逢一()
宏靖十七年十月。正当非典型长门僧安星眠在幻象森林深处混迹于尸舞者的行列中时,一些他绝对想不到的变化出现在了他的同门们身上。这变化来得如此之迅猛,令人始料未及。
兰清已经在澜州西部的小镇庆榭镇躲藏了一个月。当皇帝在整个东陆掀起抓捕长门僧的狂澜时,他机敏地逃过了第一次搜捕,并且一路东躲西藏,最终在庆榭镇安顿下来。庆榭镇离锁河山不远,经常有采『药』人途经此地进山采『药』,所以镇上总是有很多陌生面孔,方便他隐藏自己。
他想了很久,也不明白长门僧到底干了些什么,以至于招来这场弥天大祸。在第一次搜捕中,他是躲到一口枯井里才逃脱的,并且在井里亲耳听到自己的导师和两位师兄被抓走时的声音。他们并没有反抗,只是询问官兵为什么要抓这些无辜的人,然而最终换来的只是一顿拳脚。
皇帝疯了,兰清想,我无力改变什么,甚至没法救出导师,只能想办法保护自己。为此他在庆榭一直待得小心翼翼,从来不敢招惹任何是非,也从来不去打听任何外界的新闻。只是由于工作的关系,他不必打听也能获知消息——他在一个路边茶铺里做杂工,挑水、烧水、扫除外加兼任茶博士,经常能从茶客们的只言片语中听到点风声。抓捕长门僧的行动是全国『性』的,虽然行动较为隐秘,时间长了消息也会迅速传开。在这样山高皇帝远的荒僻小镇,官府更担心的是和羽族的紧张关系,百姓愿意嘴碎也由得他们去。
“我前几天路过浔州,亲眼见到三个长门僧被抓走。他们被打得遍体鳞伤,有一个老头子胳膊都被打断了,真惨哪。”这一天中午,一位茶客又和他的朋友们谈论起了这个话题。兰清装作不经意地清理着邻桌的残茶,竖起耳朵听着。
“真不知道他们干了些什么,会招来那么大的祸事,”另一位茶客摇着头,“他们又不像天驱那样,时刻想着挑起战争荼毒生灵才会一直被禁绝,那只是一群老老实实过日子的苦修士啊。”
“是啊,前两个月皇上不是还刚刚用大礼迎接了一具德高望重的长门僧的肉身么,怎么突然之间就变脸了?”第三个茶客『插』口说。
“我听说啊,那具肉身在大庭广众之下自己起火焚毁了,让他大丢面子,说不定皇上是由此把长门视为凶兆了呢。”
兰清听不下去了,转过头去招呼一名刚刚走进茶铺的茶客。他对这位皇帝虽然谈不上了解,但从最近若干年的理政来看,至少不是一个昏君或者暴君。为了肉身焚毁“丢面子”这种小事而对整个长门大动干戈,不应该是皇帝的作风。他相信这背后必然藏了什么深层次的原因,可惜以他的见识,实在无法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