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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会儿等会儿,先打住!我完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安弃哼哼唧唧地说,“他们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力气抓我?旁人又为什么要被灭口?我他娘的不过是个混吃等死的破木匠,全部家产还不够买两斤猪肉,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和香饽饽一样了?”
他恶狠狠地瞪着丁风:“你又是谁?我为什么要相信你说的话?”
丁风淡淡地一笑,突然闪电般出脚,在安弃脚下一绊。安弃还没摔到地上,他又伸手抓住了安弃的脚踝,将小木匠倒提起来。
“你并没有选择不相信我的资本,所以不妨心平气和一点。”丁风的笑脸依然显得很和善,似乎方才那一连串干净利落的动作只是收拾了一只野兔。
他看着安弃那张由于上下倒置因而显得奇怪的脸:“我愿意告诉你的事情,不用你问也会说;否则的话,你多问一句,也许就会收到我一点特殊奖励,你明白了吗?”
安弃不吭声了,甚至连挣扎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丁风满意地点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一松手,安弃重重摔在地上,好似一张肉饼。晕头转向之中,他听到丁风说:“你唯一的选择就是相信我。十六年前,是我把你寄养到这里的;十六年后,也只有我能救你的命。”
第一章、神子3、()
十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原本宁静而平和,首先将村民们从熟睡中惊醒的是声音,一阵由远及近、恍如雷鸣的破空之声,在寂静的深夜中听来无比刺耳。人们不安地起身,来到窗前、走出家门,看到了空中的异相。在黯淡的星辰与月亮之外,夜空中出现了一个极其醒目的光点,向着地面飞速冲来。随着距离的接近,光点越变越大,慢慢可以看出,那是一团正在燃烧着的巨大火球,火焰中透出诡异的血红『色』,呼啸着划过夜空,景象蔚为壮观。
虽然历史上孛星坠落地面的记载屡见不鲜,但极少能如此清晰地被人近距离目睹,不过在此时,没有人顾得上去惊叹这样百年罕见的奇观,因为按照这火球的下坠之势,它将会很快落在村民们的脑袋上,到时候整个三陇村都会化为灰烬。一片『乱』糟糟的哭爹叫娘声中,衣衫不整的人们惊惶万状地夺门而出,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当他们狼狈地逃到安全地点后,才顾得上再抬头看天,然而此时,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那团火球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莫名其妙地地停止了下落,仿佛是半空中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将它生生截住了。火球静止了一小会儿,也就是眨眼功夫,但村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当它又动起来时,人们才稍微镇静了一点,因为它忽然间改变了方向,并不是直直地下坠了,而是呈一条大斜线飞向了远方,绕到了一座山峰的背后。正在村民们欣喜地松了口气,庆幸大家把命捡回来了时,山后传来一阵沉闷的爆炸声,升腾的火光将半边夜空都照亮了。显然,那一团可能是燃烧着的孛星的火球撞击到了地面。
然后所有的声与光都噶然而止,就像是一场来去匆匆的夏日雷雨。村民们几乎要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噩梦,但那些残留在空气中的焦糊味提醒着他们,刚刚发生的一切是真实的。
这时候才有人开始后悔,早知道整个过程有惊无险,刚才就应该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看,要知道这样的异像在今后的一生中恐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走,看看去!”通常说这句话的都是村中胆子最大的安木匠。此人年轻时当过兵打过仗,亲手杀死过两三个敌人,还在军伍里跟着军中文书学过几个字,于是一向自诩为全村最有见识的人。当然了,安木匠是否最有见识,这一点仍然存在争议,但此人头脑最愣胆子最大,却是全村公认的。
看看去。这话说来容易,那段山路看起来并不甚远,在黑夜里走过去却得花上至少两三个时辰。但眼前的怪事确实带有一种危险的吸引力,男人们犹豫着,还是有几个愣充好汉的年轻人随着他一同去了,后来他们都后悔得恨不能把自己掐死。
在距离爆炸地点还有两里路左右时,人们已经可以明显感觉到那股尚未消散的热力,山道上烧焦的树木更是触目惊心。越靠近事发地点,脚下的地面就越显得灼烫,但安木匠却颇为兴奋,步伐也快了起来。但就在快要到达爆炸中心时,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太惨了。”他喃喃自语着。跟在他身后的人们更是捂住了眼睛不敢再看。
尸体。遍地都是烧得漆黑的人与马的尸体,此外还有一些车辆的残骸。安木匠从尸堆中捡起一块尚未熔化的金属铭牌,借着火把的光亮勉强认清了上面的文字。还好,那些字碰巧都是他学过的。不久之后,临州陵威镖局全军覆没的消息传遍了江湖。他们原本保着一趟报酬颇丰的珠宝,只需最后翻过北谅山就能到达目的地。但就在这距离成功一步之遥的地方,他们碰上了这样从天而降的莫名灾祸,无比冤枉地送掉了包括总镖头在内的大批好手的『性』命,得到的是无法承担的索赔。镖局顺理成章地关门、倒闭,彻底消失掉了。
山民们战战兢兢地继续搜寻,却有了更加惊人的发现。他们找到了两个活人,两个位于那样的爆炸冲击下却仍然安然无恙的活人。其中一人是个相貌和善、微带笑意的男子,看年纪大约三十岁上下,不知为什么,那张笑脸让人看了心里发梗,带有一种让人令人望而生畏的冷酷气质;另一个则是个小小的婴儿,正被那男子抱在怀中。在村民们诧异的目光中,男子抱着婴儿慢慢向他们走来。
“就是这个小屁孩了!”许多年后安木匠喝醉了酒发着牢『骚』,“老子那时候看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肠一软,就抱回来收养了。要是早知道他这么混账,当时就把他扔到火里烧成烤猪,免得那么多麻烦!”
酒友们纷纷报以嘲笑:“别逗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当时那个人硬把婴儿塞到你的手里,说他是什么什么神赐之子,你一定要把他好好抚养长大,否则会被天神惩罚什么的;我还听说那家伙很吓人,让人不敢招惹——不然你才不会要呢!”
安木匠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放屁!他是这么说了不假,老子是什么人,见过世面的,怎么会被他那两句话唬住?还不是看小屁孩可怜……”
人们的脸上都现出了苦相:“可怜?你倒是说说看,现在究竟是他可怜还是我们可怜?就在昨天,我养来抱蛋的老母鸡被这浑小子偷去宰了,连柴火都是从我家顺手『摸』的!”
安木匠摇摇头,嘴里含混不清地说:“有什么办法呢?谁看到那个场面不怕?那时候这小屁孩身上还泛着绿光,看起来就那么的奇怪,而那一片的山路几乎都被炸平了,到处是死尸,他们俩却一点擦伤都没有——难道你们看了不害怕?他是天神赐下的还是魔鬼扔下来的,有区别吗?总之我们都不敢惹。”
“而那个人,那个脸看起来在笑,眼睛却看起来像要吃人的家伙……他明明说了很快会回到这里来接小屁孩走,到现在已经十年啦,也没见他回来,”他的语声中充满了嘲讽,“也许那个人真的是天神降世吧,我听说天上的时间比地上慢多了。”
这番对话发生后不久,安木匠在一次大醉后『迷』『迷』糊糊走入了深山,几天后被发现时,已经被饿狼啃得只剩下骨头,天晓得这对他是不是种解脱。至于村里人,过去有气还能找安木匠发泄一下,现在只能忍气吞声,苦苦等待着那个撂下一句话就走掉的怪客。此人也许明天就会来,也许永远也不会再来。
“去他大妹子的神赐之子,”牛大力有一次说,“如果天神就是这个样子,我们还不如统统去死好了!”
第一章、神子4、()
“我本来把你藏在这里,期望这件事无人知晓,但就在前些日子,不知怎么的,你的行踪败『露』了。你的身份,我的身份,慢慢都我会告诉你,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很多人都想要抓住你,所以我必须带你走。”丁风说。
安弃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他以夸张的姿态蹲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间,双肩抽动,不断发出类似杀猪时猪的嚎叫似的笑声。
丁风静静地站在一边,耐心地等待他笑到声嘶力竭。安弃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的表演挺没意思,讪讪地止住笑,但嘴里还是嘟哝着:“我不信。”
他有一万种理由要陈述:第一,丁风讲的这个故事过于奇异,完全就接近于胡编『乱』造——从天而降的火球?还不说是从天而降的馅饼;第二,自己从小到大身上就没有半点特殊之处,打人没力气,挨打会流血,虽然总是梦见飞,但从悬崖摔下一样会像石头般下坠;第三,虽然从没人见过真正的天神,但他们总应该是高贵的、有尊严的,那儿有像自己这样无聊无赖没脸没皮的神赐之子?第四……
但这些理由他一条也没来得及说出口,丁风一言不发,突然伸出手,又把他拎了起来。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身子又随着丁风腾空而起,作着那种令他心惊胆寒的跳跃。这就是所谓的轻功吧?他脑子里蹦出这个从老木匠那里听到过的词汇。
再度落地时,他已经到了虎头崖附近的一块巨岩后。丁风打个手势,要他躲在岩石背后,向外看去。
于是他看到了官兵。这些人和山贼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衣服不同,并且和山贼保持着惊人的默契。通常情况下,当山贼光顾过一座山村后不久,官兵们就会跟着来收税、罚款、抓捕山贼同党,双方始终保持着几个月的间距留给人民休养生息,确保自己不会空手而归——同时也确保不会和对方撞上。
但现在这些官兵并没有顾得上劫掠,他们正在虎头崖上上下下地搜索着什么。倘若该山崖上并没有什么暗藏的秘密宝库,他们如此专注地搜寻着的,恐怕只能是人了。
“他们是在找我么?”安弃终于忍不住问。
“你可以认为他们没有找你,并且走到他们面前去,”丁风回答,“正如同你大可不相信草垛后面藏的也是这些人的伙伴,而以为那里只藏了一个私奔的大姑娘一样。”
“我不去!”安弃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但情势看来由不得他,丁风已经第三次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了起来,并且大步向前走去。
“你要干什么?”安弃惶恐地叫起来。丁风脚步丝毫不停:“怕什么,反正他们抓的不是你。”
安弃恨恨地喊道:“好吧,我投降!他们是来找我的,我信了。你就算说你是我亲爹我都相信!”
“我还没那么荣幸。”丁风耸耸肩,不再前行。两人重新回到隐蔽地,安弃以无赖的姿态往地上一坐:“现在开始什么都听你的,要杀要剐随你吧!”
“我对杀你剐你没什么兴趣,”丁风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快滚起来,跟老子下山去。”
第二章、云邪1、()
山上的人向着山外进发时,山外的人也正在走向北谅山。离开的和到来的,终将有一个交汇点,然后彼此牵扯着被卷入巨大的旋涡中。这是一个十六年前就已经写好的剧本,没有人可以逃离。
易离离并不知道自己正在靠近这样一个危险的漩涡,她只是为了找自己的父亲而来。鉴于父亲在自己出生前就已经离开,所以易离离的头脑里从来就没有任何关于他的直观印象。在长达十余年的寻找中,易离离有时几乎忘记了自己寻找的目的,仿佛寻找这件事就代表着生活本身。
但母亲不这么想。她总是摩挲着父亲留下的物品——有时是一本书,有时是一块头巾,但最多的是父亲用微薄的月例钱给她买的一根廉价银钗——将所有的软弱情绪都慢慢化在绵长的思念中。然后她就会抬起头,若无其事地擦掉眼角的泪痕,对易离离说:“上路吧。”
很多次易离离都禁不住想要和母亲争辩。她一次次地想象着,自己在母亲面前历数着从话本里读到的或者从说书先生那里听到的故事,力图证明男人负心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情,并希望母亲能够明白:父亲已经抛下他们母女俩远去,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但最终她并没有那么做。她只是默默陪在母亲身边,随着她从一个地方跑到另一个地方,徒劳地打听着那个消失的男人的行踪,当身上的钱用干净时,才停下来找一些短工做,攒够了钱又继续上路。这些年来,她已经数不清母亲一共多少遍向着每一个遇到的人重复她的问询了:“姓易,叫易允文,麓华书院的书生,个头不高,背有点儿驼,长方脸,眼角有点斜,左边眉心有一颗痣,很醒目的……”
这样能问到才叫怪事呢,易离离想,所谓大海捞针也不过如此。她还有另一个想法,在这样一个人人都朝不保夕的『乱』世,父亲也许早就在某一次兵祸中丧生、尸骨无存了。但这话同样不能对母亲说,因为或许母亲心里也早有这个念头,却一直强行压抑着,不让那种恐惧浮出水面,否则的话,她大概早就崩溃了。所以易离离只能忍耐,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母亲已经脆弱不堪的神经,全然忘记了自己也不过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一个在颠沛流离的羁旅中一点点长大的女孩。
“我们到哪儿了?”母亲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还有两里路就到北水镇,”易离离小心地搀着母亲在路旁坐下,“从这个镇子再往北,就能踏入北谅山的地界了。”
“北谅山啊,说不定你爹就会在这儿,”母亲每到一处都会这么说,“他不是相信什么天神么?天神一定是住在天上的吧?北谅山是天下最高的山,离天最近,他也许会觉得这种地方容易碰见天神呢。”
易离离温顺地回答:“嗯,说不定啊,我们先到镇子里找地方过夜,再慢慢打听吧。”
“天快黑了吗?”母亲问,“那我们赶紧到镇上去吧。”她『摸』索着站起来,把手交给易离离牵着,慢慢前行,夕阳斜照下来,眼眶中的一对眼珠呈现出混浊的灰白『色』。
北水镇是进入北谅山的最后一处驿站。北谅山虽然顶着“天下第一高山”的漂亮名头,实际却是物产贫瘠,山穷水穷人也穷,除了一些比北谅山本身还要无聊的『骚』客旅者偶尔来此发点思古悲秋之情,平时少有人来。
不过每年三月却是例外。每到此时,都会有为数不少的采『药』者进入此山,试图寻找在这个季节成熟的千山霜芝。那是一种颇为珍稀的『药』材,可以制成上品外伤『药』,仅在北谅山中可见,在严冬季节孕育而成,过了三月,天气渐暖,成型的霜芝就会逐渐枯萎,失去价值;但若来得太早,冰雪未化,难于攀援。所以三月也成了采集霜芝的唯一时节,一到三月,北水镇唯一的客栈总是挤得满满当当。
易离离和母亲来到客栈门口时,正看见十来个江湖客从马上跳下。满面堆笑的老板从门里迎出来:“各位大爷,不是小店故意怠慢,实在是太不凑巧,所有的房间都……”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为首的江湖客摆摆手,“你在大堂里给我们摆几张舒服的椅子,再生一盆火,我们明早就要赶路!”
看来这些人对于北谅山的状况倒是很熟悉,也省去不少口舌。三月初,大山中仍旧阴冷,故而要生火。老板如释重负,连忙指挥伙计们办理。
易离离素来对那些舞刀弄枪的江湖中人无甚好感,在她看来,这些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