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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水侵蚀的墙泥也不会立刻就剥落一样。”
席俊峰想了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如果先使用酥化骨骼的『药』物,再用这种秘术的震『荡』,大概就能达到类似效果了。”
“所以接下来就轮到你去头疼了,”老韩幸灾乐祸地挤挤眼睛,“死者是谁?谁会用那么麻烦的方法去杀一个人?既然这个案子是你接下来的,你一定又想到邪教身上了吧。其实你太多心了,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邪教异端?”
席俊峰不置可否,替尸体拉好白布单,离开了尸检房。
衍国国主石之远一向对邪教警惕有加,他在位的几十年里,按察司始终保留着邪教专署,用以应对各类可能发生的邪教事件,所以席俊峰在按察司里有自己独立的捕房,直接受按察使管辖,不听衙门使唤。他从尸检房回到捕房时,下属们也都已经到位了。
席俊峰向他们讲述了一下老韩的结论:“所以,大家都想想看吧,有没有什么邪教的刑罚、祭典能和这种手法挂上钩。”
下属们一向最不情愿听到席俊峰说出“大家都想想看吧”这句话,因为这短短几个字所意味着的,往往就是好几天没日没夜的查找资料、埋头苦干。但他们也很清楚,上司说出来的话不荣抗拒,所以都不声不响地离开座椅,默契地分工合作开始翻检那些砖头一样的厚重纸页。
“张可佳,”席俊峰叫住其中一人,“死者的身份查得怎么样了?”
张可佳是一个干练的年轻人,却长着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总是带着可亲的笑容,容易得到被问询者的信任。所以查询死者身份、追问目击者这种事一般都落到他头上。
“昨天晚上,我把那个村庄的人几乎问了个遍,”张可佳回答,“没有任何人认识死者,甚至都没有人见到过他。至于原本的稻草人的主人,也就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农夫,赌咒发誓说那个稻草人在前一天晚上还是好好的。第二天他一早就进城卖菜,下午才回家,所以尸体可能是在夜间、也可能是在中午之间被换上去的。”
“时间上倒是吻合,”席俊峰点点头,“老韩的推断,死者的死亡时间大致是在前天夜里到昨天凌晨。”
他顿了顿:“既然村子里没人认识,你就只能到衙门里去查一查,看有没有此人的记录了。”
张可佳一愣:“为什么要去衙门查?这个人是罪犯吗?我们连他是不是本地人都还不知道。”
席俊峰端起茶杯:“正因为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所以只能从衙门的记录查起,不然你难道一家一家问遍南淮城所有的住户?何况,这个人很有可能在衙门有案底。”
“为什么?”张可佳不解。
“这个人手指头上都是茧子,皮肤上有一些旧伤痕,尤其右臂曾经被整个刺穿,说明他经常持械与人斗殴。”席俊峰说,“何况他的肩膀上还有一个明显的纹身图案,形状别致,很像是黑帮中人的标志。”
张可佳答应着,向门外走去,刚走到门口,他又忍不住扭头说:“这么说来,这案子也可能是黑帮火并报复了?为什么非要我们自己查呢?”
席俊峰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茶,吐出嘴里的茶梗子:“因为我们需要随时表现出忙碌做事的样子。这个部门要是被裁撤了,你就只能去衙门里当差,每个月少拿小半个金铢呢。”
张可佳看着自己言不由衷的上司,喉咙里咕噜了一声,转身而去。席俊峰其实是个蛮不错的上司,除了总是不愿意告诉别人他的真实想法,张可佳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位高级捕头的身世已经是一个半公开的秘密了,但他却始终把自己内心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隐藏起来,半分不『露』痕迹。这是何苦呢?尤其他那些“我们必须找点事做不然就没饭吃”的戏言,经常被按察司和衙门的人故意拿出来讽刺,真是让人好没面子。
比如那个叫安学武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白痴捕头,就总爱拿这些戏言说事。现在他看见自己走进衙门,脸上就已经挂上了那副自以为是的冷笑:“张捕快,又来喝我们抢生意了吗?”
张可佳没有生气,公事公办而不乏礼数地向他说明了自己的要求。安学武也不多问,很爽快地安排人领他去档案室查阅,并不像以前那样,总是随便找点借口刁难一番,这让张可佳十分意外。好半天之后他才重新回想起安学武当时心不在焉的神态,并且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安学武大概也遇到了麻烦事缠身,所以顾不上为难自己了。
和往常一样,张可佳随身带上了干粮,以便翻阅卷宗到紧要关头时不必因为出去吃饭而浪费时间。他在充满了陈旧纸张气味的室内呆了整整一天,直到那昏黄的烛火晃得他双眼发涩,才扔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纸张,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此时太阳早已落山,秋夜的寒意在一瞬间将他包围,令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比起天气,更让他发冷的是辛苦一天的结果。死者身上的文身图案被证实不属于任何一个已知的帮派——它很有可能只是一般的个人标记。而他的相貌太过普通寻常,这样的人,在南淮城就能找出不下二十个,何况还不能排除这是个外地人的可能『性』。想到席俊峰很可能会皮笑肉不笑地对自己下令“那就问遍南淮城的黑帮线人,再缩小一点范围”,张可佳只能叹一声命苦,抓紧时间活动活动已经僵硬的脖子,准备继续回去忙碌。
“张捕快,还不回去么?”有人向他打招呼,不必看也能听出那是安学武的声音。
这倒是安学武的优点,张可佳想,虽然又蠢又自以为是,工作勤奋敬业却是半点不假。据说平时除了看门老头之外,他总是衙门最后一个离开的人,不过看起来今天他只能做倒数第二了。
“席捕头的『性』子您也知道,”张可佳做悲愤状,“我不饿瘦三圈都不敢回去见他!”
安学武哈哈大笑:“那你就慢慢瘦下去吧,走的时候别忘了灭掉火烛。”
这可不像安学武,张可佳有点疑『惑』,以前自己彻夜借阅资料的时候也不少,安学武虽然每次都任由他留了下来,却总是免不了风言风语讥刺几句警告几句,似乎是为了把在席俊峰那里受的鸟气都发泄到自己身上。但今天,他竟然轻易放过了自己。
张可佳看着安学武离去,他的脚步有点匆忙,而且很奇怪地,张可佳觉得他有些紧张,像一根绷紧了的弦。这个素来大大咧咧的捕头,难道今天别有隐情?
现在可管不了别人的事。他晃晃脑袋,继续回到档案室,查对着资料。刚一踏进门,他就觉得散落一地的卷宗的摆放好像和刚才略有不同,有两叠自己已经看过并整理好的资料又散开了,像是被人碰过。
张可佳有点纳闷,但回头看看门,忍不住哑然失笑。自己出门时,只是把门轻轻带上,没有锁住,自然能被风吹开,而风也不会对遍地的纸张有什么客气。他看看桌上,蜡烛已经快要熄灭了,火焰摇摇晃晃的,于是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新蜡烛点燃,把旧蜡烛吹灭,然后继续开始工作。
美国多一会儿,他忽然隐隐觉得有点胸闷,呼吸也急促起来。该死,不是刚出去放了风的么?张可佳很为自己的身体状况感到羞愧。他站了起来,想把门缝再开得大一点。但刚刚直起腰,他就觉得眼前一片金星『乱』舞,胸口就像压了一块巨石,几乎没有办法呼吸。
恐惧的魔爪一下子抓住了他的心。我这是怎么了?他努力地想要吸气,但气管好像被堵住了,再也吸不进哪怕一丝空气。接着一股极度的痛楚从心脏部位传来,那是一种撕裂般的可怕痛苦,让张可佳立即倒在了地上。他把身子蜷作一团,手死死按在胸口,仍然无法阻止那种疼痛。
疼痛,难以忍受的疼痛,一波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甚至没有办法发声呼救。眼睛已经看不见东西了,四周的一切都发出刺耳的嗡嗡声,又很快开始变得沉寂,意识在模糊,甚至来不及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快要死了,张可佳带着这最后的念头,沉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第二祭:弃邪
大长老再次夸奖了我,因为我的学习速度很快,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他向我保证,只要这样坚持不懈地学习,我一定能成为真正合格的魔父的代言人,引领愚昧的人们摆脱黑暗,迎接魔主的降临。
“我们已经准备好进行第二步的祭礼了,”大长老鼓励地拍拍我的肩膀,“耐心等待吧。只要复生血祭完成,你就能获得魔主恩赐的力量了!到了那时候,也许我们就敢于堂堂正正地出现在地面了。”
大长老总是这样和善,相比之下,二长老和三长老要略凶一点,但我不会怪他们。我很清楚,他们从内心深处都对我抱着最高的期望,希望我能成为拯救世间众生的复生的魔女,把魔父的福音传遍九州大地。为了魔女复生的那一天,他们殚精竭虑,付出了自己的一生,我又有什么不能忍受的呢?
“我们兄弟俩年轻时也曾经富贵过,”三长老有一天对我说,他所谓的兄弟俩,就是他和二长老,“我们生在大商贾之家,从小锦衣玉食,享乐无边。可是终于有一天,父亲贿赂当朝大臣事发,被抄没全部家产,我们立刻陷入了困顿的窘境。我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却不得不做着艰辛的苦工,那时候想死的心都有了。”
“是魔主拯救了我们的心灵,”二长老接口说,“比起众生的苦难,我们受的那点折磨根本不值一提。只有魔主才能『荡』涤世间所有的罪恶,让人们的灵魂得到救赎。”
“那我呢?”我忍不住问,“大长老以前是乐师,二长老三长老是商人的儿子,那么我呢?在成为魔女之前,我是谁?”
提这个问题时我有点战战兢兢,因为我不明白这样的问题究竟是可以问还是不可以问,但我确实很好奇。过去的记忆都丧失了,但任何婴儿都不会是一生下来就长到这么大的——这是长老们教授给我的人类知识。我应该有过和现在截然不同的生活,甚至会有父母家庭和朋友,那些失去的记忆,究竟代表着怎样的一段人生呢?
我已经做好了被劈头盖脸一顿训斥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三位长老听了这句话,神情都一下子变得肃穆。
“你有着一个非同一般的身份,这也是魔主选择你的原因,”大长老说,“魔的信徒们正在这个世界上遭受到最严酷的剿杀,但如果你能以自己的身份影响世界,一切都能得到转机。身为魔女,你的责任重大。”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再要问,他们又不肯细说了,但我至少清楚了一点,在被选作魔女之前,我似乎曾经有着较为重要的身份,那会是什么呢?
第一祭:缚恶 五、()
“郡主丢了?那身份可不低呢。”姬承对云湛说。
云湛手里转动着酒杯:“大小不过是个郡主,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认识姬野的后人呢,那身份,比一个无名的郡主威风多了吧。”
姬承呸了一声:“我以为你今天叫我出来喝酒是良心发现抵还一点饭钱呢,结果还是要羞辱我。”
云湛怪叫一声:“我还拿你当好朋友呢,吃你几顿粗茶淡饭你都惦记着要还?”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发出哀叹:“择友不慎!”
从各方面看起来,云湛和姬承站在一起都不怎么搭调。姬承是个相貌平平的小个子男人,除了混迹青楼似乎也没别的本事,倒是家中夫人常年作河东狮吼,管束得他叫苦不迭。但别看姬承貌不惊人,却居然是名门之后,他的祖先是胤末『乱』世时期的风云人物,大燮王朝的开国之君姬野,可惜姬家血脉传到了姬承这一代,已经和当年气吞山河的英雄气概半点不沾边了。他靠着在姬家祠堂展览姬野的兵器虎牙枪赚钱维生,无论谁见到他,都很难联想起他声名显赫的祖先。
一年半前,虎牙枪被人盗走了,无奈的姬承只能去游侠街寻求帮助,就此结识了云湛。两人展开了一场曲折的寻枪之旅,又共同经历了此后的叛『乱』之战,就此成了朋友。云湛每到囊中羞涩时,就会跑到姬承家蹭饭,为此没少受姬夫人白眼。不过此人脸皮之厚非比寻常,到了下回没钱花时,照蹭不误。
“我老婆已经『逼』了我好多次要我和你绝交了,”姬承喝得满脸通红,“你小子还把我往火坑里拉。”
“这个‘拉’字用得很精确,”云湛说,“你我都在火坑里,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姬承哼了一声,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才说:“说起来,我倒是有事找你打听,你现在既然在绑着安学武替你查案,应该知道点前天那起杀人案的底细吧?”
“市井流言果然是全九州速度最快的东西,”云湛叹气,“不过是一桩普通的杀人案,杀人手法稍微离奇一点罢了,何必那么大惊小怪?再说了,那案子不归安学武管,已经移交给……”
他意识到自己说得有点多了,赶紧闭嘴,好在姬承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还在自顾自地唠叨。
“不是大惊小怪,到处都在传啊,”姬承的声音微微有点发抖,“他们都说,那要么是什么可怕的邪教祭礼,要么是二十年前没被抓到的雨夜屠者又出现了。不管是哪一样,都是吓死人不赔命的玩意儿哎。”
云湛面『色』一沉:“说起风就是雨!谁『乱』穿的谣言?回头让安学武抓起来治罪。”
“我也忘了……”姬承搔搔头皮,“反正到处都在传呗。”
云湛探头看看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家把,半路上买点水果去去酒气,免得又跪搓衣板。”他又从怀里『摸』出几个金铢递给姬承:“这个月零用又被扣光了吧?别以为你和凝翠楼的小铭关系好,身上没钱,她也会抓起扫帚把你赶出去的。”
姬承神情尴尬,嘴里嘀嘀咕咕着,还是接过钱,站起身来灰溜溜离开了。云湛却坐在桌前没有动,慢悠悠地小口酌着酒,在心里整理着这一天所调查到的信息。
上午的时候,他沿着王宫宫门到亲王府之间的路线走了一次。亲王府大大地与众不同,一定要建在龙蛇混杂的城南贫民区,这足以让所有达官贵人都紧皱眉头。但石隆脾气古怪,旁人也奈何不得。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在修建新的亲王府时,愣是把一座就已废弃的过去贵族修筑的高塔也贴着院墙圈了进去,使他好端端的府邸里愣是多出那么一个长长高高极不协调的东西。人们没少猜测为什么亲王大人那么偏好这座石塔,甚至有人联想到了某些很不雅的象征,但无论怎样,谁也架不住亲王喜欢。
“沿途我都派人查问遍了,没有任何一个人见到了马车。”石隆这样告诉云湛。
云湛并非不信任石隆的查问,然后按照习惯,他仍然花了半天时间,亲自再走了一遍这条路。如石隆所说的,这条路上可下手的地方虽多,但城南居民对身外之事表现得相当淡漠甚至抗拒,何况亲王府孤零零地坐落着,周围并无人烟——不知道这位亲王有没有后悔自己府第的选址呢?
但雒国斗兽场遗址时,他还是忍不住进去格外细心地查看了一番。斗兽乃至于斗人这种残忍的娱乐方式已经被禁止许久了,不过斗兽场的规模仍在。云湛站在斗兽场内部高高的阶梯上,看着下方杂草丛生的广场、破裂的石阶、歪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