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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小幺听得不明所以,回头瞧客栈里三三两两吃茶的人,俱是面有喜色,同掌柜的一般。
“什么好时节?”她问道。
察罕却眼中一亮,回想过来,“是了,今日是十一月十九!”
那几名近卫也都恍然大悟,乐了起来。唯有当中一个近卫,趁此时刻开始与掌柜的讲起价来。
阮小幺:真是尽职尽责……
众人皆喜色盈面,只她一个云里雾里,察罕与她解释,“玛瀚城十一月十九日有迎冬节,是一年来的盛会,今晚带你去玩!”
玛瀚城地处贺兰山与祁连山支脉相交处,沿河而建,虽为关外,气候却湿润偏暖,因此倒比几人前两日途经的庄镇暖和一些,因此冬日要“迎”,便有了一年一度的迎冬节。
阮小幺纳罕道:“怪不得我觉得今日晌午后便没有之前冷,还以为是抗冻了……”
众人哈哈大笑。
“待会安顿下来,咱们去买汤婆子。”察罕道。
“好!”她一口应下。
自然,其余近卫只当什么都没听到,各做各的事去了。
入了夜,随着第一声鞭炮响起,玛瀚城中开始喧腾了起来,各处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鞭炮声,应景一般。阮小幺本在客栈中休息,听到察罕在外头叫到:“小丫头,快出来!”
她忙趿好靴子,裹了袄子推开门,一边还在扒拉着脑袋上微乱的发髻,见察罕已换了一身藏蓝瑞兽抢珠纹偏襟长袍,一头粗硬的黑发不似往常高高扎起,却都笼到脑后,结成了一条发辫,辫尾箍着一圈暗金的扣环,不知用什么制成,领口竖起,腰侧如往常一般别着刀,脚踩一双皂色翘头皮靴,整个人瞧着与往日里不同,硬朗中透出了一股子贵气,微微柔和了周身的悍意野性,多了一丝俊雅。
她一愣,目光便被他眸子里熠熠如星的神采所攥摄,鞭炮声不绝于耳,在客栈中投映下一道又一道灿如星斗的光芒,却都在他身前黯然失色。
察罕拉着她,边下楼梯边道:“已经开始了,我们快过去!”
阮小幺只觉面上发烫,被她拉着胳膊往下窜,结结巴巴道:“慢、慢点……要滚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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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及时飞来了~~~~
第八十一章 都城盛乐()
客栈里的人早走了个精光,沿着梯道点了一排油灯,照得通明。门前只留了店小二一人,因走不开,啧啧朝远处看着。
玛瀚城中夜幕降临,如暗蓝色的一张天网,密密匝匝铺地盖了下来。暗夜中,升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巨龙一般,蜿蜒迤逦绕在了城周围。驱散了
一城黑暗,也照亮了城中之人惊艳的双眼。
来来往往的百姓皆喜意盈面,盛装丽服,察罕更是如此,风姿华茂,隐隐透着一丝驯服不下的野性,映着通红的火光,面庞上流光溢彩,在人流中
鹤立鸡群,使人折服。反观阮小幺,连发髻都是东倒西歪,脂粉未加,仍穿着来时那件素色小袄,对着他便忽的生出了一股子羞于见人之意。
“你若早点与我说,我也不会弄得这么乱……”
身遭人群拥拥攘攘,她口不应心的抱怨着,却不自觉又攥紧了他的衣袖。
察罕温和的望着她,“你这样很好。”
她未说话,侧着脸,扬起了一个笑容。
长蛇一般的队伍从他们身边经过,每人手中都执着晃亮的火把,一时间,口中俱发出“呼嗬”的喝喊声,震天动地。接着粗犷嘹亮的歌声响起,极
简单的调子,和着雄浑急促的鼓点声,此刻听来,竟使人有一种神谕般庄严神秘的感觉。
阮小幺为眼前的画面所震撼,久久心荡魂摇,回不过神。
“迎冬节会从今夜开始,到明日申时方止。不过明日一早我们便要动身,因此玩过这一晚便罢了。”察罕道。
她长长舒了口气,感受着初冬冷冽的寒意与夜中火热的气氛,笑道:“这算是有史以来最优待的起解了……”
一路上别人骑马她坐车,白日行路、晚间歇息,自始至终,就没受过什么苦楚,几乎让她忘了自己其实是应被押解的“囚犯”。
察罕在欢腾喧闹的鼓点声中几已忘记此行的目的,又猛然被她提了起,蓦地忆了起来,原本欣然的面色霎时间有些难看。
她却毫无发觉,恍然想起一事,问道:“到了盛乐之后,我会怎样?”
他沉默了片刻,道:“由大理寺发配。”
她对北燕政权什么的不甚了解,却也晓得大理寺是个什么地方。
“那……”想了想,他道:“发配到哪里呢?”
察罕却不愿多言,只道:“我会尽量帮你,别多想。”
他微笑了笑,瞧着她墨玉一般亮晶晶的眸子,又问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
“轰”——又一声喧天的炮响震入耳中,将她说的话悉数掩了去,只剩了那两片小小的唇一张一阖。
城中喧腾声声,另一头的客栈里,朦朦胧胧的声响却丝毫传不到一人耳中,他似什么也听不到,将薄薄一张信条细细卷起,轻微的一声哨响,窗外
黑黝黝的夜中,扑剌剌降下了一个黑影,梳理着羽毛,小小的胸腔中发出沉闷的“咕咕”声,毫无惧意盯着眼前的男人。
他将纸条塞入信鸽腿上的信筒,又一手将它抛入黑夜中。
外头传来一阵蹬蹬的上楼声,一个轻快的声音传来,“普兰,好了没?磨磨蹭蹭的!”
“来了!”他关好窗,应道。
空中尽责的信使飞向西边的远方,城中欢庆正浓,无人察觉。
与此同时,北燕京都——盛乐某一处府邸之中。
空中弥漫着番雪莲清爽幽然的熏香,夹杂在浓郁发苦的药味中,一个侍婢匆匆走出屋,手上尚端着被打翻了一半的药碗,灰黑色的液体滴滴答答落
在地上,无情嘲笑小奴隶的惶恐焦虑。
屋宇高广,雕甍飞角,凌厉盘突的鸱吻屹立在高高翘起的檐角上,层层琉璃瓦顶被皑皑的白雪覆盖,只稀稀疏疏透出一些流滟的色彩,院落中也是
银装素裹,寒梅怒放,纯白中绽出星星点点的殷红,衬在雪上,越发明艳。
屋前乌压压侍立着一群仆婢,当中不时有人行去匆匆,面色恭肃。
瞧不清里头,但光看这屋外的阵势装点,也必然想见屋里定是暖香融融,金雕翠饰。
屋里已然响了半日孩童的哭声,此刻终于消停了一些。片刻后,镶嵌各色宝石的那扇门被无声拉开,一个劲瘦干瘪的身影走了出来。
众人只敢稍稍桥上一眼,俱又低下头。只为首一个浅蓝色素纹皮服的女人迎了上来,问道:“国师,圣子如何?”
那被称作“国师”的男人微有些佝偻,也是上了年纪,一双浑浊的眼眯了眯,牵动整张脸上沟壑般的褶子愈发深刻。他枯薄的唇有些止不住的抖动
,推开想要上来搀扶的下人,喃喃道:“这不可能……”
“什么?”她未听明白。
“圣子无事,好生调养,过两日便可恢复。”苍老的国师压下心中所想,道:“若往后再有此种情状,速来禀报于我!”
女人双手相结,举过额头,垂下眼,应了声“诺”。
国师不再多留,步履有些凌乱,也不要人来扶,自己匆匆回了国师府。
圣子再过一个月,便满四岁,然而前日夜中突然大汗淋漓,呓语连连,醒来后便哭叫不止,似乎极为害怕,然究竟怎么回事,一干侍人束手无策。
国师也许知晓,但无人敢去问询,既然都说无甚大碍,所有人的心便也吞回了肚里,不再提心吊胆。
无论是玛瀚城中抑或盛乐之中发生的事,阮小幺都无从知晓,然而冥冥中一轮星盘依然缓缓推动,未知的命数、谲诡的身世将她牢牢捆缚在其中,
走得越远,便越迟步蹒跚,最终何去何从,鬼神也难以预料。
三日后,一行人最终达到了盛乐。
阮小幺拨开马车前的帘子,仰头望着城门上方刀刻一般的两个大字——“盛乐”,心中似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拨弄了一下,说不上什么滋味,却莫名
觉得这地儿越看越顺眼。
北燕雄踞华夏之北,都城盛乐并不似幽州或建康那样造物奢靡,然马背上的民族,都城之中自然显露出了一股强悍野性之气,整块整块巨大的石料
垒成的城墙、城中屋舍粗犷的线条——以及来往行人身上透出的坚实悍野的气息,都证明着,这是个与大宣的精致华丽截然不同的民族。
她喜欢这种气息,然而想到日后可能的遭遇,一颗心又耷拉了下来,没了先前的那股子兴奋。
察罕面无表情,只勒马放缓了速度,在熟悉的宽阔石道上走着。今日他与一干近卫皆戴了斗笠,竹制的沿角压得低低的,无人能从旁侧瞧见斗笠下
的面容,省去了好些麻烦。
事实上,他打算要下阮小幺,将她安放在家中,反正她也要发配到不知哪处地方。要一个奴婢,应当是再简单不过的事,这样,名为发配,实则也
就能护住了她。
嗯……现在可以先准备一些去疤药,以后她颈上刺字的话,也好消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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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要走,更文时间又要晚一点了
五一过了,又要回去工作,好伤心……
第八十二章()
马车仍吱呀吱呀地行着,一行人遮了面,却掩不住高大挺拔的身形,街市当中依旧有好些视线投了过来,带着一些审视与好奇。
屋宇连亘,除了一些酒楼菜馆,大多低矮只一层,远远地便可望见最前方泛白的空雾中隐隐有城殿巍峨,气象万千,便是盛乐的宫城。
大理寺也在当中。
阮小幺甚至可以给自己开始数倒计时。她摸了摸脖子,若在上头刺字的话,不晓得会不会很痛……
她依察汗所说,乖乖呆在车里,也不探头去瞧外头,只感受着马车微微颠簸,不知行到了哪处。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停了下来。
察汗当先下马,将准备在一边的帷帽送进来,“戴上。”
她老老实实将帷帽戴好,方才在众人的注视下下了车。眼前灰色一片,透过帷帽的遮布,不甚清晰地对上了察汗的目光。
“这是哪里?”她问道。
“从此处步行,去大理寺。”他指着前方,“拐过国师府街就到了。”
她有些好奇,“你们还有国师?”
他“嗯”了一声,只挑了纳仁出来,带着她往那头走去。
“是什么样子的?”阮小幺边走边问,“他能做什么吗?”
察汗似是想到了什么,嗤笑了一声。她愈发好奇,却见他只是摇头,并未说什么。
她转向纳仁,纳仁微黑饱满的脸上无甚表情,似乎想了想,回答她道:“养孩子。”
阮小幺:“……”
难道她认为的国师府与他们理解中的“国师府”不是一个地方么——
国师府就挡在他们要去的路边,雕梁画栋,外门廊上刻着一团不知什么图案,瞧着有些像大朵的荷花,也许是族徽之类的。外头兵卫森严,不时有人巡逻,想不请自入,比登天还难。
她跟着二人继续往前走,终于远远地望见了大理寺的正门。
夹道植着一些胡杨树,早已没了春夏日的青葱颜色,稀稀疏疏的叶子耷拉在树上,更多的枝干早已光秃秃不剩一毫儿枝叶,又被厚重的白雪覆在下面,僵死了一般。尽头处蹲着两座石雕,狮子一般,却张牙舞爪,仿佛要将所有来到此处之人吞下肚去。
盛乐的城门有三重,第一道以内自然是宫城,非得召见不得私自入内,第二道设在外三四里处,里头置着各处府寮,以及亲王贵戚的房宅,此道城门以内一般百姓不得经过,来往者大多是达官贵人。
三人遮着面走过,自然显眼无比。
门前即刻便有侍卫迎了上来,“何人?”
察汗揭下斗笠,那些人只瞧一眼,便齐齐跪了下去,为首一人行了个礼,道:“大人已在此处等候,请将军随我来。”
到了这步,阮小幺才开始有些七上八下。不知进去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察汗却似听到她心中所想,回了一个宽慰的笑容,带她进了去。
里头是个廊院,与那时在慈航寺差不多,正门里当前便是道场,再往后才是前厅、正堂。周围来回巡视的都是北燕京军,没有任何闲杂人等。
他们便在前厅等候,带路的兵士前去通报,整个厅堂鸦雀无声,针落可闻。阮小幺本站在一旁,被察汗拉着坐了下来。
她有些不自在,悄声在他耳边道:“我现在是个囚犯,不合适……”
他斜睨了她一眼,嘴角动了动,也轻声回道:“安稳坐着,有我在。”
不一会,便有人匆匆到来。
察汗站起身,“图哈鲁,多时不见!”
来人官袍正赤,阮小幺虽不知究竟几品,但能为赤色,必然品阶不低,见他面容遒劲,正直壮年,一双眼如钩似鹰,只往自己这处扫了一眼,便让她有一种被看穿的心惊之感。
那人折手在前行了个礼,这才笑了笑,“察汗。”
原来两人早是相熟。
“就是她?”图哈鲁望着阮小幺,却是对察汗道。
他点点头,道:“我不便入内,一切有劳了。”
图哈鲁应下,也不多言,对她道:“随我来。”
察汗在后头看着,向她微微摆了摆手。阮小幺最后笑了笑,跟上了那人。
之后的事恍如梦境,任她之后怎样去想,也记不太清了,只是在心中刻下了一个磨灭不了的念头——即使知道她被如此处置,已然是万幸中的万幸,而真到了那一刻,终究会意难平。
不知察汗与图哈鲁之前说好过什么,这人虽神色冷淡,行动处却对她照拂有加。
坦古不是朝中重臣,却是图图喀什部族长的心腹,出了如此事故,阮小幺自然难逃一死,但万幸的是,老皇帝病重,朝中动荡,族长为了弃车保帅,已然放弃了坦古这枚棋子,先前她与坦古说的那段话,竟是预料到了一半,可惜坦古没听进去,否则……
否则自己也不会被按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她被几人牢牢按住,一人转到身后,拂开她的发丝,下手前道:“姑娘,你可这些年来我见过的最舒心的人犯了,以往那些发为奴婢的,在这处谁不得掉上一层皮?好在大人先前就已经发话,叫我们好生待你,且忍着些,不一刻便好了。”
那粗壮的女人说话中带着些哄劝,取过针,在火上淬了淬,刺了下去。
阮小幺痛得说不出话来,小小的身子不住抽搐,却被人死死按住,任那细针一点点刺入颈后,划破里头皮肉,来回搅动。
那人手法娴熟,果然不一会便成了事,而阮小幺已经满脸泪痕,与汗珠交混,狼狈不堪,却又听她道:“如今只是痛上一时,往后的日子才真正难熬呢!”
她指的是自然是贬为奴婢之事。
阮小幺无力去想那些,只是痛极了时,心中抑制不住地生起了一股酸楚——或者是委屈,叫也叫不出来,也没个人听,整个过程如同在煎锅里的鱼,怎样挣扎,最后都要死在锅中。
她垂着脑袋,颈后仍一抽一抽地疼,动一点便痛得钻心,被拨乱的长发乱糟糟搭在脸上,也抬不起手去拨开。片刻后,却感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