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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晴冷笑一声，转身看了辛夷一眼。
看着辛夷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季晴不仅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忧愁了。
左岚的身孕已经证实了，左岚一定很开心吧？可是左岚的身体……每一个母亲，怀孕，生子，经过长达十个月的折磨，那种痛苦和辛劳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这么多世界过来，柳清渚也不过是生过一次孩子而已。
可是生了孩子之后又不能带着孩子一起离开，只能将孩子留给别人，虽然已经是托付给了信任的人，可是毕竟不能亲眼看着孩子长大，总是觉得缺少了什么。
后来，季晴干脆就不生了，而且随着任务完成的越来越快，在每个世界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季晴也没有更多的机会生孩子了。
这个世界……
抬头看了一眼脸色有些苍白的左岚，季晴摇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
没看到吗？左岚的脸色都已经发白了，沈奉承却什么都没有发现，依旧是用有些心虚的眼神看着左岚，仿佛害怕被人发现一样。
这样的情况，她怎么能够安心生养一个孩子？
冷笑一声，季晴上前走去。
“沈大哥，这是怎么了，我看着岚儿的脸色不大好啊？这几日来岚儿都劳累了，不如叫个大夫来看看吧。”
七日的守灵期已过，最忙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这个时候叫大夫也不会添乱。季晴向沈奉承说了一声，又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便让辛夷去请大夫了。
她本来就是象征性地问一句沈奉承，若是等着沈奉承叫大夫，只怕左岚就要一尸两命了。
“岚儿不舒服吗？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她扶进屋子离去！”左忱从一边走过来，皱着眉头看了左岚身边的丫鬟一眼，最后的目光却是落在了沈奉承的身上，惹得他又是一阵明显的心虚。
“大哥，我没事，只是有些难受罢了，让大夫来看一看就好了。”苍白着脸色，左岚轻轻一笑，拍了拍沈奉承的手无声地安慰着他。
第141章 论天真直率大小姐的死法（六十八）（）
外面丫鬟小厮们无声地忙碌着，准备着棺木下葬的事宜，脚下不停，似乎想着要将这件丧事尽快办完。屋内，大夫坐在凳子上，手指隔着帕子搭在左岚的脉搏上，皱着眉头一脸纠结的模样。
“大夫，我家夫人怎么了？”虽说沈奉承不能将左晓莲完全放下，但是他对左岚的心也并不完全是假的，看着大夫纠结的神色，脸上露出明显的焦急。
“哦，将军不必着急，夫人的身体暂时并无大碍，只是有喜了，再加上这几日劳累，所以才会不舒服的，等我回去开两幅安胎药就好了。”
“真的吗？”这个时代的男人，有几个不喜欢儿子的？沈奉承的脸上立刻涌现出一抹欣喜，一脸幸福地看着左岚。
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而且还是嫡子。他几乎已经能够想象到这个孩子出生以后的样子了，甚至平时严肃的父亲含饴弄孙的模样他都能想象到了。
“岚儿。”紧紧抓着左岚的手，沈奉承的声音格外温柔，不时低下头看一眼左岚还未有任何反应的肚子，初为人父的喜悦已经充满了他的全身。
“夫君。”
脸上的苍白依旧，但是已经添上了几分娇羞，左岚轻轻地靠在沈奉承的怀中，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当真是我见犹怜。
这样的一幅画卷，该是何等幸福的一家。
季晴脸上却没有笑容，冷眼看着沈奉承拦着左岚轻轻说话，过了半晌，突然上前两步眼睛直勾勾盯着大夫：“大夫，你刚刚说暂时没有大碍，那就是说，以后可能会有大碍了？”
众人刚刚才沉浸在喜悦中，被季晴一盆冷水就浇了出来。
“哎，还是夫人心细啊。”老大夫叹息了一声，抬头看向左岚，眼中有几分怜惜。“将军夫人的身子，如果老夫没有猜错的话，前些日子应该生过一场大病吧？”
只说这一句话，老大夫便住口不语，只是低着头直叹息，惹得所有人都在催他，才好似不得已一般接着说道：“夫人的身子，原本应该是得到了一些救治，已经好转的，可是那场大病，那不是大病啊！夫人，你是被人下毒了！那毒素实在是阴险，竟是将你体内的各种病症一起引发了出来。也不知夫人之前得到的是如何的灵丹妙药，竟然将这毒药和病症压了下去，可是这一怀孕，母亲身体里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了孩子，夫人的身体只怕就是……”
后面的话，老大夫已经说不出来了，看着这丞相府的一片素缟，再看看左岚，只顾低头叹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有新生命的出现，这原本应该是一件值得期待和高兴的事情。
可是这新生命的出现，就意味着他要带走她母亲的生命，这两件事放在一起，可是着实令人开心不起来。
不久前还喜悦的气氛一瞬间消失，就仿佛是一场错觉，只有外面的白帆随风摆动，仿佛是已经预见了这里即将发生的事情。
第142章 论天真直率大小姐的死法（六十九）（）
方氏的丧礼很快就彻底结束了，除了大门上被装饰成白色的匾额，府上光鲜亮丽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其他的几乎都已经恢复了原样。
只是府上没有了女主人，季晴这个长媳又不居住在府上，所以府上内宅的大权便交到了管家的手上。
这一切，左晓莲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现在一心想的，只有左丞相曾经答应她的事情。
“只要你好好的将你母亲的丧礼办完了，我便将遗书给你。”
“……将遗书给你。”
“……给你。”
满脑子重复这那日左丞相说过的话，左晓莲却没有想过，这封信只有在左丞相的手上，被左丞相亲口承认了，才能算是方氏的遗书，否则，只不过是一封信而已，可以是方氏死前写的，可以是方氏无聊的时候写的，甚至可以是别的人仿照方氏的笔记写的。
左晓莲现在根本就想不到这些，她现在满心里想的都是方氏的丧事已经办完了，很快她就可以拿到遗书去找沈大哥了。虽然说沈大哥并不能将她迎娶为正妻，可是只要沈大哥是爱着她的，只要她是爱着沈大哥的，他们就是夫妻，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夫妻。
只要一想到日后的幸福生活，左晓莲的脸上就藏不住笑容，丝毫不知道整个丞相府的关注点都已经放到左岚身上去了。
有了身孕，左岚就是现在最贵重的人，不仅是丞相府，将军府更是。
本来方氏离去沈老将军是来一下客气一下就行的，客户自从听说左岚有了身孕之后，那是没事就在丞相府待着，不管左岚干什么都恨不得亲眼盯着，等丞相府的事情一处理好，马上就开始安排让左岚回家去修养，要不是季晴拦着，说孕妇不宜经常移动，更不能着急，沈老将军只怕直接就带一匹马将左岚拉回去了。
左丞相也是。夫人刚刚去了，季晴这边还没有什么动静，左晓莲更是指望不上，看着左岚肚子里这个隔辈的小外孙，只觉得格外亲切。
现在的左岚，不仅是被一天三碗补药照顾着，沈老将军更是直接表示一定会将当初给她下毒的人找出来，为她出气！将军府的夫人，未来少将军的母亲，那是绝对不能被人下毒之后就这样算了的！！
对此，左丞相也是深表同意。年纪大了更是注重亲情，女儿外孙他都想要，谁也不能伤害他们！！
季太师从外面路过，看着他们就只瞪眼，一脸“早去干嘛了”的神情，只是视线落在季晴身上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往肚子上看。
可怜的季晴，自从左岚被诊断出有了身孕之后，所有的事情便都不用她忙了，一下子都压在了季晴的身上。而现在不仅仅是事务繁忙，还要被自己亲爹的“催生视线”搅得不得安宁，无奈之下只能不管是出门还是进门都躲在自己爹，实在躲不开了，就装傻充愣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第143章 论天真直率大小姐的死法（七十）（）
时间过得很快，很快便到了夏季。
左岚的肚子已经很明显了，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她身体的衰弱。
在服用了当初的丹药之后，左岚的身体以超乎寻常的速度迅速病愈，而现在，她的身体已经比恢复健康之前还要更加孱弱，每日里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沈奉承做起了五好丈夫，每天忙完了自己的公职，不是四处买了可口的小点心只求左岚能够多吃一口，就是寻医问药只求帮左岚缓解辛苦。
看着沈奉承仿佛换了一个人，听着京城中的人们称赞沈奉承是一个好丈夫，只有季晴知道左岚为这些付出了什么。所以在看着沈奉承的时候，她很难从心底里认可他。而她又不想委屈自己，所以每次去看左岚的时候，都会避开沈奉承在的时间。
忘了说，即便是小半年过去了，季晴的肚子依旧是没有反应。不过自从见到了左岚怀孕后的模样，季太师仿佛是受到了惊吓，每次看季晴肚子的时候脸上都会很纠结，却是再也没有直接催促过了。
关于季太师的矛盾心理，季晴很清楚。在这个时代，女儿没有儿子是立不住脚跟的，更何况是嫡妻。季太师不介意自己的妻子没有儿子，但是却介意自己的女儿因为没有儿子而受到欺负。
可是看着左岚的模样，季太师又实在是担心季晴怀孕之后也会变成这样。为了一个外孙，让自己的女儿受这样的苦，季太师舍不得。
有这样一个父亲，季晴觉得很幸福，也替原主觉得可惜。
左忱和季太师都不介意，左丞相又一心都扑在左岚的肚子上，没有人催季晴生孩子，季晴也乐得自在，这一自在起来，就要关注一下左晓莲了。
当初左岚中毒的事情，终究还是查明白了，在查明白的那一瞬间，左晓莲手上的那份遗书，就变成了一张废纸。而左晓莲本人就被关在丞相府的后院里。没了方氏为她筹谋，她又让方氏的那些老奴们伤了心，竟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她。
她也曾经试图向二皇子求救，请求二皇子帮她重获自由。但是二皇子不是傻子，如果她还是那个风管无限的相府二小姐，二皇子自然愿意帮她，可是她变成了这个样子，二皇子也不会愿意不得好处还平白惹得自己一身骚。
事情不了了之没了下文，左晓莲依然被困在家中，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秋季，在那个硕果累累的季节里，左岚生下来一个儿子，鼻子嘴和沈老将军七分像，耳朵随了沈奉承，一双眼睛却是和左岚像了个十成十，线条分明，瞳孔深处仿佛有光芒涌动。
孩子满月的时候，左岚走了。
季晴算到了这颗丹药能够延续左岚一年的生命，却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一个意外。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左岚的生命并没有得到延续，却又以另外一种方式得到了延续，而且延续的更久。
站在街头，远远地看着将军府上架起的白绫，季晴心情复杂。
第144章 论天真直率大小姐的死法（七十一）（）
“原本只是想要改变一下你的生活，却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虽然没有能够给你更长时间的生命，但是在某个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成全了你吧？”
看着远处，季晴有些失神地说这些什么，也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说给已经在天堂的左岚听的，只是久久未曾移动。
“怎么了，在想些什么？”左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季晴的身后，与她并肩站在一起，看着前面将军府上的白绫。
“我在想，左岚，或许到一个对于她来说更好的地方去了。”定定地看着前方，季晴有些恍然。“她走的时候，还在笑着，她应该很高兴，想要做的事情做的差不多了，还看着儿子过完了满月。”
左忱没有接话，只静静地站在那里。
季晴也没有再说什么。作为左岚最亲近的哥哥，左忱现在的心情也不会有多好，所以现在，她们两个只要一起伤感就够了。
左岚的丧事是季晴主持的，几乎所有的事情她都是亲自安排的，就算是有专门懂得这些的人安排，她也是跟着的，所有的事情，没有一件季晴没有经手。
左岚的丧事是在将军府办的，但丞相府毕竟是左岚的娘家，所以，左晓莲还是知道了。
经历了大半年的软禁，左晓莲的精神已经有些不清楚了，在听到左岚的丧事的时候，疯了一样便冲了出来。
“左岚死了？她死了，她死了！！”摇晃着贴身丫鬟的胳膊，左晓莲状若癫狂。
她还记得，方氏曾经和她说过，丞相府和将军府是有联姻关系的，而且一定会联姻，如果左岚在成亲之前死了的话，那么她就是代替左岚嫁给沈奉承。都是左家的女儿，并没有什么差别。
“哈哈哈，哈哈哈。”丝毫不管丫鬟的阻拦，左晓莲一路上便直接冲了出来。
最近半年来，左晓莲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挣扎的激情了，每天就是浑浑噩噩地带着，也不看书，也不刺绣，就像是一个木头人一样。正因为如此，那些看守她的人早就已经放松了警惕，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在听到左岚离世的消息之后突然癫狂，竟是没有人来的及拦住她。
“让开，你们都滚开！”
站在将军府的大门前，左晓莲理直气壮。
她是左岚的妹妹，她来凭吊左岚的话，门房是没有理由拦住她的。只不过她的状态看上去不大对，门房犹豫着放她进去了，下一秒却是直接就去通知沈老将军了。
从大门进来，左晓莲并没有去左岚的灵堂凭吊，反而是一路遇见谁就抓着谁问沈奉承在哪里。
季晴跟着沈老将军赶过来的时候，左晓莲正在抓着一个丫鬟摇晃，小丫鬟被她吓得脸色发白。
“胡闹，你们都是干什么的，还不快将她拦住？丧礼之上，简直是不可理喻！！”将军府的侍卫和别处的侍卫不一样，很多都是练家子，随便上来两个人三下五除二就将左晓莲拿下了。
不过沈老将军也还没气糊涂，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看清楚左晓莲的脸的那一瞬间，就命令人直接将她带到后面去关起来。
第145章 论天真直率大小姐的死法（七十二）（）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要见沈大哥，我是丞相府的，我是……”
“还不赶紧将她的嘴堵起来！！”沈老将军吹胡子瞪眼，恨不得撸袖子自己上。
“唔，唔唔。”左晓莲捂着嘴被带走了。幸好她是女眷，走后院进来的，不然她若是从前院正大门进来，只怕是要整个将军府的颜面都给丢尽了。
然而即便是如此，沈老将军的脸色也没有多好看。
“沈伯父，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好。”季晴忙上前劝着，相比沈奉承，她更愿意相信沈老将军。
“哼，这个女人，以前岚儿嫁过来之前就总是缠着奉承，岚儿嫁过来之后也不知道收敛，一个未嫁的姑娘整日缠着自己的姐夫勾搭，简直是不知廉耻，她不要脸我们将军府还要呢！！”
想要骂丞相府，想起来季晴是丞相府的媳妇，自己的儿媳妇也是从丞相府出来的，沈老将军话锋一转针对这左晓莲就开始骂，脸上的表情真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仔细想一想，自己的儿子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又生了一个大胖孙子，正是含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