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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让梁辛惊骇的是,师兄的这句话,他似曾相识……
随即,又是一连串的惊天巨响,一次比一次更强更猛,说一句山崩地裂也毫不夸张,显然正有大宗师在拼命出手,正竭尽全力,想要击杀谢甲儿。
再之后,谢甲儿的语气里带了些失望:“你们,没丵力了?这么快?”停顿片刻,师兄又复笑道:“不妨事,还有天上人间呢!”
旋即,谢甲儿陡然发出了一声欢快的长啸。
到了现在,梁辛又哪还会又疑惑,这块石头中记载的,分明就是五百年前,正道十三蛮围攻谢甲儿那一战!
梁老三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十三蛮与师兄恶战时,长舌宝石就在附近?那当时这块石头的主人呢,也躲在附近偷窥么?
接下来,巨响又复响起,一声接着一声,要是再仔细分辨,巨响中还夹杂着谢甲儿的喃喃自语,不用问,谢甲儿那个时候,在努力思索着,要如何借用十三蛮的猛击,助他撕裂天地,飞出‘鸡蛋壳’……
梁辛的脑中忽然一醒,屏息凝神,全力去分辨师兄的那些喃喃自语,谢甲儿口中念叨的,都是与‘天下’、‘天上’两重魔功有关的原理。
这很正常,谢甲儿正在摸索魔功在外力下的‘用法’,全神思索中,自然会念起魔功成形的诸多细节,并从其中寻找破解大空间之道。
巨响没能持续再持续多久就结束了,石头中还原出的声音,就只这么多。
哗啦啦地一阵水响,众人都从潭下回到谷中。
火狸鼠能够破解出这段声音,看上去好像是个巧合,其实也算‘理所当然’——这一段声音,怕是最近这千年中,长舌经历过的做大的灵元震荡,也是最容易被激发还原出来的。这个道理和当初麒麟妖僧还原出南阳真人饱蕴真元的断喝是一样的。
至于齐福时,自然也会经历过许多更磅礴的大战,但那是太古时候的事情了,年代太久远,就算仍存在长舌中,想要把它们还原出来,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汐在岸上,根本没能听到一丝声响,梁辛简明扼要,把石头中发出的声音给她讲了一遍。小汐也曾参与过离人谷与卸甲山城的恶战,听白狼说过这段往事。而她的疑惑,也和梁辛先前的不解完全相同:“十三蛮和大魔君相斗时,还有旁人带着宝石藏在一旁么?就算大魔君无所谓,十三蛮也没发觉他么?”
在出水前梁辛就已经想通了此事,摇了摇头,并未直接回答小汐:“师兄在十三蛮不停围攻下,低声呢喃着魔功的诸多细节,其中不乏这门功法的成形原理……要是有心人,真能靠着师兄的这些琐碎话,理出修习天下人间的线索。”
小汐啊了一声!
天下、天上两重人间其实是一脉相承,而放眼中土,会这门绝学之人,就只有四个,三个魔君自不必说,另一个就是十三蛮中的老幺,须根。
只要想通一个关键,整件事就会清晰明白了。
这个关键便是:长舌宝石,曾经是须根之物。
五百年前,十三蛮围攻谢甲儿,其中老三飞沙拥有宝石‘冷眼’,而老幺须根则带有‘长舌’,大魔君飞升之后,飞沙还原了冷眼中的记载,由此众人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但老幺却并未亮出自己的‘长舌’……老幺从冷眼中见过了当时的情形,又有‘长舌’中记载的诸多魔功细节,再加上他本身资质绝伦、十三蛮道心不稳,由此悟出魔功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不可能。
老幺须根早已消失了几百年,他如何学会魔功的,也成了一桩悬案,能解开这道题目,倒也算是个意外的收获了。
把事情解释清楚,梁辛继续道:“这样算起来,长舌曾经是老幺须根之物,可后来又辗转流落到先祖手中了。”
说完,又寻思了片刻,梁辛忽然抬头,问身边的诸多同伴:“这样的话,我家先祖是不是也会天上人间?!”
这个问题可没人能回答,个个都苦笑摇头,就只有羊角脆比较捧场来着……
即便还原出一这段声音,想要真正破解宝石,也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充其量火狸鼠也只能算是找到了个正确的方向,还需要花费大把功夫,去慢慢总结、慢慢完善还原声音的法子。
其他人也不再打扰,一边说笑着,一边返回猴儿谷。
刚走到赑屃神碑旁,脸婆婆就从另一边转出来,在老太婆的手中,正捧着三张‘脸’。
已到九月初五,距离草原上的那件大喜事,只剩下几天功夫了,而脸婆婆也终于完工,至此诸事齐备!
梁辛哪还顾得上什么‘想不到’,此刻他真就觉得,一切都变得欢快起来,该去草原了,柳老大,曲小四,要结婚!
接上丑娘,带上羊角脆,一行人谁也不愿再多等,就此启程赶往北荒草原。美中不足的是葫芦老爷恪守祖训,不肯离开苦乃山半步,狒狒铜头倒是想去,可葫芦不给他放假……
似乎老天爷都很关照,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晚,九月初的塞外上全没有一丝寒意。刚一进入草原,天空就陡然变得高远了,放眼望去满眼青青,间或几朵野花盛放……打从心眼里泛起地宽广豁亮,让梁辛笑逐颜开。
出关后不久,巫风滚滚裹荡,几个巫士迎上来,他们早都得了青墨的嘱托,专程在此处等候梁辛等人,其中两个巫士还曾参与过离人谷之战,与梁辛、郑小道等算熟识。尤其让众人惊喜的是,在迎接‘亲家’的巫士中,还有个光头和尚……黑胖子巫士。
黑胖子被梁一二封印在何山冲体内的妖魂偷袭,丢了自己辛苦修炼的法身,变成了‘六百和尚’,之后就再没了消息,人家是为了给自己帮忙才惹上麻烦,梁辛始终心怀愧疚。
倒是黑胖子,笑呵呵地摇摇头,莫名其妙地说了句:“担心,不用,坏事,也不是!”
梁辛听地纳闷,再追问对方却不愿多说,只大概提到,大司巫得了身外身邪术,已经答应帮他再重塑一具身体。不过他们不喜欢吃小孩,正在寻找神兽尸体。
梁磨刀立刻开始转动心思,打起了师父那头赑屃的主意,另外,他手上还有一具更强的‘尸首’:墨se坤蝶。中土上没人能让它发动起来,这支天舟已经算是废了,只是不知道它经过楚慈悲的炼化后,还能不能再炼成身外身……想到坤蝶,自然也就想到了天嬉笑,丑娃娃仍留在南疆,最近几天里并没太多联系,不过凭他的机警和修为,也不会遇到大麻烦,梁辛倒也不怎么担心。
心中盘算着,但是事情没成型之前,梁辛也不会和巫士们交代太多,众人裹在巫风之中,一路向着大司巫的黄金帐篷赶去。
走了一阵,眼前的情形也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只见一支支马队驰骋,规模从数十人到上千人不等,所有的骑士都是不着铠甲,而是身穿盛装,从四面八方汇聚,前行的方向却与梁辛等人一致。
阿巫锦结婚,这是草原上天大的事情,所有大帐、贵族尽数赶往大司巫处观礼。
而草原深处的景象,也彻底变了样子,青草依旧,但却多出了数不清的红花丛,娇艳而醒目,不用问,这些红花都是巫士们专门施法催生的。
越往前走,红花就越茂盛,从一丛丛,渐渐汇聚成海,等到了黄金大帐,目光之内,便只剩下艳艳喜se!
要算起来,柳亦和青墨的喜事,很有些不伦不类。照着现在的情形,不像青墨嫁老公,倒更像阿巫锦‘娶新郎’,可柳亦又不是去做上门女婿……归根结底,还是老蝙蝠的‘气死大司巫’之计。
不过再怎么说,也是阿巫锦大婚,此事轰动了整个草原,是一场真真正正的大热闹。
草原巫士不喜欢外人,而且北荒西蛮两家势不两立,所以这次从中土过来观礼的,也只有日馋中的几位大首领和新人的至亲眷属,梁辛这一路来得最晚,先到的众人远远及迎了上来,两位准新人也在其中,青墨伤势尚未痊愈,但是行走说笑一切如常,就是暂时还不能动真元。
大家见面后自有一番亲热,特别是人群中有丑娘、青墨父母等几位长辈,少不了还要一场乱哄哄的见礼问安。
等寒暄过后,梁辛无意一撇,发现长春天的气se有些异样,谈不上生气或者开心,但是总显得有些古里古怪的,纳闷道:“怎了?”
“曲老二。”长春天嘿了一声,又去抹他的一字眉:“你是没看到,他给大司巫送来的厚礼……我估摸着,青莲岛现在都被他拔秃了!”上次见面大家要‘打天劫’,顾不上扯这些闲话。
其实曲青石的心思不难理解,青墨受了大司巫的大恩,但是她这个徒弟一直当得马马虎虎,成天光帮着自家亲戚打架来着,还几次从草原调人去帮忙,又把巫士们视若珍宝的骨珠全都丢到了小眼中,所以借着这个机会,曲青石托老父之手,给大司巫送了一笔重礼以示酬谢。
比起以前几次出手,曲青石这次的确是大手笔。
梁辛咳了一声,知道长春天是心疼了,笑着应了句:“没事,草嘛,还能再长!”说着,把羊角脆随手往长春天怀中一放,自己拜见大司巫去了。
于情于理,梁辛都要去见一见大司巫,本来他还怕大司巫性子冷漠不愿见他,没想到在通传之后,对方痛快答应,请他进账。
比起上次相见,大司巫的气se好了许多,虽然还是那么瘦、那么老,仿佛干巴巴的枯尸似的,但眸子变得清亮了许多,透出一份浓浓地生机,不知是曲青石送来的仙草之效,还是梁辛留下的那只无心瓶对他有所滋养。
大帐之中一如往昔,满眼强光闪烁,各种各样的黄金远远铺将开去,富贵气逼人。‘装’着拓穆魂魄的天地岁也在其中,正孤零零地立在一旁,见梁辛进来拓穆也没什么动静,应该正在沉睡之中。
另外在大司巫身旁,还摆放着一张黄金榻,榻上有人,但是看不到样子,被一张黝黑的毯子从头盖到脚,看轮廓的话,体型比较魁梧。
梁辛不敢多看,抢上几步,按照晚辈叙礼,一丝不苟地磕头、问安,之后先道谢、再道喜……一阵忙活下来,大司巫始终没有一言半语,就坐在一大摞金砖上,上上下下地打量梁辛。
梁辛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问:“晚辈有什么不妥么?”
大司巫摇头:“没什么不妥……我听青墨说过,你家先祖是当年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立志搬山,要还中土于凡人。”
梁辛不明白他为何会提到先祖,只是认真点了点头,并未搭腔。
大司巫微笑着,继续道:“听说你也继承了梁一二遗志,处处与中土修士为敌,这几年里着实干出了几件大事。”
对大司巫的话,梁辛不知该如何去应……
与中土上的主流修士为敌不假,连天门都被他打过几家,可是细想起来,他和‘各路神仙’打了不知多少场,这些恶战,有的是为了自保、有的是为了义气、有的是为了亲人朋友……几乎没有一战是为了‘搬山’。
不过,要再仔细琢磨,远古时鲁执搬山、三百年前梁一二搬山,这两人对后世修行道的影响极大,梁辛经历的恶战中,有不少都与两个前辈奇人的‘搬山’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尤其是先祖留下的‘身后事’,风习习三百年后报恩、曲青石在苦乃山护佑、葫芦老爷还上当年承诺、铜川府东篱仙祸……梁辛的机遇无数,可到现在为止,他所有机遇的根基,都来源于这一连串的事情。
也是这些事情,直接把梁辛这个罪户娃娃,一路猛推着,让他一头扎进了中土人间,对上了各种各样的修士强敌。
冥冥中早有注定?
如果较真的算起来,梁辛的成长与经历,不是在搬山,但是却与搬山有关。
第三六二章 大喜之日
对先祖为人,梁辛只有钦佩拜服的份,打从心底深处也无比仰慕。
但是自始至终,梁辛对先祖的‘搬山’,都有着自己的想法,起初还一直模糊着,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直到他从仙界归来后,这份想法才算真正清晰了起来。
鲁执‘搬山’,无论他在中土如何小心行事,如何不愿伤害人间,但归根结底他是为了仙界中人,才回到故乡搬山。
仙界天残地缺、寂寥无声,却是真正的完美世界,人人内心平静,他们目光里的每一个‘同类’,都是自己的亲人,所有人都默默付出,却从不以为自己在付出,如果不被打扰,他们根本不需要‘力量’这两个字……无争天地,要力量何用。
梁一二‘搬山’,是为了还中土一个清静,可是中土不是仙界,此间凡人不是仙界众生。
也许是天道使然,在中土世界,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有一个巨大的‘争’字压在了头顶。先祖的搬山,是要彻底把修真道za个稀烂……可之后呢,杀尽天下修士,烧掉所有典籍,甚至所有人都相信‘仙界还不如中土’,又会怎样,就没人去修炼了么?
照样还会有人去修行,因为此间凡人要‘争’,修行能得大力,而力之所在,荣华富贵;力之所在,万人俯首……说穿了,修炼事,在本质上与铸刀养马拥兵自重也没太多的区别。
当飞仙梦在时,断灭凡情,修天望道,以求一朝渡劫而去,从此永生逍遥;当飞仙不成,还能退而求其次吧……像南阳那样,强行给弟子‘断灭凡情’固然可恨,可天下也不全是有情有义之人,薄情郎、不孝子、狠心爹娘数不胜数,有的是人不用强迫,就已经断灭凡情了。
中土世界,以争为本,放眼望去,人人都是山!
要真正去搬中土的山?除非杀光天下。
至少,梁辛现在想来,在中土世界中,不可能‘绝对的搬山’,最完美的结局也仅仅是:约束、制衡。可是约束修士、让他们不敢越界、不敢恣意妄为、不敢不拿凡人性命当回事的制裁之力又在哪里,梁辛想不好。
梁一二的搬山,很有些不管不顾、只求摧毁修真道的味道。由此梁辛不明白,‘在中土,杀光修士和搬山是两回事’这个并不算太难理解的道理,为什么先祖会不闻不问……或许是自己想得不对?
见梁辛低头沉思,脸se一时一变久久不语,大司巫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冷冷地哼了一声。
梁辛也一惊而醒,自嘲地笑了笑,对大司巫歉意道:“一时走神,还请前辈恕罪……不过,晚辈不明白,大司巫为何突然提到我家先祖?”
大司巫忽然露出了个古怪的笑容,摇了摇头:“没事,随便问问。”
梁辛也不敢再追问,就此岔开话题,指了指不远处的天地岁:“拓穆他老人家还好吧?我听青墨说,他的封印很不容易开解,大司巫多费心了。”
大司巫的笑容却更加古怪了:“我自有分寸,你也不用着急,几天之后他就能和你说话了。”
梁辛大喜,忙不迭又是一连串道谢,大司巫眯起了双眼,不再去看梁辛,等把那一番‘歌功颂德’听过了瘾,才挥了挥手,把梁辛轰走了。
从帐篷中出来,梁辛一眼就看到,长春天正在‘摆弄’羊角脆……
梁辛吓了一跳,还道羊角脆不听话,被长春天教训了,赶忙抢上两步,先把小猴子抢到怀里,这才笑呵呵地问道:“怎么了?”
长春天平摊双手,示意自己没对小猴子不利,跟着反问道:“琅琊是不是和羊角脆关系不错?”
要算起来,琅琊和小猴子倒也是熟人,混得挺好,梁辛愣愣点头:“怎了?”
长春天笑了起来:“猴子身上,有‘耳目’。”
‘耳目’,也是长春天的独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