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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是快要生了的母鹿,别杀。”凤婧衣平静回道。
夏候彻在百官面前,被人截了箭,倒也没有发怒,望了望她还执弓的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他本以为生出南方的女子,便是会些骑射之术也是花拳绣腿,不过看她能这样出箭截住他所射出的箭,想来这箭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精绝过人。
“跟朕再比一回如何,看谁今天打得猎物多?”夏候彻道。
“你不是说好跟宗驸马比的吗?这时候拉下嫔妾算怎么回事?”凤婧衣望了望靖缡公主身边的驸马宗泽,笑语道。
“那就咱们三个。”夏候彻扭头朝着宗泽,朗声笑道,“宗驸马,你再走在后面,今天可就真的要空手而回了啊。”
宗泽望了望边上的夏候缡,说了几句什么,便驱马上前与他们一道,“就咱们三个比怎么好,既然都来了,那就一起比个高下。”
夏候彻闻言掉转马头,对着众人高声道,“朕今日新得了几匹进贡的汗血宝马,今日谁是拔了头筹,那宝马就赏了谁了。”
众人一听,立即欢呼起来,热情高涨。
“嫔妾赢了,也给吗?”凤婧衣挑眉笑问。
“自然。”
“不管是皇上赢了还是容结娘娘赢了,这马也都是你们的,这汗血马臣可是宵想已久,断不会相让的。”宗泽持弓笑道,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结果,一天狩猎下来,夏候彻自然是自己拔了头筹,不过还是心情甚好地将那汗血马赏给了她,想来是怕她再输了又跟他闹脾性。
凤婧衣一路上并没有多少心思打猎,反而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观察周围的地形上,不过功夫不负有心,她也总算寻得了个安排青湮跟宗泽见面的地方。
晚上的篝火宴,她说累了想回帐休息,夏候彻便也欣然答应了。
回了帐,她就连忙将林子里的自己一路做了隐秘标记的路线图画了出来,拿着去了沁芳帐中,解了青湮的穴,将地图给她道,“明天你到地图上的地方等着,我会设法把宗泽引过去,至于的事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青湮抿唇望着她,轻轻笑了笑,“谢谢。”
次日的狩猎,凤婧衣提出了抽签分组,以决胜负。
夏候彻觉得有几分意思,便就应下了。
凤婧衣让沁芳将备好的抽签之物呈上来,让所有人一一抽了,数字相同的分为一组,签是她准备的,呈签合的又是沁芳,结果自然是如她所计划一般。
夏候彻和夏候缡分为一组,她则和驸马宗泽分到了一组,其它的官员和士族子弟也都抽签分配好了。
既是分组决胜负,自然都是各组分头行动,到晚上回来再比较一天的成果。
可是,一进林子走了一段,凤婧衣便一个人在前面追着猎物,宗泽又唯恐皇帝的嫔妃有个闪失,只得一路跟随护持。
哪知,这钰容华马跑得极快,他追过了一段不见人影,一时间有些紧张了起来,这若是跟着他有个什么闪失,他回去如何交待。
“钰容华?”宗泽打马在附近不时的叫着人寻找着。
青湮从藏身的树顶缓缓飘落而下,落在了他的马前,与他面面相对。
宗泽勒马怔怔地看着缓缓落在自己马前的女子,似乎周身的血液也随之寸寸凝固,冰凉。
“……颜颜。”
——
还有一章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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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而复生的人4()
颜颜?
青湮闻声而笑,看着面前清俊儒雅的男人,笑得泪如雨下。
五年了,她都忘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清颜,顾清颜。
师傅给她改了名字叫青湮,是希望她心中的仇恨能随着时间而湮灭,看到仇恨以外的青天白云,可她终究是做不到的。
她以为,她的眼泪早就在五年前都流尽了,可看到眼前的男人却又决了堤。
“颜颜……颜颜……”宗泽从马上下来,因为太过紧张激动竟险些摔了一跤,怔怔地望着几步之外的人,想要上前却又不敢上前。
他怕这一切又是梦的幻像,怕再像一次又一次的梦恶梦中一般,他一碰到她,她就化为云烟消失不见。
“宗驸马”青湮笑得冰冷而讽刺,一字一顿地唤出那个让她深恶痛绝的称呼。
宗泽理智清明了几分,她能认出现在的他,那么……那么她就不是幻影。
她还活着,她还活生生站在他的眼前……
一想到这里,他再也顾不上许多便冲上前去,一把将哭成泪人儿一般的女人紧紧搂在怀中,双眸含泪的伸手摸着她的脸,她的眉,她的发,哽咽道,”颜颜,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青湮咬牙一把将他推开,冷笑道,“宗泽驸马爷,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宗泽激动地抓住她,说道,“颜颜,你看着我,看着我,我是之轩呐,你的丈夫凌之轩……”
青湮重重地甩开他的手,一步一步往后退道,“你不是他,你是大夏的驸马爷,你是金贵玉贵的宗大人,你怎么会是他?”
她这一样一番话,让原本再想上前的宗泽,顿时觉得脚下沉重千斤,再也无法向她迈不出一步去。
她还活着,他却已经背弃她娶妻生子。
“颜颜,你既还活着,这五年又去了哪里,为什么我都找不到你?”宗泽焦急地追问道。
五年了,五年都没有她的音信,可为什么她又会出现在这里,出在这个重兵把守的皇家围场。
“我去了哪里?”青湮仰头大笑,笑得泪如泉涌,笑声一收道,“我去了地狱,去了生不如死的地狱,而你呢?”
宗泽在那样在质问的目光中,无地自容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告诉我,这五年你又在哪里,你又在干什么?”青湮一步一步逼近前来,站在他的面前。
宗泽望着这个他深爱着,却深着他的女子,蹉跎五年岁月的重逢,来不及有半分喜悦,全是锥心刺骨的痛。
“我回去明明看到你死了,笑笑死了,爹娘他们都死了。”她忆起那恶梦般天塌地陷的一天,整个人都禁不住的发抖,“我亲手挖了墓,亲手把你们都葬了,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为什么你又娶了靖缡公主,还有了你们的孩子……”
“颜颜……”宗泽看着这样深陷恐惧的她,心如刀割般的疼,伸出手想要拥住她,却又害怕着她又一次的拒绝。
“五年前,笑笑才刚满一岁,她才刚刚学会叫爹娘,可是她死了才一年你就又有一个儿子……”说到此处,她只觉喉间要哽了一把刀子,每说一句一个字都是血淋淋地痛。
他没有死,那当年他葬的人又是谁?
他既没有死,为什么不告诉她,让她这五年来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在那个恶梦里无法自拔。
“什么我死了,我回去之后才知道家里出命案,我四处找你却只找到一具浑身是血面目全非的尸体,为什么你说是我死了……”宗泽只觉自己满头思绪纷乱如麻,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湮闻言望向他,让自己渐渐冷静下来,“你说,你说看到我死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都看到彼此死了?
她突然有一种可怕的感觉,无形之中有一只他们看不见的手,在无声地操纵着他们两个人的生死命运。
两人相对沉默了许久,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然地回想着当年的那一天。
远处,凤婧衣将马缰绳在树上,自己坐在树顶上不时望一望见面的两人,又望一望周围的动静,以免有人靠近过来打扰了他们。
虽然听不到他们说话,但看两人的反应,宗泽应该就是凌之轩没错了。
只是当年她以为他真的死了,这些年在隐月楼也只是一心追查着仇人,却没想到凌之轩根本就没死,否则只要她简简单单一张画像,隐月楼在盛京要找到这个宗泽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凌之轩没死,青湮却看到他死了,还亲手把他葬了。
只怕当年顾家的灭门案,远比青湮所想象的还要复杂,得看公子宸那边最近能查到什么消息了。
顾家出了事才不到一年,凌之轩就改名换姓娶了靖缡公主,总归是让人觉得有些可惜,这个靖缡公主也该好好去摸一摸她的底细了。
凤婧衣望了一眼青湮和宗泽两人,她想即便凌之轩现在也娶妻生子了,在青湮的心中看到他还活在这世上,想必也是喜悦和庆幸的。
她侧头望向南唐的方向,她是多么希望上官邑也能这样出现在她的面前,笑着告诉她,他没有死,他还好好地活着……
即便,他可能也像宗泽这样娶了她人,有了孩子,她也希望他活着。
因为,比这些心痛难过,永远的失去才是更折磨人的。
只要还活,所有事情都还没有转圜的可能,可人一旦死了,便是什么也挽回不了了。
半晌,凤婧主微微仰起头,望着天高云淡的苍穹,叹息道,“许多人都说,人死了灵魂会飘上天,邑哥哥,你也会在天上看到我吗?”
小山坡之后,青湮和宗泽两个还是相对沉默着,谁也无法这五年的时光在她们身上有多漫长煎熬。
这一刻走过生死的重逢,有多大的喜悦,就有多深的痛苦。
五年的光阴流转,他们早已不是那对夫妻了。
“颜颜,告诉我,你这五年都去了哪里?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宗泽打破沉默问道。
青湮抿唇望了望凤婧衣藏身的方向,淡淡说道,“没什么固定的地方,出任务需要去哪里,就会到哪里去。”
“任务?”宗泽有些紧张的皱起眉头,追问道,“什么任务?”
他可以感觉得到,她已经不是当那个温婉秀丽的小妻子,她的身上都不由自主散发着一种如刀逢冷冽锐利的东西,让人不寒而栗。
“杀人。”她说的轻描淡写,平静得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当年师傅救了我,我跟她学武两年下了山,在一个杀手组织里,每杀一个人,他们就会帮追查凶手的线索,不知不觉就过了五年。”
“颜颜……”宗泽颤抖地唤着她的名字。
杀人。
她以前虽也虽过些武艺,但最不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如今……她竟然以此为生。
他不敢去想,这五年来的每一天,她是怎么在刀光剑影里活下来的,转念一想到自己这五年来富贵安逸的生活,更是愧悔难当。
“杀害爹娘和笑笑的凶手,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亲手处死那些人的,一个都没有留。”
青湮望了望他,冷然一笑问道,“我追查了整整五年都没有追查到,你又是怎么找到他们,报了仇恨的?”
“我……”宗泽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青湮了然地笑了笑,道,“是靳家帮了你吧,然后呢,你就感恩戴德娶了夏候缡,做了大夏的驸马爷?”
她这两年明明还有追查到凶手的线索,凶手怎么可能就死了,可见靳家不是找错了人,就是骗了他。
宗泽知道是自己负了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去辩解,沉默了许久,又问道,“那你怎么会在这林子里,怎么进到这样守卫重重的围场,难道……”
难道又是为了杀人而来,他禁不住地想到。
青湮摇了摇头,坦言道,“去年已经不再帮人杀人了,上官丞相曾救过我一命,我是奉他的命令跟在钰容华身边保护她的,今天你我见面,也是她有意替我安排的。”
关于隐月楼的事,她只字未提。
她很清楚隐月楼对于凤婧衣的重要性,所以即便是在他面前,她也不可能坦言相告。
他是凌之轩,但现在他也是靖缡公主的驸马。
靳家对凤婧衣那是恨之入骨,她不能保证说出了隐月楼的人,这个不会再告诉靳家的人,让靳太后断了凤婧衣她们唯一的后路。
宗泽抿唇点了点头,难怪今天一早钰容华特意安排了什么抽签分组,原来是为了将他引到这里来。
“若不是跟她伴驾出宫来了围场参加秋猎,只怕我至死你也不知道,你就在盛就,你就是大夏的驸马。”青湮每说到驸马二字,胸口便是一阵剜心的痛。
这个男人,他曾经许诺过她一生一世,生死不弃,如今却又成了别人的丈夫,这让她如何不心痛,不失望。
宗泽闻言暗想,原来她早就认出来他来了,却等到这个时候才来见她,也亏得那钰容华安排周到,若真是当时在皇帝和靖缡公主面前他们相认,还不知会闹出什么样的局面。
“靳太后和兰妃娘娘对钰容华积怨颇深,你跟着她早晚会有危险的……”宗泽担忧道。
虽然他对定国候府的事不甚了解,但靳太后是靖缡公主生母,他也经常出入宫廷晋见,深知她和兰妃如今对于钰容华的痛恨和敌意。
“没有钰容华,我也活不到今天,你要我离开钰容华身边,我不会答应。”青湮知道他是忧心自己安全,但还是决然拒绝了。
宗泽知道她一向性子倔,既然认定了便是谁也劝不下的,便也不再强自要求了。
“你既问了,也该说说你这五年怎么娶了靖离公主,怎么做了大夏驸马,怎么有了一个四岁的孩子……”青湮冷然笑问,笑意中难掩心痛之意。
谁愿意去听自己的丈夫是怎么娶了另一个女子,怎么有了另一个孩子的,可是,她又忍不住地想知道这一切……
宗泽望了望她,抿唇沉吟了半晌,方才开口道,“靖缡公主你也是见过的,在我们还没成亲之前,不是救过一个遇刺受伤的姑娘,还在咱们家里休养了一段时日,她就是夏候缡。”
“原来是她。”青湮冷然嗤笑。
“家里出了事后,我遇上了随太后出宫礼佛的她,她答应帮我追查将顾家灭门的凶手,于是我跟着辗转来了盛京……”宗泽低头说道,字字句句地都说得艰难。
起初那一年,他几乎跟个疯子一样,甚至好几次都险些殉情随她而去,是夏候缡一直照顾着他,帮助着他,才让他渐渐走出阴霾……
“然后呢,你娶了她?”青湮笑着,心吵却撕心裂肺一般的痛,眼底不自觉地便蕴了泪,“靖缡公主的魅力还真的,才短短一年你就答应娶了她,当年爹把你带进顾家收为徒弟,咱们可是认识了整整八年你才向我爹提亲呢。”
“颜颜,是我对不住你。”宗泽痛苦地说道。
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是顾家让他有了一个家,是顾老先生教了他文才武艺,是这个女子给了他一生中最大的幸福。
那个时候,一无所有的他仿佛拥有了几辈子的好运,拥有了这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慈爱的双亲,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女儿,还有一点小有成就的家业……
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被五年前突若其来的一场灭门血案,夺走的干干净净。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活得多么尊贵,更从未想过自己跟皇族扯上关系,只是死的人已经死了,他不想让自己一直那样*下去,加之靖缡公主又对他有恩,他便答应了婚事。
谁曾想,她并没有死,她还好好活着,他却已经残忍地背弃了曾经对她许下的誓言,让她这五年来一个人飘零受苦。
“现在呢?你准备怎么办?”青湮抬头直直地望着他,问道,“跟我走,还是留在驸马府过你金尊玉贵的生活?”
宗泽抿唇皱着眉头想了想,说道,“颜颜,你给我些时间,待我与靖缡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