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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成武装运兵船。
据说前两天,南沼人专门从河蛮中挑选了少数精通水性地度泸蛮和飘蛮两部,潜水试图夺取连接流民大营的江上码头,结果被水中地响网缠住露了动静。城上轮番放火射箭。平白为江里多了几千号喂鱼的亡魂。
成都四围的城下,似乎变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绞肉机。无数的人命在这里被绞成肉糜,又源源不绝的填进去,各种老式新式的攻守器械都被堆上了城头,城中所有豪门大户地家丁护院都被征召起来,安排到了城头上,相比漫长地城墙,城中可以调用的兵力还是捉襟见肘,那些退进城地工场匠户和青壮,都已经开始接受巷战的训练,尽管这样,据说前两天夜里,一股象山猿一样的赤身蛮,借着夜色和废墟的掩护竟然从残坏城墙缺口攀进了城,一路杀人放火冲杀到了安景宫附近,才由驸马柳咏率领的殿前护卫班,重新杀退,现在据说仍有少部分残余散布在城内,一到夜晚就出来制造混乱。
南沼人似乎铁了心了,每天都有满载抢劫财物的蛮人军加入近来,在城下拉着掳来的人口财货,耀武扬威。
唯一在支撑他们的信念,是那位创造了这一切,被传为武侯传人的总府大人,会及时回来赶走这些蛮子。因为,按照上头的说法,这位拥有诸多神奇传说的大人,不但很有先见之明的,预先制造储备了许多针对性南沼人的器械装备,还很有远见的设计了这个堪比武侯八卦阵的城防布局,让那些冒失闯近来的南沼蛮子吃尽了苦头。
绵延若望不到边的南沼军营中。
南沼王子凤伽异,也在深刻的烦恼中,他的母亲是以盛产美女著称的刀族族长的女儿,因为他也继承了母亲的美貌,因此在普遍刚健威武为风尚的王族中,显的有些异类。
虽然他精通汉学六艺和唐人流行的诗词歌赋,因此即使已经妻妾成群,也不妨碍他成为众多乌、白蛮贵家少女、首领女儿的示爱和投歌的对象,但是也因此被广泛的笑称为“蒙舍家的汉赏蛮”。
汉赏蛮就是南沼境内汉地人的后裔,与那些自称古楚后裔的河蛮部落的不同,最早可以蒴及到北朝的战乱中避祸的汉家移民,虽然与当地土著通婚,但是依旧顽强的保留了故国的衣裳冠戴风俗,因此这一族在南荒各族中独树一帜,也是新生的南沼王家一直严密监控和抑并限制的对象,包括蒙舍一族发源地在内的保龙、蒙山等内六镇境内,是不允许汉裳蛮居住的,在仕官上也有诸多限制,甚至在王田府兵之内,也不允许独立成百人总设以上的规模,但因为这一族注重世代相承的学识,又善于经商营田,事实上那些比较开化的首领家族,都有汉赏蛮出身的管家和佐记官。
特别是他取的大唐皇家宗女,并且为他生了长子之后,这种趋势就愈加明显了。他不得不更加迫切需要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
与大多数兄弟叔伯不同,十二年前,他作为贡使和人质,前往长安侍奉宫禁。授为鸿胪少卿,妻以宗室女。见识过大唐的富丽与强盛,后来更作为使节出使过号称天上神宫的红山堡,无论是雄据高原的吐蕃还是富有万里地唐,相对偏居一隅地寡民贫的南沼,都是无法可比庞然大物。
也是少数对唐战争持有保留意见的人。
因此在第一次天宝战争的时候,他就最先提出送还俘虏。退出失地、上表申诉等对唐曲意请和的建议,并且顺理成章的为父王所纳。可惜唐人正逢国戚当政,屡败屡战就是不肯罢休,再三请和不果之下,父王的态度也发生了动摇,而不得不转变态度。引吐蕃兵为后援。他也失去了清平官参政地身份。一度变成王族中软弱和无能的笑料。
但是,
父王与那些吐蕃人走的太近了。什么赞普钟,只是一个好听的头衔,当年要交给唐人的重税,现在还是要原样不少的交给吐蕃人。换回来地只有一些不值钱地牛羊和铁器。如果不是吐蕃要南沼用兵,援助地兵甲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进兵剑南的太过顺利,也是他地一快心病,出清溪关后。他就有一种隐隐的担忧。象氤氲一样的压在心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是愈加浓重,倾国之力而出,图谋到最后,不要变成别人的算计中才好。唐人就真的那么软弱不堪么。
现在,自大清平官、大军将以降,甚至是那些随军的吐蕃人,全军上下都弥漫着一种过于乐观地情绪,每天晚上搂着抢来地女人,对着堆积如山的财物滥饮狂欢,并且期望明天会得到更多。
毕竟,蜀中之富远超出想象,连普通人家都可以批罗戴锦,从上到下不得不一边抢更多更好地,一边把先前抢的丢掉。
他们已经被超呼意料之外的所得和胜利,冲昏了头脑。
而不是抓住最有利的形式和时机,威逼胁迫唐人谈和,订立城下之盟,无论是割土还是分疆,还是赔款,或是在现有的基础上更进一步,都有充分进退的余地。
而非一边合力死攻这么一个坚城,一边还要分兵四处抢劫以供需大军。
唐人的太上皇帝就那么要紧么,就算抓到手又能怎么样,要知道远在西北还有一位陛下,能够俘虏唐人的皇帝固然是极大的荣耀,但是这也只是虚名上胜利,这种莫大耻辱只会招来大唐不惜一切的加倍报复。要知道唐人在北方还有几十万强悍精锐的大军。
对于大清平官尹辅酋提出的,挟唐人的太上皇以割守剑南的梦想,他更是嗤之以鼻,剑南虽然富庶,但不是久持之地,一马平川根本无险可守,南北重要的关隘多还在唐人的手中,如果要强行吞并之,剑南四十州何其之广大,民口何其之多,没有一个长期而反复的占领过程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期间不但要面对遍地满怀敌意的唐人暴动和破坏,还要让失去传统山林水泽优势的南沼健儿,与唐人的军队在陌生的土地上拉锯周旋,无论结果如何,都必是一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惨烈过程。
虽然有吐蕃人许诺出兵为侧应,那就更不能指望了。
为这种遥不可及梦想,特别是操控在别人手中的目标,牺牲自己国人子弟,不是任何一个英明的主君所为。什么无上的荣耀,一不小心就是无上的深渊了。
就他来说,尽可能的将剑南的人口财货,大肆掠夺一空之后,这次出兵的基本目的已经达到了,既完成了吐蕃人援助和武装南沼换取出兵牵制唐人得要求和条件,也使得比邻的剑南之地元气大伤,十数年内再无进犯之力,就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然后慢慢的消化战争所得充实国力,以掌握的西南关要进可攻退可守,慢慢渗透吞并那些夷汉陈杂的边州远县,一面与唐人交涉,甚至可以付出一些战争所得,再徐徐力图从吐蕃的影响中摆脱出来,让南沼真正的自立于一方。
可惜这种头脑清醒的声音,在这次济济东征大军中,只战据了很小部分。大多数人指望着还能从唐人的土地得到更多的东西。甚至连远在太和城地父王也没有例外。
曾几何时,那个曾经宣誓要统御百蛮各族。开化民智,在南荒缔造出一个象汉土一样的繁盛之国的父王,却在屡屡大败唐人进犯之后,逐渐沉溺于欢宴酒色中,变的愈加暴躁和多疑。
每次的大帐中提出做好回师议程,就被众人耻笑为无勇胆怯。而他这个南路总帅也当的实在不负其实,不但头上还有一个总监军的王叔和一个大清平官事事擎制。与拥有大量府兵和镇军制约那些部兵地阿思、异牟寻其他两路元帅不同。他的辖下除了亲近的三千刀族子弟和一千名本帐卫兵,其余虽然号称十万之众,却都是新征定的南蛮各部,多不过数千,少则数百人。
其中不乏比乌蛮更加落后穿兽衣拿骨仗的野人蛮,不但装备最差。种类最杂。底下的各部首领也是各行其事。在这一路上为了积年地旧怨或是鸡毛蒜皮地琐事,而相互争殴不止。特别是进入富庶繁华地剑南后,这种情形就更加恶化了,如果不是大军会于一处强力弹压,这些人早就四散而掠放羊了。
与其说是大军,不如说更象是群乞丐和难民。
兵甲不足是这只军队面临的另一个问题,吐蕃援助地好几批兵甲,居然接连连同护送的士兵在边境上不知所踪。连带后续的输送也不得不停滞。如果不是破了姚州等唐人的大镇,兵甲衣粮都得到相当补充。这只号称三十万的大军起码要跑散了一半,尽管如此,这些缴获对围困成都这么个大型城池来说,还是有些不敷所用,因此每次攻城之后,都是派身手敏捷的士兵,乘夜到死人堆家还没干透的甲衣扒回来再用。
至于南路地这些番外蛮,更是不能指望了,只给了一些淘汰地破烂竹藤甲,或者干脆把唐人的门板铁锅绑在前胸,聊以自卫。他这个总帅也只是一个以王子身份裁断纷争地总协调人,只要约束象乞丐更多过象军队的家伙,不要到处乱跑给友军造成困扰,然后都有人奉命过来,把装备简陋的他们驱赶到城墙上去,一**的填满唐人的城壕工事,为大军破城开路。
反正就大帐中的某些人来说,这些番外蛮、野人蛮死的越多越好,一点都不可惜,这样他们空下的山林田地、牛羊牲畜、妻子儿女,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变成新的王田和军府,赏给那些作战勇猛的本族将士。
他不是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但除了围城的初期拨给三千件皮镶甲和唐式横刀外,就再没有下文了。
对一个明显已经在父王那里失宠的王子来说,他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特别是他取了唐王家的女人,并生了新的孩子之后,他的身份越发的尴尬。连那些世姓的大臣贵人们多也不看好他,而父王喜欢的是他的侄子,长相威武俊挺酷似先大王,却有吐蕃血统的王长孙异牟寻。
不但让他担任兵力最雄厚的中路中帅,甚至还将太和城中值宿的,追随前代老王四处征战的精锐——五色卫士,也派了三千员给他差遣,连吐蕃派来的押藩使,也集中在其帐下。因此地位甚至在另一总帅王叔蒙阿思之上。
自从在某些人的指引下,前天再次杀败前来勤王的蜀州军,这种混乱而乐观的情绪又进一步被推到一个高度。大军将李千傍、李凤岚、王丘、总禁将李扎罗、段俭魏他们甚至号称要用成都为饵,将剑南的唐军一扫而空。可是打败了全剑南道的唐军又怎么样,唐人还有十四个道的兵马和人口,岭南道还有何复光的五府军、黔中还有大都护方国珍的安南僚军。
甚至有时觉得,大军帐那里有些东西是对自己这个南路总帅有所隐瞒的,比如那些常常出入在大清平官的大帐,明明是吐蕃人打扮,却说的一口流利汉话的陌生人;
还有从来只在夜晚出现,每当一出现,大军帐的军略就发生恰当的变化和调整,从头到脚都遮盖在一袭黑袍中的神秘人。
这种接连地胜利,是掌握在别人影响和控制中的感觉,实在很不好。却又说不出什么来。
回到帐中,他挥去畏畏缩缩想上来服侍的家奴,
恼怒的将用白虎皮装饰,镶满骠国宝石翡翠的鸾兜,重重的丢在蒙床上,又弹飞出去,这可是六年前他随南四镇远征骠国攻破柯林王城的战利品。代表荣耀和武勋地象征。却见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角落里,将翻转的銮兜拣起。
顿然压抑了火气,开口道
“什么事……”
这人叫叫郑回,原本是大唐会理的县令,在第一次天宝战争时被掳来,因为其见识卓异。谈吐不凡。被从发往各军府充奴的俘虏中。特地挑出来教导侍从王孙,还取了个刀族的女子。现任幕下地佐断官。
郑回开口道。
“国中刚传来消息,大王已经再次追加了川、丽水、拓东三镇为后援,又加征浪加萌、于浪、传衮、长、磨些、朴子、河人、弄栋各部,每总佐出中男五十,为大军服事充役……
“什么……”
他第一个念头是,疯了疯了,大家都疯了。川镇可是国内仅存屏卫太和五城地两内镇之一、丽水镇可是用来镇压那些东西两爨各族地重镇。父王难道忘记了天宝历次大战的惨烈么,东西爨一向是唐人地旧属。因为内乱才好不容易才并入南沼。还有高地上的吐蕃人,当年迁施蛮、顺蛮、磨些蛮、茫蛮、弄栋蛮、汉裳蛮(蛮化的汉人)等数万户建立拓东镇,这举镇一去,对吐蕃的边境就完全空虚了。
而且按照南沼制度,百家为一个总佐,两户抽出一中男,已经严重影响到日常农事和工役的运作了,这些可是南沼最富熟多产的地区。
(南沼多沿用唐律,唐《户令》规定男子十五以下为少,二十以下为中。中男就是成年男子,可以结婚成家自立门户,也是国家承当徭役兵役的主体。)
“而且,大帐已经向城中,秘密派出了特使……”
他顿时一种屈辱地感觉所笼罩,自己这个王子和总帅,再次被大帐地决策,屏弃在外了。
“算了……”
随后他又无力的坐在蒙床上。
“连你也不看好我么……
他低声道。
“王子对我有知遇恩,。
郑回淡淡道。
“但是故国家园,宗嗣所在,不敢相忘……唯尽本分尔”
就听地一阵甲摇风声,帷幕鼓荡而起。
另位一名披鸟锤甲,横跨腰刀,英气凛然的年轻将领,已经推帐而入,面上有些忿忿色。他叫刀素,是刀族子弟的头领,因为母家的关系,也是这位王子少数不经传报就可以近身的亲信之一。
“怎么样”
刀素脸色很不好的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天四下串联的结果,显然是收效甚微,对于这位王子的当心和警惕,更多的是客气的推脱和背后的嗤之以鼻,只有少数几个河蛮和州下的汉裳蛮首领,稍稍表示出了移帐左右,共进退的意向。
但无论是传统蒙舍十三族军将,还是牢哀蛮的七姓首领,都对这位象唐人更多象南沼人,又于唐人皇帝有名义上姻亲的王子,杞人忧天的想法颇不已未然。
前路看不出结果,大军却在这里因为过高的期望和许诺,越陷越深。
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势越来越往另一个方面滑去,先是一个区区的流民大营居然强攻不下,那些部领大人和军将们,却贪图其中丰富的库藏,不愿意放火,在迷宫一样的工场里与那些唐人周旋撕杀,前后死伤竟然折了数万人进去……
然后小股外出搜掠的士兵,整队的失踪,然后是在后方,出现多如牛毛的游击团练,破坏道路,往水源里下毒,放火烧仓房,甚至借着平原上密布的水脉,用船将一整团一整团的马队运到后方,袭击起运输队来。
帐外的火光摇荡,分割成大小不等的营地周围,到处是喧闹的声音,和围着火堆喝得醉醺醺的人群,手舞足蹈的狂欢作乐,或者干脆跌跌撞撞的扭打再一起。
与那些信心满满的正规王军府兵不同,这些化外出身的番外蛮,本来就是强征出来充数的,只给出境的基本口粮,其他都靠自己的解决,争战利品又争不过那些装备更好的王军,只能尾随着拣一些破烂,因此他们的营地中,到处弥漫充斥着明知道哪天可能折在唐人的城头上,干脆乘着还能动的时候尽情享受挥霍之类颓落和低丧的气氛和情绪。
据说在一些看不到的阴暗角落,已经有人开始吃尸体了。
他也无力改变这一切。
唐人兴师进犯时,南沼常备之兵不过三万,余众皆为各部领应时出兵,各不统属居所无定,但父大王借举国抵御唐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