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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小楼冷笑道:“小乙,现在投降,为时不晚。”
“我投降你个姥姥!”
玉尹破口大骂,挥刀再次扑上前来。
戴小楼眼中闪过一抹杀机,“既然执迷不悟,便要九儿姐做一回寡妇吧。”
说话间,大枪一闪,噗的就扎在玉尹的腿上。玉尹险些跪在地上,不过却强忍剧痛,顺势后退一步,卸下了枪上劲道。大枪虽扎的他大腿血流如注,却只是皮外伤,未伤得筋骨。说时迟,那时快,玉尹趁着这短暂光景,猛然后退,腰胯随着发力,狠狠撞在一个黑衣人怀中。巨大的劲力,把那黑衣人一下子撞得口吐鲜血,摔倒在地上。可连番发力,玉尹的劲力也用的老了,一屁股便摔倒在地。
戴小楼恶狠狠扑过来,拧枪就刺。
玉尹想要闪躲,已经来不及了……当下心一横,便要硬生生受这一枪,和戴小楼搏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忽听当啷啷清脆铜铃响。
一根丈八素绫如同灵蛇般凭空出现。绫子上还系着一个铃铛,唰的一下子便缠在戴小楼的脖子上。不等戴小楼反应过来,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道:“狗贼,死来!”
白绫的另一端,缠在一个女将手中。
那女将胯下马,掌中一口绣绒大刀,见锁死了戴小楼之后。拨马就走,同时手腕发力,向后用力一带。就这一下子。戴小楼的身子凌空飞起,就听脖子嘎巴一声响,颈骨被白绫生生勒断。噗通便摔在了地上,气息全无。
与此同时,一个娇小身影出现在玉尹的视线中。
燕奴手持青竹枪,恰如灵巧飞燕从天而降,青竹枪带着一抹抹冷芒掠过,三名围住玉尹,正要上前的黑衣人的面门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惨叫一声便倒在血泊中。
“九儿姐!”
玉尹大吃一惊,忙翻身坐起。
燕奴却红着眼睛,咬紧牙关。青竹枪上下翻飞,犹如那竹叶青蛇儿飞腾,连杀数人之后,来到玉尹身旁。
“小乙,你……“看着玉尹那浑身浴血的模样。燕奴险些哭出声来。
玉尹道:“九儿姐,你怎地来了?”
“确是衙内见这边出事,跑去家中找人。
奴听说之后,便跟着霍坚过来,不想路上遇到了十三郎和王娘子,还有李教头他们……”
高宠来了?
玉尹闻听大喜。忙举目眺望。
果不其然,高宠手持一杆夺来的大枪,在乱军之中横冲直撞。
而在他身后,不禁霍坚等人紧跟不舍,更有李宝和吕之士带着一干弟子和泼皮,叫喊着杀入营中。这些人手里拿着各种兵器,却是个个争先。吕之士虽瘸了一条腿,可这一年来,得李宝悉心传授,功夫非但没有退步,反而比之先前更进一步。
手中一根儿臂粗细的铁杖,接连将黑衣人击倒。
李宝则赤着臂膀,手持一口大刀,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
“玉小乙,我可不是来帮你……自家也是开封人,虽比不得你武艺高强,可这杀贼却不输于你。”
李宝来到玉尹跟前,看玉尹那一身是血的模样,咧嘴笑了。
“玉小乙,你也有今天……一帮子蠢贼便让你如此狼狈,真个是丢了咱开封人的脸面。”
玉尹先是吃惊,可听了李宝这番话之后,忍不住笑了。
“李教头,游戏方开始,城外尚有许多虏贼,可敢与我比试一番,看谁杀贼更多?”李宝哈哈大笑,“玉小乙,怕你不成?”
说着话,他大吼一声,挥刀在前面开路。
吕之士则紧跟在李宝身后,和玉尹擦肩而过时,突然道:“玉小乙,你在郭桥镇做好大事,不管以前有什么恩怨,咱与你一笔勾销。不过,我可不会再输给你。”
这师徒二人在前面开道,吉普等一干弟子则是有意无意间,护在玉尹左右。
玉尹知道,他们这是在保护自己,让自己能够获得喘息之机。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暖流涌动,和这帮子市井中的闲汉泼皮打交道,有时候远比和那些个朝中权贵打交道来的更直接,更简单……眼角,有些湿润!玉尹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燕奴。
“九儿姐就要顾我,先帮着王娘子结束战斗再说。”
说罢,他踉跄着便跟上李宝,一鼓作气杀出辕门,直奔朝阳门行去。
身后忽听马蹄声响,暗金也是一身鲜血,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跑到了玉尹身旁。
这匹几乎是通了人性的老马,在战场上自有一番本领。
方才玉尹落马,暗金和玉尹失了联系。这一番恶战下来,它虽受了些伤,却不甚严重。追上玉尹之后,暗金仰蹄长嘶,示意玉尹上来。玉尹腿上有伤,也确实无法奔跑。所以也不客气,牵住缰绳翻身上马,而后纵马便赶上了李宝等人……“李教头,自家便在城门楼上等你汇合。”
说罢,催马便走。
李宝气得暴跳如雷,大声吼道:“玉小乙,怎敢使诈。”
不过,脸上却没有太多怒意。眼睛里更透出一股子敬佩之色。
没错,他李宝不过是个教头,混迹在市井之中。可他也是宋人,是个开封人……不管他和玉尹之前有什么恩怨,在这一刻,都不再重要。他们的敌人只有一个,便是那城外的金钱猪尾巴。
“孩儿们。玉小乙已血战许久,尚奋勇争先。
咱可不能输了气势,大家随我一起。去朝阳门杀敌……怎地今日也要杀个痛快!”
“没错,呆在这开封城里直恁憋屈,便找些个虏贼杀个痛快。方出了这口恶气。”
吕之士大声回应,一干泼皮更是面无惧色,紧随李宝而去。
这时候,厢军大营中,已渐渐趋于平静。
戴小楼被杀,高宠霍坚等人赶来,再加上燕奴和王燕哥这两头母老虎的助阵,一时间偷营的贼人也弄不清楚到底来了多少人,顿时慌了手脚。而厢军武官王兰,则趁机聚拢了几百乡勇。配合着高宠等人,迅速稳住局势,将偷营的黑衣人围住。
“十三郎,怎来的恁晚?”
何元庆双锤沾满了浓稠鲜血,纵马来到高宠跟前。“若再来得迟些,自家便撑不得了。”
“你这鸟厮,早要你勤练武艺,确忒不经打,还累得哥哥受伤。
若不是看你辛苦,直要你一顿老拳生受。休得啰唆。咱们快去朝阳门,莫耽误杀贼立功。”
说罢,高宠朝着已经停手的燕奴和王燕哥喊道:“九儿姐,三娘……这边便交与你们,我和小乙前去朝阳门帮忙,助哥哥一臂之力。”
那王燕哥,又名三娘。
正如封况所介绍的那样,也是一个狠角色。
那绣绒大刀上鲜血淋淋,跨坐马上,更显威风凛凛。
她和燕奴说话,听到高宠的喊喝声,不由得俏脸一红,便应了声,“去便去了,直恁呱噪。”
高宠嘿嘿一笑,拨马正要与何元庆离开,忽听朝阳门方向轰得一声巨响,喊杀声陡然间提高了数倍。
高宠与何元庆脸色一变,大叫一声不好,催马便走。
燕奴心里一颤,忙问道:“三姐,这是怎地?”
王燕哥在河北时,可是经历过许多战事,她脸色也变得煞白,听闻燕奴询问,颤声道:“只怕是朝阳门,破城了……朝阳门,的确被攻破了!
那张九郎等人的出现,虽未使城门告破,却着实制造了些许麻烦。
也幸亏是朱梦说觉察到不对,把玉尹留下来用于看护辎重的杂兵投入战场,才算使得张九郎未能得逞。但不得不说,这些人的出现,动摇了城上的宋军,一时间不免手忙脚乱。随后有毕进带着二三百人赶来加入战局,才算让朝阳门稳住。
可是,完颜宗望今晚是势在必得,为此甚至不惜动用了萧庆多年安排的细作耳目,又怎可能轻易善罢甘休?斜卯阿里在金军箭雨的掩护下,数次逼近朝阳门,甚至曾有一次登上城楼。最后虽说被宋军击退,却给宋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待完颜宗望亲自督镇,更下令忒母孛堇完颜赛里指挥攻击后,宋军终于抵挡不住。
完颜赛里,女真皇族,绰号盖天大王,有万夫不挡之勇。
其麾下兵马,更号称军中悍卒,在完颜赛里的指挥下,一举攻上朝阳门!
玉尹从厢军大营赶到朝阳门时,朝阳门已经被完颜赛里攻破。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赤膊盘辨的女真人,一马当先闯进城内。负责守卫城门的是王敏求,眼见城门告破,金军冲进来,也是大惊失色。距离太近,弓箭已经无法产生作用。王敏求一咬牙,拔刀便迎上去,把那女真人拦下。说起来,王敏求武艺不差,可是与那金将相比,显然不是对手。玉尹眼睁睁看着王敏求,被那金将一刀砍到在血泊中,眼睛都红了!
这王敏求跟随玉尹时间最久,也是玉尹重生之后,第一个收服的手下。
两年来,追随玉尹走南闯北,从开封到杭州,从杭州杀回开封,更在郭桥镇立下赫赫战功。
玉尹已经把王敏求的战功呈报兵部。
哪知道还没等兵部的奖赏下来,王敏求便战死朝阳门。
“金狗,拿命来。”
玉尹大喝一声,催马便来到城下。
几名金兵上前阻拦,却被他一刀一个砍翻在地。
眨眼间,他便到了那金将面前,虎出长刀力劈华山,玉尹这一刀,可谓是用足了气力,就见寒光一闪,咔嚓一刀下去,便把那金将开膛破肚,砍成了两片。鲜血喷溅了玉尹一身,可是却不能浇灭玉尹心中的悲恸。王敏求自跟随玉尹以来,可谓是兢兢业业,忠心耿耿,从没有过什么抱怨……可是,这么一个好人,却眼睁睁死在了疆场。
玉尹手中虎出翻飞,左劈右砍,眨眼间便砍翻数人。
可是,金兵太多了……哪怕玉尹斩杀了斜卯阿里,却无法阻挡金兵如潮水般涌进朝阳门。
虽有玉尹奋力搏杀,可宋军还是节节败退。
身后,便是樊家岗,一旦金兵冲过了樊家岗,玉尹便再也无法阻拦开封城破的命运。
连朱梦说和陈东都持剑上了战场,玉尹更舍弃了战马,与金兵死战一处。
耳朵里听到的,尽是刺耳的喊杀声,眼前已变成一片血色,视线所及尽是一具具尸体。
李宝等人赶到时,樊家岗防线已经是岌岌可危。
原以为这帮子泼皮见此景象会抱头鼠窜,哪知道随着李宝一声高呼,数百个泼皮闲汉,竟随着李宝吕之士和吉普等人悍不畏死的冲入战场,与金兵缠斗在一处。
整个樊家岗,已变成一座血腥屠场。
不多时,高宠与何元庆领着王兰等三百多个乡勇赶来支援,却也只能稳住阵脚。
狭小的樊家岗,此时却变成了开封的最后一道防线。
若是樊家岗告破,整个开封也将随之沦陷……
第284章 开封之围(终)
宗望万万没想到,一次精心策划,原以为可以轻而易举得手的偷袭,竟然变成如此惨烈的遭遇战。
宋军的顽强和凶悍,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令观战的宗望不禁心生敬佩。
“若南儿尽是这般英雄,我大金怕凶多吉少。”
宗望一声长叹,但旋即又露出狰狞之色,“便是如此,就越要攻入这汴梁城,把南儿的悍勇之气铲除干净。
蒲鲁虎,可敢攻城?”
从完颜宗望身边,抢出一名精壮男子,躬身道:“皇兄有名,弟焉敢不从。”
蒲鲁虎,汉名完颜宗磐,是金太宗完颜吴乞买的长子。此次从完颜宗望南下,也是希望借此机会,能够建立功勋,日后方能在大金朝堂上立足。听闻宗望吩咐,蒲鲁虎二话不说,抄起一支大斧,一手执盾,厉声喝道:“孩儿们,随我杀宋狗。”
说罢,蒲鲁虎率部冲出,直奔朝阳门而去。
完颜宗望面露凝重之色,突然问道:“刘彦宗,战时持续多久了?”
“回禀殿下,已近半个时辰。”
完颜宗望浓眉一挑,露出忧虑之色,“半个时辰,内外夹击,犹无法攻破小小朝阳门,宋军之勇,倒是出乎孤的预料。若再不得进展,宋军援兵一至,定更加困难。”
“是啊,北城郭将军也传来消息,宋军抵御坚决,伤亡甚大。”
“……再坚持一下,若还不得进展,便只有收兵。”
完颜宗望非常清楚,凭金军目前兵力,想要攻占东京,并非一件易事。
西路军受阻太原,使得完颜宗望孤军深入。若真个占领了东京,反而会激起宋军更大的愤怒。如此的话,倒不如以威慑为主,想来那老赵官家必然会感到畏惧。
完颜宗望不是看不起南人。说穿了,他看不起的是大宋皇室,还有那朝堂上尸位素餐的大宋官员。
正如他计划的那样,攻入开封,哪怕是打不进内城,也足以让赵桓胆战心惊,无心再战。
那时候,他便可以顺利撤退。不会遭遇太多麻烦。
只是,这威慑之战打到现在这种状况,倒是让完颜宗望对宋军又多了一些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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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军,如潮水般涌入朝阳门。
玉尹声音已经嘶哑,更记不得已斩杀了多少人。
此刻他已是遍体鳞伤,整个人都如同血人一样。可是面前的金军,却不见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宋军已死伤大半,虽然从厢军大营投入不少生力军。但总体而言,宋军仍处于裂舌。虎出长刀变得格外沉重,玉尹喘着粗气。感觉着有些力不从心。他砍翻一名扑上来的金兵,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放眼四顾,就见樊家岗上,宋军组成的防线,早已千疮百孔。
“小乙哥……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燕奴的声音,玉尹循声看去,就见燕奴一样是浑身浴血,青竹枪几乎是倒拖在手里。正朝他走来。
“九儿姐,退下去。”
“不!”
燕奴大声道,青竹枪划出一道弧光,刺翻一名金兵。
这丫头,又起了执拗!
玉尹心知。要劝说燕奴离开不太可能,于是便一瘸一拐来到燕奴身边,两人背靠背站来,相互扶持。
金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玉尹的心。也渐渐沉下来。
莫非今天便要死在这里不成?
他偷偷看了一眼燕奴,一咬牙,便想要把燕奴打昏过去。这样的话,她尚有一线生机。
可就在他准备动手时,从东北水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紧跟着有人高声喊道:“援兵来了,援兵来了!”
玉尹闻听,精神一震,忙举目眺望,就看从远处一队宋军正飞快赶来。为首一员大将,胯下马,手中两柄金锤,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距离樊家岗尚有些距离,便听到那人高声喊喝:“兄弟们莫慌,张伯奋来也……虏贼,休要猖狂!”
张伯奋?
玉尹对这个名字颇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是谁。
正亦或是,却见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血人,手持长剑摇摇晃晃走来。
“是张相公长子,步军司都指挥使来了……”
张叔夜为签枢密院事,随非领枢密院事,但也可以被称作相公。
说来也是一桩怪事,此次开封之战,主抓兵事的两大枢密院主官,种师道和张叔夜,竟然都不在开封。若非如此,开封之战想来也不会如此憋屈。李纲一力主张坚守之策,却不懂得变通,错失数次良机,以至于金军最终还是兵临城下。
换做种师道和张叔夜,说不得在玉尹郭桥镇大捷时,便发动反击,战局或许又是两可。
只是,现在说这些都已经晚了。
眼见张伯奋率部驰援,玉尹精神振奋。
“九儿姐,去和王娘子汇合,我带人发动反击,夺回朝阳门。”
燕奴心里一惊,看玉尹那遍体鳞伤的样子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