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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出去走走。”
“可是……”
不等燕夫人说完,燕瑛已经匆匆去了内堂。
燕夫人眉头紧蹙一起,沉吟半晌后,突然把燕福唤来,“燕福,一会儿老爷出去,你跟着他。”
燕福忙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燕瑛换了衣服,拿着那报纸便直奔大门口去。
燕福手持两支油纸伞,正恭敬的等着他到来……“老爷,这是要去何处?”
“开封城这个时候,哪里最热闹?”
燕福闻听一怔,忙回道:“这时候最热闹的,怕就是那些早食茶肆……”
“那么,哪一家早食茶肆人最多?”
燕福想了想,“若说人最多,怕便是那桑家瓦子的桑家楼。”
“如此,便去桑家楼。”
燕瑛说完,从燕福手里接过一支油纸伞,便盯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走出了家门……++++++++++++++++++++++++++++++++++++++++++++++++++++++事实上,在这一天,不止是燕瑛收到了大宋时代周刊,还有许多人也都看到了这份报纸。
当燕瑛来到桑家楼的时候,发现这桑家楼生意兴隆。
大堂上,坐满了客人。
看穿戴打扮,好像都是有些身份和地位的商人和读书人,其中更不泛一些熟人在座。
燕瑛一进来,便有人与他招呼。
他顺着声音看去,就见这桑家楼二楼,靠着栏杆旁,坐着几人。其中有一人,燕瑛还认得,却是新任御史中丞秦桧。虽说御史中丞这职务比不得燕瑛那户部尚书之职,可他背后却是柏台,让燕瑛也不敢怠慢,便朝秦桧扬了扬手,走上二楼。
“会之,怎地恁早?”
“香燕先生怕不知,自家早有习惯,每日清早,便来这桑家楼早食。
呵呵,择之想来燕龙图也不陌生,这是子庡,开封人士,乃我好友,而今在康王府勾当。”
择之,名叫徐处仁,神宗元丰年间进士,除宗正寺丞,太常博士。
而那个子庡,名叫韩公裔,和燕瑛并不算熟悉。和秦桧徐处仁相比,韩公裔的身份和地位最低。本来,燕瑛没来时,当属秦桧地位最高,不过燕瑛一来,便坐了主位。
秦桧一眼便看到燕瑛手中的报纸,不禁笑道:“怎地燕龙图也看了大宋时代周刊?”
“莫非会之……”
燕瑛一怔,刚开口,却见徐处仁从身旁取出一卷报纸。
“也不知这大宋时代周刊是何人所办,我和会之来此早食,刚坐下来茶博士便送来这报纸,说是免费,一桌一份。上面还有吴老聃的文章,确是让人眼前一亮。”
桑家楼,居然如此派送?
燕瑛眉头微微一蹙,心中不禁又多了分疑惑。
他正要开口,忽听邻桌有人拍案道:“女直人忒凶残,竟把这活生生的人杀了做口粮吗?”
“是啊,以前只知道这女直人厉害,却不想是这般凶残。”
“拿人做口粮,与禽兽何异?”
“直娘贼,这文玉东忒不痛快,一篇文章写了一半,便来个且看下回分解,实在可恶。”
“是啊,忒不痛快。”
一干读书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内容,确是大宋时代周刊的最后一篇……燕瑛扭头看,却见那几人穿戴,似乎是书院学子的打扮,却不知道,是哪一家书院。
“会之,这报纸你看了?”
“嗯,看了。”
“不知会之有何想法?”
秦桧笑道:“能有何看法,不过是些书生参照两晋时的史料编写,当不得真……不过这文玉东,的确是用了些心思。至少他对女直人的习俗和军制,颇为了解。
想必是和女直人有过交集,却有些危言耸听,不登大雅之堂。”
燕瑛听了,却不说话,而是向徐处仁看去。
这徐处仁生的倒也俊朗,不过犹豫肤色偏黑,故而又有人唤他徐黑子。他本是应天谷熟人,也就是后世河南省商丘。在大官年间,曾知永兴军,反对童贯强平物价,认为如此一来,会使得商贾不通,反而会造成物价上涨。也因此,他得罪了童贯,险些被贬为庶人。好在其人耿直,便是徽宗皇帝也知,对他颇为赞赏。
见燕瑛看向自己,徐处仁正色道:“这文玉东,颇有想法。”
“呃?”
“会之以为,其文荒诞不经,有危言耸听之嫌。
然则我却看到了他内心中的忧虑,他用这篇看似荒诞的文章在提醒,女直人贪婪成性,而今灭了辽人,断然不会就此罢休。我大宋和辽人之间,早晚会有一战。”
“便因为这一点,便作此判断,恐怕有些不妥吧。”
韩公裔一直没有开口,突然间说话,却和徐处仁的意见相左。
燕瑛面无表情,拿了一个包子,要了一口之后,突然笑道:“这馅儿倒是做的好。”
秦桧道:“桑家楼的包子,的确是有名。”
“这文玉东是荒诞不经,还是别有用心,单凭这一篇文章,恐怕也难以说的清楚。”
燕瑛吃完了包子,轻声道:“不过今天这份邸报……不对,是大宋时代周刊的确有些意思。小小一份邸报,却发出了不寻常的声音,我们还是再观察一下后论断。”
秦桧三人听罢,不由得齐刷刷,点了点头!
第一九四章 李若水
浚仪桥街,景灵西宫畔。
这是一座占地面积大约有十五亩大小的宅院。
门前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标志,从外面看去,和开封府那些华美的豪宅相比,没有任何可比性。不过进了门,便见一条曲径通幽的小路。穿过小路之后,但见亭台楼榭,美轮美奂。
中堂是一座三层楼阁,总体面积大约在两千平方米。
一层是会客厅,二层是编辑室,三层是会议厅。玉尹、朱绚、李逸风、高尧卿、以及陈东徐揆李若虚等人,都聚在会议厅里,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或沉默不语,在窗前欣赏外面景色。
玉尹,便是那欣赏景色的人。
楼下会客厅里,也聚集了不少人。
其中不泛有太学的学生,还有一些书院学子。
“小乙,直恁清闲?”
高尧卿走过来,在玉尹身旁站定,“大家都焦虑不安,你怎地也不说些安慰言语?”
“便说了,有用吗?”
“这个……”
玉尹呵呵一笑,复又把目光投注在窗外。
雨,已经停了!
但天空依旧满是阴霾,透着几分压抑气息。
玉尹大体上能理解大家心中的焦躁。很正常,之前开封邸报的失败,令所有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惶恐。这次大宋时代周刊虽然在玉尹的劝说下,进行了整体修改,勿论是从文章的来源和种类,还是版面的排比和设计,可以说是焕然一新。
大家都很有信心,却又极为慌张。
盖因为了这份大宋时代周刊,可以说所有人投注了无数心血。
包括朱绚,这个原本应该是逍遥快活的家伙,现在也显得非常紧张。
首期大宋时代周刊,共刊印三千份。单只是这工本费,就花了近八百贯,几乎占了而今整个报社资金的三分之一。如果这一次失败,必然会带来巨大的影响……别的不说,朱绚是否还愿意参与其中?
还有李若虚、徐揆、以及那些为了这份报纸,投入无数心血的太学生,书院学子,是否还能继续保持热情?这都是未知数,谁也弄不清楚。所以说,此刻的会议厅里,弥漫着一股子迷茫之气。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
“小乙,我便不明白,为何要免费发放?”
高尧卿忍不住道:“三千份,这可是整整三千份……耗费那许多心血,却血本无归。”
“是啊,哪怕是按照成本收回来也好啊。”
朱绚凑上来,轻声的嘀咕。
玉尹笑了,“一套报纸,了不起卖二十文。
三千份报纸,满打满算,你能收回几多?而且,你以为真个要收取费用,会有多少人愿意购买?或许这二十文不算什么,但是在没有成为习惯之前,却并非易事。”
“莫不成,便要这般亏下去吗?”
“亏?”
玉尹笑了,“依我看,未必会有亏损。”
“此话怎讲?”
“你们可知道,我为什么在这次报纸上,着重推荐了千金一笑楼的歌舞和美食?
还有,你以为我让人编撰的那些个小道消息,便只是博人一笑?”
“难道……”
“我和千金一笑楼的张姑娘、戴掌柜说好。
从今天开始,三天之内,若千金一笑楼盈利增加三成,他们便要拿出三千贯来,此后每期刊载千金一笑楼的美食歌舞。正因为现在是免费,所以看得人才会多。
等到他们养成了习惯之后,再收费也不算晚。
别忘了,这花魁大赛,还有四个多月便要开始,从今天之后,各酒楼之间的争斗必然会越发激烈。他们斗得越激烈,于你我便越有好处。只要千金一笑楼那边出了效果,我便打算加印到五千份,而且免费派送到年底……嘿嘿,看情况如何。”
植入性广告!
大宋时代周刊中几篇有关于美食歌舞的文章,都源自于千金一笑楼。
最初,大家还以为玉尹这么做,是看在李逸风的面子上。却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在私底下,已经和千金一笑楼达成了协议。一个月四期,三千贯的广告费平摊下来,每期便可以有近八百贯的收益。有这笔钱,便足以维持报馆的日常经营。
至于三千份和五千份,说起来并无太大差异。
高尧卿听了玉尹的这番介绍之后,顿时眼前一亮……可不等他开口,却听朱绚道:“小乙此次,打算要买谁个花魁?”
“这个……”
“呵呵,我可是听人说,那潘楼力捧的徐婆惜,师从小乙门下。
今晚听说徐婆惜开唱小乙的《牡丹亭》,正好要去捧场。到时候便找那司马静,怎地也要敲他五千贯出来。嗯,下一期,咱们便作《牡丹亭》,小乙以为如何?”
人才,这厮简直就是人才啊!
玉尹知道后世娱乐圈那些报道真真假假,说穿了便是一种炒作的手段。
可没想到,朱绚居然能准确捕捉到,这借助媒体的炒作手段,并且有了生财之道。
殊不知,正是玉尹方才那一番话,让朱绚有了灵感。
既然千金一笑楼可以,那么作为开封府最大两家酒楼正店之一的潘楼,想必也不会拒绝。
至于丰乐楼?
如果他们愿意送钱来,也不是不成。
可若让朱绚他们主动去找过去,必然不能同意。
玉尹乔迁新居那天,白世明的所作所为,着实惹怒了朱绚和高尧卿。你把玉尹当成贩夫走卒,那我们这些和玉尹关系不错,交情甚好的人,又该算作是什么人?
虽说后来马娘子派人与高尧卿等人道歉,可高尧卿和朱绚,却不肯理睬。
高尧卿,是以朱绚为主。
而朱绚却要听从十八姊朱璇的话……十八姊说了,那丰乐楼真个有些恶心。
朱璇身为太子妃朱琏的妹妹,自然不会说出什么过分的言语。这一个‘恶心’,便足以表达出她对丰乐楼的恶感。以至于朱绚和高尧卿,虽然有心去丰乐楼看那《梁祝》,却又不得不按耐住心思。幸好,玉尹另一篇《牡丹亭》,今日便要登场。
想来,必不会有差!
玉尹这才想起来,今晚是《牡丹亭》首演。
徐婆惜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学习,也将正式向上厅行首这一殊荣,发起凶猛攻击。
“三哥,要不咱们一同去看?”
“怎地,你没有预定雅间?”
“没有……”
高尧卿顿时乐了,“你没有预定,现在便去,也找不到位子。
今次虽非你登台献艺,可以小乙你今时今日的名气,加上这些时日流传于市井中的《牡丹亭》曲词,已经让无数人闻风而动。今晚,这潘楼决不可能有空闲之地。”
“那怎么办?”
高尧卿和朱绚相视一眼,不由得笑了。
“小乙平日聪明的紧,怎地此刻却如此木讷?
便随我们去,难不成潘楼还会不让你进去吗……”
“呃,说的也是!”
三人在窗边低声交谈,却忽然间听到楼下,传来了一阵骚乱。
不知不觉,已是正午。
几个青年从楼下跑上来,一进门便兴奋的叫嚷着:“成了,这次成了,真个成了!”
“怎样,究竟怎样?”
“今日早间,桑家楼、李家楼、还有其他几个早食茶楼中,都在讨论咱们的大宋时代周刊。方才在高阳正店里,更有人冲着店里的大宋时代周刊而去,甚至为了那大宋时代周刊,还争执起来……除一千二百份送至各家宅邸的报纸尚未得到消息之外,其余一千八百份茶楼酒肆中的报纸,已经全部分发出去。里瓦子和中瓦子几座茶楼的讲史先生,便是用咱们的大宋时代周刊说书,反响也极好。”
这几个青年话音刚落,边听楼梯口一个沉稳的声音“哥哥,这便说你们这些时日所做的种种努力,所费的心血都值得,坊巷之中对大宋时代周刊,也颇为认可。”
“若冰,你也来了!”
青年忙让开了路,却见楼梯口站着一个青年。
看年纪,大约在三十上下,长的颇为清秀,带着儒雅之气。
他身高在172公分左右,体态略显有些纤细瘦弱。可是那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里,却透着一股子刚硬气息。站在那里,恍若一棵古松般挺拔,令人顿生敬佩之心。
“咦,怎地博士来了?”
高尧卿和朱绚,甚至包括李逸风徐揆等人在内,纷纷上前与那人行礼。
玉尹不认得来人,但是看他的眼眉间,和李若虚有几分相似。他先是一怔,旋即便明白过来:莫非,他便是那位历史上有‘南朝一人’之美誉的李若水,李若虚的弟弟?
李若水,广平曲周人,早年间就学于太学,上舍登第。
徽宗宣和四年,为元城尉,曾做《捕盗偶成》,也是历史上,第一个记载宋江等人故事的文章。后调平阳府司录,济南府教授。宣和六初,除太学博士之职。
换句话说,便是大学教授。
写到这,也许会有人问,李若虚还是太学生,怎地他弟弟成了太学博士?
这还真说不清楚,只能说李若水天资聪慧,也许有生而知之之能。而且这学问之说,达者为先,与年龄辈分无太大关系……同时,这李若水也是个坚定的主战派。
李若水笑道:“先前哥哥作文,自家还觉得不妥。
没想到……我今日一早便去了李家楼,见许多人都在讨论这大宋时代周刊。于是便看了一看,却在那副刊最后,见到那篇《西行记》,感触颇深。今日来,一是要恭喜哥哥,心血没有浪费;二来是想要见见那位设计出大宋时代周刊的玉小乙。
这其三,则想要与那文玉东,好生盘桓……但不知,文玉东究竟是何人?”
李若水这一番话出口,令众人一怔。
旋即,大家爆出一阵大笑,站在李若水身旁的陈东,更满脸通红。
忘了说一句,陈东便是李若水的学生。
玉尹听到李若水谈及自己,便走上前来。
不过听李若水说到了‘文玉东’时,也不禁笑了。
“你们笑甚?”
李若水一脸迷茫之色,想不明白大家为何会如此发笑。
却听陈东扭捏道:“回恩师话,那篇文章,出自学生之手……不过,整篇文章的构想,却是源自小乙。此前小乙曾在漠北,与女直人打过交道,所以了解颇深。
他书得好字,却不知这文章措辞,便让学生捉刀。
不过那文章里,有不少是出自小乙之口,学生并未出太多力。”
若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