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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夔冷哼一声。
说着,便招出了一件黑黝黝的球状法宝,要她收下。
“唉……”阿墨神色变幻,终于轻叹一声,“清河师姐待我不错,我阿墨对不起她……”
她满脸都是内疚之色。然而心中,却已下定了决心。
“此乃我精心培育的虫群,你凭此偷袭,定能一击奏效。”姜夔道,“你现在就回去,免得他们起疑,我们三人紧跟在后,待你一动手,我们就上前将他们一举剿灭!”
他的眼中已浮起森冷的笑意,可惜——
还没等他再得意刹那,音波、雷光、冰箭……已齐齐向他呼啸而来!
竟似在极近的地方发出,每一道都威力绝伦。
哪还躲得开去?
姜夔周身的血色光华只撑了一霎眼,便彻底溃散。在化为飞灰之时,他脸上的惊骇之色甚至才刚刚浮起。
“‘无影伞’?”阿墨立刻便反应过来,脱口叫出。
她当然认识,这是静师姐的法宝!
在她道破之时,伞下的五人同时现出了身形。三个呼吸一过,无影伞便立即失效。
姜大哥竟死了……阿墨眼眶一红,但她心知,这绝不是悲痛的时候!她没有同众人拼命,转身就要遁逃。
众人又哪会将她放跑?
凌涟和清河仙子同时向她攻去,静长老恐怕还是难以对她下手,便和陈洪一起对付起了那戴着斗笠的元婴家臣。至于剩下的那个金丹家臣,早在刚才就被陈洪一招结果。
一瞬间,两处战团都变成了元婴修士一对二的局面!
逃不掉了……阿墨能晋升为元婴境界,自然不是看不清形势的蠢人。她知道,就算今日没有战死,被清河生擒带回宗门,她也难逃一死!
一丝戾气,从她眼中闪过。
清河与和玉都是元婴修士,她就算搏命一击,恐怕也难重创他们,但他们却愚蠢地带了个金丹弟子过来……
身形一闪,她已现身于谢晓清背后,擒住了他。
转身向她袭来的凌涟和清河仙子,同时硬生生地收手。
“你们若还要这弟子活命,就放我走!”阿墨狠声道,挟持着谢晓清往后飞掠。
和玉长老?清河仙子飞快地朝凌涟瞥了一眼,似在征询他的意见。
被挟持的是他的侍奉弟子,是否要顾虑他的安危,都要看凌涟的意思。
凌涟望定谢晓清,手指悬停在琴弦之上,却没有拨动它。
你说过不会拖累他人,能做到么?
仿佛听到到了他的疑问,谢晓清也转眼看向了他。就算遭受挟持,命悬一线,他的眸子里也没有半分恐惧之色。
境界压制之下,他本该动弹不得,却忽而抬手,往自己胸口一掌拍去。
阿墨惊叫一声,谢晓清的掌心竟生出一根木质尖刺,从他前胸穿入背后钻出,猛地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眼前一黑之际,谢晓清已脱开了桎梏,迅若闪电地飞了开去。
这金丹弟子竟然……
阿墨太不甘心!她正想聚起余力,让这金丹弟子为她陪葬,一串凌厉音浪,却已朝她袭了过来。
谢晓清踉跄一下,几乎摔倒在地。他的前胸伤口狰狞,瞬间就已染红了一大片。
他抬手用力捂住伤口,手心放出绿光,开始为自己治疗。
“不错。”凌涟看着他,淡淡吐出一句。
谢晓清猝然抬头,神色复杂地望了他一眼。
他似乎禁不住为这声赞许而高兴,却又不愿让自己为之而高兴,沉默半晌,轻声道:“多谢师尊夸奖。”
“弟子一定……继续奋进。”
第77章 伤药()
“阿墨师妹从小在本门长大,宗门待她不薄,想不到她会为了一个外人行这大逆不道之事……”清河仙子将她的尸身收进了空间法器中,叹息道。她与阿墨做了几百年的师姐妹,但修道之人都比凡人感情淡漠些,她性子也冷,倒也没有多失态。而静长老,就在一旁悄悄拭着眼泪了。
余下的那名元婴家臣,在陈洪两人的夹攻下也已经伏诛了。
清河仙子又向凌涟道:“这一回还要多亏和玉长老你的提醒。我本来还想,虽然小心些是应该的,也不至于同你说的那般……却没想到,真真切切如你所说。看来姜夔等人是一路追踪阿墨的气息而来的,他们紧紧坠在我们身后,让我等为他开路。”
凌涟点点头道:“我也只是提了一种可能,不成想竟一语成谶。”
清河仙子在收起阿墨的尸身时,已将姜夔交给她的那样球状法器摄了过来。
这只黑黝黝的圆球,此时正悬停在她玉白的掌心上方。清河仙子查看了片刻,从掌中吐出一股冰蓝雾气,将这法器冻结。她再轻轻一握,这变成了一枚冰球的法器,就倏然碎成了千万冰屑。
“姜夔的这玄冥蚊群,看起来极为厉害,若是让阿墨偷袭得手,又与姜夔等人里应外合,我们恐怕真要尽数葬身于此了!”
她绝非眼拙之人,已看出刚才是化解了一场多大的危机,向凌涟投来感激之色。
“和玉长老,这件事你居功至伟,姜夔三人的东西我水月斋全部放弃,就由你来处置吧。只是阿墨师妹的遗物,有很多是宗门交给她的,还望能让我带回去。”清河仙子道。
凌涟自然不会推辞,在姜夔等人的储物袋中挑了几样,余下的给了陈洪。
阿墨的遗物,也的确没有他能看得上眼的,不然他便是不近人情也要搞到手。
事情已了,一行人便打算折返。没有防御法阵,这夜间的林子里不宜久待。
他们除去耗费了不少灵力,倒都安然无恙,只有谢晓清挂了彩,伤势看去还不轻。
刚才长老们说话之际,他一直用手紧紧捂住胸口的窟窿,手心中透出幽幽绿光。血液汩汩流出的轻微声响渐渐止住,但离伤口愈合似乎还远得很,他眉间的痛楚也没有稍解。
看到他的模样,陈洪皱了皱眉,又责怪地瞥了凌涟一眼。
谢晓清拼着重伤,一举刺杀挟持他的阿墨时,他和静长老还在专心对付另外一名元婴修士,没留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陈洪暗想,与阿墨对战,我方也是以二对一,明明大占优势,怎么还护不住一个金丹弟子,这个王清好像与和玉还有些暧昧关系吧?带个负伤之人,可是他们这一行的拖累!
他谴责的眼神,凌涟自然当做没看见。
连静长老都同情地望了谢晓清一眼,叹道:“这一趟的确危险,以后还是让弟子们都留下吧。”
她这话说得虽温柔,落在谢晓清耳中,恐怕却有些伤人。
谢晓清垂头看着自己放出治疗绿光的手,没有做声。
凌涟将他的神情看在眼中,道:“倒也不必,总要历练之后才有进步。”他微微一笑:“其实他这次,确也如他自己所说,没有拖累他人。就让他多历练历练也好,你们也都不用管他的安危。”
“是,”谢晓清闻声也抬起头道,“请让我多加历练,我绝不会…拖累长老们。”
他痛得语声颤抖,说话有些吃力,语气却颇为坚定。
静长老一怔,歉然道:“看来是我失言了。和玉长老,你这般教出来的弟子,定会像样得很。”
怎么,和玉长老对他这小情人,也不怎样关切啊?陈洪长老却不由奇怪地想,难道是传言有误,这个王清还没勾搭上他?
他又望了眼忍痛咬牙的王清,忽而明白了什么,暗自点头。莫非要与和玉结为道侣,需要通过他的考验,表现出色、令他称许才行?所以这个王清才不顾自己仅仅金丹修为,就非要一起跟来。霓光想要攀附上他,看来从根本上就选错了路!
世人都知道,和玉当年怀抱瑶琴游历天下,是个风流多情的翩翩公子,颇有过几桩让人津津乐道的韵事。后来遇上瀛洲派的郑永桓,才收了心,成就令人艳羡的一双眷侣。陈洪这么揣测他,倒也正常。
一行人又遁入了夜色之中。
凌涟察觉到,紧跟在自己身侧的谢晓清呼吸愈来愈沉重。
他原本还能跟上,如今受了伤,就像有些吃力。
忽而,他身体踉跄了一下,几乎从半空栽落下去,凌涟伸手,一把就拉住了他。
那只手僵了一下,而后慢慢收紧,回握住了他的手。
“师尊。”一股生机浓郁的木系灵力,从谢晓清的手心涌了进来。
凌涟心中一哂。如今不宜发出声响,用传音入密也就罢了,在蜃气里走了一趟,他怎么就喜欢上了如此笨拙的交流之法。
“嗯。”凌涟用火灵淡淡回道。
谢晓清沉默了更久,才又向他注入一缕木灵,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凌涟依然没有多说什么。
谢晓清没有放开他,凌涟也没抽手,苍茫夜色之中,几十里丛林一晃而过。
他们的动作,自然也被一旁的陈洪尽数看在眼中,不由心想,看来我猜得不错,王清这小子拼得重伤,总算让和玉对他高看了一些!
几个呼吸之后,他们又回到了崔真长老带领弟子们留守的地方。
崔真留下也是以防弟子们遭受敌袭或是魔兽攻击。每位长老此行之前,都得了一件传讯灵器,可以互通有无。
崔真没有传讯过来,留守的众人自然是安然无恙。
水月斋弟子见他们回来,纷纷围了上来。
“阿墨师妹不幸陨落在妖兽口中了。”清河仙子知道她们想问什么,轻叹道。
来之前,她已请求诸人,将今晚所发生的事隐瞒。阿墨已死,她在宗门中也没有同党,就不要让弟子们知晓真相了。
“师父,师父怎会……”水月斋弟子们都不由面露悲色,有一个明显是阿墨的直传弟子,竟痛哭失声。
瀛洲派三人不便搀和她们的事,已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凌涟见谢晓清朝那悲泣的水月斋女弟子望了一眼,神色里有些难过。阿墨死得不冤,他想来不是后悔自己对她下手,不过,只怕谢晓清还没有杀过什么人吧?
凌涟没有对他再说什么。
要么习惯它,要么强大到连敌人都能拯救。
他从储物袋中招出了一只白玉瓶,抛给谢晓清。
“这是伤药。你服用一颗,再运功消解药力,伤势就会恢复许多。”凌涟道。
谢晓清接住白玉瓶:“多谢师尊。”
他倒出一颗翡翠般的丹药,正要还给凌涟,凌涟道了声“你都留下吧”,便已入定开始修炼。
“是。”
谢晓清又看了他一会儿,才也打坐,疗伤起来。
第78章 师父()
丹药入喉,化作一阵清凉。
谢晓清盘坐于地,运起灵力,让这融入体内的药力慢慢散开。
他忽而身体一震,双眸紧闭的脸上,露出极度痛苦之色。
此时的凌涟也在凝神运功,慢慢将体内翻涌起来的剧毒镇压下去。
他外放的神识,也瞬间发觉了谢晓清的异常。
他不是长于治疗之术的木系、水系修士,储物袋中因此常年备着疗伤灵药。那九转玉露丹,就是伤药中效力最强的一种。虽然不会伤到身体根基,但因为药力太强,会痛也是一定的。
凌涟在神识中静静望着谢晓清。
他只咬住下唇忍了片刻,便支撑不住,从齿间溢出了呻|吟。
能忍上片刻,已算得上意志力不错了。凌涟自忖,就是他自己服下,也未必比谢晓清好上多少,这丹药本就要到了绝对安全的地方才服用。待药力全部起效,谢晓清的伤势便能好上七八成。
在这危机四伏的福地中,一个连遁术都无法运使的伤员,确是个拖累。下次再遇到险境,众人都会默契地最先牺牲了他。
但是,我却不能让你死……在那天仙府邸中,恐怕还得借助你的力量。
他这一闪念的功夫,谢晓清已痛得滚到了地上,再也难以维持趺坐的姿势。
任他在地上挣扎呻|吟,狼狈不堪,也没有人过来查看。
凌涟用神念制止了一名犹豫着想上前的弟子。
痛,好痛……
一开始还能勉强忍住,后来,满身满心都被疼痛所占据。
谢晓清依稀知道这丹药不是在害他,药力正在飞快修复他受损的身体。
可被痛楚激出的眼泪,还是止都止不住地涌出来。
他好像听见了自己抽泣的声音,在师父面前掉泪……是不是很丢脸?就连这样的念头,也很快被剧痛的浪潮席卷,变为了粉末。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眼前是一片暗无天日的黑,他整个人都浸泡在绝望的剧痛之中,看不见尽头,看不见希望,没有任何凭依能让他从痛楚的深渊中爬上来……
“师…师父……”
他无意识地叫出声来,求救一般。
沉寂了半晌,他又轻轻叫了一声“师父……”,伴随着潸潸而下的泪水。
谢晓清已经完全忘记了外界的事。忘记他是在危机四伏的密林中,周围是与他同行的人,忘记他自己已经是个独当一面的元婴修士了。
他又沦落回了最为无助的模样,渴望着能有什么让他倚靠。能有一双手一道光,搀扶指引着他从这黑暗中走出去。
师父温柔地抱住了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的自己;他微笑地对自己说着什么;他将自己紧紧护在怀中,将温暖的灵力渡给自己,苦苦对抗着那霸道的雷电大手印……
一幕幕画面,从他脑海中闪现。
从他记事以来,他就在操持家务,照看身体不佳的母亲了,后来母亲更是一病不起。他这一生,只依靠过一个人,他曾以为他的整个世界里有那个人便足够了。
“师父……”
我好想念你,好想念那个还没有对我下手、告诉我真相的你……
断断续续的意识中,他知道自己还在哭,却不知道这哭是因为痛多些,还是因为想念那个人。
直到药效散去,谢晓清脱力地从地上慢慢支起身体,凌涟也始终在一旁静静听着,没有上前。
清晨,所有人都从入定中醒来,纷纷站起准备启程。
凌涟回头看了谢晓清一眼,忽而走上前,伸手搭上他的肩,探了一股灵力进去。
谢晓清一怔,警觉地望向他。
灵力在谢晓清体内探查了一番,发觉他的伤势果然已好得差不多了,凌涟心中满意。
这样的伤势便不会影响到他的身手了。
他望着谢晓清纯澈双眸中蕴含的警惕、怀疑和些许尴尬,微微一笑。
他的眉目本就清朗得似青天白云,这一笑也如拂面清风:“昨天听见你痛得唤师父,原来你对你师父静海真人,还颇有感情?”
谢晓清闻言,直直地望定他,却是明显地身体一震。
凌涟已经收回手,转身离去了。
“师尊!”
他忽然被人拉住了手,手上传来的力道之大,几乎像要将他的手骨生生捏碎。
“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我应该想到瞒不过你的……”
谢晓清低低道。
师父心思玲珑,他早该做好被发现的准备的。自己昨天也犯了大错,把“师父”叫出了声来……师父肯定调查过他,他现在名义上的师父静海真人,与他也才见了两面而已,彼此并不亲厚。
自己所叫的,怎么可能是静海真人?
凌涟没有答话,只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走吧。”
他淡淡道,施展遁术飞掠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