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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厮眼中透出些许倦意，他道：“当年你顶替了她的身份姓名，她就已经无法正常投胎转世了，你虽告诉我可以凭借她的魂灵摆脱妖体，可我终究没能下得去手。是我害她做了孤魂野鬼，我又如何能让她灰飞烟灭呢，一旦魂灵消失，那便是普天之下，再没有那么个人了，即便是转世，也不会再有了啊。于是我当年用尽毕生修为，脱离妖体，却把她的魂灵放在妖体之中休养，我将她的魂灵限制在妖体之中，等到她魂灵温养得时辰到了，她便可自去顶了你身为白洛涵的身份前去投胎转世。”
白洛涵坐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幽幽问道：“你确定她绝对不会醒来？”
“只要没有大妖从中作梗，便是昨日遇见的那个除妖师也没办法解开我的限制，”小厮也就是花妖笃定道，“我设的限制是周霁亲手触碰到那盆花啊，周霁在府中有你我看着，他又是个目盲之人，我们不给他芍药，他又怎么会有机会去碰到那花呢。”
白洛涵这才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不好听的话，恰好此时，外头进来了一个下人，说是打听到有人说周霁往城外去了，城外周霁去的方向，恰好就和楚楚所说的家的方位一致，白洛涵便再也坐不住了，叫上了几个下人，备了一辆马车，往楚楚家中赶了过去。
姬召到家之时，便听说有不认识的人来寻楚楚，先前姬召还担心是楚楚家中有人寻来，后来方晓得是有送上门来的客人，便先去换了一身衣裳，而后才去了正堂。一进正堂，姬召便听见一个男声道：“还请宋大人一定帮我。”
楚楚正张口欲言，不妨白灵珂总算愿意离了周霁身边，在自己身前站定。
“宋大人，奴家还请大人不要告诉夫君真相，”白灵珂像是没有看到楚楚眼中的惊奇似的，只自顾自道：“其实我被姐姐设计害死时是十分恨她的，甚至就在刚才，我也依旧是恨着她的。我恨她心狠，连这么多年的姐妹之情都能轻易舍弃，甚至连手足亲人都能下得去手，可是这一切又都能怎么样呢，我毕竟已经是个死人了。”
第427章 灭世B46（）
“夫君是个很好的人，他待我一直很好，也是个好儿子，我毫不怀疑婆婆就是被姐姐害死的，可一向孝顺婆婆的相公，怎么能够受得了这么大的打击呢，”白灵珂的眼中满是忧伤，“姐姐为了她的爱情可以做到如此地步，可她待夫君的心却是毋庸置疑的。她害了婆婆，害了夫君的双眼，可只要大人您告诉相公，她就是白灵珂，那么相公便不会再深究这一切了，就让他只当这一切只是他无谓的怀疑就好。我希望相公这一辈子因我而起的磨难，能够到此为止，即便是姐姐，我也希望相公能够和乐美满一生。”
楚楚听罢白灵珂的话，再面对周霁希冀的脸，一时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
是就此告诉周霁事情的真相，还是遵从白灵珂的意愿，让周霁一直蒙在鼓里，然后和白洛涵平安喜乐？
这对夫妻，一个执着的想要找回自己真正的妻子，一个执拗的想要用自己的方式对对方好，楚楚却完全没办法做出选择。
按照道理，周霁托付到楚楚这里，楚楚就应该本着诚信解决周霁的问题，毕竟这个问题并非是楚楚力所不逮的事情。但正如白灵珂所说，白灵珂的身份已经被白洛涵顶替，除非找回让白灵珂魂归的办法，否则就算告诉周霁事情，也没有什么办法，周霁也只能抱着这盆住着白灵珂灵魂的芍药以解相思，何况中间除了白灵珂白洛涵的事情，还夹杂着周老夫人之死。
姬召站在门外，原本是想等楚楚解决完了客人之后再进去，没想到楚楚却久久不曾说话，姬召想了想，索性抬脚进门。
在进门的一瞬，姬召就看到坐在位置上的周霁一直死死的抱着自己送给楚楚的那盆芍药不撒手，他脸上神色也极其柔和，对着那盆芍药，就像是对着自己深爱的妻子一般。
“楚楚姐，我回来了，”仗着年纪小，姬召直接跑到了楚楚身边。
姬召这么一打岔，倒让楚楚松了口气，毕竟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够做出选择来的。
虽然楚楚也可以直接什么都不理会，或隐瞒或告知，不论真话假话，都不会有人真的怪她，但或许是因为楚楚在这里呆久了，又养了姬召这么久，总归是心软，想要求一个更圆满一些的法子，希望这一对有情人能够有一个好一些的结局。
“不是昨日里才回来过，怎么今日又回来了，你倒也不怕你们院长说你贪玩，”楚楚神色柔和的看着姬召。
姬召笑了笑道：“昨日书院不是才来了一位贵客吗，正是一位大儒，大儒要在书院接连讲上一旬呢。因怕我等课业繁重，不便学习，书院便叫我们上午听大儒讲课，下午自去休息。或一同出行，或回忆上午大儒所讲之言，总比只听不想，所学到的要多得多。”
姬召说着，又看看了看楚楚的脸色，这才指着周霁手中的花道：“这不是我前些日子给宋姐姐你买的花吗，怎么在这位公子手中？呀，这面前怎么有个姐姐。”
第428章 灭世B47（）
楚楚见姬召故意做出一副小儿模样，不由心中发笑，但不得不说，姬召这话帮了楚楚大忙。
毕竟白灵珂求的是楚楚，楚楚要考虑是否要尊重她的意见，但什么都不知道的姬召不用啊。
姬召此话一出，周霁浑身一震，忙追问道：“小公子此话何意，此地难道不是只有我等三人？”
周霁捧着花盆的手都不自觉颤抖起来，他问姬召：“小公子，可否为我形容一番面前的姐姐是什么模样？”
楚楚看了一眼周霁身前只满眼心疼看着他的白灵珂，不由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瞒周公子了，您现在的妻子是白灵珂，却也不是白灵珂。之所以是白灵珂，是因为她的身体确实是白灵珂的无疑，所以这么久以来，几乎没有人发现这其中的破绽。之所以说不是白灵珂，是因为那具身体里，住着的是白洛涵的灵魂。至于你妻子白灵珂……她此刻正站在你的面前，而她的魂灵则不知什么原因，暂居在你手中的这盆芍药之中。”
楚楚的话让周霁不由呢喃着唤了一声又一声：“阿珂，阿珂，阿珂。”
就在白灵珂忍不住，再次将手放到了周霁的手上时，一声巨响，大门被人撞开，紧接着便是一阵喧闹。
楚楚坐在原地，眼见了顶着白灵珂身体的白洛涵，领着花妖小厮破门而入。
就在白洛涵看到周霁手中芍药的第一时间，她下意识的出手，就要去打翻周霁手中的花盆。
白洛涵的手即将碰到花盆，她脸上露出几分喜色和轻松，楚楚掐了一个术法，直接将那盆芍药从周霁手中转移到了自己身边的小几上头。
“啪，”的一声，白洛涵将周霁的手打的通红。
白洛涵见此，面上顿时显露出些许无措的神色，就好像不小心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儿，只是周霁看不见，好在她也已经习惯，并立刻为自己掩饰道：“相公你身子不好，怎么能这样抱着花呢，大夫不是说了，要你离这些正当时候的花朵儿都远些的吗。”
白洛涵说完，又轻蔑的看了一眼楚楚：“不过雕虫小技，若是我怕相公因此出了什么事情，我要你好看！”
“周夫人，或者说白大小姐，”楚楚勾了勾唇角，“你当真只是因为心疼周公子，才出手想要打落那盆芍药的？恐怕是认出了什么吧。”
白洛涵见楚楚说着，还把视线转移到了自己身边的小厮身上，不由浑身一颤，她此刻若看一眼周霁，便能知道，她深爱的那个人脸上，带着多么漠然的表情。
白洛涵不由往楚楚那边行了两步，却被姬召拦住去路：“怎么，刚才没毁了这花，现在还想来第二次？”
“好生无礼的贱骨头，当真以为你那盆花多么尊贵了，还值得我亲自动手去毁？”白洛涵骂了一句，又抬起高傲的头，掩藏住眼眸中深深的紧张，“白家大小姐早就去了，我是白家二小姐，哼，我却不晓得哪里来的大小姐了。”
“够了，”周霁开口，却让白洛涵顿时收敛了浑身气焰。
第429章 灭世B48（）
白洛涵惊惧的看了周霁一眼，却又立刻变得痴迷起来，她用着白灵珂以前惯用的口气撒娇道：“夫君，你可千万莫被她骗了，不过只是会些奇淫技巧罢了，正常时候，哪有这个天开花的芍药呢。必然是温室里种出来的，有违自然天和。”
白洛涵说这话时，白灵珂就站在她面前，此时的白灵珂一面恨着白洛涵，一面又仍记得这是她亲姐姐，两种极端的情绪，让白灵珂即便是成了鬼，也觉得不能抑制的心痛。
周霁却没理会她，只‘看’着那盆芍药对楚楚道：“还请大人仔细告诉我。”
“夫君，”白洛涵急切的喊了周霁一声，“夫君，我是你的枕边人啊，你我年少夫妻，你如今却不信我，只信这个鸡鸣狗盗之辈？”
因为白洛涵的话，姬召不由怒火中烧，捏着拳头就要上前，却被楚楚拦住。
楚楚对他摇了摇头，方道：“你的眼盲之症，之所以一直不好，皆是因为你所中的，并不是什么普通毒药，而是妖气侵体。想来那时白洛涵应当是请动了一妖精出手，将妖气限制在你眼睛范围，才导致你的目盲，并这些年来，一直不曾被人查出来。“
“都说一叶障目，这妖气，便是这个作用了，”楚楚道，“你这些年应当一直不曾与除妖师相交，不然早该被发现异处了。”
“你说什么，夫君是中了妖气，”白洛涵故作惊讶的大声说着，而后退到周霁身边，半蹲下来，紧紧握住周霁的手自责道，“夫君，都是我的不是，早晓得那些大夫无用，我便该早些请了有名的除妖师大人来给你医治。不过，这该不会是骗咱们的吧。”
白洛涵的语气转变成怀疑，一双眼睛，却带着恨意和狠意看向楚楚，白洛涵张口，用唇语无声道：“坏我好事，你便好生等着我的报复吧，且看今日你我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夫君，咱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是这位……宋除妖师，毕竟年纪尚轻，不如咱们先回城去，改日，不，明日一早，我便叫人向大除妖师投帖子，请他为你看看，”白洛涵说着，又看向一旁侍立的小厮，“还在那里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扶夫君回去，且慢着些，莫叫夫君摔了。弄丢了夫君的事情，我回去再和你算。”
那小厮果然上来扶周霁，但周霁却立刻挣脱了两人，只把手紧紧握着他所坐椅子的扶手上，半点不动。
白洛涵和那小厮却也不敢强硬的去拉他，毕竟白洛涵也害怕自己表现太过尖锐，会叫周霁反感，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动手杀人，却是最怕周霁不高兴的了。
“白大小姐慌什么，是怕自己做得那些事情暴露出来吗，”白洛涵的态度叫楚楚实在不高兴极了，索性叫白洛涵也彻底不高兴好了，因而便依旧喊了白大小姐，“你当初伤了周公子的眼睛，抽了自己同胞妹妹的魂魄，而后自己顶替了她名字、身份、容貌时，可不曾见你这样慌张啊。”
第430章 灭世B49（）
“你是什么东西，以为随随便便几句胡话，便能挑拨我夫妻感情吗？哼，只怕是你看上了我家夫君，所以才设下此局，不过弥天大谎，如若有心，又有何难，”白洛涵看向楚楚的眼中带上了杀意。
“是啊，不过弥天大谎，又有何难呢，”周霁轻飘飘几个字，却叫白洛涵立刻无措起来。
“夫、夫君，”白洛涵结结巴巴的，想要去握住周霁的手，却被周霁躲开了。
周霁脸色有些苍白，但他很好的隐藏住了自己的真实情绪，楚楚这才觉得，再多人说什么周霁曾经如何如何优秀，都比不上此时直观的感受到周霁对他自身情绪的克制和收放自如，更难得的是他心中有情，只可惜，这个情……
楚楚看了一眼同样愣住的白灵珂，无声叹了口气。
姬召虽不明白所有的前因后果，但从楚楚的话听来，也能猜出七八分了，他冷淡的扫了一眼桌上的芍药，暗自懊恼。
原以为是买了合心意的花草献给楚楚，没想到是买了个祸害回家，反而让楚楚受了这许多无端辱骂。
“可当不起白大小姐这一声夫君。”
周霁这一句话，便是代表着在白洛涵和楚楚之间，他选择相信了楚楚，而不是白洛涵。
“夫君此言何意，你我相伴多年，你竟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了吗，”白洛涵眼中满是小心，她捧着一颗真心到周霁面前，却注定了要被伤的粉碎。
“白洛涵，你是不是忘了，你和阿珂两人，我从来没认错过，”周霁也不再和白洛涵绕圈子，因为他知道，白洛涵是决计不会承认的，因而他便主动挑明了话来说，“你还要继续骗下去吗。”
“夫君，不是的，我不是白洛涵，我是白灵珂，我是白灵珂啊，”白洛涵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明明她最喜欢周霁唇边带笑的样子，因为周霁唇边的笑，就像是她喜欢的阳光一样温暖。
可是此时，周霁唇边依旧是带着笑的，却无端让白洛涵心生寒意，白洛涵固执的不肯改口，却在看到周霁脸上的了然神色时有些崩溃。
“我是你拜过堂的妻子啊，我才是你的妻子啊，”白洛涵终于情绪崩溃，她跪倒在周霁脚边，口中呢喃，“凭什么呢，凭什么要给我这样的难堪呢。”
“那是我生平最后悔的一件事，”周霁淡淡道，“婚礼之上，我竟然没能认出我的新娘被人掉了包，你知道吗，那真是我生平最大的耻辱。”
“耻辱……”白洛涵神色茫然。
小几前的白灵珂不由向前走了一步，说了一句：“不怪你的，相公，不怪你的。”
周霁似有所觉，再次‘看’向白灵珂所在之处：“阿珂，是你吗。”
白洛涵被周霁脸上的温柔神色所触动，状似癫狂道：“白灵珂白灵珂，永远都是白灵珂，那我呢，我白洛涵又是什么！”
“白洛涵，当然什么都不是啊，”昨日那个温温柔柔说着要买了点心回去，哄娘子开心的周霁，终于完完全全的撕开了自己的一切伪装，或者说那只是他对白灵珂的真心实意，当知道自己这么久以来，一直都是对着仇人关心爱护，自然再不能掩饰得住了。
第431章 灭世B50（）
“你以为你还是那个白家大小姐吗，你以为你还是我那个无论做了什么，碍于情面，我都不得不选择原谅的妻姐吗，”周霁唇边露出个古怪的笑容，“当初你害得我和阿珂不能拜堂，却又因为身份，让我不得不生生咽下这口气，所以我选择了发现之后，立刻秘密将你送回白家，也让白家看看，他们的大女儿，是个多么大逆不道，让人恶心的人。只是我没想到，我的心慈手软竟然害死了我心爱的妻子……”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周霁滴落的泪水，滴到了白洛涵的手上，却让白洛涵像是被什么刺痛一般，立刻缩回了手。
“你竟然为她哭了，”白洛涵怔怔道，“当初知道我的死讯时，你也不曾为我哭过，你为什么为她哭，不为我哭呢，就因为她是白灵珂吗。可是现在我是白灵珂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现在我才是白灵珂啊，我才是啊！”
“我睁开了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这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吗，”周霁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