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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假情报啊!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直隶州情报总局叛变;二是总局暴露,所有谍报人员被捕。
军情司长官脑子转得快,立即贯通前后,不由得冷汗更流,禀报道:“陛下,之前唐乌两国谈判团和驻军在察合德的种种不和,都是表象,是在做戏,其目的:一是麻痹、松懈我们,二是钓鱼。”
钓什么鱼?
当然是宇文健在察合德的细作,各国潜伏在燕周的谍报机构和谍报人员!
他们军情司在燕周帝都察合台,不,整个直隶州的谍报人员,恐怕已经被唐帝国的靖安司和乌古斯的黑狼台给逮捕干净了。
查莱曼脸色如铁,“一网打尽,嗯——?”
最后一声极有威压。
军情司长官脑门汗水直淌不敢擦,垂着头回道:“总部设在察合德的直隶州情报总局应该已经被一网打尽了。不过,为了规避国外谍报机构的风险,国外各个谍报总局都是按各国大区域独立设置,只与军情司直线联系,彼此不产生横向联系,直隶州总局暴露了,不会影响其他四个总局。但唐乌联军的行动迄今没被南方总局、北方总局禀报,一则说明唐乌两军消息封锁严密,调军行军没有半点走漏;二则说明靖安司黑狼台对谍报机构的搜捕很紧,南方总局、北方总局为了不暴露,只能暂时隐伏不行动。”——也或许行动了,但被抓了。更甚者,这两个总局已经被端了。
军情司长官想到后一种可能,浑身都颤栗了一下。
一时情报不通那还是小事,若全部被端了,要重新架构起一国的谍报机构,那要费多少人多少年的心力啊!
军情司长官心都在滴血了,心疼的。
皇帝浅蓝色的眼眸像蕴着暗潮的大海,说了句:“朕信卿能办好。”
“臣,誓死效忠陛下。”军情司长官按胸行礼,头颅垂下时汗水从他额头滴落,没入金红色长毛地毯,转瞬不见,就像他的心沉入深渊中捞不起来。
皇帝立体深邃的脸庞冷峻,“以最快的速度,让大食使馆知道西北战事。”
军情司长官立即领会,由他们情报部门通知,当然是“不经意”的泄露,让大食使馆的间谍探知。
要试探大食国在燕周的谍报机构有没有也被端掉,端看艾马亚九世收到使馆情报后的反应就知道了。
冯贝尼格退下后,查莱曼走到长窗边,看着冬日黯淡的阳光,浅蓝眸子微眯,里面漾过一道锐光。
艾马亚的确老了,犹豫不决,出兵的事已拖得太久,用这件事给他个刺激也好,推他做决定。
阳光斜射,在他深陷眼窝处留下阴影,将皇帝的面庞衬得更立体,也更英锐。
他忽然抬手摸了摸衬衫立领下垂挂的金十字勋章,心里想的却不是全能的主,而是脑海中一个模糊的影像或者说感觉……
那好像是,交叉的道路。
一横,一纵。
——本章结束。
【备注】:
因为正文上方放了免费字数是福利也是防盗,所以感谢名单就放在正文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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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九章 至深的永恒()
这一年即将过去。
十二月二十九的时候,萧琰和慕容绝的伤终于养好。
两人这一次伤得都很重,一个是灭的道意,一个是生的道意,两种截然相反又根本冲突的道意,势均力敌,交战起来产生的就是巨大的摧毁力量,而对方道意的气息侵入她们身体,在身体内互相冲撞,不可避免的就造成了严重的伤势。而且,对方道意残存的意志,还影响着她们伤势的恢复,就如同在顺行的经脉气息中总有一缕逆行的气息,在经脉中不安分的捣腾,两要调顺内息就要先镇压对方残存的这缕道意。
但这并不容易,因为对方道境的高明,和自己不相上下,而且对生或灭这种天道意志的领悟也都触摸到了永恒的领域,永恒的意志即使微弱,也难以泯灭。当镇压很难消除这缕相冲的道意时,两人都想到了同化。这更不容易了,所以两人这次养伤都超过了半个月,用了十七八天的时间,才完全复原。
但收获也是非常大的,因为在内息中与对方道意相冲的磨砺,使两人自己的道意更加圆融,而且对于对方的道意也有了一些领悟,这就反过来促进了对自己道意的更深一层次的领悟,可谓对立但也相辅相成。当然能够领悟也是建立在她们之前战斗的基础上,两人在战斗中对道境的领悟突破才是最大的收益,要不然怎么说战斗相长呢?
萧琰伤势痊愈后就去了神湖作画。
她喜欢在神湖边思考,虽然前两天才下了一场大雪,但这里依然草色如青,像天然的碧绿茵毯,走在上面都有一种柔软的感觉,当然她最喜欢的,是待在湖边时心中最宁静。
这里是神山最平静的地方。
整座神山就如一条巨龙般横亘在乌古斯大地上,但它却不是如龙般的强霸,而是和大地一样有着至深的平静,沉默的包容着万物。然而万物并不平静,因为草在生长,虫在吃草,树在争夺阳光,动物在捕食或被捕食……无论生物还是非生物,都在有意识或无意识的争夺着生存,然而死亡也终不可避免。生与灭,是这个世界的永恒。他们追求永恒,但永恒不是欲。望,而是境界,是至深的平静,唯有心中万籁俱寂,灵魂至深的宁静时,才能与那方天地的边缘有触摸的可能。
萧琰的眼神静谧,身前悬浮着一张青檀宣纸,执笔落下时有生机,却让人感觉不到那毫尖在动,仿佛静深的悬在那檀宣上,因为神山的平静而凝止。
萧琰在画神山。
她的笔意下有生,也有灭,生与灭的交错,仿佛在世界中,划开一条十字大道。
十字,是相去相远的两条道。
但它们,也曾有交叉。
萧琰此刻在思索着这个交叉点,那一点,就是这两种道意的相存点和转化点。
生与灭,灭与生……
萧琰的识海里不断回放着和慕容绝的那一战。
她静下来时,都在回想着这一战。
有些东西明白了,有些东西却还模糊着,就好像看见了湖下的光影,始终不够清晰。
这些领悟,无法用言语说出,她喜欢上用画来表达,将那些模糊的、玄奥的意念,通过有形的线条表现出来——当然不够境界的看起来就是涂鸦。她这会画的“神山之平静”就是一团乱线,如果比喻得确切一点,就是一团抽筋的乱线,估计安叶禧看了又要翻白眼,“山——呢?”
萧琰笑了笑,手中的狼毫却顿在那里,良久不能落下去。
最关键的那点,她还是没想明白。
她平静的眸光看向神湖,神湖永远那样平静,湖光如镜不见波纹,她笑了笑,心境也如湖水般平静,并不勉强自己去领悟,就要收笔。
一只手伸了过来,白如雪,透明如冰,好像那掌指间的血肉肌骨都化成了冰一般,冰做肌来冰做骨。那只手握在萧琰执狼毫的手上,冷如寒冰,只是触着就如万载冰川一般极致的寒,气息透入指骨,寒意也透入指骨,但细细体味,又觉得那极冷的寒髓中,有一丝润意,就像雪峰上的莲花,冰寒中那抹绿色。
萧琰一时怔神。
这是两人在崖谷雪地上扭打后,首次有肌肤接触。
这种极致冰寒中的一点润意……
萧琰心神一动,识海中一点灵光闪过,不由全副心神沉浸进去。
慕容绝冰雪般的手指握着她的手,恒定如握剑,在悬浮的宣纸上画了四划。
确切的说,是一个字。
山。
横平竖直,就像慕容绝的剑,直。
每一笔都没有起承转合,横的横,直的直,一横一竖都很干净。
萧琰眸中神光回聚,看见这个字,就笑起来。
她的画里找不到山,慕容绝就给她一个“山”。
“学长,你真是直接啊。”
一如既往。
“送你的礼物。”慕容绝说道,声音冷淡没有情绪。
她的手仍然握在她的手背上,没有放开。
萧琰眼帘微阖,眸光凝聚,细心体味着那极寒中的一点润,识海中已经闪逝而去的灵光,又在琉璃般的莲花瓣上流离出光影。
良久,萧琰眉一抬,沉腕落下,笔意一挥洒,画上又多出一团抽筋的线。那团线一上去,“山”就不见了。但以神识去看,就看见一座雾中的山,那山太平静,仿佛万物寂灭,然而沾染了雾的湿意,就有一点绿意,跟着万千绿色,生机勃勃又万籁俱寂,生机与寂灭,衍化出了这座山。
慕容绝送她的是一分道意,融入在“山”中,真正的玄奥却不在那个字里,而是在她的血肉肌骨中,那一握,才是道意的真髓。
“这是什么礼物?”萧琰回头看她,笑问道。
这当然不是感谢她磨剑的礼物。
她们之间不必说谢,不需要说谢。
一切俱是尽心而为,由心而行。
“新年礼物。”慕容绝说道,声音里带着冰雪天然的寒,听不出情绪,萧琰却听出其中的笑意。
她哈哈笑道:“那我要请你喝酒了。”
次日就是除夕,夜里篝火熊熊,两人就坐在神湖边对饮,萧琰在篝火上架了铁锅煮鱼,加了许多蘑菇,跟慕容绝说起她第一次来神湖就被少神司踢到湖里,做了一回水煮鱼。又挤眼对慕容绝笑。她敢肯定,她写了信怂恿慕容绝,慕容绝也一定跳了神湖了,那种滋味不是她一人享受。
慕容绝淡淡看她一眼,忽然伸手拿了她身边的碧瓷酒坛,将里面的冰髓酒一滴不剩的倒进自己的鹦鹉杯里。
“喂!”萧琰瞪眼,“那是我的酒。”
十斤酒,一人四坛。
少神司小气得要命,这四坛酒还是她跳了神湖“付款”买的。
但酒的确是好酒,值得她跳湖。
“有情饮水饱,你有情就醉了,不需要喝酒。”慕容绝说道,一身白衣坐在篝火边,天然的冷寒篝火都散不去,一口酒一口鱼,神情轻淡,却透出一种纯然的自在。
萧琰被她这话勾起情思,不由仰头躺下去,双手垫在后脑上,望着星子眨眼的天空,仿佛诉说情人的昵语,神情便流露出思念还有怅惘。
年节团圆节,不在亲人爱人身边,的确怅惘。
她说道:“我需要写一封情书。”
寄托她深切的情思。
她知道,沈清猗也一定在想她。
那种灵魂缠绕的思念,隔着千山万水,也能彼此感应。
“嗯,就说除夕夜,你和我一起,烹鱼饮酒,相看美人,不亦乐乎。”慕容绝吃一口鱼,喝了口酒,冰寒的语调说着实话,那不带半分笑音的笑意,或许只有萧琰才听得出来。
萧琰对她的调侃翻了个白眼,说道:“我这样写,肯定会挨劈。”
大实话也不能这样写啊。
她养伤时就给沈清猗写了信,说跟慕容绝又打了一架,跌到了崖谷雪地上,将血蹭在慕容绝干净得不得了的白衣上,还把血吐慕容绝脸上了……啊哈哈,她极得意,想起慕容绝的脸色就笑了又想笑,写完了请人送了信,回头忽然觉得,自己大约,不该写这个情节?
沈清猗看信时就在吃醋,心里将萧琰掐了又掐,将血吐人脸上……呵呵,关键是那人是慕容绝,爱过萧琰,还亲吻过萧琰。沈清猗一想就从心里酸到牙齿,切齿咬人的那种酸。子夜时分道门三百六十口钟相继鸣响,她的许愿是,萧琰平安,顺便她的那些“老情人”都滚到天边儿去,最好与她永远不相见,相隔天涯万里。
天涯万里的长安,李毓祯在皇宫清宁殿和父母弟弟一起过了除夕,回到东宫又向阁主师尊和两位师叔拜了年,临近丑时才回到光天殿,坐在榻上就有一种孤寂,再尊敬的师尊,再亲密的亲人,也终有离开的时候,能陪伴她永远的,始终只有自己。
她随手从枕下摸出萧琰送她的那只印章,青龙钮寿山石的小印,刻着“虚极静笃”。
致虚极,守静笃。
守静,是一种境界。
大道孤寂,能陪自己走到永远的,只有自己。
就像这天和地一样,相望未必相守;相伴未必同行;同行未必永久。
始终只得自己前行。
承受得了孤寂,才能行得长远。
这是守静,笃。
她心中的孤寂中,又生出一种平静。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不能和她在一起,李毓祯感受到了痛苦和孤寂。而在这痛苦和孤寂中,她也终于明白,修道者前行的路,始终是自己一人的大道。一起同行得再远,譬如宇宙星辰,也终将分离,星辰陨落,而宇宙还是那样的宁静。只有承受得了寂寞,才有这样的永恒。
李毓祯放下印章,随手拿了件对襟外衫披上,就那么赤足走了出去。
松软的地毯从她足底滑过,她能感觉到那细微平滑的织纹,织毯下光滑地砖的冰凉,地砖之下深凉又湿润的大地,大地的深处水润无声,却是生命的酝酿和脉动……
走到外殿,关夏和琴心无声的跟上。
李毓祯一直走出了主殿,沿着回廊绕到了主殿后面的一座二层敞阁,这里是静夜台。大唐的皇帝们喜欢观星,大唐的太子们喜欢观夜,星空高远,夜色平静,这正合了皇帝和太子的位置:一个需要站得高远,一个需要心中平静。当然李毓祯不需要用平静来克制对皇权的欲。望,她没有这种欲。望何需克制。她的平静来自于更深远的天空,而不是出于对欲。望的克制。克制,不是真正的平静。
她随意的躺在关夏搬出来的软藤躺椅上,赤足跷在软藤几上,干净如白玉,即使走到这里也没沾染半分灰尘。她的手里拿着一只高足白玉杯,里面是琥珀色的金波玉液酒,就着这夜空、星辰,就着这除夕不会熄灭的长安灯火下酒,亦为自在。
师尊说,人生至静至安宁,至醉于其间。
以前李毓祯不能明白,她的生命太明亮,太绚丽,充满了跳荡和激情,她的剑锋锐而充满张力,无法体会到这种至静的宁。
但她经历了能让她燃烧生命的爱情,而至深的爱却是至痛的失去,从至明亮至热烈跌落到至冷至寒的深渊,心境之起落,可谓从天上到地下,但这种起落,却这让她体会到了深痛后的孤寂,在那至深的孤寂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