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李毓祯穿着衣袍直接入了淋浴间,袖端染血的外袍和内衫瞬间成灰烬,被金龙喷头的水冲入下水口。赤。裸的身体映照在白玉墙上的水晶镜中,肌肤如壁上镶嵌的夜明珠一样光泽温润,肌理平滑,每寸肌肤都似蕴含无限张力,随时能迸发出令人强大力量。……但再强大又如何?
她不爱你就是不爱你。
无论怎么做,无论怎么努力,她不爱你就是不爱你。
世上无难事,只要是她心中想要的,她就能得到。
可这是错的。
她再有心,也得不到她。
她的心强大,坚定,可这又如何?
她不爱你就是不爱你。
师尊说,心在世间,就是修行,不怕妄念,只怕不起念。心念起,此时不能,未必彼时不能;今日不能,未必明日不能。但有一心,必定能得。
但她有心……也得不到。
“噗——”
她心口的血又喷出。
水晶镜面上斑斑血点,模糊了她的身影。
她薄唇一抿,右拳砸出去,镜面“咔嚓”,龟裂如蛛纹,跟着在她的真气下碎成粉末,簌簌落地。
她的身体内也似乎咔嚓一声,有某个地方开裂了。
第三二八章 不妥()
之后四五天,李毓祯一直很平静。
平静得让人觉察不出她的异常。
皇帝和皇后也没有觉察出他们女儿的异常。萧琰的回信附在河西道大都督的军函中直呈陛前,皇帝如今已经不批阅奏章,这封夹带的私信第一时间只过了李毓祯的眼,然后就悄无声息的化成了光天殿书房香炉内的一抹粉灰。
李毓祯每日照常处理政务,对帝后晨昏定省,抽出两个时辰练武,一个时辰读书,神色平静处事果决,看起来都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异常。
但是,太子身边的侍女知道,那平静的脸庞下面,悲伤如同深渊暗潮,只是被极大的意志力克制,才没有表现出来;唯有在光天殿的时候,周身才散发出无尽的寒意,就像极北海的冰川,让人冷到骨子里,血液都要凝结。
几大侍女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那一天殿下从紫宸殿回到光天殿,将她们挥退出来,一人待在书房内,直到傍晚时分才出来,沐浴之后照常去宫中给圣人皇后请安,然而回来后,就将寝殿内一直挂着的那幅字给毁了——拔出太阿一剑劈了下去!
那一剑惊电光闪,连诚关夏瞬间脑海空白,全身都冻结了无法呼吸,无尽的寒意从心底和骨缝子冒出来……殿下!那幅字已经成了两段,下半段的“节操”哗然落下,但还没落到黛青色的金砖地面上,就被绞成粉碎,无数的碎屑纷飞。殿下持剑站在那里,冷森到极致。也让人觉得,悲伤到极致。
连诚和关夏只觉得心中空洞,仿佛那碎片细碎,心中又莫名的涩然,只觉得,只觉得,好想大哭一场。
那天晚上,殿下在飞檐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晚上,殿下练了一晚上的剑。
前天晚上,殿下提笔写下“萧悦之”,浓浓的笔墨透过纸面如同一把利剑射出,然后那纸就碎成了屑。殿下提着笔如握剑柄一般,立在那里,久久未动。连诚默默收拾,只觉得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就好像被利剑穿透心痛,剧痛而空洞。
昨天晚上,殿下立在窗前看月亮,看那一轮弯月,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似乎要成为石像。关夏换香时看见那一动不动的背影,突然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悲伤像河流一样淹没了她,泪水无端的滚落下来。
她想:殿下一定很痛。
但殿下再痛也不会落泪。
她的悲伤如河流,只呜咽在她的心里。
她们不知道殿下和萧十七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殿下是这样的痛苦,就像极北深渊和冰海,深不可测,暗涌滚滚,在那平静的冰面下,咆哮滚动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崩裂冰面。
李毓祯的心已经裂了。
痛如心裂,只是痛苦的感觉,心不可能真的裂。
但她的剑裂了。
不是太阿剑。
而是……她的元命剑。
剑修入道后丹田内都会结出剑种,那就是剑修的元命剑,是他们剑意的核心,也是他们道念的凝聚。元命剑越强,剑道越强。反之,元命剑若毁,剑修的根基也就毁了。
剑道者“剑亡人亡”,剑是元命剑,人亡不是命亡,是道毁了。
此时悬浮在李毓祯丹田的元命小剑,已经有了三寸长的裂纹。
那丝裂纹很细,如蛛丝一般,却是道心的开裂。
元命剑还在,道未毁;但道心不修复,她的剑道就会止步不前。
长此以往,更有修为倒退之危。
李毓祯依然平静,任由平静的表面下,汹涌的河流咆哮,奔腾,寒冷。
黑暗中的礁石,经受着激流的冲击……
***
五月初六,枢密阁再次召开枢密军事会议。
这一次,除了十几位枢密大学士外,还有政事堂诸位宰相列席会议。
因为今次是讨论大唐对燕周的宣战事宜:是否宣战,何时宣战,宣战檄文的内容,这都是要周密考虑的事。
众位宰相中,尚书令已经不是魏重润——这位宰相两年前上了辞呈,说是要专心修书写《国富论》,皇帝看完前面十几章书稿,感叹说此书若完成必是一部计然学巨著,表达了对这位宰相辞任的遗憾,但也尊重他专心修书的选择,以十分优厚的致仕待遇批准了他的辞呈。继任的尚书令是尚书左仆射兼吏部尚书姚蓝成,和魏重润一样,出身寒门。因为姚蓝成二十年积累的声望以及他的书香官宦家庭出身,士林虽然对魏重润的突然辞相深感惊诧,却也接受了这位宰相的辞任和姚蓝成的上任,对魏重润的辞职也高度赞誉,不慕权利富贵专心治学,这是深受士人钦敬的品格。当然,这位宰相辞职的真相也深深掩盖在了这些赞誉之下。如今在座的,都是天启派。就算是中途被拉上船上,也只能坐着这条船坚定往前了。
与燕周的战争,就在天启计划之中。
要么一起前进,要么被碾压,没有第二条路。
宇文氏已经腐朽了,那就要被前进的车轮碾压。当然,这也是乌古斯的利益诉求,燕周横亘在乌古斯的扩张道路上,要前进,就一定要吞掉燕周,没有合作的可能。大唐在乌古斯和燕周之间,果断的选择了更具有狼性的乌古斯。
七天前,也就是四月二十八,乌古斯军队与燕周军队在克伦川积石荒漠会战,双方共投入十二万兵力,燕周军大败,亡七万余人,仅余不到万骑突围逃走。乌古斯军队占领克伦川,意味着燕周失去了克伦川以北的一半国土,剩下的抵抗军队必定会被乌古斯军队分割而灭。
“燕周已经失去北部国土的控制,乌古斯军队修整后,必定会南下。如今,我们大唐出兵的时机已经到了。必须要在欧罗顿反应过来前,消灭燕周!”
六十九岁的枢密大学士徐知通胡须发白,声音却是雄浑有力,目光炯炯的看向金镶玉案后的李毓祯,拱手道:“殿下,宣战吧!”
这位老将军出身大唐武勋世家卫南徐氏,除了先祖英国公徐绩是赫赫有名的开国功臣外,二百六十多年来徐氏也出了不少将才,先后有六人入过枢密阁,徐知通本人任过安西大都护、左神策军大将军,对阵欧罗顿、大食、燕周这三国都打过胜仗,说宣战的声音中气十足,相当有底气。
“殿下,宣战吧!”
十二位枢密大学士拱手齐声,声音高昂有力。
诸位宰相目光闪动。
李毓祯脸色平静,声音一贯的薄凉,淡冷,“诸位相公意见呢?”
宣战最重要的是师出有名,而对燕周宣战的“名义”,就大有讲究了。
中书令裴昶说道:“重点是宣战理由。”
“这就是政事堂的任务了。”
李毓祯的脸上,始终只有平静,众位宰相却莫名的有种寒凛感觉,似乎一切都会在这位主君面前灰飞烟灭。
“既然是人间的战争,也是时候,让民众知晓一些。”她冷漠的声音说道。
众宰相都沉默了。
这要把握好一个度,说多了不行,一点不说也不行。
裴昶思忖一阵后,拱手应旨。
李毓祯跟着说道:“户部做好准备,宣战当天发行战争债券。”
发行战争债券,这是大唐宣战的惯例。
尚书令和主管户部的尚书左仆射同时应声,“诺。”
……
阁议出来,宰相们走作一堆,枢密大学士三两走作一堆。
徐知通和襄阳郡公罗谨成走在一起,出了内廷宫门,徐知通问他:“你一直拢着眉,是有什么思虑?”
罗谨成与他私谊深厚,低声说道:“殿下,好像有些不妥。”
“不妥?”
罗谨成是洞真境中期宗师,修的是还真道,灵感尤其敏锐,略略迟疑了下,说道:“殿下今日气势尤其锋利,我坐在下面,如有切肤之痛。”
徐知通只是融合境的修为,咦一声,“难道殿下武道又有进境了?”
罗谨成想摇头又止住,说道:“可能,剑道上又有领悟吧。”
他没说实话。
太子的状况,更似剑意外泄。
很细微,若非他修的还真道,不会有那种切肤感受。
以太子殿下洞真境大圆满的境界,不应该收敛不住剑意啊。
罗谨成默默的压下自己的怀疑。
第三二九章 迅如雷,疾如风()
五月十五,大唐帝国向燕周宣战了。
宣战檄文和战争债券的公告一并下发。
大唐的官告效率是惊人的,尤其战时官告效率更加惊人,一旦启动战时官告体系,七天之内,中枢消息可以抵达帝国最边远的陆疆州府,十五天之内,可以抵达帝国海外最远的疆域。这对于幅员超过十万里、疆域面积达三千九百万平方里的庞大帝国来说是骇人难以置信的,但这只是大唐强大的一个侧影——强国,必定迅如雷、疾如风。
宣战檄文和战争债券公告分别于第六天、第七天,抵达帝国最西部的安西都护府咸海城,最南部的安南都护府湄河城,最北的安北都护府凌北冰原,东海的琉求州;第十四天、十五天,抵达帝国最遥远的海外疆域,即受辖于安东都护府和东海都护府的四个总督府——北大东洲的白令总督府和华冈总督府,南大东洲的华阳金川总督府和永夏长川总督府。……整个帝国都欢腾起来了。
无论士农工商哪个阶层,无论汉人鲜卑回纥粟特峒人黎人吕族人等等,无论黄肤白肤黑肤棕肤,无论黑发黄发红发棕发,凡属于官府籍册的“国民”,都欢腾雀跃起来,大唐万岁,长胜长胜!
是的,没错,无论哪个地方的唐人,听说大唐要对外开战了,都喜形于色——啊啊朝廷又要发钱了!
这个钱就是战争债券。
什么是战争债券?就连最东部的鹰羽蒂安族人都知道,那是大唐朝廷发给国民的战争红利!当然,这个红利是要大家先购买债券,等战争胜利后,朝廷就会返还本金并付利息——那就是战争红利了。按朝廷惯例,利率一般在百分之五左右。朝廷打吐蕃青唐的时候,就是百分之四点五的利息——后来朝廷竟将整个吐蕃都灭了,对国民来说就是意外之喜了,朝廷兑现红利时还追加了百分之零点五,凑成了百分之五的利率呢……总之,帝国给国民发钱是不吝惜的。而这次的战争利率让大家都惊喜了:竟然是百分之六啊!
不过大家一想,燕周比吐蕃大多了,如果打下来帝国得增加多少土地啊,那得是多少田地矿产等等……难怪给百分之六。
大家去县里州里登记认购的时候都笑呵呵的,谈论比划说燕周有多大多大,在帝国的哪个方向,出产什么什么,除了牛羊马毛皮玉石宝石木材外,有没有铁矿金矿银矿铜矿之类,等等,说的热火朝天。至于战争失败,没了本金兑不了红利怎么办?——这怎么可能?
说这话的一定是外国人。
对于外国人通常唐人都是骄傲的:咱大唐会打败仗?呵!从圣高武发红利起,咱大唐何时败过?或许战场上有不利,但最后的战争结果一定是大唐胜利!唐人对大唐和唐军的强大深入骨髓。再者一种观念早已深入人心,只有对帝国对外战争有信心,才有资格享受红利。那些对国家不信任的,不敢投资的,凭什么享受战争红利?
所以,战争债券一发行,就很快卖光。
而这些巨量的银钱并没有囤积在官库里,而是从官府又流向民间,成为各个工场接下的大笔军资订单,以源源不断的物资支持帝国的战争。这些大量的军事订单又给数百万工场作工带来了收益,增加了他们的家庭财富,进而带动了市场的消费;大工场的订单又给上游的原材料商和最源头的种植户们带来了收益,这种链式传递,让民间不仅没有因为战争颓敝,反而拉动了经济更加繁荣。这就是大唐的战争经济体系,银钱来源于民间,又回利于民间,递了个来回,打了个滚,流通领域就增加了收益。被大唐的计然学家们称为“战时链动经济”,这是大唐能够频繁发动对外战争又长胜不衰的重要诀窍,也是其他国家很难学会的诀窍。
这个经济学的道理并不复杂,但执行它的体系却是复杂而严密的,而且最难学到的精髓是:公平。或许个别环节免不了贪污、贿赂,但整个交易体系是公平的,有严峻的法律保障,这来自于国家的法治。大唐重法,举世皆知。这个法不是“权贵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法,而是权贵与庶民违法必罪的法。权贵有权贵的法,庶民有庶民的法,譬如权贵杀人,依其功劳依次剥夺抵罪,平民杀人就必须以命抵命,因为平民没有功劳可抵,这就是大唐的公平。又如权钱交易,收贿的官员一方定罪必定大过行贿的庶民一方,因为官员的地位高,获得的权利多,相应的当付的责任就该更重,这就是大唐的公平。总之,大唐用可见的利益将国民和国家绑在一起,国家得利,国民必定分享利益,这就是公平,又用法治保障官民交易体系的公正。大唐能够凝聚民心拥护战争,就在于这种利益分享体系。当年对外扩张最厉害的高宗被言官们大骂“穷兵黩武”,但民间从没骂过这位陛下穷兵黩武,反而对高宗充满爱戴之情,因为这位陛下给大家发了红利,让大家知道国家战争胜利我是能分到利益的。
这一次朝廷共发行了三亿四千六百余万贯债券,按惯例分士农工商四个阶层,各有发行量和申购限额,这些措施都是尽量保障每户国民都能购买到债券,而不是被权贵和有钱人垄断。但不是每个唐人都有资格买债券,必须是官府户籍册上的“编户民”,唐律称之为“国民”。
唐律规定,国民给国家纳税,相应的享受国家给予的待遇。奴隶是国民的私有财产,没有对国家做出贡献,当然不能享受国民待遇。不事生产的乞丐、无业游民这类,还有将田地托庇于士族豪强的隐户,不对国家付出,当然得不到国民待遇。这就是“付出和得到”的公平。当个人的利益与“国民”挂钩,国家观念和国民性就产生了。这是大唐每逢战争和天灾都能立即凝聚起民心的重要原因。当国家的强大与个人利益息息相关时,民众才会为这个国家的强大而骄傲并为之付出,大唐才会成为唐人心中的“咱们